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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新历史小说出版热*

2015-01-30□文│王

中国出版 2015年8期
关键词:热潮莫言图书

□文│王 平 王 欢

透视新历史小说出版热*

□文│王 平 王 欢

作为当代文学一股强大的创作潮流,新历史小说以其自身独特的审美价值形成了出版热潮。由于新历史小说的发生与发展是在消费文化语境中进行的,因而,它的畅销与作家创作的自觉意识、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出版市场巨大的发展潜力以及影视文化的推波助澜等密不可分。同时,新历史小说出版热潮的表象之下也存在着制约出版精品图书的问题,只有坚守社会责任,才不致在对经济效益的狂热追求中迷失方向。

新历史小说 出版热 原因 冷思考

历史与小说之间的暧昧关系由来已久,“讲述历史”是中国小说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自20世纪90年代始,新历史小说在市场上掀起了出版热潮,上演着经久不衰的畅销神话,折射出市场经济语境对作家创作和文学出版的制约和影响,引发了极其广泛的关注。

一、新历史小说的出版概况

新历史小说肇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代文坛涌现了与以往的历史小说不同的新型历史小说,如莫言的《红高粱》(《人民文学》1986年第3期)、乔良的《灵旗》(《解放军文艺》1986年第10期)、黎汝清的《皖南事变》(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等,逐渐在文坛引人注目。

20世纪90年代伊始,新历史小说以其颠覆性的历史观念形成一股强劲的文学潮流,进入全盛时期,成为20世纪末中国文坛最具魅力和影响力的景观之一。当时风行的先锋作家、写实作家、新生代作家、女性作家等都纷纷涉足历史题材,他们“关注的重心显然已经不在精神层面的乌托邦冲动上,也不再恪守历史人物的英雄性叙事和虚构,编织工农兵英雄谱系,而更乐意于描述‘我心中历史’中的芸芸众生的日常性存在,小心翼翼地诉说着庸常生活的伤害与磨损,展示普通大众琐碎、艰辛的生存挣扎和生命体验”,[1]重构了一个关于民族国家想象的神话。而出版社作为文学场域中不可或缺的因素,此时也在进行着走向市场化的尝试,读者的阅读需求、出版社参与市场的需要以及新历史小说家迫切重写历史的欲望不谋而合,在大多数纯文学境遇凄凉的市场经济中,新历史小说异军突起,掀起了新一轮的历史小说出版热潮。

从20世纪90年代的《夜泊秦淮》《米》《丰乳肥臀》《家族》《长恨歌》《活着》,到21世纪初的《人面桃花》《秦腔》《一个女人的史诗》《生死疲劳》《山河如梦》《武昌城》《带灯》……正是这些作品的集体诞生,使当代文坛出现了新历史小说的创作高潮,一时间洛阳纸贵,发行量惊人。比如,199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陈忠实的《白鹿原》,全国各地很快销售一空并大幅追加印刷数量,《白鹿原》第二次印刷是5万册,第三次印刷是10万册,第四次印刷又是5万册,半年内印了大概50万册,各种版本加印不下10万册。2013年适逢《白鹿原》出版20周年,累计印数已达1383350册,成为一个时代的阅读记忆。

如果说,真正意义上的畅销书市场营销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才开始,那么,我们也可以认为:新历史小说以积极突破革命历史小说禁区的写作,成为点燃整个大众出版市场的主力,使文学出版成为中国出版业一道壮丽的风景。

二、新历史小说出版热潮原因分析

新历史小说的出版热潮与作家创作的自觉意识、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出版市场巨大的发展潜力以及影视文化的推波助澜等密不可分。

新历史小说充分表现了作家把握历史话语权时的主体能动性。历史在他们眼里,不再如以往的文学文本那样面目统一,也不再是教科书的简单清晰,他们以现代意识,表达了对历史话语一元化格局的怀疑:“所有的谎言都无视生命。我想把那些被无情泯灭的生命从历史的谎言中打捞出来给人看。”[2]

从读者阅读期待来看,自从结束“文革”十年阅读空白期,随着政治禁锢的解除,文学环境日益宽松,新旧交替之间的阅读真空日益突显,读者迫切需要一种新的审美场景,也迫切希望从书中找到解决现实困惑的途径,而新历史小说则提供了宣泄、倾诉的园地。新历史小说中的历史濡染了世俗品格,人物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高大神圣,在此基础上,“着眼于家族历史的沧桑,或着眼于个人命运的变迁,将以往宏伟主流历史幻象中的巨大的板块溶解为细小精致的碎片,折射出历史局部的丰富而逼真的景象。”[3]正如王安忆所言:“我个人认为,历史的面目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构成的,历史是日复一日、点点滴滴的生活的演变。譬如上海街头妇女着装从各色旗袍变成一式列宁装,我关注的是这样一种历史。”[4]新历史小说承载的历史和文化内涵,恰好切合了大众的心理审美需要。

而与新历史小说走热有着直接关联的是出版业。新历史小说初露畅销端倪时,订数就相当可观,至少万册以上,高者多达十几万,嗅觉敏锐的出版者于是纷纷投入到历史题材小说阵营中。这样,新历史小说家迫切重写历史的欲望、读者的阅读需求与出版社参与市场的需要不谋而合,带动了新历史小说的出版热潮。

另一方面,出版者通过各种营销策略、出版方式等,使所出版的新历史小说能够占据市场的一隅。出版者对新历史小说的出版方式主要有两种:第一,传统的纸质出版流程;第二,从网络的渠道发掘出有出版价值和前景的新历史小说,将其由网络的连载方式成功转型成传统有厚度的图书再次进入市场。如2006年首先在网络上斩获头角的新历史小说《新宋》,以翔实的资料和想象力把北宋的历史重新演绎,描述了一个当代的历史系大学生回到北宋,利用千年的知识积累,对北宋王朝的各个方面进行改革的故事。该图书编辑的市场敏感度较强,将掀起网络热潮的新历史小说重新拉回到传统的出版模式上,也再次掀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在推广上,出版者利用新媒体时代特点,一是有针对性地选择宣传媒体、宣传时机。对于宣传媒体,主要有新闻报道、活动宣传、作家专访、书评平台、购书活动等。对于宣传时机,出版者一般会制造新历史小说的内容噱头,或者以作者为宣传焦点。因《秦相李斯》一书而创出“新历史小说”品牌的作家钱宁,在推出新作《圣人》时,出版者就抓住两点:一是作家品牌;二是制作出该书内容的噱头,如“打破偶像质朴孔子”“孔子是一个‘阿甘’式的‘圣人’”,首先吸引读者的眼球,进而对图书作下一步了解。

在过去,图书评论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对图书内容及形式的价值判断,但是随着互联网出版技术的日益发展,图书评论信息传递与交流的作用便日益突出。“《尘埃落定》出版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在全国各大媒体刊发了80余篇各类评论文章,一时间人人谈论《尘埃落定》,销售火爆也就成为必然。”[5]大众传媒的参与,成为新历史小说出版热潮的重要因素。因此,出版者充分挖掘新历史小说的读者评论对读者购买决策的影响力,通过专业书评人、作者与编辑的荐稿、图书销售网站的读者书评及140字的简短“微书评”等形式,将新历史小说的信息全方位地发布,以占据图书市场。

同时,影视剧的改编也造就了新历史小说的出版热点。苏童的《妻妾成群》被改编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余华的《活着》被改编为同名电影、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和《高粱酒》被改编为电影《红高粱》及陈忠实小说《白鹿原》被改编为同名电影等,这些由小说改编成的电影上映后受到观众的热捧,刺激了图书的销量。一个明显的例子是苏童被改编为电影《大鸿米店》的小说《米》,出版之初虽被圈内人士评价为是苏童最好的作品,但是直至黄健中将其改编为电影《大鸿米店》之前,《米》的知名度并不高,电影上映后,《米》紧急加印数万册,成为2003年夏天最畅销的小说之一。

每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公布之后,也会在国内引发诺奖图书市场热、出版热,2012年10月11日,莫言作为中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本土作家,其图书短日之内纷纷售罄,莫言获奖后作品的月均销量是获奖前的199倍,甚至出现一天当中售出数千本的情况。而且借助莫言获得诺奖的东风,间接带动一批写作风格相近或同一年龄段的作家的图书销售,连带的经济效益可想而知。

三、新历史小说出版热潮下的冷思考

当前,新历史小说出版的整体规模和数量依旧火热,然而出版热潮表象之下存在着制约出版精品图书的问题。

新历史小说的出版困境中有整个出版业所共有的问题。如出版同质化现象严重,“跟风”出版日益盛行,使读者眼花缭乱,无从选择有价值的、适合自己的阅读的图书。再如许多出版者在实际的出版工作中,往往将眼光放在有自己品牌的作者上或者图书内容主题已有较好的市场占有率上,这就造成一些内容、形式较为创新的新的图书没有出版的机会,同时也限制了该图书领域的发展广度。

新历史小说作为一种新的小说体裁,有其文本和出版的特殊性。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进步,新媒体的不断发展,网络文学开始盛行,越来越多的“草根作家”出现在读者的面前,新历史小说也从20世纪90年代的作者精英化向群体化发展。虽然作者的群体化丰富了新历史小说的主题、内容视角等,但这也造成了作者水平甚至图书内容的参差不齐。甚至近几年来,随着以穿越为主题的图书的大量出版,使人们将穿越小说完全等同于新历史小说,忽略了新历史小说的文学性、历史厚度等因素。这对于新历史小说的发展与出版都是极为不利的。

从资金上来看,出版热潮是追求经济效益的具体化表现,出版社赶热门是本能反应,却间接使选题大量重复、撞车。一个有限的图书市场内出现供过于求的状况,不但图书质量难以保证,而且不利于出版机构长久持续发展。

随着新历史小说的不断发展和繁荣,批判和对抗主流意识形态的边缘意识逐渐出现一种媚俗化倾向,逃避现实生活、创造意义缺失越来越成为一种刻意的“主流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为迎合市场消费需要而进行的文学创作。为了满足消费时代大众的需要,新历史小说家开始过分沉湎于边缘化民间化的封闭范围内,似乎只有通过对意识形态的反叛和消解才能找到自身存在的依据和合法性,忽视了对历史本身多样性的探究,过于强调和恪守边缘,导致历史叙事呈现另一个极端,慢慢迷失在平庸和琐碎的世俗生活中。比如,苏童在《我的帝王生涯》中根据大众的期待视野而大量书写有关后宫嫔妃为争夺宠幸和地位而不择手段勾心斗角等宫闱秘史,大大削减了对文化内涵的挖掘和历史精神的追求,王安忆对此也表现出了担忧,“为了把故事编好,他不惜走在畅销书的陷阱的边缘薄刃上,面对着堕身的危险。”[6]而且借助影视改编传播作品对于绝大部分出版社和作家而言是难以抵制的诱惑,甚至发生了格非、余华、赵玫、北村、钮海燕、须兰等六位作家应张艺谋约请,同时竞写电影小说《武则天》的轰动事件。这种“对影视的商品化手段的妥协,也逐渐消解了文学所应具有的文化批判和人文精神内涵。”[7]

在出版方式日渐多样化、各种出版形态席卷出版各行业的态势下,新历史小说的出版既要在图书出版市场站稳脚跟,又要永葆自身魅力,说到底还是依靠文本的生命力和图书的质量。文本的生命力在于作家面对文学消费市场环境下能够自觉调整自己,在完成小说美学价值的前提下,努力使自己的小说进入图书市场并占有一席之地。莫言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就开始揣摩作为消费者的读者的趣味,“我一直在思考所谓的‘严肃’小说向武侠小说学习的问题,如何吸取武侠小说迷人的因素,从而使读者把书读完,这恐怕是当代小说的唯一出路。”[8]虽然注重旨趣性、世俗性,但莫言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文学追求,他“希望能够找到巧妙的、精致的、自然的结构。”[9]新历史小说家能够找到一条小说通俗化而又不失审美内涵的道路,这样便可在文学消费者的接受和小说美学目标的追求之间保持一种平衡,找到一种张力。

而出版社运作的关键在于立足正确的历史观、价值观与社会观,多出版高质量、高品质、不媚俗的新历史小说,这就意味着出版人将面临社会责任和经济压力的双重抉择,突显出版人的重要性,正如莫言所说,“作家与出版社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与出版社里人的关系。”[10]

笔者认为,在新历史小说的出版过程中,更应关注的是编辑与作者的关系,作者是文稿的写作者,而编辑是将作者的文稿按照出版要求进行编辑加工,然后进行出版的人。这两个环节是紧密相扣的,编辑应该与作者建立良好的关系,多与作者进行沟通、交流,并将作者因素考虑到图书的制作与营销整个过程中。若编辑发现作者有较大的发展潜力,应帮助作者建立起自己的品牌,即我们常说的“品牌战略”。尤其是在新历史小说这个有着较好市场前景的图书领域,我们更需要有一些能够让读者一听到“新历史小说”就能脱口而出的写作者来。这对于新历史小说的发展而言,无疑是树立了其新的形象,而且对其出版与发展也是有开拓价值的。作家、出版社、出版人做出努力的同时,读者也要正确认识新历史小说,端正欣赏心态。唯有如此,新历史小说在出版热潮中才不致迷遁。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本文系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颠覆与重构:当代新历史小说的文学价值研究(L13DZW)”阶段性成果

注释:

[1]赵联成.历史母题的解构——新历史题材小说泛论[J].当代文坛,1997(1)

[2]李锐.银城故事[M].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203

[3]张清华.境外谈文[M].花山文艺出版社,2003:60

[4]徐春萍.我眼中的历史是日常的:与王安忆谈《长恨歌》[N].文艺报,2000-10-26

[5]伍旭升.30年中国畅销书史[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9:35

[6]王安忆.我们在做什么[J].文学自由谈,1993(3)

[7]董健,丁帆,王彬彬.中国当代文学史编稿[ 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573

[8][9]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M].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75,56

[10]莫言.幽静的小楼[N].新民晚报,20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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