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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编辑本位构筑编辑史研究
——戴文葆编辑史研究思想述论

2015-01-31□文|刘

中国出版 2015年18期
关键词:历代研究

□文|刘 洋

以编辑本位构筑编辑史研究
——戴文葆编辑史研究思想述论

□文|刘洋

中国的编辑史研究兴起于何时,学界目前尚无统一的认识,以至于产生直至上世纪90年代学界才有编辑史系统研究的误解。其实我国当代著名的编辑家、编辑学家戴文葆先生早在20世纪80年代便凭借着雄厚的史学积淀,在中国古代编辑史研究尚处一片蛮荒之际,率先开展学术探索之路,并形成了数十万字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不仅包括关于中国编辑通史的理论探索,更有详尽的个案研究,是中国古代编辑史系统性研究的开端。

戴文葆编辑史编辑主体意识《历代编辑列传》

编辑史是研究编辑活动产生、发展的历史,为编辑理论与编辑实务的探索提供历史经验与史料支持,是编辑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的编辑史研究兴起于何时,学界目前尚无统一的认识。2004年,丛林主编的《中国编辑学研究述评(1983-2003)》一书曾对中国编辑学20年的研究历程进行了系统梳理。该书在“中国编辑史研究”一章中跳过了20世纪80年代,直接对90年代的中国研究史专著与论文进行了归纳总结,并且认为“20世纪80年代及其以前,可以说没有一部系统完整的编辑通史研究论著,进入90年代后,这种空白现象得到了填补。”[1]

这一说法其实并不全面,我国当代著名的编辑家、编辑学家戴文葆(1922—2008)早在20世纪80年代便凭借着雄厚的史学积淀,在中国古代编辑史研究尚处一片蛮荒之际,开辟草莱,牖启新途,率先开展学术探索之路,并形成了数十万字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不仅包括关于中国编辑通史的理论探索,更有详尽的个案研究,是中国编辑史系统性研究的开端。其中,约40万字的《历代编辑列传》系列文章“虽然不以‘编辑史’题名,实际上就是一部以人为主线的中国古代编辑史”。[2]戴文葆关于编辑史的研究,或以发言讲稿的形式散见于内部刊物与内部讲稿(部分收录于个人文集),或以论文的形式发表于学术刊物,均未结集成书,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后辈学者在资料搜集与整理上的困难,但其学术价值为当下学界所忽视,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一、戴文葆的编辑史观

戴文葆是我国当代著名的编辑家、出版家,是首届“韬奋出版奖”获得者,曾入选“新中国60年百名优秀出版人物”。他自17岁便与编辑出版事业结缘,无论是解放前的《大公报》,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人民出版社、世界知识出版社、三联书店、中华书局和文物出版社,戴文葆在其中都承担了繁难复杂的编辑出版工作。戴文葆的编辑生涯见证了20世纪中国出版业的业态变迁,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精神遗产。

他不仅是编辑出版界的领军人物,更是中国编辑学学科建设的开拓者。作为一名学者型编辑,中国古代编辑史研究一直是戴文葆着力之处。在1984年与1986~1987年间,戴文葆分别受邀在呼和浩特与天津的编辑学与编辑业务培训班上授课。在课堂上,戴文葆发表了自己对编辑学与编辑史相关问题的初步认识。在天津培训班上,戴文葆还做了“中国编辑史初探”的讲座。他的开创性研究影响了当时的很多年轻编辑。两次的发言讲稿后经戴文葆重新整理,收录在1990年出版的《寻觅与审视》文集中。除了在编辑培训班上授课,戴文葆还在南开大学中文系编辑专业开设编辑史课程两年,在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也曾讲授过中国古代编辑史课。1988年,戴文葆应《中国大百科全书·新闻出版》卷主编许力以之约,为该书撰写“编辑”与“编辑学”两个词条,从编辑一词的古今词义演变史入手,考察出编辑的古义与现代含义,这是我国较早的对编辑学学科内涵做出的准确而全面的界定。此外戴文葆还刊发了《编辑工作的重要意义》《关于中国编辑史的二三问题》《从文化史看编辑工作》《编辑学研究问题答客问》等多篇关于编辑史研究的学术论文,在当时均产生了巨大影响。

戴文葆幼时曾接受过良好的私塾教育,从小便对古典史学表现出浓厚兴趣。他曾坦言∶“曩予束发受书,即爱好史地之学。”[3]戴文葆史学造诣深厚,特别擅长编辑难度大、专业性强的文集类书籍。戴文葆对于史学的重视,不仅体现在编辑工作中,更体现在中国编辑史领域的探索上。在他看来,中国民族有着5000年光辉灿烂的文明历程,编辑出版工作是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典籍可以流传至今、绵延不断的重要保证。

研究编辑史,首先要解决便是中国编辑史的溯源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研究者便对此存在着众多分歧。戴文葆通过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文献,考察出我国自从有了龟甲、简牍,便有了原始的编辑活动。我国最早的编辑工作起始于殷商时期。当时的知识为贵族所垄断,其所任命的文化官员各自负责不同的文化领域。在他看来,“有三类人担负了编辑工作,他们是:卜筮官、史官、乐师。我觉得可以把他们看作最初的编辑。”[4]卜筮官将占卜用的甲骨片按照一定顺序连缀在一起;史官记事修史,汇编史料,保管与整理简册;乐师整理编制乐章,搜集歌谣与乐谱。这些都是编辑活动的最初形式。戴文葆还在《中国编辑史初探》一文中对中国古代典籍编辑的发展源流进行了梳理,概括总结春秋战国、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明清各时期的编辑工作。通过对中国古代编辑史的回顾,戴文葆认识到“即使是封建国家,在它承平兴旺的时期,在它还具有自信力的时候,为了本阶级统治和培养子弟的需要,也知道尊重学术文化,尊重编辑工作”,[5]编辑活动对于文明进化与传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戴文葆的中国古代编辑通史研究,实际上也为他日后撰写《历代编辑列传》奠定了理论基础。

二、首部纪传体编辑史——《历代编辑列传》

对于编辑主体的关注,是戴文葆编辑史研究的一大特色。作为中华民族文化发展的积极参与者,编辑的话语权力与主体地位长期以来为人们习焉不察。编辑工作被视作“剪刀加糨糊”的“简单重复劳动”,编辑工作者也只能以“助产士”“为人作嫁衣者”等形象自甘隐匿地依附于文化产品的外围。实际上,从人类文化初具雏形到日后的纷繁复杂,编辑所进行的审鉴、选择、加工、缔构等工作,一直在对中华文化发展起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与形塑作用。[6]

针对此种现象,戴文葆以实际的学术探索反击了当时社会对于编辑主体身份的轻视。从1986年第1期开始,戴文葆连续五年在内部刊物《出版工作》杂志(1991年更名为《中国出版》)发表《历代编辑列传》系列文章,共计约40万字。《出版工作》杂志对戴文葆系列文章的推出也极为重视,当时的“编者按”特别强调:“编辑出版工作是传播和积累思想和文化科学成果的重要手段。我国是世界上文明发达最早的国家之一,历代文献典籍浩如烟海,这与编辑工作的发展有密切关系。为了介绍历代一些著名的编辑家的生平事迹与他们编辑的主要作品,鉴往而知未来,本刊特约戴文葆同志撰写此文,分期刊载。”[7]

在《历代编辑列传》系列文章中,戴文葆以编辑家为本位构筑编辑史,采用纪传体手法为中国古代历史上37位编辑家立传。这些编辑家分别为:孔丘、吕不韦、刘安、刘向、刘歆、班昭、许慎、刘义庆、萧统、徐陵、颜之推、僧佑、欧阳询、房玄龄、刘知几、吴兢、杜佑、赵崇柞、李昉、欧阳修、司马光、李焘、朱熹、袁枢、元好问、欧阳玄、王祯、解缙、徐光启、冯梦龙、陈子龙、顾炎武、黄宗羲、方苞、姚鼎、纪昀、章学诚。《历代编辑列传》系列文章论述严谨,观点新颖,是戴文葆编辑史研究的代表性成果,堪称我国第一部纪传体编辑史。戴文葆以翔实的编辑出版史料为基础,尤其注重史料的搜集与辨伪。单篇文章虽以各位编辑家的编辑贡献为主题,但却形成了中国编辑史从古至今发展过程中的连续性逻辑。这正是戴文葆编辑史研究的独到之处。

他一直强调,中国的古代文化典籍从先秦到清末连续相接、承接不辍,“编辑工作本身也注意发展的连续性,是中国编辑史上一个特色。”[8]因此,他常常将历代编辑家的具体编辑思想与编辑行为,放置于中国学术文化发展的总体脉络中展开动态考察,有着开阔的学术视野。有研究者认为《历代编辑列传》是“我国最早也是最系统的研究中国古代编辑史的著作”,[9]具有开创性意义。戴文葆曾计划将《历代编辑列传》系列文章一直“写到鸦片战争”,“然后出一本集子,算是对中国编辑史与编辑学研究的一点贡献”。[10]令人遗憾的是,戴文葆的学术计划因种种因由未能如愿,他的《历代编辑列传》也终未能结集成书、付梓流传。

三、戴文葆编辑史研究特色

戴文葆的编辑史研究不仅全面梳理了中国古代编辑史的总体脉络,还充分彰显了古代先贤们的主体意识,并在研究中形成了自己鲜明特色。

1.不受“史”框架局限

戴文葆的编辑史研究并不为“史”的框架所局限,而是始终立足于当下。正如恩斯特·卡西尔所言:“历史的职责并不单单在于教导吾人认识过去的或既往的存在与生命,而更在于教导吾人去诠释之”。[11]戴文葆的研究并不局限于对历史事实的简单陈述,而是始终将古代编辑活动与现代编辑活动两相对比,以一种更富批判性、更具当下意义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往昔历史,充分体现了学术上贯通古今、经世致用的宏阔气度。

2.重视编辑家的发现与评价

许多编辑成就被长期忽略的编辑家,在戴文葆的研究中被重新发现和评价。提起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教育家颜之推,人们大多知其《颜氏家训》,而不知其编纂《修文殿御览》《续文章流别》的功绩;唐代名相房玄龄除了为人熟知的政治家身份之外,还曾以中书省、尚书省长官的身份,管理初唐时期的皇家编辑工作;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除了散文、诗、词的成就外,还编辑了《崇文总目》《五代史》《新唐书》《时政记》等重要历史文化典籍。《历代编辑列传》对于上述编辑家成就的重新发现,无疑突破了人们长期以来的认识局限,极大丰富了以编辑主体为核心的编辑出版史。

3.明确编纂者的编辑行为

他针对当时学界对编辑史认识上的一些争议,从中国古代编辑历史发展的实际考察出发,作出了令人信服的回答。当时有论者认为孔子修六经的编纂工作,并非编辑行为。编辑产生的最重要的社会条件在雕版印刷发达的宋代才逐渐成熟起来。在此之前,只有零星编辑活动。对此,戴文葆明确指出编纂也属于编辑行为的一种,孔子的编辑活动可以归结为“订礼乐,明旧章,删《诗》《书》,赞《易》道,修《春秋》”,[12]孔子是我国第一位大编辑家。

4.强调了编辑家的成就

他还尤为强调科技典籍编辑家的成就。中国古代重人伦轻自然,重经史轻科技,编辑思想倾向性非常明显,由此导致古代科技书籍十分稀少。[13]戴文葆特别讴歌徐光启在数学、农学、天文学等方面的编辑贡献,评述其编译《几何原本》、编撰六十卷本《农政全书》、主编《崇祯历书》的编辑实绩。他将对徐光启的定位与评价放置于当时的世界文化背景中进行考察,认为‘徐光启在思想上、学识上、实践和品德上,更为这个时代放出灿烂的光彩。”[14]

5.关注各时代的编辑体例

戴文葆尤为重视古代典籍的编辑体例。中国古代典籍在长期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形成了多种体例。“编辑书籍,应择定体裁,须讲究体例,是我国编辑史古老而优良的传统。”[15]戴文葆的编辑史研究密切关注中国古代各朝代书籍体例的嬗变,比较分析每个编辑作品在体例上的创新之处,并以此作为衡量编辑家贡献大小的重要依据。他特别将《吕氏春秋》与《淮南子》进行文章结构上的比对,认为《淮南子》体例不严,各家言论驳杂抵牾,在编辑体例上远不及《吕氏春秋》结构严谨。[16]

四、结语

戴文葆的开创性探索,是他留给我们当代编辑出版工作者与研究者最为重要的精神遗产。在20个世纪80年代编辑主体意识还尚未得以充分彰显的时代,戴文葆便率先以编辑家为本位构筑编辑史,以史记笔法为编辑家立传,凸显编辑主体的文化价值与历史地位。

令人遗憾的是,如此重要的中国古代编辑史研究成果,竟为当下学界所遗忘了。近年来,我国的编辑学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回观我国编辑学研究的历史,给人的总体印象是理论、实务研究众声喧哗,成果卓著,独有编辑史的研究略显冷清,既迟缓又单薄,远远没有达到其应有的高度和厚度。”[17]编辑史“不温不火”的研究现状无疑与中华民族数千年光辉悠久的编辑文化极不相称。也许不忘初心,重新回到中国古代编辑史系统研究的开端,在戴文葆的开创性探索中深切感受他对于编辑史研究的热忱与期盼,可以为当下的编辑史研究提供一些新的启示,注入新的研究动力。

(作者单位:《浙江社会科学》杂志社)

注释:

[1]丛林主编.中国编辑学研究述评(1983-2003)[M].济南:齐鲁书社,2004:344

[2]章宏伟.戴文葆先生与编辑史研究[J].济南大学学报,2013(1)

[3]戴文葆.射水纪闻[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93

[4]戴文葆.编辑学与编辑业务[A].《寻觅与审视》[C].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0:347

[5]戴文葆.中国编辑史初探[A].《寻觅与审视》[C].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0:464

[6] 张国辉.论“大文化、大媒体、大编辑”的理论现状与实践走向[J]. 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6)

[7]戴文葆.历代编辑列传(一)[J].出版工作,1986(1)

[8]戴文葆.编辑工作的重要意义[A].《寻觅与审视》[C].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0:323

[9]章宏伟.戴文葆先生与编辑史研究[J].济南大学学报,2013(1)

[10]姜文丽.执著追求的四十年——记首届韬奋出版奖获得者戴文葆[J]中国图书评论,1989(2)

[11]恩斯特·卡西尔.人文科学的逻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25

[12]戴文葆.历代编辑列传(一)[J].出版工作,1986(1)

[13] 吴平.论编辑思想形成的外部作用[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

[14]戴文葆.历代编辑列传(二十九)[J].出版工作,1988(7)

[15]戴文葆.历代编辑列传(二十四)[J].出版工作,1988(12)

[16]黄俊剑.编辑家戴文葆论略[D].湖南师范大学,2013

[17]姬建敏.中国编辑史研究30年回顾[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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