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迁儿童元刻板印象威胁对工作记忆的影响:群际焦虑的中介作用*
2015-02-05孙亚文罗俊龙
孙亚文 贺 雯 罗俊龙
(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上海 200234)
1 问题提出
元刻板印象是指个体关于外群体成员对其所属群体所持刻板印象的信念或看法(Vorauer,Main,& O'Connell,1998)。近20年来,研究者展开了对元刻板印象的内容与效价、形成与激活、准确性及其影响效应等的一系列探讨(贺雯,2012)。Gómez(2002)指出,元刻板印象是一个格式塔印象,它是由个体关于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群体的总体印象构成。个体的元刻板印象来源于行为者自己的观点,而行为者对外群体所获得相关信息却很少。并且,由于个体与外群体获得信息的来源不同,当人们去观察他人的表现时,无法感知和把握他们的内部状态(Dimaggio,Lysaker,Carcione,Nicolò,& Semerari,2008; Finkelstein,Ryan,& King,2013)。Kim和Oe(2009)也指出,人们一般羞于询问、交换彼此的人际评价,因而只能通过观察他们外在表现出来的复杂的行为来假设和推断其内在的可能结构,这进而导致了元刻板印象的偏差。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的影响实质是对个体自我完善的威胁,这种威胁来源于个体的自我效能感的提升与激活的消极元刻板印象相冲突所带来的认知不平衡状态。消极元刻板印象可能损害任何受威胁者在相关任务中的表现(van Leeuwen,Oostenbrink,& Twilt,2014)。虽然目前无法确定消极元刻板印象是否真正反映了外群体客观消极刻板印象,但其作为弱势群体成员的一种重要心理现实,已经在女性、残疾人、同性恋、黑人等弱势群体中得到了验证(Finkelstein et al.,2013; Owuamalam & Zagefka,2011)。
关于元刻板印象的威胁效应,一些研究者主要针对元刻板印象对群际关系的作用开展了一系列的研究。Finchilescu,Tredoux,Mynhardt,Pillay和Muianga (2007)等人将元刻板印象纳入群际焦虑模型中,该模型认为,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后被拒绝或被消极评价的预期导致个体产生群际焦虑,增强对外群体成员的敌意,降低了个体与外群体成员的交往兴趣(Finchilescu,2010; Finchilescu et al.,2007)。若个体知觉到外群体成员的消极评价就会导致群际焦虑的增加。Owuamalam,Tarran,Farrow和 Zagefka (2013)研究也发现,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组被试的群际焦虑水平显著高于积极元刻板印象激活组被试的群际焦虑水平,消极元刻板印象与群际互动中较低的快乐感和高负性情绪预期存在正相关。有研究发现由消极元刻板印象引起的焦虑情绪会通过血压增高、皮肤电增高、心率加快、腹侧前扣带回皮层的活动等自发的生理反应表现出来(Kamans,Otten,& Gordijn,2011)。同时,元刻板印象会影响个体对外群体的信息加工,导致个体产生对威胁信息的注意偏向,激活人们进行简化的、证实预期式加工,加深对外群体的消极归因,进而增强他们对外群体的刻板化倾向,增加对其消极反应(Stephan & Stephan,1985; Vorauer et al.,1998)。由上可以发现,元刻板印象威胁是一种普遍的威胁,个体认为自己由于所属的群体成员身份而被赋予了不受社会赞许的特质,或威胁情境促使了他们考虑自己实际拥有这些特质的可能性,处在威胁情境中的个体知觉到了外群体态度的不公正性。元刻板印象威胁兼具情感和行为属性,其性质和程度会因群体和情境的不同而不同。
然而目前研究尚未明确提出元刻板印象威胁的概念。我们将元刻板印象威胁界定为由消极元刻板印象所导致的群体成员的一种社会心理困境和认知不平衡状态,诱发压力和害怕体验,并损害其行为表现。除了元刻板印象对于群际关系的影响,有关元刻板印象威胁的机制及认知效应还缺乏更深入地探讨。相比之下,近些年研究者对于刻板印象威胁机制和效应有着较多研究,结果发现刻板印象威胁不仅会导致焦虑等负性情绪的产生,还会引起认知加工效率的下降、自控能力的损害、反驳刻板印象等一系列反应(Beilock,Rydell,& McConnell,2007; Inzlicht & Kang,2010; Ståhl,van Laar &Ellemers,2012)。刻板印象威胁会直接降低认知加工的效率(Owuamalam & Zagefka,2014),也会通过焦虑间接地降低认知加工的效率(Schmader,Johns,& Forbes,2008)。焦虑对认知加工产生影响的可能原因是:第一,焦虑情绪与认知加工存在皮层的功能重叠,由于皮层的区域竞争导致个体认知加工成绩的下降(John & Gross,2007); 第二,焦虑干扰了个体的中央执行系统的功能,使个体的认知资源不能有效分配,降低了认知加工成绩(Miller &Bichsel,2004; Ståhl et al.,2012); 第三,焦虑代表着个体当前所处的环境是有问题的,并且它代表着“这个环境缺乏积极的结果或者被消极的结果所威胁”,焦虑能够消耗一定的认知资源,而这种认知资源对于任务的完成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认知加工成绩下降(Baddeley,2012)。如 Shackman等人(2006)发现电击刺激诱发的焦虑对认知资源的占用显著地降低了被试的工作记忆成绩。消极的元刻板印象激活后是否有类似的威胁机制和效应?迄今为止该领域尚无实证性研究。
在研究刻板印象威胁的认知效应中,不少研究者选择了工作记忆任务(Beilock et al.,2007; 莫琼琼,贺雯,2014),其原因是工作记忆在解释个体认知过程的差异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在一些需要高级认知活动参与的复杂任务中,工作记忆可以对相关信息进行控制、规划与主动保持,而且也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流体智力的预报因子(Raghubar,Bames,& Heeht,2009)。工作记忆的加工能力与当前信息加工的效率具有高相关,工作记忆加工能力的提高能够有效地抑制无关信息或干扰信息,使得信息加工的目标更加明确,而这种抑制能力对个体创造力的发挥具有重要作用(Groborz & Necka,2003)。工作记忆的下降会导致注意资源监控下降,个体不能很好调动与分配资源,即对执行性功能产生消极影响,它与个体的学习、推理、问题解决有很高相关(蔡丹,李其维,邓赐平,2013; Kane & Engle,2003)。根据刻板印象威胁应对模型,刻板印象威胁作为压力源,其威胁作用不仅存在于刻板印象发生作用的情境内,在随后需要自我控制资源的情境中,个体有意识的应对反应导致意志力缺乏的损害作用依然会对个体产生消极影响(Inzlicht & Schmader,2011)。Inzlicht和Kang (2010)的研究也证实了刻板印象威胁长期效应的存在。
另外,研究发现,刻板印象威胁不仅会导致工作记忆的下降,而且测验的难度对威胁效应具有重要作用,低难度的测验任务条件下,个体在刻板印象威胁情境中的表现不存在差异,高难度的测验任务中威胁效应才会显现(Blascovich,Spencer,Quinn,& Steele,2001),原因是低难度测验任务条件下,被试的剩余认知资源较多,可以保证测验任务的顺利完成; 难度较高的测验需要更多的认知资源,而在刻板印象威胁条件下,个体会增加对消除关于个体歧义线索的警惕性,并且抑制或排除刻板化思想或消极情绪会产生认知资源的损耗,工作记忆系统的加工协调能力及认知灵活性下降(Schmader et al.,2008)。然而也有研究发现,当面对低难度的测验任务时,心理唤醒能够提高个体的任务表现,而高难度的测验任务引起的心理唤醒则会对个体产生干扰,降低个体的任务表现(Hanoch & Vitouch,2004)。那么元刻板印象威胁会对工作记忆产生怎样的影响?任务难度在其中存在怎样的调节作用?这仍需要进一步探讨。
研究发现,弱势群体成员更易受到元刻板印象的影响,这是因为弱势群体成员会更加关注外群体成员如何看待自己,他们会试图预测和理解他人的看法,社会认知的有意性和自控型增强,元刻板印象更易激活和应用; 相比之下,优势群体成员则较少意识到对方的利益,他们更多地从自我出发,不太可能接受他人的观点,元刻板印象对其影响较小(Lammers,Gordijn,& Otten,2008)。本研究以随迁儿童为研究对象,主要是由于自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向城市转移,一些未成年子女跟随父母进入务工城市生活,成为“随迁儿童”,由于城乡文化背景的变化及户籍制度的限制,他们在社会中处于相对劣势地位(刘霞,赵景欣,申继亮,2013)。与随迁儿童相类似的概念有很多,比如:流动儿童、农民工子女、进城务工子女、外来务工子女、流动人口子女等。2012年国办发 46号文——教育部、发展改革委、公安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关于做好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接受义务教育后在当地参加升学考试工作的意见》中,“随迁子女”这一名词在官方文件中正式出现,但该文没有对“随迁子女”做出明确定义。在之后的政府文件及研究中较多地使用“随迁子女”或“随迁儿童”对外来务工子女进行界定(上海市人民政府办公厅,2013;王新波,单洪雪,2013)。本研究将“随迁儿童”界定为 7~15周岁随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在流入地暂时居住半年以上的儿童。随迁儿童正逐渐成为城市学校中的重要群体,他们的心理品质和社会适应等问题日益受到重视(金灿灿,刘艳,陈丽,2012)。不少研究发现,许多随迁儿童感受到外群体对其存在消极看法,方晓义、范兴华和刘杨(2008)的研究中发现,75.5%的农民工子女报告受到过歧视; 屈智勇、邹泓和王英春(2004)调查了中国九个城市的流动儿童发现,24.7%的儿童抱怨过城里人看不起他们,29.3%的儿童“有点担心”城里的孩子看不起他们。关于随迁儿童元刻板印象的研究表明,在社会比较的过程中,随迁儿童存在学习习惯差、马虎、愚笨等消极元刻板印象(邹荣,2012)。可见,消极的元刻板印象普遍存在,然而它们对随迁儿童情绪和认知影响并没有得以深入研究。
在对以往研究分析后发现,元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目前仅限于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对群际关系的影响(Finchilescu et al.,2007),因此进一步探索元刻板印象威胁的机制和认知效应不仅是为元刻板印象研究开拓了新的领域,也为社会认知领域提出了极具价值的研究方向。同时,将随迁儿童这一特殊的弱势群体作为研究对象,有助于深入揭示元刻板印象对于随迁儿童的认知、情感等心理的影响。
基于上述原因,本研究以不同难度的工作记忆任务作为测试条件,考察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对随迁儿童这一特殊群体的群际焦虑水平和工作记忆任务完成的影响。本研究预期:(1)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会提高被试的群际焦虑水平; (2)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会降低被试的工作记忆任务表现(正确率降低; 反应时增加); (3)任务难度对元刻板印象威胁效应具有调节作用; (4)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及工作记忆间起中介作用。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90名随迁儿童参加实验。被试被随机分成威胁组和无威胁组。其中,威胁组男生 25人,女生 24人,平均年龄为12.05岁(11~13岁,SD
= 0.83); 无威胁组男生 21人,女生 20人,平均年龄为 12.24岁(11~13岁,SD
= 0.79)。全部为右利手,此前无参加相关实验的经历,裸视或校正视力正常,记忆力良好。2.2 实验材料和刺激呈现方式
2.2.1 群际焦虑
采用Stephan和Stephan (1985)编制的适合于儿童的群际焦虑量表。量表包括 10个项目,其中 3个项目为反向计分,所有项目均采用 7点计分,分数越高代表群际焦虑水平越高。该量表已经应用于 国内外多项研究(Finchilescu,2010; Turner,Hewstone,& Voci,2007; 邹荣,2012),具有较高的信效度,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7。
图1 N-back任务刺激呈现过程
2.2.2 工作记忆任务
施测的材料选取三角形、圆形和正方形3种实心的黑色几何图形。原始材料大小为6.5 cm×6.5 cm,像素为 187×308。
采用Eprime 1.1进行工作记忆的N-back程序的编制,分别设计 0-back、1-back、2-back工作记忆任务进行难度区分。测验要求:在N = 0 (下称0-back)的任务中,被试只要对刺激图形作出选择性反应即可。在实验中,要求被试一看到三角形就按L键,其余的图形(包括圆形和正方形)都按A键;在N = 1 (下称1-back)任务中,要求被试对当前看到的图形与上一个作比较,判断是否一致; 在 N =2 (下称 2-back)任务中,要求被试对当前看到的图形与上二个(前面再前面一个)图形比较,判断是否一致。图形刺激呈现 500 ms,被试的判断时间有2000 ms。具体的刺激呈现过程如图1。
2.3 实验设计和程序
采用 2(元刻板印象操纵:元刻板印象威胁组vs无元刻板印象威胁组)×3(任务难度:低 vs中 vs高)两因素混合设计,其中有无元刻板印象威胁情境是被试间变量,测验难度为被试内变量。因变量包括测验的正确率和反应时。
实验通过让随迁儿童根据不同指导语写形容词的方式,实现对自变量的操纵。指导语的设计参照 Owuamalam 等人(2013)的研究,威胁组为:“作为随迁儿童(外地户籍)的身份,您认为城市儿童(上海籍)可能对您的消极印象有哪些(生活方式、学习、性格等方面)?请尽量用一些形容词语描述出来。”无威胁组为:“您对目前的科技发展的看法有哪些,请尽量用一些形容词词语描述出来。”。在被试写完词汇后,要求其完成群际焦虑问卷(Stephan &Stephan,1985),以检验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的效果。然后告知被试他们将参加一个工作记忆测验以检验他们的认知加工能力。最后让被试填写年龄、户籍等背景信息。
在 0-back、1-back、2-back任务中,首先呈现任务指导语,然后进行20次的练习,以熟悉任务要求,最后进行正式实验。其中,在 0-back任务中,按A键的三角形占50%,按L键的圆形和方形各占25%。在 1-back、2-back任务中,三角形、圆形、正方形出现顺序按程序设计的顺序依次出现,控制前后一致与不一致的概率各占50%。在工作记忆测验的过程中插入词语,威胁组插入的词语为随迁儿童的消极元刻板印象词,无威胁组插入的词语为中性词。消极元刻板印象词语来自邹荣(2012)对随迁儿童的消极元刻板印象的调查,中性词选自从汉语情感词系统(王一牛,周立明,罗跃嘉,2008)。其中消极元刻板印象词语及中性词语各15个。招募30名不参与实验的被试(15名男性,15名女性)在7点量表上对每个双字词的效价(1 表示非常不愉快,7表示非常愉快)和熟悉度(1表示非常不熟悉,7表示非常熟悉)进行评定。评定结果显示,消极元刻板印象词与中性词的效价值之间差异显著(p
<0.001),消极元刻板印象词的效价值(M
= 1.44;SD
= 1.03)显著低于中性词的效价值(M
= 5.24;SD
= 0.94); 消极元刻板印象词的熟悉度(M
= 6.16;SD
= 0.93)与中性词的熟悉度(M
= 6.27;SD
= 1.04)之间差异不显著(p
>0.05)。3 结果与分析
剔除工作记忆任务平均错误率超过 20%及反应时M
± 2.5SD
以外的数据,占分析数据的 2%,得到威胁组被试48名,无威胁组被试40名。3.1 不同组别被试的群际焦虑情况
3.2 不同组别被试在3种任务难度中的工作记忆表现情况
表1 不同组别被试在 3种任务难度中的工作记忆表现(M ± SD)
3.3 中介分析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降低了被试的工作记忆成绩,表现为在不同难度任务中,被试的正确率下降、反应时增长。国外的研究也发现,被试工作记忆的表现与个体的情绪状态相关,消极情绪会降低个体的工作记忆成绩(Eysenck,Derakshan,Santos,& Calvo,2007)。我们推测对于随迁儿童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引起的焦虑情绪是导致工作记忆成绩下降的重要中介变量。
3.3.1 各测量变量的相关分析
本研究中,所考察的各变量间的相关如表2所示,元刻板印象的不同操纵与低难度任务反应时、中等难度任务反应时、中等难度任务正确率、高难度任务反应时相关显著,这满足了进行中介效应检验的前提条件(温忠麟,张雷,侯杰泰,刘红云,2004)。
表2 各测量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
3.3.2 群际焦虑的中介作用
根据 Baron和 Kenny (1986)与 Frazier,Tix和Barron (2004)介绍的中介分析标准程序,我们对群际焦虑的中介作用进行分析。在这里,元刻板印象的不同操纵(威胁组、无威胁组)为预测变量,分析中作为虚拟变量,两水平分别编码为1、2,群际焦虑为中介变量,工作记忆成绩(正确率、反应时)为结果变量。第一步,用预测变量预测结果变量,进行回归分析; 第二步,用预测变量预测中介变量,进行回归分析; 第三步,用预测变量和中介变量同时预测结果变量,进行多元回归分析; 第四步,对中介效应的显著性进行检验。结果发现,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低难度任务反应时、高难度任务反应时间的中介效应不显著。在中等难度水平进行的中介分析结果见表3,表4。可以看出,在中等难度任务正确率中,加入了中介变量后,预测变量的回归系数变得不显著。这表明,群际焦虑起到完全的中介作用,即随迁儿童由元刻板印象威胁引起的中等难度任务正确率的下降完全是由群际焦虑导致的。在中等难度任务反应时中,加入了中介变量后,预测变量的回归系数虽然都变小了,但是依然显著; Sobel (1982)检验显示,中介效应达到非常显著。这表明,群际焦虑只能起到部分的中介作用,即随迁儿童由元刻板印象威胁引起的中等难度任务反应时的增长部分地是由群际焦虑导致的。
表3 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与中等难度任务正确率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表4 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与中等难度任务反应时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4 讨论
本研究发现,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提高了被试的群际焦虑水平。这与 Owuamalam和 Zagefka(2014)的研究结果一致。元刻板印象威胁是弱势群体成员经历的一种风险情境,在这种弥散的消极情境下受到威胁的个体体验到了压力感,并且将压力与个体受到的威胁相联结,并最终导致焦虑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体验(Owuamalam et al.,2013; Voyles,Finkelstein,& King,2014)。弱势群体成员在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后群际焦虑水平的上升主要是对不公正或伤害性对待的一种心理应对方式(van Leeuwen et al.,2014)。另外,在群际交互情境下,群体成员的身份认同激活,并将注意集中于情境因素(Bosson,Haymovitz,& Pinel,2004; Finchilescu,2010),被拒绝或被消极评价的预期导致个体产生群际焦虑(Maclnnis & Hodson,2012; Ståhl et al.,2012)。也就是说,个体对消极评价的担忧造成他们对外群体成员如何看待他们产生不确定感,这也会导致群际焦虑的唤醒(Luksyte,Waite,Avery,& Roy,2013)。
本研究中采用工作记忆的 N-back范式,考察元刻板印象激活对于工作记忆的影响。结果发现,在工作记忆的3个任务难度中,威胁组被试的正确率显著低于无威胁组被试,反应时显著长于无威胁组被试,说明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对个体的认知加工产生了明显的威胁效应。到目前为止,消极元刻板印象威胁对认知加工的影响还鲜有研究。但根据已有的关于刻板印象威胁对认知加工影响的研究,我们认为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会对工作记忆产生直接的威胁效应。首先,个体为消除刻板印象的激活线索会产生积极的监控行为,与任务无关的监控过程会占用认知资源,直接导致工作记忆成绩的下降(Beilock et al.,2007; Ståhl et al.,2012)。本研究中,元刻板印象的激活也会引起个体对自己行为的监控,加重了工作记忆负荷,导致工作记忆成绩下降。其次,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意味着个体避免验证消极元刻板印象的失败,个体采用破坏任务完成的保守策略也会对工作记忆任务的完成产生直接的威胁效应。再者,根据观念运动理论,头脑中的观念会自动激活相应的行为(Wheeler & Petty,2001)。刻板印象激活会对行为产生无意识的影响作用,受到威胁个体的工作记忆表现下降(Owuamalam & Zagefka,2014)。元刻板印象激活也可能对行为产生无意识的影响作用,直接降低受到威胁个体的工作记忆成绩。
研究考察了任务难度对元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的影响,结果发现,随着任务难度的提高,被试的正确率显著下降,反应时显著增长。在对组别与任务难度的交互效应分析时,本研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在正确率维度,组别与任务难度的交互作用不显著; 在反应时维度,组别与任务难度的交互作用显著。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在3种任务难度条件下,威胁组反应时均高于无威胁组,且在中等难度任务条件下,威胁组与无威胁组的反应时差异更为显著。正确率和反应时是实验中两个最基本的反应指标,分别反映了认知加工的质量与速度(杨治良,1998)。由于速度一正确率的权衡,正确率与反应时表现出不同的敏感性(Fan,Flombaum,McCandliss,Thomas,& Posner,2003)。在本研究中要求被试“在保证正确率的前提下尽量快速反应”,在威胁和无威胁情境下,任务难度对认知加工的质量与速度的影响存在差异。由表 1我们可以发现,在正确率维度,随着任务难度的增加,威胁组和无威胁组都呈现梯级下降的趋势; 而在反应时维度,从低难度到中等难度任务,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增长快速,以致到高难度任务时,被试的反应时已几乎不再增加,与中等难度的差异很小(Rt
=561.30 ± 89.83,Rt
= 564.30 ± 100.99),可以说,群际焦虑和任务难度对认知资源的占用及被试牺牲反应时提高正确率的有意识选择,导致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在中等难度时产生天花板效应,然而,无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依然呈现梯级增长的趋势,最终呈现出组别与任务难度的交互作用。本研究通过对正确率和反应时的同时测量,证明了任务难度对元刻板印象威胁存在一定的调节作用。此外,在刻板印象威胁研究中发现,在低难度测验条件下,刻板印象威胁效应不显著,而在较高难度的测验条件下,刻板印象威胁效应明显增强(Ben-Zeev,Fei,& Inzlicht,2005)。Good,Aronson和 Inzlicht (2003)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出现不同结果的原因可能是,与刻板印象相比,元刻板印象与自我直接相关,元刻板印象会对个体产生更深刻、持久的影响(Vorauer et al.,1998),一旦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被试就会自动增加对威胁自我或群体的线索的监控,监控行为对认知资源的占用会直接导致个体工作记忆效率的下降,因此,在低难度任务条件下,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依然会对个体的工作记忆任务产生威胁效应,导致威胁组的正确率显著低于无威胁组,反应时显著长于无威胁组; 在中等难度条件下,由于任务难度的提高,认知资源的消耗增加,处于焦虑情境下个体的认知资源不能较好地整合,加工效率下降,从而对工作记忆任务产生了更大的干扰,因此威胁组被试与无威胁组被试的正确率、反应时差异更为显著。在高难度条件下,任务的完成对个体的创造性思维及认知灵活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Beilock & Carr,2005),被试在练习阶段经过过度学习也难以达到简单任务的反应时水平,无威胁组被试的工作记忆成绩也受到影响,因此,不同组别被试的差异有所减小。研究还发现,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中等难度任务的工作记忆间起中介作用,而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低难度任务和高难度任务的工作记忆之间并不存在中介作用。这可能是由于在低难度任务条件下,个体工作记忆成绩的下降更多地是由于元刻板印象引发的对威胁线索的监控行为及解决问题时采取的保守策略等直接威胁作用导致,群际焦虑对于低难度工作记忆任务的间接作用较小; 在高难度任务条件下,复杂的任务本身消耗了大量认知资源,挤压了群际焦虑所占用的认知资源,导致群际焦虑所起的作用下降; 而只有在中等难度任务下,群际焦虑对工作记忆任务的完成会产生明显的干扰作用,因而,由元刻板印象产生的直接威胁作用,以及群际焦虑所产生的间接威胁作用导致了叠加效应,使得在中等难度任务条件下元刻板印象威胁效应最大。研究结果显示,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中等难度任务的正确率间起完全中介作用,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中等难度任务的反应时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原因如前文所述,在本研究中要求被试“在保证正确率的前提下尽量快速反应”,研究发现,在完成工作记忆任务的过程中,个体可能以牺牲正确率为代价求得快速的反应时间,也可能以牺牲反应时为代价求得高正确率(张承芬,孙金玲,2013)。被试在认知资源总量有限的前提下在正确率与反应时之间会做出权衡。
在竞争性的情境中,个体想到对方成员对自己有竞争意图,随迁儿童自觉是外来人,感觉到了城市儿童与自己的差别,这种差别在城市壁垒面前难以逾越,他们内心世界对社会差别感受到强烈的不平等(范兴华,方晓义,刘杨,蔺秀云,袁晓娇,2012)。随迁儿童的元刻板印象呈现显著的消极特征(邹荣,2012)。本研究发现随迁儿童消极元刻板印象的激活显著地降低了个体的工作记忆。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个体关于外群体成员对其所属群体持有消极刻板印象的信念或看法产生时体验到焦虑,损害了个体在认知加工中的表现,消极元刻板印象激活的威胁效应就此发生。如果随迁儿童长期感受到消极的元刻板印象势必会产生累积效应,影响他们的学业成绩、社会适应等。根据以往研究,如果能促进群际间建立友谊,打破群际边界,将有助于消除消极的元刻板印象,减少威胁效应的发生(Tropp & Pettigrew,2005),因此教育领域中,特别是中小学校应创设条件促进随迁儿童和当地城市儿童建立友谊,减少群体划分,促进群体融合,这对于构建和谐校园、和谐社会显得尤为重要。
5 研究意义、局限性及启示
本文是首次采用实验方法就元刻板印象对工作记忆的影响及作用机制进行探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元刻板印象威胁对认知加工影响研究的空白。此外,以随迁儿童为研究对象,推动了元刻板印象的本土化研究,对以教育领域为主的社会各个领域对元刻板印象威胁的干预具有深远的意义,有利于促进社会的和谐化进程。
然而,研究发现个体的群体认同水平、偏见水平等会影响元刻板印象的激活(Tomasetto,Alparone,& Cadinu,2011),这些因素是否会影响元刻板印象威胁效应,未来研究有待进一步考察。另外元刻板印象威胁是否会对认知加工的其它方面,如注意、思维等产生影响,以及元刻板印象威胁的长期效应仍需进一步探讨。
6 结论
(1)威胁组被试的群际焦虑水平显著高于无威胁组。
(2)在工作记忆的3个任务难度中,威胁组被试的正确率显著低于无威胁组被试的正确率; 随着难度的增加,威胁组和无威胁组被试的正确率都显著下降。
(3)在工作记忆的3个任务难度中,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显著高于无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 随着难度的增加,无威胁组和威胁组被试的反应时都显著提高,且组别与任务难度的交互作用显著。
(4)群际焦虑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工作记忆任务的正确率(中等难度任务)间起完全中介作用,在元刻板印象威胁与工作记忆任务的反应时(中等难度任务)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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