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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言对中国古代歌谣的异读

2015-02-02曾文静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4年1期
关键词:歌谣诗经诗歌

曾文静

内容摘要:《诗经》是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以文学方式记录着中国古老的风俗习惯和信仰。诗歌源于民间,是情之于动的产物。当诗歌中的情感与时人产生共鸣时,最终上升为集体情感,成为一种情感的表征。葛兰言从“异文化”的视角,将《国风》各诗篇的主题加以概括,提出中国古代歌谣不含任何个人情感,而是一种风俗习惯的表现的论断,形成一种异于中国传统的解读。

关键词:葛兰言 《诗经》 异读

《涛经》是我国最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古典文献,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国内学者大多遵从前人的注释和理解,运用本土固有的研究方法,从政治教化、文学艺术、语言词调等角度来阐释《诗经》的相关内容。孔子在《论语·阳货》中强调诗歌的作用:“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后世学者大多以此为依据,从怨刺、政治教化等层面,运用各种文学技巧,最终得出期望的、合乎伦理道德的研究结论。宋代朱熹《诗集传序》也进一步论述了诗歌的教化作用:“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所感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亩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此,虽然后世也不乏对《诗经》作其他方面的理解,但大多都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始终未能超出汉学和宋学,可以说“古代经学家说经的传统问题笼罩在《诗经》研究上”。学者们用前人的研究成果来论证自身研究成果的正确性,是很达到异于前人的全新的成果。国外研究《诗经》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已成为西方汉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学科。西方思维是异于东方的逆向性思维,且西方的思维方式较为开放,运用的方法论不一而足,具有独到的见解。法国著名的社会学家、“中国学”专家葛兰言在其著作《中国古代的祭礼与歌谣》中充分肯定了《诗经》的文学价值,并运用法国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借助民族学、民俗学资料来阐述中国歌谣与古代祭礼之间的关系。他忠于原文,不受任何古典注释的束缚,将《诗经》置于大的社会环境中,从“祭礼”、“圣地”、“竞争”等方面研究古代中国歌谣,形成了另一种异于中国传统的解读。

一.对《国风》中各篇目主题的异读

葛兰言认为如果不依据古典的解释和现存的异本,不拘泥于训诂、韵律、稽古学等的限制,毫无差别地对待各种事物,由此出发去解释《涛经》的情歌,至少在主题上是确切的。所以他在基于原文的基础上,以一种异域的视角,阐释一些具体篇目的主题。但是,在仔细阅读文本时,我们就会发现,在一个大的主题下,具体篇目的主题是多样化的,所涉及的内容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存在跳跃性。因而。葛兰言无法用一个与主题相关的关键词将其概括,只能采用多个主题词将其联系起来。如在《田园的主题=》中,葛兰言对《鹑之奔奔》(《鄘风》五)的解读就存在两种主题:禽兽之爱的主题和拒绝皮肉的主题;在《乡村的恋爱》中,葛兰言将《女曰鸡鸣》(《郑风》八)的主题理解为:拂晓的主题;狩猎,共同的飨宴、和亲、赠物和亲热的象征的主题;夫妇的誓约;在《山川的歌谣》中,葛兰言将《溱洧》(《郑风》二一)的主题概括为:渡河的主题;春水的时历主题;姑娘的引诱和青年男子的半拒绝的主题;——采草——爱的信物(花)的主题。葛兰言对诗中字词的理解大多按照原意进行解释,没有加以延伸。对诗歌中所描绘的自然环境以及人物的行为方式,他也没有进行过多的深层意义的揣测。他所概括的主题大多与传统的如夸赞后妃之德、讽喻昏庸君主等主题是相左的,只是从自然以及人情的角度进行简单地阐释。国内学者就如何读经典,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读经典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但往往我们读经典时,大多带着一种崇拜心理,一种社会教科书的心理来读。我们是戴着枷锁去读经典的,并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放空。这就使得我们在阅读时带着一种固有的观念去解读,因而无法做到真正地理解诗歌。在葛兰言看来,诗歌所展现的大多都是远离政治和伦理道德层面的自然环境界中的种种事物,是与自然及人们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

古代学者强调诗歌的实用价值,希望起到诗歌兴观群怨的作用,因而有时不惜牵强附会地阐释诗歌所表现的主题,使其能够产生导正的作用。然葛兰言却立足于一个大的社会环境及自然环境,不掺杂任何束缚来理解诗歌的内容。这里我们且不论这种理解是否更接近诗歌的原始风貌。由于时代久远,我们无法证实这种理解的真实性,但这种概括主题的方式,为我国对《诗经》的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

二.对诗歌创作情感的异读

葛兰言认为中国古代歌谣是非个人性的,不含任何个人情感,诗歌是没有个性的恋人在尽量一成不变的场景中表达着没有个性的情感。他认为“诗中描写的恋人们的形象全是相同的,他们的感情都能用同样的方法表达,描写个人的诗一首也没有。他认为中国古代歌谣不是文人所作,而是集会时的即兴演唱之作,是祭礼仪式的模写。这种理解与中国古代文人对诗歌的理解是相悖离。中国学者认为诗歌是对个人情感的表达,是由人内心情感发出的。如《毛诗序》中提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又如《尚书》的“诗言志,歌永言”的论断。这些文论都认为中国古代诗歌大多是个人情感的产物。葛兰言从歌谣本身的意义看到歌谣是通过声音和动作的结合来表达感情的,感情在没有注入声音的表现之前没有产生,恋爱、舞蹈和歌谣这三者是在由仪礼构成的祭礼中产生的。然我们知道歌谣最初是由创作者的情感所支配的,是个人情感的表达。远古时代,社会生产力低下,社会的结构方式亦比较单一,同一类人的生活境遇,生活方式大多一样,人际之间的交流内容及交流方式大多相同,因而在情感遭遇上更能产生共鸣,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诗歌创作者在最初创作时,仅仅是出于对个人情感的表达。然而当这情感与时人产生共鸣,得到他人的认同时,会不断被传播,最终成为公认的某种情感的表现模式,成为一种社会情感。所以,当一人将这种情感表达出来之后,其他人相互呼应,个人情感经过时间的洗礼,就逐渐上升为集体情感。这种集体情感得到认可之后,在祭礼仪式上,也就是男女集体集会上,才能更好地表达某个人的心声。这种表达某种特定情感的情歌,或者表达某种遭遇的诗歌才能将吟唱人的内心世界展现出来,让听者更能理解他。即使在集会时,当某个男子要表达对某一女子的爱慕之情时,亦应该选取与之求偶需求相应的诗歌来表达。所以诗歌在最初是蕴含个人情感在里面的,这种情感逐渐延伸,得到世人的认同后,最终上升为一种约定俗成的集体情感的表达。

三.对《诗经》创作者的异读

葛兰言认为《国风》中的大部分诗歌都不含个人情感,他们是从民间歌谣总集中选编出来的。这些歌谣是以在传统的即兴歌唱的竞争中所感发的情感主题为基础作成的,也是由青年男女在季节性的祭礼中集体竞争、交互唱和而创造出来的。中国古代的聚会除了要表达特定的目的如赎罪、祈福、祈雨等外,也给青年男女提供了相聚的机会。中国古代女子大多养在深闺,遵守着各种戒律,而只有在这天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所以他们抓住这个集会寻找自己心仪的伴侣,随之就出现了情歌之间的斗争。《国风》所收录的歌谣大多是由采诗官从各个地方采集而来的,也可以说这些歌谣来自于民间。人们通过歌谣来表现自己的内心情感,王室们则希望通过这些歌谣达到观风俗的目的。原始的诗歌较为简单,表达较为零乱,且主题、结构单一,无法进行传唱。因此,采诗官在采集歌谣时,会进行一些编改,如将诗歌的结构加以整理,达到均一或者将一些地方用语改为官方用语。这些工作大多是由王室的御用文人完成的。所以,古代歌谣源自于民间,源自于农民的创作,但其最终以文本的形式出现,则是由文人完成的。所以,中国古代歌谣最终的出世,大多出自文人之手,是由文人筛选、整理、编订的。

中国学者的研究大多受本土视野的限制,难以从中国传统文化之外的视角审视古代歌谣。葛兰言从“异文化”角度出发,对诗歌的主题有着独到的理解。他认为中国古代歌谣不含任何个人情感,而是集体情感的表现,是古代祭礼的产物。不论葛兰言的研究是否接近《诗经》的原貌,是否符合中国的文化,他都为中国学术界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古典文献的方法。参考文献:

[1]朱熹:诗集传[M].上海:中华书局.1982.

[2]葛兰言著.张铭远译.中国古代的祭礼与歌谣[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3]朱丁.试论葛兰言<诗经>研究方法的得失[J].重庆社会科学.2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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