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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培翚《研六室文钞》考论

2015-02-12陈功文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5年4期

●陈功文(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考论

●陈功文(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关键词]胡培翚;《研六室文钞》;《补遗》;诠释特色

[摘要]胡培翚《研六室文钞》虽是一部文集,但集中之文多关涉经义,是按照“择其有关经义者”之标准入选的,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研六室文钞》主要有道光本、光绪重刻本、《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本及今人点校本等版本,但各版本在有无《补遗》一卷及处置《补遗》等方面存在差异。《研六室文钞》所选论经之文,在经学诠释方面尤具特色,其中,论《礼》之文多被《仪礼正义》所征引,是一部扶翼《仪礼正义》之作,颇为世人所重。

胡培翚是清代嘉道年间徽州著名的经学家,出生于经学世家的安徽绩溪金紫胡氏家族。该家族颇重礼学研究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其中,胡匡衷、胡秉虔、胡培翚祖、叔、孙三人被世人誉为“绩溪礼学三胡”,而胡培翚更是以《仪礼正义》一书称誉于当世。此书是清儒引以为豪的九种十二部著名的新疏之一,备受学界青睐。除了《仪礼正义》一书之外,胡培翚还有一部文集——《研六室文钞》(以下简称《文钞》)十卷、《补遗》一卷,也深受学者青睐。该书虽是一部文集,但集中之文大多谈论经义,学术价值较高。杨向奎先生曾说:“培翚先生之《研六室文钞》亦多佳品,直可步武王氏四种。”[1]可见评价之高。

1 成书及选文的经学标准

《文钞》的前身是《研六室杂著》。当年阮元在刻《皇清经解》时将胡培翚的《大夫二朝考》《释韎》《〈仪礼〉姑姊妹说》《校〈仪礼·聘礼〉及郑注脱字》《〈论语〉称诸异邦曰寡小君辨》《庪悬浮沉解答马水部》《与张孝廉论闑阈橛捆》《与家墨庄论丰字》等8篇文章作为一卷收入,并取名为《研六室杂著》。后来,胡培翚在《杂著》的基础上,从其前后30年间所写的300余篇文章中再次挑选77篇与《杂著》中的8篇合为一书,取名《研六室文钞》。胡培翚挑选文章结集为《文钞》是有标准的,其好友胡承珙的儿子胡先翰、胡先頖在《文钞》卷首的《识》语中曾交代该书成书之缘起:“翰等闲请梓其著述,吾师谓所著书尚须改订,惟说经之文,久思就正四方有道,而苦抄写不及,若以刻代抄,其可。于是出所作古文,命择其有关经义者,得八十余篇,编为《研六室文钞》十卷,授之剞劂。其无关经义者,虽已传于外,概命勿付梓,曰:‘此为商质经义计,若以言文,尚须数年后学历或有进地,再为续抄。’”可见,《文钞》之选文是本着“择其有关经义者”之标准进行的,此举决定了该书成书的经学本质。

《文钞》初刻正文计有十卷,内容涉及考释、考辨、书信、序跋、记、行状、墓志等。综观此十卷中的文章,也确实是符合“择其有关经义者”之标准的。

首先,卷一至卷五为考释、考辨、书信等内容的文章,其内容均为讨论“有关经义者”。卷六至卷十是有关序跋、记、行状、墓志等内容的文章,此类文章虽多数不直接讨论经义,但也间接关涉学术与经义,如卷六所收的《王石臞先生八十寿序》一文,胡培翚曾于文末解释说:“古人集中不载寿序,此作私窃以为有关学术,故特存之。”[2]436

其次,《文钞》论经范围涉及较广,具体涉及十三经中的《仪礼》《周礼》《礼记》《周易》《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诗经》《论语》《尔雅》等10部经典。在这些文章中,选文内容又多与礼学相关,如卷一之《东房西室疑问》《〈仪礼〉为人后者为其本宗服述》《〈仪礼·士冠礼〉韎韐注正读》《释韎》《〈中庸〉旅酬下为上解释疑》《六经作自周公论》《井田论》;卷二之《宗庙路寢明堂同制考》《大夫二朝考》《东夹西夹考》《牖考》《屏考》《校〈仪礼·聘礼〉及郊注脱字》;卷三之《〈仪礼〉非后人伪撰辨》《〈礼记〉寝东首于北牖下辨》《〈仪礼·丧服记〉于所为后之兄弟之子若子解》《〈周礼〉嫁殇说》《〈仪礼〉姑姊姊妹说》《养母不宜服斩衰三年议》《河南余氏服议》;卷四之《与张阮林论闑阈橛捆书》《与家墨庄论丰字书》《与郝农部论庙寢书》《与洪檆堂论舍采书》《与费耕亭论继父服书》《与陈硕甫论禘祫及国语注书》;卷五之《答夏心伯论黼韍书》《庪悬浮沉解答马元伯》《答洪筠轩论燕寢书》《答张阮林论燕寢书》《答家墨庄论燕寢书》《答包孟开论燕寢书》《答汤茗孙论本生祖服书》《答章生遇鸿问韦弁书》;卷六之《读〈仪礼私记〉序》;卷七之《〈仪礼集释〉书后》《〈仪礼经注校本〉书后》等,这些文章均与礼学相发明,它们“都属于‘三礼’范围。如牖考、屏考、路寝、明堂、东夹、西夹、韎韐、庙寝、禘袷、黼韨、燕寝等。胡氏对这些有关典章制度的专题,作了比较翔实的考释,为后人研究‘三礼’、窥探《礼》学这一高深莫测的殿堂,入门问径,提供了很大的方便”。[3]

2 版本流变及相关版本问题梳理

《文钞》主要有道光本、光绪重刻本、《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本及今人点校本等版本,但各版本在有无《补遗》一卷及处置《补遗》等方面存在差异。

《文钞》于道光十七年(1837)初刻于泾川书院,此版本常被称为道光本或泾川书院本。此版本前有朱珔的序及胡先翰、胡先頖的识语。今传本《文钞》有正文十卷、《补遗》一卷。关键是《文钞》在初刻时有无《补遗》一卷呢?此问题值得深入探究。上文分析了《文钞》的初刻是得到了胡培翚认可,且文集选文也是按照胡氏既定的标准进行的,照此看来,道光本应该只有十卷,而无《补遗》一卷。毕竟《补遗》中所选之文一方面与胡氏所定的标准相去甚远,如《孝子朱皋亭先生墓表》《泾县龙神庙碑》等与经学毫无关系,“可以说是‘无聊应酬之作’,按胡培翚自己的标准,不可以混入《研六室文钞》”[4]。另一方面,《补遗》中所收的《上罗椒生学使书》,“是胡氏向罗氏请求为仪礼正义写序的信,透露一些个人信息,对我们了解胡氏经历有帮助,尽管胡氏自己应该不会希望后人看到这种求情信”。[4]如此可以确定,道光十七年(1837)初刻时是没有《补遗》一卷的。那么,《补遗》到底是何时附于《文钞》十卷之后的呢?笔者曾于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见《研六室文钞补遗》单行本一套,卷前依次附有朱珔《研六室文钞序》、光绪六年(1880)汪世铎《户部主事胡先生墓志铭》、光绪六年胡培系《族兄竹邨先生事状》等文章,可见《补遗》成书应该不会早于光绪六年。

此外,胡氏世泽楼曾于光绪六年重刻《文钞》,此版本称光绪重刻本。此次重刻,正文板式同于道光本,但在道光本的基础上于文前依次添加胡晋甡识语、光绪六年汪世铎《户部主事胡先生墓志铭》、光绪六年胡培系《族兄竹邨先生事状》等文章,书后附《补遗》一卷。对照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藏《研六室文钞补遗》单行本及《文钞》光绪重刻本,可以确定《补遗》一卷应该是此次重刻时添加上的。此后,《文钞》十卷《补遗》一卷,就成了《文钞》一书面向世人完整的版本概念。今《续修四库全书》所收录的《文钞》一书,是据辽宁省图书馆藏清道光十七年泾川书院刻本影印的,前有“道光十有七年岁在丁酉刊于泾川书院”牌记,书后也附《补遗》一卷。那么,照前文的推理,此版本显然是一个拼凑本,正文十卷刊于道光十七年,《补遗》一卷刊于光绪六年。如此,则《补遗》一卷很可能是后人翻印时添加上去的。那么,《续修四库全书》所据的底本很可能就是一个翻印本,而不是原刻本。这从此书的目录等方面也可得以印证。《文钞》在正文前仅附十卷目录,而《补遗》的目录与文章均附录于《文钞》十卷之后。如果《补遗》在道光年间初刻时即以成书,则《补

遗》一卷的目录完全应该放在《文钞》十卷目录之后,大可不必将《补遗》目录与正文目录分开。

2005年,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出版了由黄智明点校、蒋秋华校订的《胡培翚集》,其中收有《文钞》一书。此书是现代人首次点校本,学术价值不言而喻。但作者在收录、点校时将《补遗》6篇散入《研六室文钞》十卷之中,而且不保留《补遗》篇目,乔秀岩认为此举“则《文钞》十卷已经变质,让张舜徽虚称‘纯粹’,《补遗》一卷踪迹全无,这种处理方法未免失妥”。[4]乔氏之言不失为的论。

至于道光本,乔秀岩曾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见到有四套印本,内容不完全一样。四套印本中有两套印本前有徐璈序。乔氏根据徐璈序之“今春余来金陵,适竹邨主钟山讲席,暇日出一编相示,则竹邨本其治经之余,作为古文辞”,认为道光十七年《文钞》刊行时即有徐序。[4]但现今常见的《文钞》版本如道光本、光绪重刻本、《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本(据泾川书院本影印)、台湾文哲所本均无此序。为什么之前的版本有徐序而后来失之?其中的原因,乔氏未给出答案,目前也无从可考。

3 选文的经学诠释特色

3.1“以经证经”之法的广泛应用

由于胡培翚结集《文钞》是按照“择其有关经义者”的标准进行的,故今人张舜徽先生认为该书“在清人文集中,最为纯粹”。[5]此评价是比较中肯的。在这部“最为纯粹”的清人文集中,胡培翚谈经论典、辩论析疑惯用以经证经之法。胡先翰、胡先頖认为《文钞》之文“古劲闳深,实有汉唐风味。其解经不尚新奇,不事穿凿,惟以经证经,心得最多”,[2]352此说深得胡氏《文钞》之旨。

“以经证经”,顾名思义,就是在对经典的注解或阐释的过程中,利用群经来证明、疏解本经。昔人云:“不通群经,不能治一经。”此治经之要义也。清人解经惯用的“以经证经”之法,始于清初顾炎武。顾炎武认为研究古经应从知音始,提出了“读九经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7]的著名论点。同时,他继承了晚明焦竑和陈第共同确立的以“本证”与“旁证”相结合的考据方法,“并加以发展,从而确立起以本证和旁证为主、以参伍推论的理证为辅的考据方法”。[6]这种本证与旁证相结合的考据方法,就是“以经证经”之法。胡培翚继承了这一方法,并将此作为治经之家法而光大,此在《文钞》的选文之中运用得非常广泛,书中有关考释、考辨等性质的文章几乎篇篇都用到了这一方法,如卷一《释韎》一文在疏解时每条疏文均采用了此法,现不妨以“韎者,茅蒐染韦之名”的疏解为例予以说明。胡氏对此疏解曰:“《诗》‘韎韐有奭’传曰:韎韐,茅蒐染韦(今本韦作草,误)也。一入曰‘韎’(今本脱‘入’字。此依《诗》疏所引定本),《说文》亦云:‘韎,茅蒐染韦也,一入曰韎(汲古阁本‘入’讹。又宋本不误),从韦末声。’盖本《毛传》(《说文序》称《诗毛氏》)。《左传正义》引贾逵《国语注》引三君(三君谓贾、虞、唐)并云:‘一染曰韎。’‘一染’与‘一入’同。郑氏《士冠礼》‘韎韐’注云:‘合韦为之,士染以茅蒐,因以名焉。’是韎为茅蒐染韦之名。若染帛用茅蒐,则一染谓之縓,不名韎也。”[2]363此处,胡氏对“韎者,茅蒐染韦之名”的疏解就引用了《毛诗传》《说文解字注》《左传正义》《仪礼》等经典予以证明。其中,引用《毛诗传》《左传正义》《仪礼》之说就是以经证经之例。胡氏此举之目的,就是将《毛诗传》《左传正义》《仪礼》等经典看作是一种权威,并不厌其烦地寄希望于这些经典,希望通过征引这些经典中的语句作为证据,以提高自己疏解内容的可信度与威望,这样这些经典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广泛征引的对象之一。此处,胡氏通过征引《毛诗传》《左传正义》《仪礼》等经典中对“韎”的疏解来得出自己的结论,而通过这样的疏解,结果是令人信服的。

3.2多种证经方法的综合运用

其实,《文钞》除了广泛运用以经证经之法外,常常综合运用多种证经方法。如卷四《与张阮林论“问臬阈橛梱”书》一文对“问臬阈”“槷蹙”的考论便是:“窃疑‘门臬’、‘阈’二者,古人得通称‘梱’,许、郑各迷所传,原可并存,但郑氏之说,尤与经合也。至《仪礼》古文之‘槷’与《周礼》匠人之‘槷’,皆为假借字,而义则殊。《周礼》匠人之‘槷’与《尔雅》在地之‘臬’,同谓于平地中树八尺之臬,以规识日影,非门中之门臬。郑氏《考工记注》甚明。《尔雅》既云‘在地者为之臬’,又云‘橛谓之门臬’,是‘臬’与‘门臬’殊。郭氏以‘门橛’释臬,则谬矣。《说文》‘槷’字本义训为‘木相摩’,《周礼》假‘槷’为‘臬’,而《仪礼》古文及《谷梁传》又假为门‘问臬’字,郑以《仪礼》今文作‘门臬’,其义较显。故注经从正字,不从假字。《说文》‘阈’字,古文从洫,作门洫。盖古字多假借,如《毛诗》‘筑城伊淢’,假‘淢’为‘洫’,是其证。《仪

礼》古文以‘阈’为‘蹙’,亦是假借字,郑故从阈不从蹙也。”[2]401-402胡培翚在疏解中综合引用了《仪礼》《周礼》《尔雅》《说文》《毛诗》等经书、字书等材料。总之,胡氏在诠释之时,每立一说,必引书广泛,取证详博。他会通诸经传、诸史、诸子、通志、通考、字书、辞书类等书籍,参通诸说,取舍折衷,惟求其是,实现以多种方法证经,从而做到言必有征、务求有据,此与清初顾炎武治学特点是一脉相承的。当初,顾氏学生潘耒曾评价顾炎武的治学特点:“有一疑义,反复参考,必归于至当。有一独见,援古证今,必畅其说而后止。”[7]此借用于评价胡培翚撰著《文钞》,也深为至当。

3.3实事求是,辨证精微

《文钞》选文在对时人前贤之观点的疏解过程中,常常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各家之解说是者从之,疑者存之,误者驳之。在对误者批驳的时候能做到辩证精微,令人信服。如在《〈仪礼·士冠礼〉韎韐注正读》一文中,胡氏对《士冠礼》“韎韐”的郑玄注之“今齐人名蒨为韎韐韨之制似韠”进行了重新断句。此前,贾公彦《仪礼疏》与孔颖达疏《诗·瞻彼洛矣》引此注均以“韐”属上读。胡培翚认为贾、孔二人断句均误,并指出“韐”字应属下读。同时,他提出自己的新解:“韎韐即韎色之韠。”“而名韎韐者,韎言其色,韐言其质。”为此,胡氏征引了《礼记·玉藻》之郑注、《说文》《尔雅》等书,先证实贾、孔二说之误。接着,胡氏从《仪礼·士丧礼》中寻出内证,又从戴侗《六书故》中找出外证,从而得出结论:“以韐字属下为句,得其读矣,今依彼正之。”[2]由此可见,对于新解,胡培翚常常是不厌其烦地提出证据进行佐证,让人觉得理由充分,证据确凿。胡氏此处之断句,得到了学界的认可,如黄以周在《礼书通故》中对郑玄“韎韐”注的疏解及断句即采用胡培翚上述说法的。[8]

3.4对礼制名物考证精审

“《礼》则去今久远,非寻绎旧注,不能明其制度、器数、废兴、隆杀之故,故治《礼》必详考核。”[9]《文钞》详于对礼制名物的考订,在考证名物制度的过程中,新见迭出,胜义纷呈。张舜徽先生曾说:“培翚经学湛深。考据邃密。所论礼制名物。皆直求之经文传注。融会钩稽。实有所得。故精确创辟者为多。”[10]此说深得《文钞》之旨。特别是该书对东房西室、牖、屏、韎韐、黼韨、燕寝等礼制的考证,创获颇多。对于该书对礼制考证的总体情况,清代翰林供奉朱珔曾有过评价,他说此书“释‘韎韐’、论‘黼黻’、考‘屏牗’、解‘庪悬浮沉、闑阈橛捆’,大抵皆礼之支流、余裔,援引赅博,而条达名画,疏家拙涩之弊,屏除殆尽。纵遇钩孑奏刀砉然,罔弗洞彻,是真为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者矣。”[10]朱氏之言是符合实际情况的。胡氏在《文钞》中常常提出新解,对《礼》学研究贡献较大。

《文钞》对礼制的考证,多是围绕对宫室制度的考订。《文钞》对宫室制度的考订,涉及宫室的东房、西室、东夹、西夹、宗庙、路寝、明堂、燕寝、屏、牖等方方面面。特别是在《牖考》一文中,胡氏引经据典,细致考证,从而得出室“北唯有墉无牖”之说。由于胡氏此处考论精审,得到了学界的高度评价。彭林先生对此有深刻的论述,他说:“牖、墉二字,刻本往往互误,而古代宫室制度已经湮没无存,考证至为不易。胡培翚细力爬梳,使是非隐现,实属难能。”[11]胡氏的“室北有墉无牖”之论已成定论,坚不可摧。

胡培翚对燕寝制度的考证,也是对学界的一大贡献。胡氏在《东房西室疑问》一文中,在诸家之说的基础上归纳出“东房西室,乃诸侯以下燕寝之制”的观点,此也即是说诸侯大夫之燕寝皆东房西室,无左右房。此说与郑玄笺《诗·斯干》的说法是一致的。其实,当初胡氏“读《斯干》诗《笺》,乃悟东房西室专为燕寝之制”,[12]便开始创作《燕寝考》。《燕寝考》创作未就,胡氏便先创作《东房西室疑问》一文,请谒汪廷珍、王引之等人,王引之“见而喜之”,[13]赞许有加,胡氏遂继续撰述《燕寝考》。在《东房西室疑问》这篇文章中,胡培翚通过对郑玄《诗·斯干笺》的分析后得出:“盖郑义以天子正寝如明堂为五室之制,燕寝为左右房之制。诸侯以下之正寝亦为左右房,燕寝则为东房西室。”[2]356这是胡氏对东房西室之制的新解。胡培翚《东房西室疑问》一文,对天子、诸侯之正寝、燕寝之制作了详细的考证,勾画出一幅古代天子、诸侯、士大夫寝制之图。文成之后,曾与胡承珙、洪颐煊、张阮林、包孟开等人展开了多次讨论交流,留下了一段佳话。后在此文的基础上,成《燕寝考》三卷,风行寓内。胡氏对此书也颇自负,认为其考燕寝“东向开户,南向无户”之论实“为千百年来说经者所未及”。[2]417曹元弼认为“胡氏又据《斯干》笺谓诸侯燕寝为东房西室,亦发千古所未发”。[14]后世学者也认为“其考燕寝谓诸侯大夫皆东房西室,无左右房;又室中惟东向开户,南向无户,力申其说,

与同时诸经生反复论辨,至数十万言。又谓庙寝之室,止有一牖在室之南,其北无牖。燕寝则有北出小牖,《诗》所云塞向之向者是也。皆独创之论”。[15]胡培翚也因此得到时人的好评:“阐明古义,可为高密功臣。”[16]总之,“古礼茫茫,难于稽核,胡氏能够钩沉发微,集为专门之考证,对于后人进一步理解考求古制,有其重要作用”。[17]

正是由于作者对礼制名物考证细致,且立论多精审,故后来其在创作《仪礼正义》时对《文钞》中的很多考证性质的文章如《〈仪礼·士冠礼〉韎韐注正读》《大夫二朝考》《东夹西夹考》《牖考》《〈仪礼〉姑姊姊妹说》《养母不宜服斩衰三年议》等,大都加以征引,成了胡氏《礼》学体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由此可见,《文钞》确实是一部扶翼《仪礼正义》之作。今人研究胡培翚其人及《仪礼正义》,《文钞》都是不可或缺的资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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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程尔奇.胡培翚《燕寝考》考论[J].中国典籍与文化.2009(2):85-93.

[收稿日期]2014-07-15 [责任编辑]宋玉军

[作者简介]陈功文(1971-),男,安徽六安人,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文学与学术,曾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

[基金项目]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胡培翚经学研究”(项目编号:2014-GH-131)的阶段性成果。

[文章编号]1005-8214(2015)04-0052-05

[文献标志码]E

[中图分类号]G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