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刻材料中的元代嘉定庙学*
2015-02-12王光乾
舒 健 王光乾
碑刻材料中的元代嘉定庙学*
舒 健 王光乾
本文以元代碑刻材料为基础,系统考察了嘉定庙学在元代的整个发展历程,包括营建、布局结构的变化以及学田的经营过程。以嘉定庙学为个案,进而说明庙学制度在元代趋向完备。
碑刻 嘉定 庙学
庙学是指依附于孔庙、以传授儒家理论为宗旨的学校。从唐代开始,庙学逐渐成为一种定制①该文已经于2005年由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出版。。庙和学不仅在建筑外观方面形成了一个整体,“庙”的祭祀活动也和“学”的教学活动密切地结合起来。不同朝代的庙学,因受当时环境的影响,又烙上不同时代的痕迹。
一、研究综述与元代嘉定庙学碑刻介绍
就元代庙学研究现状而言,国内学界用力颇深的为胡务和申万里。胡务的博士论文《元代庙学——无法割舍的儒学教育链条》②该文已经于2005年由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出版。系统梳理了元代的庙学,包括结构、祭祀、发展、地域分布、管理、学产等方面③胡务分别在《元史论丛》第八辑(邱树森李治安主编,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和第九辑(刘迎胜主编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4年)发表《元代庙学的建筑结构》和《元代的庙学学产》,两文基本内容也包含在《元代庙学——无法割舍的儒学教育链》一书中。。申万里就元代教育有过深入的探讨,其庙学研究主要反映在其专著《元代教育研究》④申万里《元代教育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中,另申万里的《元代庙学考辩》、《元代江南儒学的建筑布局考述》、《元代文庙祭祀初探》三篇论文⑤三文分别载于《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暨南史学》第二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03年《暨南史学》第三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从历史的角度考查了元代庙学的分布、建筑特点以及孔庙的祭祀特点。此外,孟繁清《元代的学田》⑥《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年第6期。、王立平的《元代地方官学的建筑规模及学田》⑦载于《固原师专学报》1993年第1期。、陈高华先生的《元代的地方官学》⑧载于元史研究会编《元史论丛》第五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也涉及元代学田及儒学建筑布局的问题。日本学者牧野修二的《论元代庙学和书院的规模》对儒学的庙和学以及与此有关的建筑进行了简略的考察⑨载于《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88第4期。。
从上述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出,关于元代庙学的研究一方面成果丰富,视角多样,涉及了
历史沿革、建筑结构、学田等多角度;但另一方面则对具体地方的庙学缺乏系统探讨,涉及地方庙学往往以少量史料一笔带过,更无个案研究①瞿大风《元代山西的官办庙学》(载于《蒙古学集刊》2010年第2期)、《蒙元时期山西地区的官办庙学》(载于内蒙古学信息2004年第4期)主要是从山西庙学入手研究,依旧侧重宏观。。事实上由于元代特殊的历史背景,尤其是江南经历了从宋到元地方秩序的重建,其庙学的发展也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
因此本文拟以元代嘉定地区的庙学为个案,希冀在前人学者研究基础上,对元代江南地区庙学发展变化管窥一斑。南宋嘉定县,约相当于今上海嘉定,于宋宁宗嘉定十一年(1218)从昆山县中析出。入元之后,于元贞二年(1296)以户口例升中州,至顺元年(1330),嘉定州庙学重建。由于嘉定县在南宋后期才从昆山县中析出,又经历了宋元鼎革的历史剧变,这就为元代庙学的发展转变提供了极好的案例,故本文选择了嘉定庙学。就史料而言,自嘉定创县以来的县记、学记现存有数十篇。仅就元代的碑刻材料而言,目前嘉定博物馆就馆藏了现存十块元碑,这十块分别为《诏旨加封大成》(元武宗)、《平江路嘉定州儒学大成乐记》(周仁荣)、《石甃泮池碑记》(佚名)、《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刘德载)、《嘉定州重建庙学记》(智玉成)、《梅崖瞿先生作兴乡校记》(薛元德)、《故宋东祁王先生归田行学记》(薛元德)、《教授题名记》(朱孔昭)、《嘉定州重建儒学记》(杨维桢)、《重建明伦堂记》(杨维桢)。此外还有两块碑刻为《修造局田记》(杨载)、《重修宣圣庙记》(杨维桢),两碑已佚,但前者文载万历《嘉定县志》,后者文录《吴郡文萃续集卷六》②目前上述碑刻资料皆收录在张建华、陶继明主编,嘉定地方志办公室、嘉定博物馆编《嘉定碑刻集》(上)一书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关于此十块元碑笔者都曾现场考察,现存杨维桢的《嘉定州重建儒学记》、《重建明伦堂记》两块碑皆为残碑。由于《嘉定碑刻集》中已将残缺碑刻内容都补齐,故本文在引文上皆引《嘉定碑刻集》,对弥补之字就不一一加框以示。。
上述元碑大体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为营建类:包括《平江路嘉定州儒学大成乐记》、《石甃洋池碑记》、《嘉定州重建庙学记》、《嘉定州重建儒学记》、《重建明伦堂记》、《重修宣圣庙记》;第二类为学产类:主要为《梅崖瞿先生作兴乡校记》、《修造局田记》、《故宋东祁王先生归田兴学记》;第三类为教授名录:《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教授题名记》。涉及了元代嘉定庙学的建筑状况、经济运营及庙学教授,真实反映了元代江南教育的一个侧面。
二、元代嘉定庙学的营建及布局
嘉定孔庙位于上海市嘉定区嘉定镇南大街,现为中国科举博物馆,其始建于南宋嘉定十二年(1219),称“文宣王庙”,“规制崇宏,甲于他邑”③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市嘉定区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府县旧志丛书”《嘉定县卷二•乾隆嘉定县志·卷五·学校考》,第113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有“吴中第一”之称。现存嘉定方志对孔庙营建过程的记载较为简单,今择《万历嘉定县志》关于从宋至元嘉定庙学的整个营建过程,介绍如下:
宋嘉定十一年,县始创。明年知县高衍孙择地于县治南一里,建孔子庙,化成堂,博文、敦行、主忠、履信四斋。绍定八年,知县王选重修,改堂曰明伦,斋曰正心、博学、敦行、明德。淳佑八年,知县林应炎建戟门。九年,塑圣像,建直庐二十八楹。十年,
凿泮池。景定末,知县常楙以没官租庀材,欲修大成殿,会迁去,不果。咸淳初,知县史俊卿继成之。元元贞二年升为州学。大德三年,教授杨巽申请绘从祀诸贤像,增置祭器、乐器及田租。至大三年,知州王铎改建明伦堂。延佑四年,知州任立铸铜祭器。至治三年,知州周思明修大成乐器。泰定二年,知州赵道泰即殿南杏坛旧址,改建明伦堂。明年,至顺改元,重建大成殿。至正十二年,知州郭良弼易绘像以塑,别建燕居殿,奉先师绘像。列树东西两坊,左曰宾兴,右曰儒林。十六年,明伦堂灾。十七年,摄州事太尉府分帅张元亮,改建明伦堂及斋舍与殿东,更名志道、据德、依仁、游艺。沿河左岸,甃以石五十余丈。同知铁穆尔普华、张经、判官贺撝造龛帐,修大成乐器①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市嘉定区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府县旧志丛书”《嘉定县卷一•万历嘉定县志·卷三·营建考上》,第172—173页。。
从上述内容可见,一方面县志的内容基本只是对孔庙的建筑进行简单罗列,对其建筑布局、营建过程都语焉不详;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嘉定孔庙建筑体制规模不大,开始仅有大殿和化成堂,从南宋到元代,规模是逐渐扩大完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入元之后,元灭南宋的战争对江南的地方经济影响不大,嘉定县的户口持续增加,并于元贞二年(1296)以户口例升中州,嘉定庙学的规格得以提升,但从南宋咸淳初至元大德三年(1265—1299),三十多年间嘉定庙学未曾有过任何增修动作,形成空白。至元二十九年(1292)监察御史王龙泽曾向有司反映:“即目各道州、县,有见设学校去处,或微有隳废,失时修营,或旧曾欹倾,遂至覆压,或初制浅陋,或旧无规矩,或为过客之馆舍,或为军伍之聚庐,借为设局,往来游宴。且如两淮来安、清流诸县,旧无学校,为日已久,其间颓废局促十而八九。卑职乡郡之武义县学,不修废坏为甚,先圣庙宇,粪土堆积,明伦堂后,税务指占,至于斋舍,税官、铺军居止,上安下恬,官莫之禁。即此推之,非所目见如此类者必多,甚非所以钦崇先圣、兴吉士风之意。”②王珽点校《庙学典礼(外二种)》,浙江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71—72页。可见元代不少地方官学直到忽必烈统治末年,仍是有名无实,残破不堪③参见陈高华《元代第地方官学》,载于《元史论丛》第五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虽然有司给予答复:“谓宜令各处旧有庙学,遇有损坏,实时修营,旧无庙宇,随力建创,立以期限,务要完整,岁时朔望,行礼唯谨。”④同上,第72页。但答复实施的效果并不好,嘉定庙学状况也不会太理想。
考虑到元代实行尊孔崇儒,到成宗时期(1294—1307)才真正开始,而正式恢复科举考试,则是元仁宗(1313—1320)时期的事,因此嘉定州学宫的重建到14世纪第二个十年才开始,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大德三年(1299),教授杨巽申请绘从祀诸贤像,增置祭器、乐器及田租。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嘉定庙学的明伦堂才得以重建⑤此次修建有牟巚《重建明伦堂记》,但改碑已佚,故不知道此次修建的规模,但是从后面的碑刻记载来看,相对应该不会太大。。而嘉定州庙学的全面重建,则是至顺元年(1330)的事。嘉定庙学的大修主要发生在知州赵道泰和摄州事太尉府分帅兼知州张元亮两人执事期间。
至顺三年(1332)所立智玉成撰的《嘉定州重建庙学记》记载了知州赵道泰在任期间
重建嘉定庙学的过程。之所以要修建,一则是嘉定已为中州,但“学循旧制,未克宏拓”①智玉成《嘉定州重建庙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26页。,二则“庙与学,毋相亵,当析而二之,尔所职也”②同上。。表明之前南宋嘉定的孔庙中“庙”和“学”并没有分来,此次修建的主要工作是将“庙”、“学”分开。“乃相地之中,卜河西杏坛旧址,距学几廿步,令民负土实河,易黉宇于上,讲肄有堂,坐师有舍,门庑庖湢悉具,至顺庚午春,始构材鸠工,大新孔子庙,视廪帑,莫供营缮,因劝乡之文献巨家,以佐其费。”③同上。改建了明伦堂,重建孔子庙,将“庙”与“学”分来,并对学宫进行了配备,建立了讲堂、师舍、厨房、浴室。这年秋七月朔,孔子殿落成,“崇基美材,苍珉蚩兽,照耀层汉,为吴庠最。洎两庑百六十楹,广廿一丈,深卅一丈有畸”④智玉成《嘉定州重建庙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26页。。
应该说此次的兴建似乎是规模初具,但在至正二十一年(1361)杨维桢的《嘉定州重建儒学记》的碑刻中对此次修建提出了异议,认为赵道泰虽然重建大成殿,但“移堂殿之南,士论病之,拟迁庙东,历守数十而弗能”⑤杨维帧《嘉定州重修儒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6页。。可见,至顺元年的修建将明伦堂移到了大成殿的南面,这样从布局上看,则是“前学后庙”的布局,地方士人对此持异议。
杨维桢在《重建明伦堂记》中提到郭良弼(字仲贤,至正十二年至至正十四年仁嘉定知州)显然对赵道泰的营建似乎有所不满,到任第二年(1353),便与教官朱孔昭,“率好义之士林仁,翻瓦大成殿,增创协殿前楹,专委黄泽董工。撤旧两庑,高筑基址,改造廊庑各十二间及仪门协廊,彩饰一新。重塑祭祀一百单五位。……又建棂星门三座……立东西二坊,左宾兴,右儒林”⑥杨维帧《重建明伦堂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9页。。并在大成殿后建燕居殿,奉天历间遗于西庑的孔子像,并“复理古乐,隶乐胥三十六人,仪容古茂,音律谐畅”⑦杨维帧《重修宣圣庙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72页。,但没有迁学宫。
……海棠两岸秀帷裳,是间横着双胡床,龟蒙踞床忽倒卧,乌纱自落非风堕。落花满面雪霏霏,起来索笔手如飞。卧来起来都是韵,是醉是醒君莫问。好个海棠花下醉卧图,如今画手谁姓吴?③
至正十六年(1356),明伦堂被毁之后,重修明伦堂则名正言顺,提到了日程之上。尽管处在元末乱世阶段,但州学之地为纲常所系,不可以一日废,故此次修建的过程规模甚大,在知州张元亮的带领下,具体营建过程如下:
于是撙节浮费及劝率力义之家,募贫丁、相什伍,填淤地成址若干亩,甃石堤捍水若干丈,构新堂其上。前接轩荣,旁翼斋舍,立教官庑于西,旧西斋地也。迁学廪于东,旧东斋地也。与夫直庐庖湢之所,靡不新焉⑧杨维帧《嘉定州重修儒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6页。。
杨维桢的《重建明伦堂记》一文不光介绍了张元亮的修建过程,对其后的修建还做了介绍:
度庙东空地,建堂于上。至正戊戌,立明伦堂五间,轩三间,前建仪门五间;左右斋舍各五间,扁曰“志道”、“据德”、“依仁”、“游艺”,设大小学。……旧学二斋改造
仓厫,仪门改造官厅,添盖庖湢于东岸。至正辛丑,又遇本州官铁侯、张侯、贺侯,劝率林震、林复,增建临街仪门五间。教官厅东侧,立土地祠。明伦堂及轩地面前后一带甬道、斋檐阶,俱各砖砌步廊,周围槛①杨维帧《重建明伦堂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9页。。
通过两任知州张元亮、铁穆尔普华至正十七年(1357)、十八年(1358)和至正二十一年(1361)的修建,嘉定庙学的整个布局形成,属于“庙”的部分有大成殿、从祀廊庙,殿前的道路、泮池、仪门、棂星门,属于“学”的部分有讲堂、生员斋舍、学官厅舍、仓库、庖厨、馔堂,属于祭祀教学的辅助设施及生活设施也已完备。“文庙居右,儒学居左,规模宏大”②同上。,基本奠定了嘉定孔庙“右庙左学”的布局。
值得注意的是,嘉定庙学在整个元代的修建过程都没有辟射圃,这显然与元代统治者对汉人、南人弓矢禁令有关,虽然此禁令在民间的执行并不那么严格③参见朱春悦《元代汉人、南人持弓矢问题考》,载于《江海学刊》2013年第4期。,但是显然在官学中还是基本得到了遵守。所以入明之后,洪武六年(1373),嘉定知县文殊奴在重建棂星门的同时,立即开辟了射圃。
三、嘉定庙学学田状况与教授名录
嘉定庙学的学田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宋嘉定间,知县高衍孙置田三百二十三亩,平江知府邹某置田一百四亩。绍定、嘉熙间都增置学田,但亩数不详。淳佑间知县王选置田二百亩,知府徐鹿卿置田四十七亩。宋咸淳元年,知县史俊卿拨功德寺田七十六亩于学,为修缮之备,又给废庵田陆拾贰亩,以备供亿。学正王子昭捐田六百三十五亩有奇。五年,太学生林楙捐田二百二亩⑤《嘉定县卷三•光绪嘉定县志·卷九·学校志》,第2046页。。
嘉定入元之后,至元二十五年(1288),王子昭续捐田二千七百六十七亩,按照当时计算,这些田应该能够“岁收租米为一千一百一十余硕”⑥薛元德《故宋东祁王先生归田兴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36页。。此时嘉定庙学“学田增至五千五百六十亩,岁受米若干,籍于有司”⑦《嘉定县卷三•光绪嘉定县志·卷九·学校志》,第2046页。。五千五百多亩的学田无疑不是一个小数目。嘉定的历代地方志并没有明说这些学田的收入是多少。杨载的《修造局田记》则明言“岁收一千二百余石”⑧杨载《修造局田记》,第223页。。《至顺镇江志》记载金坛县学学田五千余亩,收粮六百余石⑨俞希鲁编纂《至顺镇江志》卷十一,《学校》,江苏古籍出版社,第459页。。两者相较,说明杨载的记载比较准确。但实际情况则相差很大,“乘洊荒之余,有司减消旧
额,与农人分受其利,名曰分例米,岁止收米三百余石”①《光绪嘉定县志》。。学田的收入境况因为“分例米”现象“使得仓廪空虚,用度不足,虽礼文之事,犹趋就苟简,学者罕至,弦诵之声不闻,栋宇崩颓,墙屏荒翳,有穷乡衰陋之风……财用无所出”②杨载《修造局田记》,第223页。。
州儒学教授薛元德叹道:“庙学自宋肇创,历十余载入国朝,士类多而廪粟不继。”“近五十年间,四方人民推崇佛氏,大建佛刹,十倍于昔。捐田施财,远近向应者何也?”③薛元德《梅崖瞿先生作兴乡校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30页。一方面说明仓廪不充的事情,另一方面也表明了元代佛教之盛。
延祐六年(1319),知州周思明到任后,欲整饬庙学,却无财可出,如果贸然“欲复采旧额,而历时既久,顽民必以死争,未易悉胜之也”④杨载《修造局田记》,第223页。。周思明乃把三岁之积千有余石,于至治二年(1322)⑤嘉定各县志皆载周思明于延祐六年置田,从《修造局田记》来看,显然有误,周思明是延祐六年到任,积三年之累才置田并修大成乐器。别置田三百八十七亩,岁收米三百四石,并分例米岁共六百余石,另起炉灶,专款专用,置局出纳,以备修造。相对于之前管理的松弛,如林楙捐的田已经废弛,周思明将其岁收重并入学中。这也就不难理解,在至治三年(1323),周思明终于能够得以修大成乐器。周思明此举善莫大焉,为此后赵道泰、郭良弼、张元亮等人的修建工作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其后,嘉定地方精英人物对庙学建设的资助一直没有停止。至顺间,瞿懋捐田百余亩,又助钱中统一千三伯缗。瞿懋子瞿元辅捐田五十亩。为了彰显瞿懋的好义,知县申覆上司,将瞿懋附入本地先贤祠⑥薛元德《梅崖瞿先生作兴乡校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31页。。权学事林畴(为前捐田二百二亩林楙之子)亦捐七十八亩⑦智玉成《嘉定州重建庙学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26页。。至正戊戌(1358)杨谿、杨仁助田二顷,赡学支用⑧杨维帧《重建明伦堂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9页。。瞿氏父子、林畴于赵道泰的营建,杨谿、杨仁于张元亮的重建都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郭良弼与至正十二年的修建活动也得到了林仁、王文麟、黄泽等人助资各有差⑨杨维帧《重建宣圣庙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72页。。说明了地方精英对教育事业的热情支持和响应亦是元代教育取得发展进步的重要条件之一。
此外,现存的两块教授名录碑刻,分别是《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和《教授题名记》。嘉定官学原为县学,元贞年间⑩嘉定历代地方志,皆称嘉定于元贞二年升县为州,《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一碑中称于元贞元年升县为州。升县为州,始设教授。《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为至治二年(1322)至泰定二年(1325)嘉定州教授刘德载所撰,时间跨度从元贞二年(1295)到至正十年(1350),从首任教授杨巽申开始按任期前后共收录20名州教授,以姓名、籍贯、到任时间排列。刘德载之后的8名教授为补刻。其中刘德载前任教授为陶元容,陶到任时间为延祐七年(1320),在任只有一年时间,刘德载到任时间为至治二年(1322),期间嘉定本州人林畴于至治元年十月权学,据此推测陶元容及其可能客死嘉定或者发生其他变故,中间使得州教授一度空缺,需要有人暂时代管,直至新委派的教授赴任,
而刘德载出于尊重前任的原因,把暂时代管的林畴也名列于教授名录之中。
《教授题名记》于元至正十四年(1354),收录了元代最后4位嘉定州教授名录,分别是朱孔昭、石渥、陈公礼、蒋堂,其中后三位为补录,最后一任州教授蒋堂于至正二十一年(1361)到任。从后三位的在任时间来看,嘉定此际已为张士诚所据,后朱元璋灭张,城破,蒋堂“不知所踪”。另杨维桢提及到的教授郭良弼已被张士诚“延致幕府,绶尤任用。官行省参政。俘至金陵,随例徙濠”。①支伟成、任志远辑录《吴士张士诚载记》,中华书局,2013年,第157—158页。从郭良弼在任的作为来看,张士诚显然有一定独到的眼光。
从前引《万历嘉定县志》可以看到,首任教授杨巽申的工作颇有开创性,他到任后,“请绘从祀诸贤像,增置祭器、乐器及田租”,从祭器、乐器到学田无一不涉及。另外至大年间的教授贡松参与了《诏旨加封大成》碑的工作,此外诸如刘德载、智玉成、薛元德等教授在上述的碑刻材料中我们都能发现他们的身影,履行“祭祀”、“教养”、“修造”三者不废②朱孔昭《教授题名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63页。的工作。
四、余 论
从元代嘉定庙学的整个修建过程可以看出,元代在儒学教育上继承了两宋以来的庙学合一制度, 使祭祀与教学相结合的庙学制度更加完备。但修建过程跨度时间颇长,延祐之前虽然有不断有尊孔诏令下达,但是整个孔庙的修建过程缓慢,地方官吏重视程度也不够。在延祐科举恢复之后,庙学地位极大提升,不断修庙学几乎也成为其后历任知州的必要工作。如至治三年,知州周思明修大成乐器后,继任陈祚即修筑“杏坛、长桥、缭垣,辉映作用,而其事益以葺”③刘德载《嘉定州儒学教授题名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19页。,随后知州赵道泰更是超越前任,大修庙学。杨维桢对此现象批评道:“县升州后,庙制不加旧,栋宇乍修乍圮,不能支十年二十年之久。”④杨维帧《重建宣圣庙记》,《嘉定碑刻集》(上),第272页。建筑的质量问题值得深味。
就嘉定的庙学的碑刻内容来看,其中为嘉定庙学做出具体贡献的王子昭虽然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就捐田五千多亩,但《故宋东祁王先生归田兴学记》却是到了至正九年(1349)才由“群士”请州儒学教授薛元德撰碑。从1288年到1349年六十一年间无文记其事迹,其遭遇颇为吊诡。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亡后约半个世纪中,庙学在地方秩序格局中地位的一度衰落,儒学地位下降。直到科举恢复之后,地方精英的出于提升儒学地位考虑,主动诉求立碑,也侧面说明由宋入元之后,地方秩序已经重构完成,地方精英在基层社会的具体作用彰显。
从嘉定庙学的建筑布局来看,元代已经定型,儒学各项建筑的种类、大小、数量亦逐渐形成定制,这对明清的儒学形成了较大的影响,说明了元代儒学教育在中国教育史上的贡献。
(本文作者分别为上海大学文学院历史系讲师、上海市嘉定博物馆文献部馆员)
The Confucius School Recorded in Stele Inscriptions in Jiading County in the Yuan Era
Shu Jian, The History Department of Shanghai University Wang Guangqian, Jiading Museum of Shanghai
Based on stele inscriptions in the Yuan era, the article investigates the developing process of the Confucius temple school in Jiading systematically.It includes the establishment of schools, structural changes as well as management of school's fi eld. Through the case study of Jiading county, the article concludes the Confucius temple schoolof Yuan era was indeed close to excellence.
Stele Inscriptions; Jiadingcounty; the Confucius Temple School
* 本文受到上海市教委一流学科(B类)建设计划上海大学世界史项目的资助,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