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年国外中共党史研究述评
2015-01-30陈鹤
陈 鹤
二○一四年国外中共党史研究述评
陈 鹤
2014年,中国推出了一系列重大改革举措,引起了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国外学者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研究继续深入,产生了相当数量的与中共党史研究相关的新成果。本文在搜集相关研究资料和信息的基础上,按照国内常用的党史分期对此作一述评。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中共党史研究
本年度国外学者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共党史的专题研究成果总体数量偏少,各国差异较大,研究内容各有侧重。西方学者对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相关研究比较突出,俄罗斯学者对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国际关系的研究热度不减。除专题研究外,还有一些研究成果中涉及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内容。它们有的作为历史背景出现,对历史的叙述不求细致,重在梳理脉络,追索当代中国现实的历史渊源,以加深读者对中国的了解。如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学院编辑出版的研究报告《龙之意图:中国的过去怎样成为其未来的序曲》①U.S.Army Commandand GeneralStaff College,The Dragon’sIntentions:HowChina’sPastisa Prologuefor the Future,Creat Space Independent PublishingPlatform,2014.,通过对中国1839年到1949年重大历史事件的回顾,说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怎样影响当今中国的国际行为方式。有的作为专题史研究中的特定历史阶段,如约翰·沃特在《战时中国拯救生命:医疗改革者们在战争和瘟疫中如何建立现代医疗制度 1928—1946》②John R.Watt,Saving Livesin Wartime China:How Medical Reformers Built Modern Healthcare Systemsamid War and Epidemics,1928—1946,Brill,2014.一书第 7章,介绍了1938年到1946年中共领导的延安医疗卫生工作及其对中国医疗制度发展产生的影响。杨凯里的《感化:中国的思想改造与监狱1904—1956》③Jan Kiely,TheCompel lingIdeal:Thought Reformandthe Prisonin China,1904—1956,Yale University Press,2014.,阐述了1904年到1956年中国思想改造体系形成和发展的过程。
关于五四运动研究。2014年恰逢五四运动95周年。五四纪念日前夕,多位外国学者在《中国社会科学报》“历史视阈下的五四运动与五四精神”专栏发表文章。美国芝加哥大学历史及东亚语言和文化系教授艾凯在《五四运动发生的多重因素》④参见艾凯:《五四运动发生的多重因素》,《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4月25日。中认为,五四运动的发生源于以下三个因素:第一,清末创建新式学校与相关的施政培养了现代民族主义情绪,现代城市“学生阶级”的激增确保五四运动得以成功,而一大批留洋归来的学生,如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等,在知识层面上领导了五四运动。第二,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共享了许多领导人物,如陈独秀、李大钊、蔡元培。第三,五四运动拥抱科学与民主,将之视为最高价值。此后,中国政界与知识界人士,无论保守或激进,都认同了这两种价值。上海纽约大学文理学院院长卫周安在《五四运动与中国的过去》⑤参见卫周安著,陈媚娜、侯丽译:《五四运动与中国的过去》,《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4月25日。一文中认为,“历史已经证明,对于强烈渴求复兴的中国而言,五四运动的爆发是十分必要的。如果时代需要一场彻底的文化与政治改革,那么五四运动恰恰契合了这一需求”。文章指出,“五四”知识分子对中国传统的排斥源于他们想要挣脱长期以来所受的传统文化的束缚,“五四”知识分子们较易接受西方社会对中国传统法律文化有关问题的批判,并试图改革它们。美国威斯里安大学东亚研究学院教授、五四运动研究专家舒衡哲在赞赏五四时期年轻人的活力和批判性自觉的同时,也为那个痴迷于“新”东西的时期对传统文化的破坏深感惋惜。认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以前对“五四精神”的定义是有问题的,那就是更注重行动而不是反思。作者呼唤在21世纪要反思“五四”,对精神层面的“五四”的注解与把握有助于当今知识分子更好地为21世纪的全球文化作出贡献。①舒衡哲著,褚国飞译:《新五四精神有助于21世纪全球文化》,《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4月25日。
关于中共与苏联、共产国际关系研究。在既有研究成果基础上,俄罗斯学者借助传统档案优势,围绕联共 (布)、共产国际制定中国政策的相关机构和重点人物展开研究,推出一系列新成果,使研究更加细化和深入。
俄罗斯远东研究所资深学者А.И.卡尔图诺娃利用大量档案资料,特别是《联共 (布)、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集,完成《1926年联共 (布)中央政治局两个中国政策问题委员会的成果和结论》②КартуноваА.И.Итоги и выводы двухкомиссий Политбюро ЦК ВКП (б)по вопросам китайской политики (1926г.) // Китай на пути к возрождению.М.2014.С.418-433.一文。文章详细介绍了联共 (布)中央政治局1926年先后组建的两个委员会——以布勃诺夫为主席的中国问题委员会和以托洛茨基为主席的苏联对日本和中国政策委员会——的组建背景、人员组成和在中国的主要活动。通过对历史记录的研究,作者提出,托洛茨基委员会的许多结论并非建立在对中国军政局势和民族革命运动形势的准确信息基础之上,这导致了联共 (布)中央政治局作出了过于信任广东“左派”政府的决定。
远东研究所研究员И.А.索特尼科娃《20世纪20—30年代的共产国际执委会国际关系处上海站》③Сотникова И. А. Шанхайский пункт Отдела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связи ИККИ в 1920—1930 гг.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Востока№5за2014г.一文,从共产国际最早在中国设立的情报机构的建立、发展、人员情况及其主要任务的角度反映了中共早期历史。1920年8月共产国际执委会决定建立专门负责境外秘密工作的机构。11月机密处成立。1921年6月更名为共产国际执委会国际关系处。按照1921年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通过的二月决定,共产国际执委会同境外共产主义政党的一切联系均需通过国际关系处实现,包括通过各种途径传递的信息、文件、指示、宣传材料、物资、经费及人员往来。1921年1月,共产国际在伊尔库斯克成立在远东的代表机构——远东书记处,履行国际关系处在远东的职能。1921年9月,远东书记处组建上海联络站,这也成为共产国际在亚洲最大的联络点。作者详细考察了上海联络站隶属的共产国际组织机构的演变、工作人员的更迭及共产国际、联共 (布)中央如何通过联络站实现对中共的指导和援助,特别强调了其对中央苏区定期得到莫斯科资金援助发挥的作用。
А.И.卡尔图诺娃的另一篇文章《契切林在苏俄制定对中国政策中的作用》④КартуноваА.И.Роль Г.В.Чичеринав китайской политикеСоветской России,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4за2014г.,充分利用俄罗斯近年公布的绝密档案,特别是俄共 (布)、联共 (布)中央政治局会议记录,通过大量历史细节,介绍和评价了担任苏联 (俄)外交人民委员12年之久的契切林在苏俄制定对中国政策中的重要作用。
关于抗日战争研究。国外学者关于中国抗日战争的相关研究成果内容涉及抗战时期的中国经济与社会、中国外交、战争遗产等问题。但在抗战时期中国战场的军事斗争研究方面,西方学者的着眼点仍在盟军中西方国家参加的战斗,对中国人民的抗战活动描述较少。
在抗战时期的中国经济与社会研究方面,美、中、日三国学者共同发起的“中日战争国际共同研究”项目成果之一—— 《战时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⑤久保亨、波多野澄雄、西村成雄編:《戦時期中国の経済発展と社会変容》,慶應義塾大学出版会,2014年。论文集,从工业、银行、保险、贸易、交通、矿业及边疆开发政策等多个侧面,对抗战时期中国经济发展和社会变化作了分析与评价。日本学者石岛纪之长期从事抗日战争史研究,其新著《中国民众的日中战争:饥饿、社会改革和民族主义》①石島紀之:《中国民衆にとっての日中戦争:飢え、社会改革、ナショナリズム》,研文出版,2014年。从饥饿引发的粮食问题、日本侵略引发的民族主义以及抗日根据地为动员民众而实行的社会改革三个方面,探讨了中国民众与这场给中国带来深重灾难的战争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在第二部分“社会改革与民族主义”,作者以太行根据地为例,用翔实的史料,阐述了中国共产党团结当地民众创建太行根据地,并想方设法克服危机使根据地不断扩大的过程。
在抗战时期的中国外交研究方面,最值得关注的是由西方中国抗日战争研究领域知名学者方德万、戴安娜·拉里和麦金农主编的论文集《二战时期对中国命运的磋商》②HansvandeVen,DianaLary,StephenMacKinnoned.,NegotiatingChina’sDestinyinWorldWarII,StanfordU-niversityPress,2014.。文集中多篇论文曾被中国方面选编的《战时国际关系》③参见杨天石、侯中军编:《战时国际关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一书收录,比较两本文集,明显可见国外学者关注的重点:一是强调中国国际地位的重大转折发生在二战时期,中国国际地位从战前的无足轻重到战后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发生了巨大转变。这种转变与二战期间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在亚洲势力衰弱时急需中国发挥同盟作用有关。这一地位的奠定对中国今天发展为世界重要力量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二是强调中华民国政府战时在外交方面的努力和成效,打破了以往西方比较流行的轻视中华民国政府战时外交能力及作用的论点。认为战时国民政府始终在寻求增强自身国际地位的政策,努力恢复中国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失去的边境领土,并且成为公认的一个有决心和能胜利的重要联盟力量。三是强调把战后对日关系,包括对日本的态度、对日本战犯的审判等作为抗战研究的一部分。重视抗日战争遗产对当代中国发展、东亚政治以及国际关系发展影响的研究。同样从一个侧面反映战时中国政府努力提升自身国际地位行动的,还有美国马里兰大学巴尔的摩分校欧阳梅的文章《为公平而战:大西洋海战中的中国船员1939—1945》④MeredithOyen,“FightingforEquality:ChineseSeamen intheBattleoftheAtlantic,1939—1945”,Diplomatic History,Vol.38,June2014.。作者通过研究二战中英美和中国解决在大西洋航线工作的中国海员逃跑问题,分析这一现象背后英美外交政策中的种族平等问题,并对在此期间中华民国政府保护海外公民的积极行动给予了肯定。
在对战争遗产相关问题研究方面,战争记忆是近年来国外学者关注的一个新研究领域,充分反映了国外学者问题导向的研究特点。分析中国、日本及亚洲其他国家对中日战争历史问题的认识,以及由此对现实国际关系特别是东亚关系和东亚政治的影响是开展这一研究的重要目的。《直面二战记忆》⑤DanielChirot,Gi-WookShin& DanielSneidered.,ConfrontingMemoriesof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Legacies,UniversityofWashingtonPress,2014.是一本从全球视角研究欧洲和亚洲对待战争记忆问题的论文集。文集汇集了多个学科领域专家的观点,重在分析不同国家和民众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记忆及其带来的持续影响。美国华盛顿大学亨利·杰克逊学院教授丹尼尔·奇洛特的文章《认罪既不寻常也不容易:欧洲和东亚关于二战历史记忆的比较》⑥DanielChirot,“AdmittingGuiltIsNeitherCommonNor Easy:ComparingWorldWarIIMemoriesinEuropeand EastAsia”,inConfrontingMemoriesof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Legacies,pp.13-44.,重点从教科书等问题比较德国和日本对战争罪行的认识,认为日本试图通过历史教科书来美化侵略战争的做法,伤害了许多亚洲国家人民的感情。作者对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作了初步分析,认为一是美国为了更好地控制日本,同意保留天皇,使日本更容易逃避责任;二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日本占领过的国家在决定日本命运的时候几乎没有作任何发言;三是到中国和韩国开始要求日本道歉时,日本的官方态度已经形成,且积习难改;四是对通敌者的态度。在欧洲,德国罪行受到谴责的时候,许多帮助过纳粹的人被忽视了,但在亚洲通敌者受到谴责,日本减轻了自己道歉的压力。美国斯坦福大学亚太研究中心副主任丹尼尔·施耐德《中断的记忆:东北亚关于战时记忆的争论》①DanielSneider,“InterruptedMemories:TheDebateover WartimeMemoryinNortheastAsia”,inConfronting Memoriesof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Legacies,pp.45-76.研究了东亚国家对日本侵略历史的不同反应。美国波士顿大学国际关系学副教授托马斯·伯格的《不同的笔触:欧洲和亚洲的历史现实主义与历史政治学》②ThomasBerger, “DifferentStrokes:HistoricalRealism andthePoliticsofHistoryinEuropeandAsia”,inConfrontingMemoriesof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 Legacies,pp.79-104.,用比较研究的方法说明亚洲历史政治学的特点。美国斯坦福大学亚太研究中心主任申基旭的《东北亚的历史调和:过去的努力、未来的举措和美国的角色》③Gi-WookShin,“HistoricalReconciliationintheNortheast Asia:PastEfforts,FutureSteps,andtheU.S.Role”,in ConfrontingMemoriesof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Legacies,pp.157-185.,认为作为战败国的日本对历史的记忆是有选择的,缺乏对战争历史全面、理性的认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吉尔伯特·罗兹曼的《东北亚的历史记忆和国际关系》④GilbertRozman,“HistoricalMemoriesandInternational RelationsinNortheastAsia”,inConfrontingMemoriesof WorldWarII:EuropeanandAsianLegacies,pp.211-233.,关注东北亚地区对战争记忆认知构成的比较,主要研究战争对国家间关系及亚洲民族主义的持续性影响。
此外,也有研究成果重点关注了中国抗战时期的沦陷区。如美国德克萨斯州立大学约瑟夫·伊克在《谋私利的合作: “汪夫人”在广东省的政治遗产1940—1945》⑤JosephK.S.Yick,“‘Self-ServingCollaboration’:the PoliticalLegacyof‘MadameWang’inGuangdongProvince,1940—1945”,AmericanJournalofChineseStudies,Vol.21,No.2,October,2014.一文中,研究了汪精卫夫人陈璧君及其家族对广东的治理问题,勾画出伪政权与日本控制之间的复杂关系。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历史系的安尼卡·卡尔弗所著《赞美帝国:日本在伪满洲国的前卫宣传》⑥AnnikaA.Culver,GlorifytheEmpire:JapaneseAvant-GardePropagandainManchukuo,UniversityofWashingtonPress,2014.一书,描写了日本一些曾经的左翼知识分子、作家、艺术家在伪满洲国开展帝制文化宣传,用前卫的作品来赞扬法西斯国家的现代性,支持日本对中国东北的殖民侵略,分析了这一现象背后的文化、社会心理因素。
关于解放战争研究。1945年是中国从抗日战争结束转向解放战争的一年,美国专栏作家理查德·伯恩斯坦的《中国1945:毛泽东的革命与美国注定的选择》⑦BernsteinRichard,China1945:Mao’sRevolutionand America’sFatefulChoice,AlfredKnopf,2014.一书,从美国对华政策演变角度讲述了1945年中国的政治形势、国际形势的复杂多变与美国的政策选择。作者描述了美国对华政策的演变,从华盛顿的对华政策大辩论、驻华大使赫尔利辞职,到马歇尔在中国的调停,杜鲁门总统作出最终的决定。作者认为,中国内战不可避免,因为当时中国的国共双方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和平分享权力的方案,这也是为什么马歇尔使团注定失败的原因。所以对美国来说,根本不存在一个“失去的机会”。苏联出兵中国东北才是决定中国与美苏关系的主导力量。作者认为,毛泽东倒向苏联的决定是出于现实考量和意识形态的结合。毛泽东认为苏联是全球革命无可争议的领导者,而美国被认为是嗜血、反动的国际资本主义的总部。二战期间,毛泽东缓和了这种观点,但这只是战术性的和暂时的。他对斯大林的忠诚以及对与苏联结盟的信念则是战略性的和持久的。因此,“倒向某一边”是毛泽东注定的选择,不管美国怎么做,他都会作出这个决定。
日本学者饭塚靖的《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东北根据地的武器生产》⑧飯塚靖:《国共内戦期·中国共産党による東北根拠地での兵器生産》,《下関市立大学論集》,2014年,第1—25页。,运用大量史料,梳理和分析了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东北地区的武器生产情况。作者指出,战争初期,中共军队在东北使用的多是日军遗留的武器弹药。这主要是苏军接收的日军武器、在苏军默许下从苏军管理的仓库运出的日军武器,以及中共军队在各地搜集的日军武器。凭借这些武器,中共军队在内战中取得了多次胜利,并缴获了国民党军队的大量武器弹药。同时,中共在东北组织军工部,并在东北根据地创建多个兵工厂,开展武器生产和修理工作。中共想方设法克服在设备和技术能力方面的不足,使弹药生产取得积极进展。依靠军工部生产提供的武器弹药,加之日军遗留武器和缴获的国民党武器,中共拥有了辽沈战役取得胜利的物质保证。作者认为,抗日战争时期中共在根据地的小型工厂里只能生产子弹、手榴弹、迫击炮弹等,而在东北开展真正意义上的武器生产,使得中共在技术获得和人才培养方面积累了非常重要的经验。这些经验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生产武器的基础。在东北领导武器生产的共产党干部和技术人员,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军事部门和武器生产部门发挥了重要作用。作者最后指出,辽沈战役结束后,东北军事工业进行重组,削减军事生产并向民用生产转变,通过整合各地军工厂和依靠苏联援助推进机械设备的现代化。
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中共党史研究
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中共党史一直是西方学者感兴趣的研究领域。美国《当代中国》杂志2014年9月号刊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早期的政治遗产专题”①PoliticalLegaciesoftheEarlyYears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JournalofContemporaryChina,Vol.23,No.89,September2014.,虽然论文作者以中国学者为主,但体现了国外学界对这一问题的重视程度和努力倾听中国学者声音的愿望。本年度这一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主要涉及抗美援朝、“文化大革命”、中外关系方面。
关于抗美援朝研究。一直以来,国外学者对中国出兵朝鲜的原因大体分成两派,一派强调“国家利益”,另一派强调 “意识形态”。“国家利益”派的学者认为毛泽东是不情愿参与朝鲜战争的,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安排,或是说被斯大林和金日成造成的既成事实强迫出兵的。甚至有一些学者认为,斯大林为防止毛泽东成为“东方的铁托”,在中国门口制造了冲突将北京拉入与美国战斗的危机中。“意识形态”派的学者主要强调毛泽东“继续革命”的内在逻辑,包括对国际共产主义理想和国家安全的考虑,使毛泽东认为与美帝国主义的战争不可避免。因此,意识形态在中国决定出兵朝鲜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且中国不是犹豫而是积极的出兵朝鲜。美国俄亥俄州阿克伦大学历史系盛慕真撰文《毛泽东在朝韩冲突中的角色:一个修正》②MichaelSheng,“Mao’sroleintheKoreanConflict:A revision”,Twentieth-CenturyChina21,Vol.39,No.3,October2014.,对两种观点提出不同的看法和修正。作者认为上述观点在本质上都是系统论或是结构论,他们关注的是毛泽东是受意识形态的驱使还是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而很少关注毛泽东自身的抱负、主观的情感,以及其他可能影响决策制定的个人性格特质。总的说来,作者对西方学者在抗美援朝方面研究情况的归纳有一定的道理,并且尝试运用心理分析方法从另一个侧面进行研究,这种探索值得肯定。但历史的发展是多种因素合力促成的,过度强调和挖掘毛泽东个人的心态对决策和时局的影响往往会使结论失之偏颇。
日本学者山口信治的《朝鲜战争与中国军事工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军事工业建设计划1949—1953》③山口信治:《朝鮮戦争と中国の軍事工業:中華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における軍事工業建設計画1949—1953》,《戦史研究年報》2014年3月,第76—101页。,运用大量史料,通过考察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军事工业建设的构想、计划、过程及领导体制,得出三点结论。第一,朝鲜战争使中国的军事力量建设构想发生重大改变。新中国成立前后中国共产党军事工业建设构想的主要内容有:因内战终结而向平时体制转变、加强海军空军建设以解放台湾、建设与社会经济发展相适应的渐进式的现代军事工业。但是,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和美国进入战争状态,这种构想发生了改变。中国中止了向平时体制的转变,因解放台湾为时较远而降低了海军建设的重要性,战争使加速建设军事工业成为必然。特别是中国的直接参战,使得这种变化极为巨大。第二,中苏军事同盟在朝鲜战争期间得以深化。苏联不仅向中国出售武器,而且支援中国的军事工业建设。这促进了中国武器装备的现代化,人民解放军的装备由各国武器混用逐渐统一为使用苏式武器。第三,中国参战及此后的强化军事工业建设和开始计划经济建设,必须构建中央集权式的政治体制。为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和开始实施计划,集权化成为必然。但这种中央集权化同时伴随着党内权力结构的重组。
关于“文化大革命”研究。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研究系教授吴一庆所著《边缘上的文化大革命》①YichingWu,TheCulturalRevolutionattheMargins,HarvardUniversityPress,2014.一书,从制度层面讨论“文化大革命”中草根阶层的全面造反,侵蚀国家机器的运转,并动摇国家的基础制度。该书出版后获得美国社会科学历史学会最佳学术著作奖。作者认为,“文化大革命”作为自上而下的革命,毛泽东与响应他号召的红卫兵和工人仅有微弱的联系。但正是这些来自草根阶层的年轻的造反者们使“文化大革命”更加激进。当国家机器被破坏,国家制度基础被威胁,毛泽东下决心制止这种危机。作者认为1968年至1969年对群众的遣散是一系列应对和压制不同意见行动的开始,这使得之后10年的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2014年是《毛主席语录》出版50周年。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这本小册子在全球用30多种语言发行了10亿多册。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历史学副教授亚历山大主编的《毛的小红书全球史》②AlexanderC.Cook,Mao’sLittleRedBook:AGlobalHistory,CambridgeUniversityPress,2014.一书收集了多国学者关于毛泽东语录研究的论文15篇,探讨了《毛主席语录》得以全球传播的渠道,以及该书在多个国家政治和人民生活中发挥的作用和影响,是一本书籍史、社会史与政治史相结合的重要研究文集。而《红色美学:媒介与1949年后中国电影中的海报运用》③StephanieHemilrykDonald,“RedAesthetics,IntermedialityandtheUseofPostersinChineseCinemaafter 1949”,AsianStudiesReview,Vol.38,No.4,2014.考察了1949年以后新中国电影海报的表现形式与日益强烈的政治符号特点,重点研究“文化大革命”中革命海报对电影创作宣传的影响。
关于中外关系研究。在国际冷战史研究的多视角化影响下,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中国对外关系研究更加丰富和深入。其中的中美关系、中苏关系、中日关系研究在采取新视角、挖掘新资料、推出新观点方面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美国德州农工大学宋明 (音译)《毛革命时期的一个例外:1972—1978年中国从美国的粮食进口》④SongMin,“ADissonanceinMao’sRevolution:Chinese AgriculturalImportsfrom theUnitedStates,1972—1978”,DiplomaticHistory,Vol.38,No.2,April2014.一文,记述了20世纪70年代中国从美国进口农业产品和农业相关技术的曲折过程,到1974年,美国成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美国出口中国的农业产品占两国贸易总额的70%。作者认为,在毛泽东继续革命思想的指导下,中国现代化建设者一方面抓住了向美国市场开放的空前机遇,另一方面又被不能超越的意识形态束缚。文章论述了中国当时不同级别的官员为避免意识形态影响扩大贸易所作的努力,以及中美贸易由量的扩张到质的转变的过程。作者认为,20世纪70年代中美关系的发展对改善中国在世界市场的形象有所帮助,促使中国通过不断改革来实现经济建设。但中美贸易及其导致的贸易不平衡对毛泽东的意识形态改革形成了压力。二者的矛盾表明了继续革命和经济现代化这两个进程的不协调和不一致。通过这个教训,毛泽东时代之后的中国领导者在1978年许可了国外进口并避免了对此问题的争论,中国停止了在开放国门和闭关锁国之间的摇摆不定。从此中国成为世界主要市场,而这种力量对中美关系的影响意义深远。
研究冷战时期中苏关系史的学者对中苏分裂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中苏分裂究竟是意识形态分歧的结果,还是文化的不同,或是国家利益的冲突所导致?对于这个问题,主要有四种观点:一是国家利益冲突说;二是中、苏、美三国相对的军事政治力量变化逐渐使中苏联盟的基本原则受到质疑,并最终导致了联盟的崩溃;三是中苏两国国内政策对中苏联盟的影响;四是意识形态的作用。美国奥多明尼昂大学副教授奥斯汀·杰西尔德的专著《中苏同盟:国际关系史》①AustinJersild,TheSino-SovietAlliance:AnInternational History,UniversityofNorthCarolinaPress,2014.,作为“新冷战史”系列丛书之一,对中苏分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该书将研究视角放在苏联和东欧援华专家对中苏关系的反应和影响上,从社会和文化视角研究中苏同盟及中苏分裂。作者认为,虽然毛泽东个人对中苏分裂的作用不可小视,但建设富有成效的中苏关系障碍重重,不能将中苏分裂的责任归咎于某一个人。书中除利用中、俄、美档案外,还利用了民主德国、捷克斯洛伐克档案。作者将中苏同盟破裂的原因归结为以下三点:第一是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第二是中国人在50年代逐渐恢复的民族自豪感挑战苏联在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导地位;第三是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实用主义。他们对社会主义阵营的发展有着自身的意图和目标,为此他们在中苏分裂问题上选择与苏联站在一边。该书揭示了社会主义阵营内民众交往层面存在的巨大障碍,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理解中苏分裂的新视角。
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日本东京大学出版会2012年出版《日中关系史 1972—2012》丛书中的三卷 (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该丛书原计划出版三卷,但因为钓鱼岛问题中日两国关系紧张并且恶化,出现了所谓“2012年问题”。为此,2014年增加出版了由园田茂人主编的第4卷“民间交流卷”②園田茂人編:《日中関係史1972—2012.4》,東京大学出版会,2014年3月。。该丛书对中日关系的发展进行了综合性的考察和详细的探讨。按日方编者的话说,这套书的编撰“是综合把握和详细探讨日中关系的前所未有的一次尝试”,“世界上的两国关系史,很少能得到如此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可以视为日本国内近40年日中关系研究的集大成者,作为研究和现实政策的参考,都具有很高的价值。“民间交流卷”分“超越对立与摩擦” “新的‘民’的诞生与日中关系的走向”“日中关系40年——回顾与展望”三个部分,由对从事中日邦交正常化及其后建立两国友好关系的5位日本政治家关于“挖井人”的访谈,以及在日本从事研究工作的中国留学生及教授的5篇文章组成。多数文章都强调了开展民间交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改革开放新时期的中共党史研究
改革开放新时期的中共党史研究,涉及当下中国政治、经济、社会、外交、国防等一系列举措,关乎中国的发展与走向。因此,对于改革开放新时期的研究成为国外学者关注和研究的重中之重。及时追踪,广泛涉及,成果丰硕,成为这一时期国外中共党史研究的特点。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思想、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中国人口政策调整、中国共产党党的建设等方面成为本年度国外学者研究的主要内容。
关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思想研究。美国著名中国问题专家戴维·兰普顿《跟随领导人:执掌中国——从邓小平到习近平》③DavidLampton,FollowingtheLeader:RulingChina,fromDengXiaopintoXiJinping,UniversityofCalifornia Press,2014.一书指出当代中国领导人面临的挑战,梳理了中国领导人的治理观及其变化。作者考察了近40多年来中国领导人关于治理及对外关系等问题相关观点的演变、中国政治机构的变化,阐述了中国治理与对外交往存在的问题,评估了中国的发展道路。尽管该书的一些观点值得商榷,但也有一些观点值得思考和借鉴。如认为中国正处在重要关头,改革使中国发生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并达到前所未有的地位,同时也带来巨大的挑战。中国领导人应继续创造性地改革,原地踏步的危险比奋勇直前的危险更大。中国现在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依赖国际社会,也更有实力和信心处理对外关系。作者认为随着中国的发展,利益更加多元化,公众需求增加,媒体环境更加复杂,这使得政策制定的环境更为复杂,而最为复杂的是外交政策的制定。作者对中国的政策制定轨道总体持乐观态度,同时也关注到其中的问题。主要是中国处在“制度化”进程中,他担心国内和国际的形势会干扰甚至破坏这个制度的建立和运行。
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М.Л.季塔连科院士对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共产党思想理论的创新及其内在延续性给予了充分肯定。在《中俄国家转型之特点:与俞可平的对话》①Титаренко М.Л.Об особенностяхтрансформации КитаяиРоссии(ДиалогсЮйКэпином).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Востока№2за2014г.一文中,季塔连科提出,中国共产党形成了一整套相互联系的政策和论断,通过制定新的理论和政治方针,中国从虚无缥缈的政治乌托邦成功着陆。中国将这些新原则解释为对马列主义基本原理的创造性发展和中国化,并统称为“邓小平理论” “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如今,又增加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方针。中国复兴国家、制定经济政策与和平发展“路线图”的经验不仅得到其他正在探索独立发展和现代化道路国家的尊重,而且值得他们进行全面的研究。
关于经济问题研究。关于经济改革的研究成果较多,有对中国经济发展历程的整体研究,也有对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等问题的重点关注。美国鲍尔州立大学荣誉教授郑竹园所著《中国的经济发展1950—2014:根本性转变与长期展望》②ChengChu-Yuan,China’sEconomic Development 1950—2014:FundamentalChangesandLong-termProspects,LexingtonBooks,2014.一书,是作者多年对中国经济研究的汇集,涉及多个领域,包括文化与意识形态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中国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过程;基础工业和科研力量;21世纪中国经济发展计划;国际经济关系,包括中美、中日经济关系和中国加入WTO;海峡两岸经济关系,大中华经济圈的形成;中国21世纪全面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的前景等内容。作者在探讨中国经济发展的思想背景时着重强调三个方面:一是东亚国家现代经济发展背后的文化因素,二是孙中山的思想,三是毛泽东的经济思想。该书以简洁明了的阐述和系统全面的介绍得到国外学术界的肯定。
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著名学者、《远东问题》杂志主编В.А.波尔加科夫一直关注中国经济改革的进程和走势,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问题是其近期研究的重点。在《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当前形势与前景》③Портяков В. А.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модели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роста в Китайской Народной Республике: современные тенденци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4 за 2014г.一文中,波尔加科夫提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史上有过一系列组织经济增速的或大或小的跨越,其消极后果不止一次要借助专门的调整政策来消除。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限制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要素是投资。那时国家丰富的劳动资源被认为是取之不竭的,而经济增长对环境的破坏却没有得到关注。中国第一次提出经济增长模式要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是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当时对中国发展不利的外部环境和中国的国内形势决定的。国外投资锐减,其结果是经济增速落至改革以来的最低水平,于是高效集约利用国内生产要素成为必然要求。随着1992年邓小平发表南方谈话,坚持更加独特的市场经济改革,中国经济又得到内外资源补给,由此一来,修正传统经济增长模式的思想又被推迟数年。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也给中国许多产能过剩的工业产品提供了销售的补充市场,这不仅使中国成为全球贸易大国,也使中国保持着向有利于出口的经济增长要素方向倾斜。作者认为,中国实现经济结构调整的一个总方向是发展新兴战略产业,而这取决于中国科技潜力的发展及其成果转化。早在2006年中国领导人已经提出逐渐向创新型国家转变的任务,但科技进步作为国家经济增长要素作用的推动相对迟缓,其主要原因是国家对高新技术领域的财政投入不足。作者认为,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型是一项庞大而艰巨的任务,其实现至少要用未来十年的时间。中国需要保持经济高速增长,这被认为是保障可接受的就业水平和社会稳定所必需,但与此同时,中国也需要更加长远的战略眼光。
除了从中央层面和国民经济整体范围考察,В.А.波尔加科夫还从局部和地区维度观察、分析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的过程、特点及其结果。其另一篇文章《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中深圳经济发展之特点》④ПортяковВ.А.Особенности развития экономики Шэньчжэнявусловияхмодификациимоделиростав КНР.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Востока№2за2014г.阐述了近年来深圳经济发展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作者认为,深圳经验之所以重要原因有三:一是深圳是中国对外经济联系、行政管理、经济社会领域改革等各种创新的试验场;二是深圳经济的巨大规模和多元化结构;三是在深圳不长的经济发展史上,几次转变自己的经济功能,而转变以投资和出口为支撑的经济增长模式的任务早在5年前已进入实践层面。在作者看来,深圳经济增长模式转型有着不同于全国的自身特点,不是靠提升内需,而是靠产业结构调整,首先是工业生产结构调整和服务业的发展。深圳由历史上从事委托加工、来样加工的中小企业为主体的经济模式短期内转型为新型、生态友好型城市的成功经验值得关注。深圳明确指向并充分显示和发展了城市所具有的一切比较优势。作者认为,深圳发展现代工业和服务业的步骤和举措应引起俄罗斯学界和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因为“深圳模式”是成功发展非能源型产业的范例。
美国中国经济问题专家尼古拉斯·拉迪在《超越毛泽东时代计划经济的市场经济:中国私营企业的崛起》①NicholasR.Lardy,MarketsOverMao:TheRiseofPrivate BusinessinChina,PetersonInstituteforInternationalEconomics,2014.一书中,描绘了市场在中国经济中作用不断加强的图景,反驳了普遍存在的一种观点,即中国的经济发展依赖于政府对经济“制高点”——国家经济命脉的控制。作者认为,中国未来增长的主要源泉在于市场而不是国家推动,私营企业将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来源,劳动创新的唯一资源。在过去的15年里中国的私营企业已经持续增长和繁荣,并且现在有超过3/4的工业生产和相当数量的工业资产投资。此外,中国的私营企业现在吸引着不断增长的银行金融份额并且享受着相当高比例的返还,这个比例要高于国家公共部门,表明私营企业更有可能继续突破国有企业的领地。虽然国有企业仍在中国重要经济部门中占主导地位,但它们的重要性已不断地减退。拉迪同时强调,应在目前仍然受到保护的能源、金融等领域提高竞争。
关于中国社会问题研究。在中国当前面临的众多社会问题中,人口问题不但关系中国社会稳定,也关乎中国经济未来走向。因此,近年中国人口问题成为国外机构、学者研究的重要课题。在西方,否认发展中国家快速人口增长对经济、资源环境有不利作用的观点,渐成学术界主流倾向,人口也变为支撑经济增长的红利。随着中国人口增长放缓、老龄化加剧、人口政策调整,此种观点进一步发展。9月25日,多位美国学者在美国《国际利益》杂志网站发表观点。传统基金会亚洲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奥莉薇娅·易诺士称,随着中国人口的快速老龄化,中国早些时候推出的“单独二孩”政策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劳动人口有所补充,但效果有限,为了人民的福祉和经济的健康发展,中国应该对其人口政策进行反思和大调整了。美国经济学家尼古拉斯·埃伯施塔特认为,即使北京废除计划生育政策,中国的经济增长仍会在本世纪20年代开始下降,因为中国下一代的劳动人口数量实在过小。文章称,根据预计,中国自1979年实施计划生育政策之后少出生约4亿人口。该政策不仅打破了正常的人口结构,还由于受到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造成更严重的性别比例失衡。据估计,中国老龄人口将在2020年前增加60%,而劳动人口则将减少35%,这样前所未有的人口结构转变给中国和中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挑战②http://china.cankaoxiaoxi.com/2014/0928/512.。
比较而言,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学者О.А.瓦列里耶芙娜对上述问题的分析和评价更为全面和客观。瓦列里耶芙娜对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调整给予了及时的追踪研究。其文《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变化:原因和预期效果》③ПочагинаО.А.Изменениеполитики《однасемьяодин ребенок》 вКитае:причины и ожидаемые результаты,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 2за 2014г.充分肯定了中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取得的显著成效。中国实现了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均衡发展,降低了人口增长速度,提高了人口素质,使居民生活水平明显提高,资源短缺问题得到缓解,人口增长对环境的压力有所减轻,为改革后几十年经济的快速增长创造了有利条件。文章认为,中国继续坚持计划生育政策既是出于财政支出的考虑,也有自然资源短缺、生态环境恶化、需要不断提高居民生活水平等方面的原因。不过,对计划生育政策的修改也十分必要。中国一直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导致人口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失衡、劳动年龄人口减少,这引发了一系列相关联的社会问题,也使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面临严峻挑战。从中长期看,计划生育新政的实施有利于稳定劳动年龄人口数量,降低老龄化速度,改善中国人口的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也有利于为降低一直偏高的储蓄率和扩大内需创造客观基础,促进商品服务市场的发展。这些都会对中国经济产生积极影响,从长期看将为经济增长带来新动力。同时,这也符合社会期待,有助于中国国际形象的进一步改善。
关于中国共产党党的建设问题研究。新西兰坎特布雷大学社会和政治学院副教授安妮·玛丽·布蕾迪一直比较关注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2014年主编了《中国的思想管理》①Anne-MarieBrady,China’sThoughtManagement,Routledge,2014.一书。作者认为,自1989年以后,中国共产党重新重视宣传和思想工作的现代化,力图克服在国家和地方层面存在的思想危机,恢复在中国社会的主导作用。通过对北京奥运会宣传、当代中国的经济宣传、儒教、汉语和传统在宣传中的作用、当代中国外交政策中儒学概念的运用,以及对“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活动进行分析研究,探讨了中国共产党在当今建立市场友好型、发展高新科技创新、淡化政治的新的宣传方法。美国华盛顿大学艾略特国际关系学院的政治学和国际关系教授狄忠蒲的论文《谁想成为一个共产党员?中国的职业激励和忠诚动员》②BruceJ.Dickson,“WhoWantstoBeaCommunist?CareerIncentivesandMobilizedLoyaltyinChina”,The ChinaQuarterly,No.217,March2014.,运用统计数据分析了中共党员入党的动机、入党对事业发展的影响、现代中共党员的政治信仰和政治行为及其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党员组成的变化趋势。作者得出结论,中国共产党在招募新党员和发展经济方面取得了成功,但要真正获得党员政治上的支持,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美国吉尔佛大学政治学教授郭学智 (音译)《遏制党内腐败:中国的中纪委》③GuoXuezhi,“ControllingCorruptionintheParty:China’sCentralDisciplineInspectionCommission”,The ChinaQuarterly,No.219,September2014.一文探究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系统的情况。文章分析了中纪委及其下属机关的组织架构、办事程序、纪律处分的规范和标准,以及中纪委运作的方式。详细描述了中纪委在中国政治运作中所发挥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文章指出,独立性缺乏,结构性和体制上的因素,以及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制约了党的纪检机构对党员干部的有效约束及惩治腐败的力度和成效。
应该说,这些研究看到了新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组织工作的变化、适应和挑战,分析了问题的原因,对我们有一定的启发作用。但不少论据所使用的统计方法还有片面性,其结论值得商榷。
此外,2014年的国外中共党史研究还涉及其他一些方面,如重要人物研究和中共党史学研究。
在重要人物生平和思想研究方面,俄罗斯学者Д.A.阿林切娃和А.B.潘佐夫合著的《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与蒋介石的新独裁主义:20世纪中期中国社会进步的两种理论》④Аринчева Д. А., Панцов А. В. 《 Новая демократия》Мао Цзэдунаи новый авторитаризм Чан Кайши: две парадигмы общественного прогрессаКитая середины XX века, Проблемы ДальнегоВостока№1за2014г.,探讨了毛泽东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来源、提出目的及背景。文章认为,共产国际和斯大林的态度和指示对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提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新民主主义理论是同共产国际七大以后斯大林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政策的调整相一致的。作者将研究的切入点放在新民主主义理论提出的策略目的和共产国际的战略目标,忽视当时中国革命的实际,其结论不免有失偏颇。英国杜伦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创始人迈克尔·狄龙完成的邓小平传记《邓小平:打造现代中国的人》⑤MichaelDillon,DengXiaoping:TheManWhoMade ModernChina,I.B.Tauris,2014.,用2/3篇幅重点对1978年以前邓小平的生涯做了细致描写,认为这些岁月的经历是邓小平性格、政治风格和领导风格形成的时代,邓小平在80年代以后处理许多重大事件时表现出的特点和风格是与其之前的经历分不开的。该书弥补了傅高义《邓小平和转折时代的中国》一书中对邓小平早年生涯描写的不足。印度历史学家罗摩占陀罗·古哈编辑的《现代亚洲的创造者》①RamachandraGuha,MakersofModernAsia,Belknap Press,2014.和日本《朋友》杂志刊登的特集“战后中国领导者”②杉浦康之:《戦後の中国の政治指導者 (1) 「知日派」周恩来の実像:建国初期から日中国交正常化までの中国の対日政策と対日工作》,《鵬友》2014年5月,第2—28页;門間理良:《戦後の中国の政治指導者 (2)革命家·戦略家としての毛沢東》,《鵬友》2014年7月,第1—11页;杉浦康之:《戦後の中国の政治指導者 (3)「現代中国の父」鄧小平:ポスト毛沢東時代における政治的決断》,《鵬友》2014年9月,第1—27页;門間理良:《戦後の中国の政治指導者 (4)江沢民:解放軍の掌握過程と功罪》,《鵬友》2014年11月,第1—15页。,收录和刊载的多篇文章从不同角度对多位中共领导人作了研究和分析。
在中共党史学研究方面,日本学者石川祯浩的《中国共产党党史资料编纂的起步——以20世纪50年代〈党史资料〉杂志为线索》③石川禎浩:《中国共産党による党史資料編纂の歩み——1950年代の雑誌『党史資料』を手がかりに》,《東洋史研究》2014年6月,第99—135页。,简要回顾了新中国成立前党史资料的搜集工作,重点考察了1951年中宣部《党史资料》的创刊、编辑及发行情况,并对该杂志收录的两份资料——陈潭秋《回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和施平《英勇的西征》的编辑情况作了考证。日本学者田中仁的《20世纪80年代中共党史的重建与展开》④田中仁:《一九八〇年代における中共党史研究の再建と展開》, 《阪大法学》2014年11月,第753—772页。,从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和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的成立、第二个历史决议的通过三个方面,考察了20世纪80年代中共党史研究制度的重建。介绍了80年代中共党史资料的搜集、整理和出版情况,特别强调198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的颁布,使革命文献得到重新定义。作者通过《遵义会议传达提纲》 《八一宣言》《关于军事战略问题的决议》《〈毛泽东选集〉关于西路军的叙述》4个事例,探讨其在20世纪80年代 (从真理标准讨论到《档案法》的制定)党史研究制度的重建及革命文献重新定义过程中反映出的问题。文章最后指出,21世纪以来,随着经济的调整发展,中国逐渐迈入世界大国的行列。同时,中国也在构建后革命时代的新型国家—社会关系。如此一来,以制定档案法为契机的国家权力制度化,又引发了一些新问题,如信息公开的制度化。也应该在这个新的水平上对中共党史研究再作思考。在国外特别是西方国家,一般没有非常明确的中共党史研究概念。因此,日本明确并形成传统的中共党史学研究成为国外中共党史研究的独特部分。这些都使国外中共党史研究更加丰富与多样。
(本文作者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副研究员北京 100080)
(责任编辑 薛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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