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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南巡视域下的江南文人承应戏

2015-01-30王汉民郭晓彤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南巡新曲乾隆皇帝

王汉民 郭晓彤

乾隆皇帝精通音律,酷爱戏曲,其六次南巡对清代戏曲的发展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江南官吏、富商们为了取悦乾隆皇帝,争新炫奇,形式美轮美奂;还聘请江南文人创作新剧,以满足乾隆皇帝的欣赏需要。

“南巡须演新剧”[1],这是江南官吏与富商迎銮承应的共识。因为只有“新奇”之剧,才能吸引乾隆皇帝的注意。“新剧”一词,在笔者看来,应该包括两个方面内容:一是改编旧剧,推存出新,这应是南巡演剧的主体;二是聘请江南名流创作新剧承应。从现存的资料来看,厉鹗、吴城、蒋士铨、朱夰、沈起凤、王文治等人都曾受聘创作承应新剧。

乾隆十六年,皇太后六十大寿,乾隆皇帝奉母开始第一次南巡,所到之处,无不巷舞衢歌。这次南巡,乾隆皇帝非常重视,乾隆十四年就下南巡谕旨,让江南官吏富商提前准备。江苏巡抚庄有恭聘请朱夰创作《迎銮新曲》,浙江官吏聘请厉鹗创作《百灵效瑞》、吴城创作《群仙祝寿》,江西士绅聘请蒋士铨创作《西江祝嘏》。朱夰的《迎銮新曲》,《续印人传》卷一《朱夰传》中有记载[2],今未见传本。厉鹗的《百灵效瑞》、吴城的《群仙祝寿》,二剧合为《迎銮新曲》[3]。《群仙祝寿》演王母闻圣上携母后临幸浙江,普天欢庆,带领境内众仙真迎驾祝寿。《百灵效瑞》演观音大士闻圣主将临西湖,召浙右海陆仙灵前去拥卫銮仪。蒋士铨的《西江祝嘏》,其中包括《康衢乐》 《忉利天》 《长生箓》 《升平瑞》四部杂剧[4]659-782。《康衢乐》演唐尧帝母寿,子孙孝顺,天下太平,群臣、百牧、四夷纷纷前来朝贺。《忉利天》演天上佛母摩耶夫人寿诞之际,佛祖在天臂城设无遮大会以资四民,普天眷属天市买花,忉利天散花称庆。《长生箓》演中华圣母万寿之际,嫦娥与娲皇、电母一同炼九转仙丹,金母召集十洲三岛女仙共注长生玉牒,田婆婆偷度朔山蟠桃,一同入贡中华,为圣母祝寿。《升平瑞》演太后万寿之年,江西高汝辙母恰百岁,领全省八九十以上的高龄老妇到建昌府麻姑山建万寿仙坛遥祝圣母寿诞。

乾隆四十四年,浙江官员为了迎接乾隆皇帝第五次南巡,特聘请王文治撰写迎銮大戏《迎銮新曲杂剧》。梁廷枏在《曲话》卷三中记载云: “乾隆中,高宗纯皇帝第五次南巡,族父森时服官浙中,奉檄恭办梨园雅乐。先期命下,即以重币聘王梦楼编修文治填造新剧九折。”[5]在今存《迎銮新曲杂剧》后有梁森跋语: “副鹾两浙,恭际南巡盛典,总局檄办戏差,适王君梦楼文治罢归,邀至署中,撰曲九出,纯用浙中故事。”[6]从梁森跋中的“适王君梦楼文治罢归”语来看,王文治作剧当是罢官后不久。王文治乾隆三十二年秋罢官,乾隆三十三年归里,乾隆三十五年秋冬之际在杭州编《浙省祝釐新乐府》,恭祝皇太后八十大寿①王文治《梦楼诗集》卷十一《杮叶山房集》有《暮秋为杭州之游,除夕始获旋里,灯下杂纪五首》,第四首自注云:“时予编订浙省祝釐新乐府甫成。”《梦楼诗集》卷十二《西湖长集》小序云:“庚寅之冬游于杭州,逾年春遂掌教西湖之崇文书院。”。梁森跋语所说的王文治作剧当是乾隆三十五年所作,而梁廷枏《曲话》所指则是乾隆五次南巡,再则赵翼《瓯北集》卷二五己亥《西湖话旧》诗十二注云:“梦楼在杭制新曲教梨园。”[7]则可知第五次南巡前王文治确实在杭州制曲。从今存《迎銮新曲杂剧》九种均以浙江故事创作来看,估计此剧乾隆三十五年作,乾隆四十四年修订。剧本包括《三农得澍》、《龙井茶歌》、《祥征冰茧》、《海宇歌恩》、《灯燃法界》、《葛岭丹炉》、《仙酝延龄》、《瑞献天台》、《瀛波清晏》九种[8]。《三农得澍》写农耕时节,圣驾第五次南巡,天降甘霖,大慰农心。《龙井茶歌》写杨义、蔡小霞等众仙在龙井池边见天子御制诗,临摹后天上祥云经时不散,龙井龙王领龙女、十六罗汉散花祝福。《祥征冰茧》写桑农得园客夫妇亲授养蚕技术,蚕丝丰收,感谢圣天子洪福齐天。《海宇歌恩》写钱塘江龙王、四龙海王率水部神祇迎圣天子南巡,须弥山王祝圣寿无疆。《灯燃法界》写无量寿佛寿辰,燃灯佛特命优波离尊者在坛台燃放宝灯,以昭瑞应。护国王引诸天女、十方国土华藏菩萨纷纷敬献宝灯,与天龙八部、优波离等众佛一齐祝愿太平丰熟、人康和安。《葛岭丹炉》写葛洪炼丹,众仙护炉,启炉时炉中现出无数红幅,中作万寿字样,众仙恭祝圣寿。《仙酝延龄》写圣主第五次南巡,众仙相约同去迎驾,麻姑掷丹成米,家家乐丰年,诸仙带仙酒仙桃前去迎驾。《瑞献天台》写南极仙翁闻刘晨、阮肇造延龄之酝、长寿之丹以昭瑞应,传授制药秘诀,刘阮夫妇虔炼金丹,功德圆满。《瀛波清晏》写十二潮神在钱塘江上保护潮头,逢天气晴和,闻圣上南巡,与众仙前去献瑞。

乾隆四十五年、乾隆四十九年第五次、第六次南巡时,沈起凤曾受聘为扬州盐政、苏杭织造创制迎銮新戏。石韫玉在《红心词客传奇序》中说沈起凤“所制不下三四十种”,其剧“当其时风行于大江南北,梨园子弟登其门而求者踵相接。岁在庚子、甲辰,高庙南巡,凡扬州盐政、苏杭织造所备迎銮供御大戏,皆出自先生手笔”。[9]惜其所作迎銮承应戏剧目不详。此外,乾隆三十六年,两淮商人为庆祝太后八十大寿排演《雷峰塔》,方成培时客居扬州,不满意梨园演出本“词鄙调讹”, “重为更定”, “遣词命意,颇极经营,务使有裨世道,以归于雅正”[10]。乾隆二十二年、乾隆二十七年、乾隆三十年三次南巡,暂未见文人应邀创作迎銮新剧的记载。

从现存的迎銮承应剧来看,剧作家大都是利用仙界、佛界、人世间三位一体模式来表达虔诚祝祷之情。

迎銮承应戏利用中国人根深蒂固的神仙信仰来颂德祝福:西王母、八仙、麻姑、嫦娥、葛洪、南极仙翁、东方朔等神能给人带来健康长寿;二十八宿能占风雨、定吉凶、助人生产生活;龙王、风伯雨师、雷公电母等能播撒甘霖雨露;农祥星君执掌农事;土地公生养万物……可以说一切有益于国人的天神地祇,一齐上阵,迎銮祝福。

颂圣德是迎銮承应戏的首要内容。剧作借助神仙之口颂圣君的圣明与尚德。吴城的《群仙祝寿》传达出“不是圣德巍巍迈帝唐,怎得个群仙共仰”的主旨,王文治的《迎銮新曲杂剧》也多次通过神仙介绍当朝盛世和天子的圣德,特别是《海宇歌恩》一出中,须弥山王专门召请四海龙王,恳请龙王讲述圣天子的圣德大业:

(龙王) 【雁儿落带得胜令】论德呵,行健的与天道合。论功呵,厚载的比坤舆大。论文呵,舒彩毫,日月光。论武呵,展琱戈,雷电过。呀!若是论仁呵,广蠲赈,衢樽沃。论孝呵,隆尊养,蒲萐和。中国呵,统千官尽法廉。外方呵,重九译争朝贺。巍峨!便是您须弥山也高不似这无上圆成果。滂沱!任是俺功德海也流不尽这万里湛恩波。【收江南】 (须弥)呀,听了这一番扬确呵,不觉的眼界开,胸臆阔。替这些有福的苍生遥庆贺,焕文章偌多,奏成功偌多,便比他柏皇栗陆更如何?[8]

这一段唱词把乾隆皇帝的巍巍功德夸赞得面面俱到。《龙井茶歌》中,杨义、蔡少霞两位神仙在辨才师傅的卷阿堂闲步,见一片石上题有圣天子御制的诗,立刻就对石瞻仰礼拜。接着杨义恭临皇帝御诗,案上现出祥云并经时不散,辨才说是圣天子的文光普照天地。厉鹗的《百灵效瑞》第一折唱“【赚尾】治世转轮王,出世牟尼藏。受海众无边供养,怎比得圣德神功流厚壤。”[3]蒋士铨《西江祝嘏》杂剧也不乏颂圣之词,例如《康衢乐》开场通过江渎、河渎、淮渎、济渎四神赞美唐尧皇帝:“文武圣神,勋业侔于列圣;聪明睿智,道德迈乎百王也。”[4]661从上所举所知,剧作者借用神仙对乾隆皇帝的德、功、文、武、仁、孝进行了歌颂。

圣人有德,天降祥瑞。剧作家还利用“天人感应”,将天降祥瑞与统治阶级的德行联系在一起。王文治《三农得澍》一出,为躬逢圣驾第五次南巡,玉帝下旨限东海龙王三刻之内行雨以慰农心。《祥征冰茧》一出,园客夫妇亲至民间授予养蚕之术,蚕事之盛,前所未有,也是沾了圣天子的福祉:“(妪)我老人家养蚕多年,从未见今年蚕事之盛,皆由圣天子德化所致。(姑作大喜介)阿弥陀佛,若非圣天子洪福齐天,怎得有此?”[8]《海宇歌恩》中,众神仙讨论天现二曜合璧、五纬连珠、卿云呈彩之象,这些奇祥异瑞之象也皆由圣主无疆之福气所至。尤其是蒋士铨的《康衢乐》花费很多的笔墨描写天降祥瑞,不仅让五岳四渎等神仙叙述天降甘露、地出醴泉、璧合珠联等古今罕见祥瑞之象,而且借助民间普通百姓之口讲述唐尧皇帝巡游康衢之际,民间处处瑞气祥光、平和安宁之情形:“(妇)日头月光挤在一堆,多少星宿都走来走去。又有一只五彩大喜鹊,后头千把鸟儿跟着飞。有人说:是万岁爷积了德,所以如此。(中略)恰恰五天就起一日暖融融的风;恰恰十日就下一日凉酥酥的雨?就是人家里一个病人也没有,大路上一个窃贼也没有哟?”[4]669古人认为星辰和人间的祸福、秩序相连,这在《史记·天官书》曾有记载。清代《履园丛话》“祥异卷”还专门对当时出现的类似天象做过记录:“乾隆二十五年八月,钦天监奏称:明年元日午时,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并绘图进呈御览,宣付史馆。案《汉书》,高祖元年,五星聚东井; 《宋史》,开宝元年,五星聚奎。殆千有余年,始一遇也。本朝雍正三年二月初二日,乾隆二十六年正月初一日,嘉庆四年四月初一日,道光元年二月十六日,三月廿八日,俱有日月合璧、五星连珠之瑞。距宋时又已七八百年。今雍正三年乙巳,至道光辛巳,甫九十六年,而瑞应已五见,实我朝亿万年无疆之祥瑞也。”[11]可见当时民众对五星连珠等祥瑞之兆的迷信和重视。剧作借这些自然界的“祥瑞”来宣扬圣德,教化世人。

圣人有德,上天赐福,自然长寿,因而祝圣寿,也是迎銮承应剧的重要内容之一。吴城的《群仙祝寿》、蒋士铨的《西江祝嘏》、王文治的《迎銮新曲杂剧》等都有祝寿、长生之意。中国人以长寿为荣,《尚书·洪范》中解释“五福”: “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12]“五福”之中寿为先。中国人对寿的重视和对神灵的崇拜有一定的相似度,古时人类与自然的抗衡能力薄弱,因而寿命一般不长,于是便产生了延长生命,生存是福的理念。如蒋士铨剧作《升平瑞》中《斋议》一出,对“五福寿为先”做出解释:“‘今夫人之所贵者何?’曰:‘寿也。’‘寿曷以贵?’曰:‘五福之先也。’ ‘五福何先于寿?’曰:‘有寿而后可享诸福也。’”[4]761迎銮承应剧一方面通过神仙下凡祝帝王太后健康长寿,另一方面通过世俗百姓的健康长寿来表现圣人有德,民间福寿的思想。蒋士铨《升平瑞》通过高汝辙老母百岁生日,描写了当时民间庆寿赠礼、宴请宾客、雇用戏班演戏等热闹非凡的场面。还借助剧作宣扬了当朝优礼老人、尊老敬老的政策。《郎潜纪闻》卷一有“寿民寿妇”条记载了乾隆朝的部分旌表情况:“定例:凡寿民、寿妇年登百岁者,由本省督抚题请恩赏,奉旨给匾、建坊,以昭人瑞。考乾隆二十六年,广东南海县民杨能启年一百岁,其妻黄氏年一百一岁;三十五年,安徽太湖县民朱宪章同妻刘氏年俱一百岁;四十五年,安徽亳州县民陈洪如年一百六岁,妻王氏年一百一岁,均蒙纯皇帝御制诗章,渥加宠赉……”[13]乾隆南巡途中,也常常召集长寿老人前来褒奖。社会安乐才能多寿多福,长寿老人的数量被视为衡量社会升平、人民幸福的一个重要标杆。剧作借助这些实际的描摹对盛世唱赞歌,和神仙下凡祝寿相比,这种描写更有现实意义。

圣人有德,天下太平。大同社会,是中国古代儒家所宣扬的理想社会。“大同”见于《礼记》“礼运篇”:“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14]蒋士铨的《康衢乐》建构了一个人人向往的大同世界:皇帝亲民爱民,忧国忧民;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年老人儿孙孝敬、五代绕膝,每日同一班孩子们,坐在树荫下,拿着板儿,敲着地皮,唱唱曲儿消遣时光。如剧作中老少乐融融地围坐一起高唱的太平调:“村村新翠浮,家家麦芽春酿篘。妇亲蚕,儿饭牛。听书声相应,机声未休。那官来官去谁掉头,饱暖优游,喜男女康宁福寿。更鸡有、彘有、钱有、子有、孙有。”[4]670又如剧作中席婆婆所讲的蹊跷事:五天就起一日暖融融的风,十天就下一日凉酥酥的雨,人家里一个病人也没有,大路上一个盗贼也没有。

蒋士铨作为一个传统文人士大夫自然也心存儒家天下大同的最高境界。于是他把笔端定位于民风淳朴、天籁自然的唐尧皇帝时期,展开想象复原当年天子巡游康衢的景象:天子“坐在辇儿上,同百姓讲话,就同我们平常人家父子一般”。近百岁的席姓老人登场,述子女孝敬双亲,兄弟和睦:“如今身子虽然强健,无奈儿孙们再也不要我去田间做事。说道:‘爹爹,你辛辛苦苦养大我们,如今再去劳碌,我们就该雷打了。’及至看了他们做功夫,哥哥又要疼兄弟劳苦,兄弟又要代哥哥辛勤。终日解衣推食,好不琐碎。这些媳妇们,各自去杀鸡宰鹅,买肉打酒。煮得希烂,烫得滚热。都来劝说:‘公公、婆婆,你两个老人家请享用些。’ (笑介)哎呀呀!一日三餐,真真淘气不清。”到处是“行者让路,耕者让畔。村无吠犬,道不拾遗的怡静安宁之象。”[4]668-670可以说这就是小农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中民众的生活理想。作者通过对天下太平的歌颂,巧妙地表达了颂圣德的主题。

综上可知,迎銮承应剧以颂圣德、祝圣寿、歌太平为其主要内容,这是其特殊演出需要的产物。

乾隆皇帝喜欢观风问俗,在《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的谕旨中提到观风问俗或省方问俗就有五十多次。乾隆皇帝南巡,了解民风民情也是其重要的内容。文人迎銮承应剧作中展民风、写民情,有着浓郁的地域特色。

吴城、厉鹗剧作偏重抒情,他们主要从江南山水风光层面来写,其中融入了杭州大量的风景名胜。如《群仙祝寿》第四折,神仙齐聚西湖,风景无限:“见宝鉴无尘,画屏施采,重重碧水护祥光,隐隐翠峦笼瑞霭;圉圉洋洋,高高下下,真个鱼跃鸢飞呈气象;远远近近,盘盘旋旋,果然龙飞凤舞壮山川;六和塔、雷峰塔、保俶塔,错错落落,塔边钟磬坐来闻;柳洲亭、放鹤亭、湖心亭,冷泉亭,参参差差,亭外晖阴闲里见;六桥外、六桥里,红红绿绿,万株杨柳万株桃;高峰南、高峰北,逶逶迤迤,无限风光无限景……”。又如“【北折桂令】御天风,蚤到湖西。(只见)乳燕飞飞,弱柳差差。钟响南屏,月映三潭,春满苏堤,争戛击,歌翻碧犀;斗芳馨,酒卖青旗。”[3]这里“南屏晚钟”、“春满苏堤”、“三潭映月”皆属“杭州十景”。以神仙从天俯览为视角,对杭州风光景致进行铺叙,由远及近,环视周围美景,最后定格于西湖。

迎銮承应剧中的神仙队伍也主要以本土为主。《群仙祝寿》中,许迈、葛洪奉王母之命邀浙东、浙西神仙前来祝寿,由刘晨、阮肇、黄初平、刘纲、桐君、蔡经、许迈、葛洪组成“上八洞神仙”迎驾。剧中还有“女八仙”出场,女仙中何仙姑、董双成都是浙籍神仙。《百灵效瑞》中,金山水府、江妃、茶神陆羽、虎丘山短主簿王珣、灵岩山神、钱塘君等诸多山灵水神亦都来自江浙。王文治的《迎銮新曲杂剧》均以浙江故事为题材进行创作,剧作亦结合当地的神仙传说。如《仙酝延龄》赤松子、张道陵、许迈、麻姑、葛洪五位浙籍神仙前去迎驾;《瀛波清晏》中加入钱塘江的十二潮神歌颂天子功德;《瑞献天台》中刘晨、阮肇天台遇仙,亦是流传久远的神仙故事。《祥征冰茧》中,作者以江南一带奉为蚕神的马头娘为主要人物;《葛岭丹炉》以东晋葛洪葛岭结庐炼丹为题创作;《龙井茶歌》以西湖龙井故事为题创作,其中的龙井龙王也是本土神仙。地域性神仙是一个地域的保护神,有着保护当地百姓生活幸福的重任,地域性神仙的迎驾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当地官吏百姓的迎驾热忱。

迎銮承应剧还从多方面反映了承应戏所在地的民风民情。厉鹗、吴城的剧作重点展示了江南的风景,而王文治的《迎銮新曲杂剧》则更偏重于描摹江南的风土人情,将江南的种稻、采茶、采桑养蚕等场面搬上舞台。《三农得澍》描摹江南农民的生活,将农夫抬水车踏水唱山歌的灌溉场景,雨后携农具耕作的场景以及妇女三五成群提筐田里送饭的场景在舞台上加以表现,展现出一幅和平宁静的田园生活。《祥征冰茧》虽然植入园客养蚕的传说创作而成,但并没有因神仙的出场而脱离生活,作者把越家女采桑姿态融入剧中,通过人们耳熟能详的民间小曲来表达蚕桑丰收的喜悦。江南产茶,百姓爱茶,有以茶待客的习俗。乾隆皇帝钟爱品茶,杭州又是龙井茶的故乡,乾隆皇帝每次巡游来此,都要品饮龙井茶,偶尔还要亲自采茶、观制茶,留下了不少咏茶诗篇。《龙井茶歌》的故事素材即来源于乾隆皇帝的咏茶诗。剧作中一队队采茶人上场采茶的片段生活色彩浓厚,抒情性强,唱出了采茶人眼望春光明媚,片片嫩绿,喜迎茶收的美好心情。乾隆皇帝重农桑,剧作中所现的太平盛世,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乾隆皇帝的心理。

蒋士铨的《西江祝嘏》中运用了大量的传说故事,又广采民间风谣,同时将江西一带的风俗传统、生活场景融入剧中。《升平瑞》中《建坊》一出,牌坊落成之际,石匠们学木匠抛梁的风俗编了一首《建坊歌》,这与江西抛梁风俗相一致。《斋议》一出,细致描述了门斗教官们登场的打扮,“小净凉帽布袍白须吃烟”、“净暖帽纱套不带领白须靸鞋,欠伸,负手,摇摆,作懒态”, “丑白须带眼镜,驼背。付、外、末皆白须,小生黑须。各戴纬帽,穿旧袍套,或鞋或靴,作龙钟态”[4]756-764。人物穿平日生活中的衣饰上场,“为我们留下了有关清中叶时期江西建昌府南丰一地民众服饰穿戴的珍贵资料”[15]。《仙坛》一出结尾, “众缓舞云灯下”,云灯是江西的特色灯彩。《中国民俗知识·江西民俗》记载:“‘云灯是赣州地区歌舞相结合的民间灯彩艺术形式,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嘉庆年间,后改编成富有特色的云灯舞’。”[16]

乾隆朝江南文人的迎銮承应戏以江南风景、民俗为背景,描绘了一幅幅民安物阜、风景如画的盛世江南图,歌颂了乾隆的文治武功,满足乾隆皇帝的心理需要。同时又给我们认识乾隆盛世、了解当时的舞台演出、了解当时的民风民情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1]徐珂. 清稗类钞“巡幸类”:第一册[M]. 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341.

[2]汪启淑. 续印人传:卷一[M]. 清道光二十年海虞顾氏刻本.

[3]厉鹗,吴城:迎銮新曲[M]. 乾隆刊本.

[4]蒋士铨. 蒋士铨戏曲集[M]. 周妙中,校点. 北京:中华书局,1993.

[5]梁廷枏. 曲话[M]//中国戏曲研究院.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八册. 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265.

[6]梁森. 跋[M]//王文治. 迎銮新曲杂剧. 清乾隆刻本:卷末.

[7]赵翼. 瓯北集[M]//续修四库全书:第1446 册. 影印本。

[8]王文治. 迎銮新曲杂剧[M]. 清乾隆刻本.

[9]石韫玉. 红心词客传奇序[M]//蔡毅. 中国古典戏曲序跋汇编. 济南:齐鲁书社,1989:1942.

[10]方成培. 《雷峰塔传奇序[M]//蔡毅. 中国古典戏曲序跋汇编. 济南:齐鲁书社,1989:1940.

[11]钱泳. 履园丛话[M]. 北京:中华书局,1979:356.

[12]李民,王健. 尚书译注[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80.

[13]陈康祺. 郎潜纪闻:卷一[M]. 清光绪刻本.

[14]胡平生,陈美兰. 礼记·孝经[M]. 译注. 北京:中华书局,2011:81.

[15]徐国华. 蒋士铨戏曲与江右民俗文化[J]. 戏剧文学,2007 (12).

[16]梅联华. 中国民俗知识·江西民俗[M]. 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8:118-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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