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碧薇的诗

■杨碧薇

杨碧薇的诗

■杨碧薇

童谣

乌鸦栖息在嘴唇上，

月牙颦颦在眉头上，

爱情睡眠在牙齿上，

誓言蜷缩在掌心上。

花朵干枯在日历里，

孩子成长在失去里，

时间游戏在脉搏里，

死亡奔走在心跳里。

（那一天你在书页中夹满紫色星星，

我举着纸做的风车远远看你。

有个比荒诞更严重的荒诞我们无法推翻：

一夜之间整齐的树丛被杂草侵占。）

我漂浮在缝满梦境的云中，

你伫立在夏风流动的房中。

红色天空

（很久不看红色天空如同很久没有听郁冬）

蛇的舌头

火的温度

被风撕开的伤口

扑腾着翻涌

心的韵律

血的色泽

被缚的疟疾

在烈焰中挥汗如雨

撒旦在云里饮酒

鸟把自己的脚

倒捆在枝头

一道道的树皮

一道道的雨鞭

一道道的自我否定

一道道的皮肉

天空对着大地

打量自己的疮痍

可没有一片水域

能照见它全部的面容

在口红的轮廓里穿行

海的舌头真甜

3

其实任何年纪我都想回到渡轮

用天真的欲望勾引你

我们应该野蛮地相爱

你咬我我咬你

4

天空对天空之上的未知喊：给我一面镜子！

让我看见自己！

未知传来回声：

给我一面镜子！

让我看见自己！

乘火车在玉林的黄昏里

构思爱情片断

你一下子很近 安然

你一下子很远

掠走我的美

5

如果黄昏停滞不前

如果你让我一次次柔软

乘火车穿过玉林的黄昏

1

玉林的黄昏被铁轨扯得很弯

蜻蜓飞过大花伞

骄阳下纷纷叫春的稻田

将碧绿的风格延展

我听不见

但知道太阳要落山

然后黑夜很长

潮水退去了

沙滩上贝壳在慌张

太阳落山了

黑夜果真很长

口袋里装满钱的小王子

小王子，

你是一棵孤独的树。于漫长的冬眠后苏醒，

向上的枝头，爆开了青青的铜钱。

2

回到两个半小时前

雷州半岛

海岸是张开的唇线

来去无踪的男人

头上顶着星星

每一片叶子都能买到一个世界，像是

你的口袋里装满钱。

可你的根驻扎在这儿，

你的国供你富足。

我没有根，

我随风而作，随风而息，

必须越飘越远。

那时候，我就知道

我没有回头路。

那时候，你不知道

我为你叠了纸风车，

悄悄挂在你的树冠。

到了冬天，钱都枯萎了，

你就会思念风的。

它回到你身旁，变成

呼呼转动着的

五彩的圆圈。

像我们的眼球一样，

像太阳一样。

我，翩跹于远方。

我们的言语都敌不过雨声

雨天若为古诗一阙，

你的老屋，

定是那枚叫诗眼的词语。

可泥浆刮苔痕，

橡胶鞋漏水，

许多灰色的颗粒，搅在今天的雨里。

我们抬起话头，

又将它沉下。

都想说点什么，

至少

以潮湿的黄昏的名义。

难以描述的起伏，

结在舌尖的颤抖，

刺穿不了的城堡，

如何推开，

翻涌的海潮。

有个声音盘旋:

无，

不，

否。

爱人，

我已被撕裂！

一半属于世界，

一半属于你。

总在这种时刻，我们极易被掏空，

我们假装听雨，

我们扮演未来，

我们的言语早被雨声击败。

旅馆

一月到十二月

从北到南

每一年，那么多时间

我属于不同的旅馆

插上房卡

熟悉电源

陌生的空间

我对你，像对待新朋友一般

一些旅馆天生创伤

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一些旅馆，电话会准时响起爱岗敬业的女人

一听见我的声音

就结束话题

一些适合与朋友聊到午夜一些适合独自哭泣

一些适合疯狂地爱

一些，服务员不理不睬

一些，我不想离开

我爱每一个旅馆

不管它们光洁还是贫贱

我是候鸟

不停地寄居远方的巢

比故乡还亲的旅馆

你是我的

也是许多人的

一张床

就可以使我停留一整晚

世界是个旅馆

身体是个旅馆

总有一天，

我什么行李都放下我轻轻松松地回家

中国式恋爱

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上的两个儿子。——加缪

走过装有摄像头的岗亭，

表情严肃的保安，

穿得像马戏团演员。

走过喷泉，

花园，

健身馆。

这个巨大的居民小区，

让我想起复杂的工厂。

他新买的房，

已装上绿色的玻璃窗。

“明年咱们的房子装修好，

就可以结婚啦！”他说

可我还没记清楚

来时的路。

更糟糕的是

我脑子里满是加缪。

“是你的房，不是我的。”我说

“在一起生活，我的就是你的。”他说

“房子是你买的，

房产证上没有我。

如果离婚了，

我将一无所有。

或许我还会离开这座

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城

什么也不带走。”我说

“还没结婚

就想到离婚了

谁也跟不上你这节奏。”他说。“我天生未雨绸缪。”我说。

“你真是个孩子。”他说着，握住我的手。“如果可以，我不要房子

只想环球旅游……”

这句话我最终没说出口。

天快黑了。

建筑工程师盘算着地砖的价格，

文学梦想家的脑子里满是加缪。

噢，噢，no，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