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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研究对象、方法和走向

2015-02-01果笑非

外语学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理论生态系统

果笑非

(哈尔滨商业大学,哈尔滨 150028)

人类的前行、社会的进步与翻译的发展密切相关。上世纪70 年代,埃文·佐哈尔(Even-Zohar)就指出,“对于人类交流的研究……不应把许多因素当成独立个体,而是应该从一个系统角度进行研究”(Even-Zohar 1979:287)。人类每时每刻都处于生态系统中,人类对生物与环境逻辑关系认识的不断加深,使现代生态学扩展到研究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逻辑关系以及人与生态间的互利共生、协同发展等问题。“在经历了生态与政治、生态与文化、生态与教育、生态与语言、生态与文学的学科交叉研究之后,生态与翻译的交叉与嫁接也成为必然。”(郭兰英 2011:45) 翻译学是研究翻译现象及其规律的一门科学,今天的翻译发展已离不开翻译的生态环境,翻译学与生态学相互渗透催生两个新兴学科——翻译生态学(translation ecology)与生态翻译学(eco-translatology)。下面,将分析两种理论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和走向。

1 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

翻译生态学是一个较新的领域。1988年,皮特·纽马克(P. Newmark)在其出版的教材中最早使用“翻译生态”一词(Newmark 1988:102)。1999年,戴维·卡坦(D. Katan)提出翻译生态环境的具体内容:物理环境、政治环境和工作环境等。(Katan 1999:168-171) 2003年,迈克·克洛宁(M. Cronin)在《翻译与全球化》(TranslationandGlobalization)的第五章中首次提出“翻译生态学”概念。他主张将生态与翻译结合研究,“在全球化的环境中进行翻译实践”(Cronin 2003:166)。2009年,许建忠的《翻译生态学》一书首次系统而全面地阐述了翻译生态学的理论体系。他认为,翻译生态学是根据“生态学的原理,特别是生态系统、生态平衡、协同进化等原理与机制研究各种翻译现象及其成因,进而掌握翻译发展的规律,揭示翻译的发展趋势和方向。概括地说,翻译生态学是研究翻译与其周围生态环境(包括自然的、社会的、规范的、生理心理的)之间相互作用的规律和机理的。具体地说,就是将生态学的研究成果引入翻译研究,将翻译及其生态环境相联系,并以其相互关系及其机理为研究对象进行探究,从而从生态学角度审视翻译,研究翻译,力求对翻译中的多种现象进行剖析和阐释……翻译生态学从分析各种翻译生态环境及其因子对翻译的作用和影响以及翻译对生态环境的反作用入手,进一步剖析翻译的生态结构,从而阐释翻译的宏观生态和微观生态以及结构的生态椎体,翻译生态的层次分析包括翻译的个体生态、翻译的群体生态、翻译的生态系统及其耗散结构、翻译的水平结构、翻译生态的分布模式”等(许建忠 2009:3)。

生态翻译学是胡庚申于2001年10月在香港浸会大学做翻译讲座时首次提出的。同年12月,他在国际译联第三届亚洲翻译家论坛上宣读论文“翻译适应选择论初探”,并于2004年出版《翻译适应选择论》,“被视为生态翻译学初期发展的一项探索性的基础研究”(胡庚申 2009:48)。2006年8月,他在翻译文化国际会议上宣读论文“生态翻译学诠释”。在此基础上,2013年10月,他出版《生态翻译学——构建与诠释》。生态翻译学在翻译适应选择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是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或生态学视角的翻译研究。胡庚申将生态翻译学定位为一种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以生态整体主义为理念,以翻译生态和自然生态的类似性和同构性为基础,以华夏生态智慧为依归,以“适应/选择”理论为基石,系统探讨翻译生态、文本生态、“翻译群落”生态及其相互关系和相互作用,致力于从生态视角综观和描述翻译生态整体和翻译理论本体。他强调译者对外部环境的适应以及在翻译实践中的选择,目的是提供一个系统的以译者为中心的研究视角(Tang 2011:364- 369)。翻译理论作为翻译学的一部分,是对翻译实质、原理、过程、方法和标准等一系列翻译知识的理性认识和高度抽象。生态翻译学着眼于翻译生态系统的整体性,从生态翻译学视角出发,以生态翻译学的叙事方式重新描述和解释翻译的本质、过程、标准、原则和方法以及翻译现象等。

2 两种理论的研究对象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其特定的研究对象,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都是翻译学与生态学的交叉学科。他们不仅把翻译、生态环境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而且把翻译与生态环境联系起来,寻求切入点,进行新的探索与研究。

翻译生态学的研究对象主要包括:(1)将翻译与生态环境联系起来,分析其相互关系及其作用机理。人类与环境作为生命系统的一部分,相互影响、相互制约。(2)全面分析各种生态环境和翻译的相互关系以及生态环境中各种生态因子对翻译的作用规律。(3)翻译的生态系统和生态平衡。“按照层次分析的方法,翻译生态粗分为宏观翻译生态和微观翻译生态;细分为翻译的个体生态、翻译的群体生态和翻译的生态系统。无论是翻译的个体或群体,都有自己的年龄结构和译级结构,从而形成生态椎体。在翻译生态的不同层次中,有一系列翻译生态的原理和规律。尤其是翻译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以及关于翻译生态系统中的物质流、能量流和知识流,需要重点加以探索。”(许建忠 2009:4-5) (4)翻译的分布模式、翻译的水平结构以及翻译生态的功能等。

生态翻译学的研究对象则主要包括:(1)翻译生态(译境)。翻译生态指翻译主体之间及其与外界环境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状态。换言之,翻译生态是翻译主体在其周围环境的生存和工作状态的“整体”。(2)文本生态(译本)。文本生态指文本的生态环境与文本的生命状态。用生态翻译学的术语来说,原语是一个文本生态系统,译语是另一个文本生态系统。原语的文本生态系统涉及原语系统里的语言生态、文化生态和交际生态等;译语的文本生态系统涉及译语系统里的语言生态、文化生态和交际生态等。(3)“翻译群落”生态(译者)。“翻译群落”指“与特定翻译活动的发生、发展、操作、结果、功能、效果等彼此影响、相互作用的,与翻译活动相关的‘译者’的集合体。”“在‘翻译群落’生态系统中,译者有责任协调各方关系,有责任践行生态理性,有责任保持生态平衡,有责任维护生态和谐。”(4)“三生”主题及其相互关系。所谓“三生”,指翻译生态、译本生命和译者生存,即以“生”字为线索展开研究和论证阐述,表明“生”是生态翻译学发展的基石(胡庚申 2013:88-95)。

3 两种理论的研究方法

从方法论角度来看,凡是适用于一般翻译研究的方法,对于翻译生态学和生态翻译学都适用。翻译生态学将翻译放置在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规范环境中,研究这3种生态环境和人的生理、心理环境的各种生态因子与翻译的相互关系。生态翻译学则是从生态视角对翻译进行综观审视的整体性研究。研究方法由于人们认识问题的不同角度、研究对象的复杂性等因素处于一个不断相互影响、相互结合、相互转化的动态发展过程中。目前,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在研究方法上有相近、相似之处,也有独特之处。

翻译生态学的研究方法主要包括以下4种:“整体论”、“还原论”、“灰色系统理论”和“区域分析法”。(1)整体论:主张一个系统中各部分是一个有机整体,不能割裂或分开。对于高度复杂的系统,我们应该以整体的系统论观点考察事物。研究翻译生态的大系统或某个子系统,须要把握系统的全部基本要素,采用系统分析的理论和方法。简言之,就是要把握翻译生态学的各种因果关系结构,从整体上进行综合分析或系统思考。(2)还原论:在翻译生态学的微观研究方面,大多采用还原论的研究方法。所谓还原,是一种把复杂系统或者现象、过程层层分解为其组成部分的过程。运用科学技术手段,采用精确的定量分析与步骤,详细研究翻译系统核心部分,随着层层还原过程的深入,越来越多地了解翻译生态学的机制及其深层的本质规律。(3)灰色系统理论:是一种基于数学理论,研究“少数据、贫信息”不确定性问题的方法。在控制论中,常用颜色的深浅形容信息的明确程度。早在1956年威廉·艾什比(W. Ashby)就提出,“黑箱(Black Box)在各门科学中普遍存在”(Ashby 1956:86-90)。他将内部信息未知的对象称为黑箱,并已经普遍被人们接受。信息未知的系统称为黑色系统,信息完全明确的系统称为白色,部分信息不明确、部分信息明确的系统称为灰色系统。翻译生态学运用灰色系统理论,以“小样本”为研究对象,主要采用抽样调查法、统计分析法、类比法、观察实验以及聚类分析、排序和矩阵等方法提取有价值的信息,实现对翻译生态系统运行行为、演化规律的正确描述与有效监控。(4)区域分析法:对翻译生态系统的内部结构主要采用区域分析法进行横向或纵向分析。所谓区域分析,主要分析区域发展的自然条件、社会经济背景特征及其对区域发展的影响,探讨区域内部各个自然及人文要素间和区域间相互联系的规律。由于翻译生态学区域发展是一个综合性问题,它不仅涉及经济发展,而且涉及社会发展和生态保护,因此翻译生态学区域发展的分析也应该包括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3个方面,并以3者综合效益作为区域发展分析中判断是非的标准。

生态翻译学的研究方法则主要包括“学科交叉”、“相似类比”、“概念移植”和“系统综观”(胡庚申 2013:96-100)。(1)学科交叉:学科交叉研究方法是跨学科研究方法。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相互结合、发展,逐渐形成一批交叉学科。生态翻译学是生态学与翻译学的跨界研究,是运用和借鉴生态学的科学原理、生态理念、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等从生态学视角研究翻译,对翻译活动进行整体性的综观和描述,构建和诠释生态翻译学理论话语体系。(2)相似类比:客观事物本身及其发展不管存在多大差异,总能具有某些共同的属性;反之,事物不论多么相同,必定存在差异。相似类比正是基于客观事物同与异辩证统一的研究方法,其前提是在相似的环境中有相似的产物,相同的(足够大)区域内有相似的资源量。认识相似现象,探索相似规律,创造性地运用相似类比方法,对生态翻译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3)概念移植:是将植物移动到其他地点种植或将生命体或生命体的某一部分通过手术或其他途径迁移或转移到同一个体或另一个体的特定部位,并使其继续存活的方法,后引申为比喻引进别处经验、长处、做法等。生态翻译学中生态概念移植、生态原理移植和生态术语移植等多个层面统称为“概念移植”,因为这些移植的本质都是一种生态概念的移植。(4)系统综观:系统综观指整体性的综合观察,从整体或宏观上观察。生态学是奠基于整体主义的科学,生态学的整体观是当代生态理论的核心观念,生态翻译学以生态整体主义为理念。了解整体的翻译生态体系,有助于进一步认识生态翻译学。系统综观强调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系统性与整体性,采用综合论证和分析例证相结合的方式,从与翻译活动密切相关的语言、文化和交际等视角审视翻译,认识生态翻译的系统组成、结构和功能,发展生态翻译系统的整体性、有效性和持续性。

4 两种理论的研究走向

翻译学与生态学的交叉学科在新世纪之初应运而生,发展已逾十年,方兴未艾,相关论文五百余篇,著作数部,以许建忠的《翻译生态学》和胡庚申的《生态翻译学——构建与诠释》为代表。许建忠主要是运用生态学的基本研究模式和内容,探讨翻译的外部生态环境问题,侧重论述翻译的周边环境及翻译与周边环境的关系。胡庚申则主要是借鉴生态学及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进行以译者为中心的翻译本体研究,“从选择与适应的角度高度地概括了翻译行为的基本准则”(韩巍 2013:126)。就目前的研究进展来看,两项研究不是面对面、完全不同,而是背对背、相互补充。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未来的研究走向如何,怎样深化和拓展各自的研究领域仍处于持续发展与不断探索中。诚然,随着研究的深入发展,两个学科或许会逐渐渗透,扩大交叉,日益融合,趋于统一也未可知。

翻译生态学主要是研究翻译与其周围生态环境相互作用的机理和规律。从生态学视角审视和研究翻译,剖析和阐释翻译中的各种现象,进而掌握翻译的发展规律。翻译生态学研究主要具有以下4种走向:(1)翻译生态学的系统化走向日趋明显,把握翻译生态系统的大系统或某子系统的基本要素及动态情况,以整体论与系统观进行全面、系统的思考。(2)翻译生态学同其他学科(如翻译生态学与教育学、地理学、心理学、社会学、文化学、行为学、管理学、人类学等)相互融合与渗透,催生交叉学科的产生。(3)可持续发展是人类未来发展的共同战略,生态问题是可持续发展中的重要问题,树立良好的生态意识,顺应国际化大趋势,摆正人与自然的关系,探寻自然、社会和包括翻译在内的各项事业的可持续发展与和谐统一。(4)翻译的发展与一个国家的经济文化发展密不可分,全球化使世界成为一个地球村,翻译生态学的研究必将在借鉴世界各国翻译理论与梳理中国传统翻译理论的基础上积极参与国际交流,不断拓宽国际视野。

生态翻译学则主要是从生态学视角研究翻译生态整体和翻译理论本体。贯通译学、译论和译本3个层面,侧重研究翻译本体的系统理论,将翻译活动视为一个由“译境、译本、译者”构成的翻译生态共同体。生态翻译学研究主要具有以下4种走向:(1)中国现代译学的发展走向是中西合璧,古今贯通。生态翻译学的命题由中国学者首次提出,有着中国文化的烙印,体现中国式思维方式,虽然具有浓厚的“中国情结”,但并不排斥西方的学术思想及翻译理论,追求传统哲学文化思想与现代翻译理念的结合。(2)生态翻译学追求理论与实践、开放性与整合性相结合。生态翻译学正是得到众多学者的不断关注、认同、实践与应用,才逐渐扩展到不同的研究领域,取得越来越多的研究成果。生态翻译学虽然有自己的范式,但这个范式并非固定。它在吸收外来文化和其他翻译理论的过程中不断整合,发展实践。(3)译论研究的历史表明,翻译理论通常构建在哲学思潮的基础上。在西方生态哲学影响下,哲学理念出现从人类中心到生态中心的转型,使翻译理论由局部适用向普遍适用转变。语言学、文化学、外交学、传播学和跨文化交际学等领域的学者已经开始借鉴和运用生态翻译学的术语和成果等探讨其相关领域的问题。(4)生态翻译学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译界人士及组织的参与和支持。《生态翻译学学刊》的创刊和发行、“国际生态翻译学研究会”的获批成立、“国际生态翻译学研讨会”的连年召开都预示着生态翻译学的可持续发展与国际化推进。

5 结束语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我国改革不断深入发展,与他国的经济和文化交流日益密切,翻译作为桥梁的作用更加凸显。”(果笑非 2013:146) 然而正如卡齐鲁(B. Kachru)的“世界英语同心圈理论”所指出的那样,当今翻译领域也形成了不同程度的话语霸权现象(Kachru 1992:221-223)。在“热闹喧嚣的翻译理论盛会中,中国译界仿佛得了失语症”,原因是中国缺乏创新的、具有活力的、能够“走出去”的话语系统(黄秀敏 2009:60)。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是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架起的桥梁。翻译生态学的延展与创新及生态翻译学的产生与发展都为中国翻译学在国际上的发展赢得了重要的话语权,有利于搭建中西翻译理论平等对话的舞台。两项研究在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及走向上既有相似,又有不同。两者都是生态学与翻译学结合的产物,而并非是翻译学与生态学的简单相加。二者皆借鉴生态学的研究成果对翻译现象进行重新阐释,但侧重点不同: 翻译生态学主要研究翻译本体与翻译环境之间的关系,而生态翻译学则侧重于翻译本体研究。二者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补充。翻译生态学与生态翻译学不仅发展了跨学科研究,使人们可以在更加广阔、更为复杂的生态背景下研究翻译,也使翻译理论的多视角综合性研究日趋凸现。笔者希望有更多的国内外学者投入到翻译学与生态学的跨学科研究中来,为其添砖加瓦,使其健康发展甚至日臻完善。

郭兰英. “适者生存”:翻译的生态学视角研究[D].上海外国语大学, 2011.

果笑非. 外宣翻译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J]. 学术交流, 2013(9).

韩 巍. 对“翻译生态环境”、“适者生存”的重新审视[J]. 外语学刊, 2013(1).

胡庚申. 傅雷翻译思想的生态翻译学诠释[J]. 外国语, 2009(2).

胡庚申. 生态翻译学建构与诠释[M]. 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3.

黄秀敏. 迈向绿色生态翻译——评许建忠教授的《翻译生态学》[J]. 中国科技翻译, 2009(4).

许建忠. 翻译生态学[M]. 北京: 中国三峡出版社, 2009.

Ashby, W. R.AnIntroductiontoCybernetics[M].London: Chapman & Hall, 1956.

Cronin, M.TranslationandGlobalization[M].London: Routledge,2003.

Even-Zohar, I. Polysystem Theory[J].PoeticsToday,19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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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an, D.TranslatingCultures[M]. Manchester: St. Jerom Publishing,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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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 J.Review of Translation Ecology[J].Target, 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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