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经济走廊：“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和示范项目*

陆树林◎

中巴经济走廊：“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和示范项目*

陆树林**◎

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战略大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巴两国共同的战略思考。中巴经济走廊的建成必将对中巴两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对“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发挥重大的示范作用和推动作用，并能改善巴基斯坦和中国落后地区的经济和社会状况，为应对该地区的恐怖主义威胁提供治本良策。

中巴经济走廊 “一带一路”战略 中巴关系

2015年4月，习近平主席对巴基斯坦进行首次国事访问时，中巴在双边关系方面的磋商围绕中巴经济走廊建设问题展开，并达成了重要协议，制定了“1加4”的长远规划和战略部署，使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战略思考和重大意义更加突显和明确。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必将对中巴两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并会对“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发挥重大的示范作用和推动作用。

一、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必要性和重大意义

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是中巴两国的共同愿望和需要。在笔者的印象中，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思想的雏形还是我们的巴基斯坦朋友先有的。记得13年前笔者在巴基斯坦任大使时，穆沙拉夫(Musharraf)总统就说过，鉴于巴基斯坦连接南、西、中、东亚的重要战略地位，巴基斯坦可以成为本地区国家的枢纽，可以成为中国的贸易和能源通道。穆沙拉夫总统后来又在访问中国时进一步明确建议，在巴基斯坦和中国之间建设铁路，铺设油气管道。实际上这就是中巴经济走廊设想的雏形。中巴经济走廊的南端是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Gwader)。建设高标准的瓜达尔港是巴基斯坦人民长期以来的愿望。还在20世纪60年代，当笔者还在卡拉奇大学留学时，就听巴基斯坦学生对笔者讲过，巴基斯坦有700多公里的海岸线，但只有卡拉奇一个港口，这对巴基斯坦是远远不够的，也十分不利于巴基斯坦的安全，也正是那时笔者第一次听说瓜达尔港这个地名。但多年来，由于资金、技术等方面的原因，以及西方国家对援助巴基斯坦建设新港也没有兴趣，巴基斯坦的愿望一直不能实现。1999年笔者去巴基斯坦任大使后，巴基斯坦主管部门就多次对笔者表示，希望中方援助巴基斯坦，在瓜达尔建深水港。在2001年朱镕基总理访巴前夕和朱总理访巴期间，巴方都正式向中方提出，希望巴中双方在朱总理访问期间，就共同建设一个像喀喇昆仑公路那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程”达成原则协议。记得在全巴基斯坦工商联为朱总理举行的午餐会上，当朱总理表示，巴基斯坦朋友希望中国帮助巴基斯坦在瓜达尔港建设深水港，我回国以后将派交通部长去瓜达尔港对建设深水港进行可行性考察时，全场立即掌声雷动。第二天巴基斯坦各大报纸也以头版头条进行了报道。巴方的热烈反应，显示了巴基斯坦人民对建设瓜达尔港的热切心情和对中国将参与瓜达尔港建设的热烈欢迎。

这次习近平主席访巴期间，中巴双方就中巴经济走廊建设中的“1加4”规划达成共识。在“1加4”的布局中，所谓“1”即中巴经济走廊，“4”即瓜达尔港、能源、交通基础设施和产业合作。“1”是统领，是核心，而“4”是“1”统领下的四大合作内容，瓜达尔港的建设又是“4”中之首。“4”中每一项下面又包括一系列具体的合作项目。在习近平主席访巴期间，中巴双方商定的合作项目正是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最需要的项目，也是巴基斯坦国计民生最急需的项目。习主席访巴时中巴双方发表的联合声明中就提到，在瓜达尔港项目下有瓜达尔港新机场、瓜达尔港东湾快速路等；在能源项目下有卡洛特(Karot)水电站等清洁能源项目，在巴基斯坦设立中小水电技术联合研究中心等；在交通基础设施方面，有卡拉奇至拉合尔(Lahore)高速公里(木尔坦至苏库尔段，Multan-Sukuer)、喀喇昆仑公路升级改造二期(塔科特至哈维连段)、拉合尔轨道交通橙线等；在产业合作方面则有海尔—鲁巴工业园区等。这次中巴双方签署的协议、合同、备忘录等共有51项，因此《联合声明》未提及的项目还有很多。巴基斯坦目前能源短缺严重，从而制约了巴经济的发展，而这51项协议、合同、备忘录中，涉及能源方面的就占半壁河山。可以设想，随着这些项目的逐步实施，巴基斯坦能源短缺的老问题将会大大缓解，甚至最终得到解决。现在巴方预计，到2017年，巴基斯坦的经济状况可望有大的改观。

记得在巴方向中方解释要建设瓜达尔港的原因时，曾谈到瓜达尔港的国际意义。巴方表示，巴基斯坦西北方的邻国和近邻，如阿富汗以及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坦、哈萨克斯坦等中亚国家，都是没有海港的内陆国家；瓜达尔港地理位置极佳，距离霍尔木兹海峡400多公里，距伊朗边界仅72公里；瓜达尔港可为这些内陆国家提供最便捷的出海口，因而建设瓜达尔港具有重大的国际意义。巴基斯坦建设瓜达尔港的意图里，包含着为邻国提供交通和贸易便利的美好愿望。巴基斯坦现总理谢里夫高度评价建设中巴走廊的国际意义，甚至说这条走廊代表着巴基斯坦的未来，不仅将使巴基斯坦成为这一地区的转口贸易中心，而且将使整个地区30多亿人受益。巴基斯坦希望瓜达尔港成为重要的经济中心，成为阿拉伯海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巴基斯坦总统侯赛因(Hussain)在斋月庆典上说，巴中经济走廊具有改变巴基斯坦命运的潜力。

对中国来说，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意义也十分明显。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我国东部的经济已有长足发展，西部地区也有明显的改观，但较东部沿海地区仍相对滞后。现在我国正在大力推进西部大开发战略，以实现东西部的均衡发展，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中国西部七个省区，特别是新疆，离中国海岸很远。新疆的进出口依赖四、五千公里外的东部港口，再通过遥远的一万多公里的海道同亚非欧拉开展贸易，其运输费用就十分昂贵。而一旦中巴经济走廊建成，我国西部地区，特别是新疆的进出口就可以通过瓜达尔港进行，而瓜达尔港距新疆的喀什仅2000多公里，距离大大缩短，运输成本也随之下降。因此，瓜达尔港和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对中国西部大开发和西部对外开放的意义重大。

综上所述，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是中巴两国共同的战略思考，符合双方国家利益。

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显示了中巴两国的高度互信。建设中巴经济走廊也体现了我们愿同巴基斯坦分享自己三十多年来改革开放建设成就的良好愿望。朱总理2001年访问巴基斯坦时在对使馆的内部讲话中有一句话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笔者记得他说，像巴基斯坦这样的好兄弟我们不帮，还帮谁啊！笔者认为这句话反映了中国领导人帮助巴基斯坦发展经济的热烈愿望。这次习近平主席访问巴基斯坦同巴方达成的协议、合同和备忘录所涉及的项目中，中方的投资总数达到460亿美元，这是一笔空前的大投资，反映了中国领导人对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高度重视，也是中国领导人愿大力帮助巴基斯坦迅速发展国民经济的具体体现。最近，在俄罗斯乌法(Ufa)会见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时，习近平主席再一次指出，中方高度重视发展同巴基斯坦的关系，始终把中巴关系置于中国外交优先方向。我们愿同巴方一道努力，充实中巴命运共同体内涵，为中国同周边国家建设命运共同体发挥示范作用。总之，由于中巴双方都高度重视，自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协议达成以来，这一经济走廊建设进展迅速。

二、中巴经济走廊与“一带一路”战略大局的密切关系

建设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战略大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2013年5月，中国同印度达成建设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的共识，同巴基斯坦达成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协议。同年9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等国时提出打造“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并在稍后访问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时提出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接着又提出了“命运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思想。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出这一系列的外交大牌，反映了新形势下中国新一代领导人在外交上的战略思考和进一步改革开放的总体规划，也是中国战略理念的具体体现。在古代，丝绸之路是中国这一个东方大国和西方世界，包括今天的中亚、西亚、南亚、欧洲乃至非洲之间的经济和文化大通道。中国的丝绸、瓷器等产品持续不断地输入西方世界，而西方的物产也源源流入东方，流入中国。今天中国人民饮食中不可或缺的葡萄、核桃、胡萝卜、胡椒、胡豆、波菜(又称为波斯菜)、黄瓜(汉时称胡瓜)、石榴等，物品名称中含有“胡”字的如乐器中的二胡、京胡等，大多数是通过古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横贯欧亚大陆的古丝绸之路留给世界“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的精神遗产，对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和人类发展进步产生过不可磨灭的历史作用。古代丝绸之路是中西方交流的最重要途径，只是随着海上交通走向发达，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性才逐渐渐降低。如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挥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的作用，把东方大市场同西方大市场更好地连结起来，实现各地区取长补短、合作共赢，是我们今天必须探讨的重大问题。古代丝绸之路上的运输工具十分落后，主要靠骆驼、马匹、木船等。即便如此，古丝绸之路对沟通东西方交流也发挥过巨大的历史作用。今天取代那些落后运输工具的是汽车、轮船、铁路和飞机，以后还会有高铁。一旦“一带一路”和“两廊”(即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成，并且沟通正在筹划中的第三大欧亚大陆桥和涵盖中南半岛的泛亚铁路，其所涵盖的广阔地区将成为相互联系紧密的巨大的有机经济体系。“一带一路”和“两廊”将为东西方国家提供一个包容性的发展平台，将对促进亚洲区域内的经济发展和同区域外的经济联系，对东西方的共同发展，发挥巨大的推动作用。这是中国倡议建设“一带一路”和“两廊”的思想基础。中国不相信“零和游戏”，不相信“国强必霸论”，而相信“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相信“亲诚惠容”，并愿意让自身的发展惠及周边国家。任何诋毁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是“新殖民主义的扩展论”都是冷战思维作祟，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中国曾是殖民主义的受害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国决不会对别人搞殖民主义。

关于中巴经济走廊同“一带一路”的关系，我们从地图上可看到，古丝绸之路的南线就是从巴基斯坦穿过，然后向西延伸到中东和欧洲、非洲，而中巴经济走廊从中国新疆的喀什延伸至巴基斯坦南部的瓜达尔港，从北到南贯穿巴基斯坦全境，正好把“一带一路”连接起来。所以中国领导人说，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道理就在于此。从习近平主席访问巴基斯坦的成果来看，中巴两国领导人也有意把中巴经济走廊打造成“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并对“一带一路”的建设起到示范作用。这次习主席访巴基斯坦期间，中巴两国领导人也绝不讳言自己的这一意图。以习近平总书记为首的中共中央决不是空谈家，而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的。“一带一路”一经提出，中国就倡议建设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该银行的成员涵盖了除美国之外的主要西方国家以及除日本之外的主要东方国家。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将向亚洲国家提供它们所亟需的资金，用于基础设施如公路、铁路等的建设。中国主动拿出真金白银，初始认缴资本目标为500亿美元左右，占法定资本1000亿美元的一半，为最大股东。建立亚投行受到各国热烈欢迎，到2015年6月，已有57个国家正式成为亚投行创始成员。中国30多年改革开放的一条重要经验就是“要想富，先修路”，深知道路对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中国推动亚洲国家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也体现了中国愿与他国分享自己三十多年的发展成就和经验。中国还同时提出设立丝路基金，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基础设施建设、资源开发、产业合作等有关项目提供投融资支持，并为丝路基金出资400亿美元。在习近平主席访问巴基斯坦的过程中，中巴双方又商定把丝路基金的首笔投资投入巴基斯坦的一个能源项目，显示了双方对中巴经济走廊的重视。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只涉及两国，而两国又是“铁哥儿们”，意见容易趋同，步调容易统一，这是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条件优于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的地方，也是其进展快于后者的原因。因此，把中巴经济走廊打造成“一带一路”的旗舰项目和示范项目也有着良好的条件。

三、中巴经济走廊建设：任重道远

要建设中巴经济走廊就要实现中巴两国之间互联互通，所谓“互联互通”包括四方面，即：信息通、公路通、铁路通、油气管道通。实现信息通，就必须在沿线铺设跨国光缆；实现公路通，就必须将两国公路系统改造升级并相互连接；实现铁路通，就必须将两国铁路对接；实现油气管道通，就是在相关地段铺设相互连接的油气管道。中巴之间实现互联互通有许多事情要做，也会遇到很多困难。在中巴之间，20世纪60至80年代建设了从喀什至塔科特的中巴喀喇昆仑公路。但这些公路的改造升级和延长，都将是巨大的工程。铁路的建设更是全新的项目。在世界屋脊上建成的铁路将是世界最高的铁路，沿线地形复杂，气候严峻，这对中巴两国都将是一大挑战。此外，沿线建设工业园区也是经济走廊的重要方面，只有这样才能发挥走廊带动经济发展的最大效益。总之要做的工作很多很大，且困难很多。有关国家国内局势的变化，特别是恐怖主义的威胁等，也会对中巴经济走廊建设的进程造成影响。另外，外部因素的掣肘也是一个需要密切关注的问题，因为不是所有国家都乐于看到中巴经济走廊的建成，例如中巴两国的共同邻国印度就对中巴合作项目多有疑虑。因此，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费时费资，是一项长期的综合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中，防范和消除恐怖活动的袭扰，是中巴双方面临的共同挑战和任务。近年来，中巴两国的反恐合作取得不菲成果，并在不断加大。从长远看，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有望成为应对恐怖主义威胁的治本良策。贫穷是产生恐怖主义的温床。“9·11”事件以来14年的反恐历史表明，从肉体上消灭恐怖分子的办法只能治表，不能治根，甚至还出现了恐怖分子越打越多的现象，值得大家深思。我们必须探讨从“本”上消除恐怖主义的新途径、新办法。习近平主席访巴期间中巴双方都强调，“走廊规划发展将覆盖巴基斯坦全国各地区，造福巴基斯坦全体人民”。中方还表示，愿为巴基斯坦联邦直辖部落区重建和相关民生项目提供援助。我们相信，随着中巴经济走廊项目建设的逐步展开，巴基斯坦和中国落后地区的经济和社会状况会逐步得到改善，产生恐怖主义的温床——贫困会逐步缩小，这恐怕才是恐怖主义的真正治本良方。

为了使“一带一路”和“两廊”建设早见成效，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以点带面，从线到片，逐步形成区域大合作”的工作思路是可行的，现在也是在这样做的。这两条经济走廊和“一带一路”的建设不是建成之后才显成效，而是边建设边显成效，滚动发展，越滚越大。但无论如何，建设这两条经济走廊和“一带一路”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体现合作共赢的理念，不针对任何国家，反应了时代的要求。中巴经济走廊和“一带一路”最终必将建成，并对本地区乃至东西方的经济文化合作产生深远而巨大的影响。正如习主席访巴期间发表的中巴联合公报说的，“一带一路”倡议是区域合作和南南合作的新模式，将为实现亚洲整体振兴和各国共同繁荣带来新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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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原为作者于2015年5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巴经济走廊”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主旨发言,应《印度洋经济体研究》编辑部约稿，笔者对原发言稿作了改动和增补。

** 陆树林：中国前驻巴基斯坦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