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刘基与风水的纠葛*

王巧玲（浙江万里学院 中文系，浙江宁波315100）

再论刘基与风水的纠葛*

王巧玲
（浙江万里学院 中文系，浙江宁波315100）

刘伯温是民间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传奇式人物，但是其人历史上却是一名功勋卓著的官员，世人对刘伯温的种种灵异传说很大程度上是附会神化的结果。通过史料分析，我们发现风水神话对塑造刘伯温的神人形象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刘伯温成为风水大师背后有精通象纬和家学渊源的关系，本文试图通过厘清刘伯温其人与风水实践、风水著作之间的万千纠葛，指出隐藏在刘伯温道士形象和风水大师形象背后的是民众的审美心理诉求。

刘伯温；风水；道教；传说

刘基作为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的传说故事虚虚实实，真假莫辩，作为一个“箭垛式人物”，他的那些被民间神化了的传说故事与历史史实之间有点差异也实属正常，但是差异太大了也难免会引发疑问。历史上，《明史·刘基传》等正史并没有记载多少刘基风水方面的成就，他怎么就在民间被捧成了神机妙算的风水大师呢？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有关刘基的风水传说并不是仅仅在本地流传，而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并占到了全部刘基传说的五分之一强呢？为什么这么多风水故事都附会在刘基身上？刘基作为明代的开国功勋，为什么传说故事中很少提及他的丰功伟绩，却频频提及他的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本文认为，民间传说故事有其自身的传播规律，它们大多是经过口头传播，里面充满超自然的、异想天开的因素，追求情节夸张和趣味性，不过这类充满幻想的传说故事背后都隐藏了人们的良好愿望，例如对真善美的追求等。刘基风水故事的传播很大程度上应归结于民众的审美心理期待，但又不是空穴来风，它们是民众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进行类型化加工创造的结果。

一、民众认为“精通象纬”就是“精通风水”

刘基的多才多艺是毋庸置疑的。朱元璋起兵时，他献计献策，受到重用，充分体现了他卓越的军事谋略和政治才能。明朝建立后，刘基作为开国大臣，又广泛参与到了制定科举、刑法、乐礼等重要事务中去，显示出过人的才华。但是就民间传说故事来说，人们喜爱传播的故事永远是那些情节夸张、充满趣味性的故事，类似这种安邦定国的故事由于现实性太强而趣味性不足，则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不过，刘基身上不同于其他开国大臣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他“精通象纬之学”，象纬之学是普通百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一门神秘学问，所以人们抓住这一点大肆宣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象纬之学实际上是象数谶纬之学的简称，象数是一个易学术语，“象”主要是指卦象、爻象，“数”主要是指阴阳数、爻数，“象数”主要是通过设卦、观象、系辞等一系列操作来预卜吉凶的一种行为，它的主要基础图像和数字是确定的，但是对于“图像”和“数字”的阐释是不确定的。象纬之学的“纬”主要是指谶纬，“谶”是一种神学语言，它主要是神仙圣人用一种隐秘的语言来预决吉凶，通过“谶语”来告诉人政事的走向，“纬”主要是汉代儒生假托古代圣人制造的依附于“经”的各种著作，后来谶纬合流。象纬之学其主要的观点就是宣扬国家的治乱兴衰以及帝王将相的出世等都可以通过天象或者其他征兆提前显现出来，懂得谶纬之学的人就能给提前观测出来，并给人以警示。“天道高远难窥，儒者之书，或经见，或不传，然种种备于星数家，可按策而知。”[1]400古人认为通过古代星象观察再结合数字的征兆而占卜预测人间世事变迁是可以实现的，象纬之学实际上是古代的天象学与预测学的结合体。

不过，象纬之学等天文星象知识在古代是被禁止普通人钻研的学问，以防有人为了颠覆政权而造谣生事，例如黄巾起义就是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口号而纠结民众的。不过，对于文人知识分子来说，天文地理这类知识是可以研习的，精通与否则是另外一回事，更多的人是把精力放在仕途经济学问上的。平民百姓是很少公开学习、谈论象纬之学的，一来怕带来杀身之祸，二来这些知识也确实晦涩难懂，但是这并不妨碍民众搜奇志异，以讹传讹，作为他们的谈资。

在民众看来，风水堪舆也是非常神秘的，与象纬之学类似，但是比象纬之学更稍微接近地气一些。由于古人经常请风水师帮忙查看阴宅阳宅，所以人们通常知道看风水主要是帮人看看此地的居住环境或者埋葬环境，怎么能够趋利避害等。风水的常见方式也为人们所熟知，形势派通过觅龙、察砂、观水、点穴、取向等方式确定方位、地点；理气派则通过阴阳、五行、干支。八卦、九宫等理论确定气运的变化、走向来趋吉避凶。但是由于风水术也是一门独特的学问，内部自有一套传承体系，外人无从得知，而且风水师们在操作的时候都神神秘秘，有的拿着罗盘到处测量，有的掐指计算并念念有词，他们一开口就是五行八卦相生相克长篇大论，让民众摸不着头脑，因此民众就自然的将风水、象纬、推步、天文、占风、望气等这类神秘的学问归为一类，认为他们之间是互相互通的。

事实上，风水确实与象纬之学有一定的联系。风水又称“堪舆”，“堪”为天道，“舆”为地道，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是风水的两大特征。传说中刘基游览西湖时看见异云突起，就预言朱元璋将在金陵兴起，“此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有王者起其下，我当辅之。”[2]638看见太阳中有黑子，就预言东南当失一大将，“时参军胡深伐福建，果败没。又见荧惑守心，群臣皆震惧，公密奏，谓宜罪已以回天意。次日，上以公语谕群臣，众心始安。”[2]640这些都是通过观察天象来预测人事变迁，强调天人感应。风水也是通过观察一个地方的环境、方位而预测居住在此地的人的祸福，或者埋葬在此地的人对后世子孙的影响，所以风水与同样需要观测天象的象纬之学有一定的联系，在老百姓看来，既然史料上都记载了刘基“精通象纬之学”，那么他肯定也是精通风水的了。

其实，风水与象纬两者之间有重合的部分，但又有不同的侧重点。象纬之学所侧重的是天象部分，天道运行规律的变迁本来也是风水师正确判断风水宝地以及预测风水宝地发福效验的依据。但是象纬之学又不完全只是这些，更多的还是通过观察风雨雷电、霪时晦明之兆，以及日星云气之图来占验人事的变迁，而且所说的语言都非常晦涩难懂，如著名的《烧饼歌》就是如此，诸如“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贝衣行；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孩儿难上难”[3]359让人摸不着头脑，句句都像是在打哑谜。相比之下，风水的语言简洁明了，虽然也有特定的词汇和术语，但是了解了其语言体系后也就含义清晰，不存在打哑谜或者产生歧义的情况。风水所强调的上知天文范畴大致与“象纬之学”相当，两者互为映证，但又不完全重合，“象纬之学”所预测的世事变化与风水所强调的“寻龙、察砂、点穴、观水”不同，对同一个天象的观测，象纬之学侧重的是它所代表的人事变迁，而风水之学所侧重的是它所对应的地理位置上的气运变化，虽然气运也会影响到此地后世的发福之力和人事变迁，但都是局部的，而不是事关全国范围的。

由此可知，精通象纬之学应该是精通风水的条件之一，但不是充分必要条件，不过，寻常人搞不清楚这些细枝末节的区分，却又喜欢道听途说。他们喜欢传播的故事大多是介于生活与想象之间的故事，既从生活本身出发，又并不局限于现实情况，但也不超过人们认为真实的和合理范围之内。很多传说故事的主题、角色与主要情节都符合生活的逻辑，也都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历史依据，只不过就如箭垛一般，精通象纬的刘基身上也汇聚了很多同类型的风水故事，久而久之，刘基就被造成了一个类型化的风水大师。

二、民众认为刘基有风水家学渊源和师承

不过，民众再怎么喜欢想象，也不会随便就因为历史上的一句“精通象纬之学”的记载，就把刘基神化为风水大师，刘基的被神化有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同时与其家庭背景和学习经历有关。

刘基的祖父刘庭槐“究极天文地理阴阳医卜诸书，为太学上舍”[4]；刘基的父亲刘爚也“通经术，元遂昌教谕”[2]638，耳濡目染中，刘基自己也对天文术数等知识发生了浓厚的兴趣，黄伯生《故诚意伯刘公行状》谓其少年时代读书时，“凡天文、兵法诸书，过目洞识其要”[2]631；《犁眉公集序》说他“于书无所不读，凡天文、地理、阴阳、卜筮，诸子百家之言，莫不涉猎”[2]680。可知，刘基从小就开始接触、研习这方面的学问，有这方面的悟性和天分。不过，这种家庭氛围也不能说就是家学渊源，因为在刘基出生的元末明初时期，由于元朝统治者的种族防范政策，很多汉人知识分子的仕途之路被堵死，只能转而从事类似风水、看相、悬壶济世之类的事情，甚至有人还跻身僧道的行列，因此刘基的祖辈父辈钻研天文地理知识，可能并不是他们的真正意愿，而是迫不得己，是时代的特殊情况所致，当时甚至还有专门的阴阳学司特意搜罗此类人才。

但是刘基不同，他对这些知识非常感兴趣，《故诚意伯刘公行状》还有如下细节记载，“公在燕京时，间阅书肆，有天文书一帙，因阅之，翊日即背诵如流。其人乃大惊，欲以书授公，公曰：‘已在吾胸中矣，无事于书也。’”[2]631成年之后的刘基仍旧孜孜不倦的学习，广泛跟人求教，刘基任高安县丞后，“有进贤邓祥甫者，精于天文术数，乃以其学授基焉。”[5]瑞州上高县有术士曾义山，善占卜之术，刘基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书籍。还有“刘偘，字豫甫，上高人，元季瑞州路学正，与高安承刘基、奉新胡泰为友，精于易卜。……凡上高业阴阳术者悉祖之。”[6]勤奋好学又天才聪颖，精通风水又有何难？据潘猛补《刘基交游考》[7]可知刘基所交往的人非常广泛，其中师生、同年、同乡、同僚、学友以及僧道等共计一百五十余人，因此有学者认为刘基文集卷八《拙逸解》一文中的耀华公子就是以他自己为原型的：“五岁诵《诗》，七岁诵《书》，上贯三坟，下通百家。晨兴习礼，宵坐肄乐。射御星历，隶首所作，方程勾股，卜筮农圃，孙吴申韩，扁鹊俞跗，九流六艺，靡不究极。”[8]355这种猜测可能有一定的道理，刘基确实是一个学识渊博、多才多艺的人。

对于刘基的风水观点，《乐郊私语》中所记载言论颇有说服力，他认为“天目虽为浙右镇山，然势犹未止，蜿蜒而来，右束黔、浙，左带苕霅，直至此州，长墙秦驻之间，而止于是。以平、松诸山为龙，左抱以长江、淮泗之水；以庆、绍诸山为虎，右绕以浙江、娥之水。然诸水率皆朝拱于此州，而后乘潮东出，前复以朝鲜、日本为案，此南龙一最大地也。”[9]刘基还断言此地只能葬孔子、周公之类人物。由于作者姚桐寿是刘基同时代的人，刘基当时尚未功勋卓著，没有神化的必要，所以这条记载是比较可信的，可知刘基是确实懂风水，民众附会他是精通风水的大师也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刘基除了风水术数知识丰富外，他的经学诗文也都做的不错，“习举业，为文有奇气，决疑义皆出人意表。”[2]631“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10]3782他与众人的往来更多的是诗文酬唱，儒家为体，其他为用。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我们要承认刘基的确精于天文星历，乃至谶纬术数，这些在当时也算是儒家的传统技艺。其次，刘基不仅精于此道，亦时时用之，有史可据，有事实可查。第三，我们也应该明白，谶纬术数，刘基并不太看重，也并不太重用，可信之可用之，亦可弃之，因为其根本精神是超越于此的；这种超越，尤其值得重视。”[11]所以并不是刘基精通象纬之学、精通风水之学就一定要以此为局限，事实上，《明史·刘基传》中彰显的是刘基杰出的军事才能，将其比作诸葛亮一类的人物，能够安邦定国。“西蜀赵天泽论江左人物，首称基，以为诸葛孔明俦也。”[10]3777

三、民众不甚追究刘基风水神话的真相

虽然说精通象纬之学为刘基精通风水提供了一定的可能，但是历史上流传的那么多刘基风水故事难道真的是刘基的所作所为吗？我们知道民间传说中的时间、地点、主人公的名字等经常是不确定的，张冠李戴时有发生，其所侧重的是关键性故事情节的叙述，只要故事情节生动有吸引力，听众也不会去深究是否真人真事，那么众多的刘伯温风水传说孰真孰假，到底应该如何看待？溯本清源，还历史的本来面目，还需要用证据说话，需要对刘基的风水实践进行一定的梳理，对那些署名刘基的风水著作进行厘别，从而廓清刘基风水神话的真实面目。

（一）刘基的风水实践寥寥可数

从正史的记载中可知，刘基主要是军事才能非常突出，并没有多少风水实践，除了上文《乐郊私语》中的记载，《明史·刘基传》中和风水相关的话语只有一句，“时帝方营中都……基濒行，奏曰：‘凤阳虽帝乡，非建都地。’”[10]3780当时建都的问题困扰了朱元璋了很久，候选城市集中在长安、洛阳、应天、汴梁、北平几地，大臣们意见不统一，朱元璋一直想定都自己的家乡临濠（凤阳），重臣中只有刘基坚决反对，后来事实证明，刘基的意见是正确的，朱元璋一意孤行的想要建都临濠，甚至把江南一带的富豪都迁移到凤阳去也无济于事，后来只好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风水传说了，流传最广的是《英烈传》中的记载，如至正二十六年(1366)，他运用堪舆术为新皇宫选址。据说当时刘基卜筑前湖为正殿基址，立桩水中，朱元璋嫌其逼窄，将桩移立后边。刘基依此断言：“如此亦好，但后来不免有迁都之举。”[12]后来果然被刘基说中了，明成祖1421年把都城从南京迁往北京。此外，据说刘基凭借自己的风水学知识，为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朱檀在山东邹鲁九龙山南麓亲自选定陵墓[13]，又据说刘基为帮助朱元璋保大明江山，到处查、断龙脉。如江西、福建、浙江几省流传的“刘伯温破风水”传说、安徽巢湖流传的“刘伯温为主破风水”和南京“刘伯温凿井治龙”传说，北京密云东智一带流传的“狼峪”传说、北京郊区流传的“燕王采坟地”传说等，都是此类传说。在民众看来，刘基精通风水，明朝建立后，为了保大明江山永固，历代统治者都会对风水耿耿于怀，刘基作为重臣为为帝王探寻风水宝地是责无旁贷的事情，这些事情即使正史不载，也肯定是有的，要不为啥胡惟庸一诬陷他，皇上就信了呢？“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挟前憾，使吏讦基，谓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民弗与，则请立巡检逐民。帝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10]3781这一招是非常阴险的，一个臣子竟然想死后葬在有王气的地方，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朱元璋虽然不想怪罪刘基，但这个事情还是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说明朝中上下对于刘基的风水术和风水实践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这样胡惟庸这暗藏杀机的招数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朝廷上既然这样看待刘基，那么民间更是要捕风捉影了，全国各地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刘基看风水的故事，而有关刘基的智慧故事却主要流传在南方地区，不似风水故事这么广泛。如江苏溧水地区流传着胭脂河的故事，在当地的龙脉岭上泥土和鹅卵石皆为赤红色，这是被杀死的地龙所流出的血液染红的，而地龙就是被刘基借口修造运粮的漕河所斩杀的；浙江遂昌一带有“刘伯温听泉探金脉”的故事，是为了彰显当地独特的金矿资源；浙江武义有刘基为俞源设计太极星象的说法，南京城的南彩霞街传说有刘基为保护俞宅而设计的百猫牌坊，总之，这些传说故事中，刘基或者是破风水、或者是改风水，或者是采风水，不一而足，但在全国大地上遍地开花，为当地的风土人情赋予了神秘的色彩。

综上，刘基精通风水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他也极有可能进行过一系列勘探风水的活动，如为新都选址等。不过，从时间上来看，刘基在各地看风水的时间不会持续很长，他的主要活动是在建国初期辅佐朱元璋打江山的军事斗争过程，这时候他所精通的天文地理、象纬堪舆之学发挥了很大作用。在明王朝建立之后，深知朱元璋多疑性格的刘基明哲保身，抽身而退，此后就在青田老家归隐，一直韬光养晦，“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10]3781，严格限制自己的交游，以至于青田县令来拜访的时候，他“惊起称民，谢去，终不复见。”[10]3781谨慎到如此的地步，肯定不会去奔走各地勘探风水、破风水。由此可知，流传全国各地的刘伯温风水故事，大部分都是附会之说，是为了迎合民众的风水需求而托名刘伯温的。

（二）刘伯温风水著作多为伪托

除了刘伯温的风水故事外，坊间还流通着各种刘基的术数著作。诸如星命象纬、风水堪舆、军事谋略等书都一股脑地标上刘基之名，不是著，就是解、撰、注、编等，让人摸不清头脑，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还被堂而皇之的被收录在官修文献目录中，迷惑性更大。对于这种情况，明清两代一些治学严谨的学者就不时加以稽考，还其刘基著作的本来面目。清乾隆年间四库馆臣用力尤多，功不可没，后人在他们的基础上仍在继续考证，如潘猛补的《刘基著作考》[14]就将目前能见到的署名刘基的作品一一考证。根据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我们大致可以看出，刘基的著作情况主要是这样的：

《春秋明经》四卷，本书是刘基早年学习程朱理学时的著作，今收录在《诚意伯文集》中，合为二卷。

《群经类要》缺卷，此书是刘基参与编撰，惜佚不传。

《国初礼贤录》一卷，此书非刘基所作，是刘基死后，他的儿子刘璟所编。

《翊运录》一卷，此书非刘基所作，是他的孙子刘廌所编，主要是为了光宗耀祖。

《新刊翰林考正纲目通鉴玉台青史》二十八卷，此书非刘基所作，是汪旦编辑的而托名刘基。

《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之书》二十四卷，该书并非刘基所作，因为成书时间和刘基死亡的时间不符合，退一步讲，此书也是集体编撰，只是可能保存了刘基的某些思想和观点，算不上刘基所作，对于这一点，很多学者已经论证过。①

《白猿风雨图》一卷，此书实伪托，注文及序均浅陋，不是刘基所作。

《天文风雨赋注解》一卷，实伪托。

《火龙神器阵法》一卷，此书非刘基所作，不同抄本有署名明焦玉撰、明刘应瑞撰的，一本著作前后竟然有三位作者署名，这种怪现象只能说明此书非刘基所做，是后人伪托的。

《火龙经全集》五种，部分内容与《火龙神器阵法》完全相同，与刘基无关。

《刘伯温先生重纂诸葛忠武侯兵法心要》五卷，内容实即《火龙经》及《火龙神器阵法》，非刘基所作，宋以来兵家之书多托于亮，明以来多托于刘基，委巷之谈均无足与深辨者耳。

《刘伯温先生百战奇略》十卷，为伪托②。

《刘青田剑法全集》一卷，实伪托。

《兵机赋》一卷，实伪托。

《观天知兵图说》三卷，实伪托。

《观象玩占》十卷，旧本题李淳风撰，可知其版本由来已久，四库馆臣考订为伪托之作。

《天文秘略》一卷，前有刘基序，词旨肤浅，基集亦不载，系伪托。

《奇门遁甲大全》三十卷，实伪托。

《新锓烟波钓徒奇门定局》一卷，实伪托。

《八门禽遁大全》四卷、《先天禽遁大全》六卷，为伪托之作。

《八门演禽神书》八卷，实伪托。

《大六壬银河棹》四卷，实伪托。

《断易黄金策》九卷，实伪托。

《皇极数》不分卷，实伪托。

《解皇极经世稽览图》十八卷，实伪托。

《一撮金易数》不分卷，实伪托之作。

《呈洛洞玄经论图诀》三卷，实伪托。

《新刻刘伯温万化仙禽》八卷，非刘基所作，实明朱国祥作。

《纂注堪舆析髓经》二卷附《堪舆管见二十四辨》一卷《地理三十六问》一卷，实伪托。

《刘青田先生钤记》一卷，实伪托。

《怀玉经注》一卷，实伪托。

《金弹子》三卷，实伪托。

《披肝露胆经》一卷，实伪托。书中所分《龙诀》、《穴情》两篇，大半剽剟《撼龙》、《葬法》诸书。《砂诀》、《水诀歌》，亦皆浅俗。殆嫁名于基者也。

《一粒粟》一卷，实伪托。

《堪舆漫兴》一卷，实伪托。

《青田刘氏心书》一卷，实伪托。

《玉尺经》六卷《后集》四卷，实伪托。知其晚出，特依托名于刘秉忠。

《玉洞金书》一部，实伪托。

《灵棋经》二卷，是刘基所作，明初刘基复仿《周易》象传本作注以申明其义。

《灵城精义》二卷，实伪托。此书大抵相宅相墓之属臣因皇极经世而推演之，其法出自明初宁波幕讲僧，非刘基所作。

《滴天髓》二卷，实伪托。《刘伯温秘授玄徹通旨滴天髓》二卷，实伪托。《佐元直指图解》九卷附卷首一卷，可能为刘基所做。

《大明选择佐元直指历书》一卷，与上书虽书名略有差异而卷数又不同，殆为一书耶？刘基或为此书之主编。姑为著录，以备查考。

《天元玉历》七卷，实伪托。

《多能鄙事》十二卷，该书是刘基“类编”而成，包罗万象，体例琐碎，是否著作，姑且著录。

《新刻蒙求便览》一卷，实伪托。

《郁离子》二卷，是刘基所作，当时刘基初仕元，不得志，因弃官入青田山中，著此书。

《覆瓿集》二十四卷，是刘基所作，《明史艺文志》著录云“皆元时作”。

《拟连珠编》一卷，是刘基所作。见《覆瓿集》六。

《犁眉公集》五卷，是刘基所作，“盖入明以后作也。”

《写情集》四卷，是刘基所作，乃先生嫉时愤世之词也。

《效颦集》不分卷，是刘基所撰，本集有《唱和集序》，皆与石抹宜孙唱和作。

《诚意伯文集》二十卷，收录刘基的诗文杂著入集，其中《郁离子》四卷，《覆瓿集》十卷，《写情集》二卷，《春秋明经》二卷，《犁眉公集》二卷，本各自为书，四库馆臣已经考订为刘基作品，但是其书是刘廌所编集。

《宋学士文粹》十卷，明宋濂撰，刘基选集。

综上所述，可以明确认定是刘基作品的是《郁离子》、《覆瓿集》、《写情集》、《春秋明经》、《犁眉公集》等作品，这些都收录在《诚意伯文集》之中，其内容大多是诗词等文学作品，非占验、天文、风水、术数等作品。以四库馆臣的严格考订标准，也只认可这些为刘基的著作。对于刘基的术数著作，四库馆臣也对《玉尺经》、《天文秘略》、《白猿经风雨占侯》、《披肝露胆》等做了详细厘辨[15]，都已经证明这些非刘基所著。《多能鄙事》内容杂乱，包罗万象，虽然也有风水理论的内容，但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风水著作。只有《佐元直指图解》九卷一书是直接与风水相关的著作。该书在《四库全书总目》一百十三载该书旧题刘基撰，汪元标订，江之栋辑，其书以相地为主，于山运、卦位、星官、吊潜之说略具，八卷以下详选择之要，末附上官山行吉凶，间采六壬遁甲游鲁奇仪之说，视术家游谈不根者，尚为简当。另外，有学者认为《堪舆漫兴》本着“说有容易说无难”[16]的原则，也可认为是刘基所作的，但证据仍不是很充分。即使算上是刘基的著作，我们也可以看出，刘基的风水著作根本没有世面上见到的那么多，大多是伪托之作，在这一点上，四库馆臣看得很清楚，《四库全书·诚意伯文集提要》中《四库全书》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则认为：“基遭逢兴运，参预帷幄，秘计深谋，多所裨赞。世遂谬为前知，凡谶纬术数之说一切附会于基，神怪谬妄无所不至，方技家递相荧惑，百无一真，惟此一集（指诚意伯文集）尚实出基手。”[17]

就刘基本人来说，他未能善始善终，深知其中利害，他临死前以天文书授子琏，让他找机会献上去，而且告诫子孙“无令后人习也”[10]3781，可知刘基对这些天文知识是了解太多了，也知道这些知识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所以不许自己的子孙继续再研究这些知识，又怎么会著书立说，让那么多的著作流传于世上呢？可知，世面上见到的刘基著作大多是后人伪托刘基的作品，这是古代的一种自神其书的常见做法。中国古代术数类作品，往往伪托名家以自重，刘基精通象纬之学，是最好的伪托对象，最为著名的就是《烧饼歌》，也伪托刘基所作，事实上其内容，至今也没有人完全搞懂，作为用隐语写成的“预言”性歌谣，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去诠释这些隐语的意思，谁也无法斩钉截铁地推断出未来将发生什么事件，只能等待事情发生后才来印证。正是因为神秘难解，激起了民众的广泛兴趣，托名刘基，只是为它们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而已。

本文以为，刘基由一代名臣演变为风水大师与他精通象纬之学和和民众的风水文化心理密切相关，刘基事实上并没有许多风水实践和风水著作，他虽然精通象纬之学并积极献计献策，并不代表他是风水大师。相反他一直是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刘伯温的确精通建筑堪舆等术数，自小习之用之，只是并不拘泥，亦不被其所困，而是以天理易理义理为指向，显示出诸多的近代科学技术性质和功能特征。”[16]99但是由于刘基献计献策之时经常是与朱元璋在私密无人处探讨，加深了民众对他的神秘揣测，人们愿意将事情想象成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经过神化演变后的刘基与历史原型、历史事实大相径庭，刘基演变成风水大师甚至是道教术士，归根到底，传说故事的传播是由民众的审美心理所推动的。

注释：

①如周群.刘基评传[M].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高寿仙.刘基与术数[J].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3)；韩道英.《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之书》考释与历代“星野”变迁[D].暨南大学硕士论文,2008等文章均有涉及。

②如周大海.《百战奇略》辨伪[J].浙江学刊,1985(5)；张文才.《<百战奇略>辨伪》质疑[J].浙江学刊,1989(4)；张文才.《百战奇略》不是明代刘基的著作一一兼与姚炜先生等商榷[J].军事历史研究，1989(4)等方面的研究可以佐证。

[1]张瀚.松窗梦语[M].卷五.象纬纪.丛书集成续编第213册闻见偶录[M].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400.

[2](明)刘基著.刘基集[M].林家骊,点校.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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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宏敏）

The Origin of Geomancy Legends of Liu Ji

WANG Qiao-ling
(Chinese Department,Zhejiang Wangli University,Ningbo,315100,China)

Liu Bowen is a folklore legend who knew everything especially astronomy and geography knowledge,but he was a meritorious official in history.All sorts of the legend of Liu Bowen are largely results from apotheosis of later generations.Through study,we found Feng Shui legend played important roles in the process of Liu Bowen legends,and it mostly based on the fact that Liu Bowen knew astronomy and geography and once studied them systematically.Thus we clarifi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u Bowen and Feng Shui legend,and certained that people psychology were also a key factor to Liu Bowen Taoist image and Feng Shui stories.

Liu Bowen;Feng Shui;Taoism;legend

K248

A

1672-0105(2015)04-0084-07

10.3969/j.issn.1672-0105.2015.04.020

2015-10-08

浙江省哲学社科规划重点项目“近现代浙江道教研究”（12JCZX01Z）

王巧玲，博士，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道教、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