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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2015-01-29刘学安

翠苑 2014年6期
关键词:镇里张超支书

三人还没到村口,就见树上贴满了欢迎的标语。

小王左瞅右瞧读着扑面而来的红纸黑字格外兴奋,禁不住对前面的大李说,想不到柳村人真热情,你看这上面说得多让人心里舒坦。大李笑笑说,村部还有更让你舒坦的迎接场面呢!你要因图这舒坦,落在了后面,再走岔了道,错过迎接场面事小,让我们登“寻人启事”问题就大了。小王说,难道我就你说的那水平?你可别是提醒自己吧?那我就告诉你,你不要担心,也不用打听,顺着这标语的走向,就能找到村部。大李笑着对前面的老马说,你听咱小王同志经验多丰富,真了不得啊。老马说,你们要是都没有两下子,组织上会派你们来?

今春多雨,清明的前一日零星地飘了小半天,这后一日却是个难得的好晴天。太阳明朗朗地照着,新栽的杨树已开始放叶,嫩绿的叶子显得格外油亮,道旁的麦田在微风中漾起的一层层绿晕不断地向远处扩展,眼极处,几只燕子悠然地向柳村滑翔。

三人到了村口,见路上积水一汪连着一汪,就赶紧下了车,顺着路两旁高起的屋后宅基和门前土堆忽上忽下三绕两拐。没一刻工夫,三人身上都冒了汗,锃亮的皮鞋也面目不清了。小王说,昨天的雨难道都下到这里了?大李说,不见得吧?小王又说,可能是历史难题。这时,一辆满载饲料的机动三轮加足油门从路上飞了起来,溅起的泥水像翻浆一样往两旁扑,小王慌忙闭了嘴赶紧跟着两人尽量往边上躲。等车过去,小王说,早知道,我们也能这样,不至于身上弄得这样狼狈。大李说,那也未必,万一你的车轮碰上了水汪中隐着的砖头块,与其你四脚朝天浑身泥水,还不如现在这样。老马说,事先不了解,还是这样稳当。

转弯往南一拐,大李眼尖,对小王说,你不羡慕了吧?那车窝在泥里了,还是咱领导说得对。老马定眼一看,刚才过去的三轮车的排气筒在原地直喷黑烟,就向两人一挥手,快。小王扶了下眼镜就跟了上去。

车出了泥窝,三人身上却溅满了泥水,开车的过意不去,说完谢谢对不起就敬烟。老马挡住说,都不会,你去忙吧。开车的又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那就到家里洗洗擦擦。小王问,你们村里路一直是这样吗?那开车的说,以前路虽不好可从没积过水、窝过车,没想到王卫国才死没几天就这样了。小王又问,王卫国是谁?那人答,平民百姓。大李问,你们村里干部呢?那人又瞅着大李说,我们村里的干部不知都当的哪门子干部,眼睛光往上翻,不往下看。老马打断说,我们还有事,你快去忙吧。

车走后,三人互相瞅瞅,小王扯着自己的衣襟对两人说,咱就这样去村部?大李说,媳妇到了婆家,就得从现在开始学着随俗,哪还能像在娘家天天光彩照人?小王说,这还没见婆婆就浑身一塌糊涂了。老马说,婆婆是不会说勤快的媳妇邋遢的。大李说,你放心,柳村人要是因这把你这个新媳妇赶走,我们保证替你说情。小王一拱手说,谢谢,谢谢。随即哎了一声又说,发现没有,我们进村折腾了这半天,咋没见第二个村里人?大李说,那还用说,肯定都在村部等着欢迎你呢。小王说,不欢迎你?老马一挥手,快走吧。

粉刷一新的村部大门前,几位老年人在站着说话,一见老马他们三人进门,就都噤了声,瞅着他们。其中的一位老人问,你们是从哪里来?老马笑着说,我们是县上来的。那老人瞅了瞅他们身上说,县上来的?咋成这样?老马笑着说,刚才碰上一辆三轮车窝在了泥里,请问您贵姓?那人说,免贵,姓柳名直,以后见面就叫我老柳吧,柳老头也行。老柳没等老马再说,就向旁边的几个嚷起来,看看,看看,人家都来了,他们还都在村里叫人来准备欢迎。转脸又对老马说,县领导快到屋里歇歇,把衣服换换,村里干部马上都到。其他几个也跟着附和说,对对,马上都到。三人放稳车子正准备把行礼往屋里提,就听老柳说,来了来了,主任来了,他姓张,单名一个超字。接着又向着张超喊,张主任快走几步吧,县领导一进咱村就帮人推车,还都弄了一身泥。

张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挨个握过手,又双手攥着老马的手直说对不起。老马说,别客气,来了就是一家人,你就是张主任?张主任刚才听见被老柳介绍过了,可毕竟人家是县上来的领导,又是公推公选的下派支书,就立即说,我叫张超,正准备去镇里接你们,镇里来电话说你们已经来了,我放下电话就紧赶过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真是对不起,以后请多多指教。大李说,你咋还客气?张超慌忙又说,不客气,不客气,请赶快进屋,把衣服换换再作指示吧。

张超提了老马的行礼,领着三人进了村办公室右边紧邻的两间平房,待三人换了衣服,张超又说,条件太差,真是太委曲你们了,请多多原谅,我保证过些日子一定多多改善,尽量让你们吃好睡好工作好。身旁的小王笑了笑说,张主任,你们的条件要是什么都好,我们就不来了。既然来了,就不是来享受的,在这里工作好是我们最大的愿望,至于能不能说工作好,那是最后全村人说了才算的。老马说,小王说得对,你还是给我们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吧。张超说,马支书,你别急,这事以后再慢慢聊,你们先歇着,我到外面商店去搬箱饮料来。说完就往外走,老马一把拉住说,搬什么饮料?正要再说,就听外面说,出麻烦了,主任在吗?老马心猛地一提,扫了一眼张超就抢先冲了出去,迎着那说话的人问,出啥麻烦了?要紧吗?快说。来者是村里团支部书记柳刚,柳刚瞅瞅老马、大李和小王,盯着张超就不说话了。老马三人赶紧也瞅着张超,张超眼瞪着柳刚说,出啥麻烦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没看见县上来的领导刚到还没顾上休息吗?老马对张超说,让他说说,咱看咋处理。张超向老马说了句能出什么麻烦,就催起柳刚来,快说,马支书他们又不是外人,今后啥事都得他们指示了才能办。老马说,快让他说吧。转脸也跟着催促柳刚,你快说,是啥麻烦。柳刚欲言又止,见张超又要发火,就瞅着张超说,你让喊来欢迎的人都让张飞截走了。张超说,什么张飞,还程咬金呢?他截哪去了?没等柳刚回答,又指着才进来的几个村干部说,我看你们能干啥,一大早就让你们组织人来迎接县里来的领导,现在马支书他们都来了,你们就叫来这几个老年人,这对得起马支书他们三人吗?人家放弃城里那么好的条件,来到咱这穷村子,帮咱发家致富,建设小康社会,满腔热情、欢欢喜喜刚一到,就遭受这冷清场面,换了你们哪一个不寒心?老马笑着说,张主任,大家都那么忙,迎不迎咋啦?不迎说明大家都没把我们仨当外人。大李笑着说,只有张主任把我们当外人看。张超忙笑着说,问题不是这么回事。小王也笑着接道,咋回事?你不就是想让我们见识见识咱张超主任一声吼,大地也要抖三抖吗?张超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又说,问题是有没有正确对待村里的决定。转脸又问柳刚,那张飞又在搞什么名堂?柳刚说,他领着村里人给王卫国圆坟去了。一旁站着的老柳听到这就问,咋去这么早?然后朝老马三人笑笑说,你们来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老王是个好人,我们也得去。说完一挥手,其他几个老年人也跟着出了大门。

张超气得脸铁青,说,张飞这个贼羔子又跟咱唱起了对台戏,这不是明摆着给马支书他们难看吗?老马说,本来就没必要,大家也都挺忙的,张主任再这样说就更外气了,我们还是都进屋吧。

老马等大家在办公室各自坐好,互相作了介绍后,问张超,能不能把张飞和王卫国的事说一说。张超说,就让村里这个能咋呼的团支部柳书记说吧。老马说了句就让小柳说说吧,随即打开了记录本。

小柳说,我先说说王卫国,他有一条做人准则,活着是为了别人更好地活,当兵回来先是当生产队队长,后来改为村民组长,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年,前几年上面精简村干部,就自动下去了。如今两个儿子都分家另住,一个女儿大学毕业也有了工作,儿女没了牵挂,他就养起了羊,平时村里谁家有个难了什么的,他都乐意接济,特别是村里的路,由于村里这几年经济发展不多好,要办的事又太多,一直没顾上修,他就主动管了起来。只要放羊一回来,他就扛把铁锨在村里来回转悠,哪里路面积水了,他就把水排到路沟里去,哪里路沟堵塞了,他就疏通疏通,要是逢着连阴雨,他就一刻也不在家蹲着。一个星期前,连着下了几天雨,他在村东的一条路上通路沟时,心脏病突然发作倒在了路旁,就再也没有起来。路过的人发现时,身上早就没了热气。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出殡的头天晚上,他老伴在收拾他的东西装袋准备随葬时,发现了一个红色塑料袋,袋里除了存折,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说,里面的所有存款都是为村里修路准备的。如果时间允许,他要把村里所有的路都修成水泥路。自知道有了心脏病,他就觉得生死不能由自己掌握了,如果哪一天突然过去了,心愿还没了,就让老伴和三个儿女把存款全部交给村里。他老伴当时没有声张,把他送到地里的那天晚上,就叫两个儿子把我们村里几个人叫去,全交给了我们。我们合计了一下,总共有五万七千六百元。这事一在村里传开,张飞就串联人给他刻了块碑,趁埋葬三天圆坟的机会给他立起来。

老马问,这事镇里知道吗?张超说,他在纸条上还说,他是一名党员,只是为还没有富裕的乡亲尽点责任,为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尽点力所能及的义务,千万不要向外声扬。三个儿女也坚持不让向外说,还说声扬出去对不起他,这两天村里事一多,也没来得及向上汇报。老马啪地合上记录本,猛地站起,对大李、小王说,你们俩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从镇里买一个花圈来,我们也要去给王卫国同志圆坟。

王卫国的坟在村东不远,坟旁是一条通往镇中学的大路。为了方便村里农田生产和孩子上学,前几年村里进行了重新设计,并铺上了砂石。尽管如此,要不是王卫国多年来风里雨里尽心看护,早就坑坑洼洼,不成样子了。

老马一行在去坟地的路上,一直听着柳刚的介绍。柳刚说,坟地名义上是张飞请人选的,实际上是他自己的主张。老马说,你就再接着说说张飞。柳刚说,张飞是大家给起的外号,真名叫张伞。老马笑着说,咋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柳刚说,不但长相,性子也有些像《三国演义》中的那位。张超接上说,这人也没啥可说的,就一句话,村里想办什么事,他只要觉得不中意,就串联人闹得你办不成。大李说,村里就没想想办法?张超说,能有什么办法?他一闹,村里人都跟着闹,还拿出不知从哪弄来的上级有关政策,你能咋着?小王说,既然这样,村里要办什么事,就先征求征求他的意见。张超说,征求征求他的意见?他是啥?老马说,在一些事上,往往转变一下观念,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转脸又问柳刚,你说张伞为啥要自作主张为老王选坟地?柳刚说,开始的时候还很简单,说是把老王埋在他死的地方,村里人一路过就知道老王是咋死的,都会永远念他的好,就选在了路旁老王大儿的一块责任田地头,后来用意就更深了一层。老马又问道,咋又更深了一层?柳刚随路转了个弯正要接着说,老马见村头黑压压一大片正在鞠躬,就一挥手说,这事回头再说,咱们都紧赶几步。

老马一行匆匆赶到,立碑仪式已做完,大伙已准备离开,回头一见大李和小王抬的花圈,左边的白纸条上写着王卫国同志安息,右边的落款是县驻柳村帮扶工作组、柳村党支部、村委会敬挽,就自动闪开了。老马下了大路,迎面是一座两米多高的墓碑。墓碑结构与一般常见的不大一样,组成碑身的是一宽一窄两块方石。宽的在下,横卧在有四十公分厚的碑座上,前立面由左至右的石青色隶书是:王卫国之墓。窄的在上,镶在人字形加固的凹槽内,有两米高,竖写的红色宋体字格外醒目:活着是为了别人更好地活。两旁穿孝衣的,一定是王卫国的儿女了。

大李和小王把花圈在王卫国的坟旁放稳,老马带头做了三鞠躬,就与王卫国的儿女一一握手,握到王玉清时,张超凑上来对王玉清说,这是县里来的马支书,从今天开始驻咱村帮大家致富。老马说,事先不知道,我们来晚了。王玉清还没说话,旁边的张飞接道,你们来得不晚,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张超听到这,赶紧扯了张飞一把,张飞挣脱说,老王走了,他的心愿还没了,你们要真不是来走过场的,就帮俺村先把路修好。张超瞪着眼又一把扯住张飞说,你这样胡闹,不是丢玉清的人吗?她以后咋在县上工作?

老马止住张超,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飞,果然长相与书上的那位没多大差别,不同的是身上的深灰色西服穿得格外齐整,脸上泛着胡须刮过后的青光,想必是为了今天的仪式才收拾的。便握住张飞的一只手说,我们是县里派来的,谢谢你和大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这么及时的受教育机会。张飞说,你们这些见过大世面的,以前受教育的机会比这多,层次也一定比这高得多吧,可我们老百姓又得到啥好处了?老马说,我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以前,我们工作上没做好,对不起乡亲们。张飞说,县领导,这样的话我们听得多了,以前听后心里一热,心就顺着你们的话走了,可一走,要求的事也就再没有了着落,我们让你们给哄怕了,我们需要能真像老王那样的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党员干部。老马说,你赞成老王,就说明我们政府里就不全是你刚才说的那样的人。张飞说,可是老王为我们累死了。老马说,可老王的精神没有死,只要我们一想起老王,我们就会想到这墓碑上的话。说着,老马把脸转向了大家,活着是为了别人更好地活,这话说得多好啊,老王同志生前把这句话当作做人准则,为大家做了那么多好事,很好地履行了一名党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们这次来到柳村,不仅要向他学习,要把他没来得及做完的事,继续做完做好,还要和大家一起为柳村的进一步发展做一些有益的工作。张飞说,只要你们能了却老王的心愿,我一定跟大伙一起,在村中间的十字路口为你们树碑立传,把彩匾送到县上去。大家都齐声说,对,我们把彩匾送到县上去。老马说,好,大家都给作证。张飞说,老王也给作证。老马说,老王一定会给我们作证的。

回到村部,张超等几个村干部脸色都不好看。老马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就问柳刚,小柳,你说这张伞给老王选坟地更深的用意是啥?柳刚瞅了张超一眼说,他说学生从初一到高三,正是树立正确人生观的关键时期,如果村里每个中学生在这六年天天来回都把老王墓碑上的话读上几遍,受的影响一定不小,长大后多多少少会对社会有用。老马说,这样说,他还真比书里的张飞强,什么文化?柳刚说。高中,要是家里有钱早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老马问,看样子也不过三十一二,咋没出去打工?柳刚说,上有老下有小,媳妇身体又弱,哪能忙过来?老马又问,光种地?柳刚又说,要说他,那可是个能人,不论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像瓦工、木工、养殖、串乡给人打水井等等都有一手,要不是平常帮助这个接济那个,日子早就小康了。老马说,这样的人,村里应该有考虑。张超说,都想培养他当镇长,可就是拢不住。老马说,咋就拢不住呢?张超答,要能拢得住,他今天还能这样胡闹?老马说,你也别再计较了,从另一方面讲,他这一折腾,倒给我们提供了不少信息。村干部都疑惑地瞅着老马。老马接着说,他让我们知道了大家在想什么,对我们有什么要求,这对我们今后开展工作有好处。张超收回眼光说,我们也知道,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句话,村里没钱。老马说,可大家为啥赞成王卫国呢?我们是不是在今后工作中,对不能马上满足大家要求的,就先给大家一个能接受的时间,然后再计划着有步骤地去满足大家呢?当然,这些年村里事头绪多,工作难度大,在一些事上,村干部明明是好心,却让村民误解了,当村干部确实不容易。张超说,都像马支书这样理解我们就好了。然后站起来笑着说,马上12点了,中午都去我家,咱们走吧。老马看了看手表对张超等几个村里干部说,别麻烦了,你们都各自走吧。张超问,你们咋办?老马说,这里有锅有灶,我们自己解决。张超说,能行?老马笑着说,现在男人有几个不会做饭的?张超说,马支书,我知道你们有纪律,可到家认认门吃个便饭属人之常情,他们几个也都去,我保证不搞接风洗尘那一套,饭后也好一起听你指示今后工作。老马说,张主任,咱就别客气了。张超瞅着大李和小王说,那你们就先委屈一下吧,下午一定给你们找个做饭的。老马说,这个也免了。张超说,以后工作忙起来,你们哪有时间做饭?老马说,我说不找就不找,你要真找来了,别怪我不给面子,当场给你赶出去。张超笑笑说,好好好,那就不找。转脸又对村妇联主任说,管英,你晚走一会,帮着做做饭。老马说,谁都不需要。

三人吃过饭,老马对大李说,我和小王把我们的家收拾收拾,你去镇里买三把铁锨来。大李说,买铁锨干啥?老马说,学学老王,先把村里的路管起来。小王说,你上午不是答应修吗?老马说,答应修,一时三刻就能修起来吗?修不起来,就不走了?小王说,我们的工作不能先从修路开始吗?老马说,我们这不是从修路开始吗?把所有道路都修成水泥路,对一个村子来说,可是个不小的工程,这么大的工程,筹资是关键,我们必须向镇里和局里领导请示,就是领导立即拍板,共同协商,具体运作程序也得有个过程。大李说,我们三人把这事揽下了,村干部不是又孤立了吗?小王说,不是我们把他们孤立,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要是他们有这个心,老王一死,还不分头把这事抓起来?大李说,我看还是给他们建议一下。老马说,等他们饭后来了说说,咱们分头行动吧。

大李从镇上回来,老马说,你先休息休息,等张主任他们一来就出发。小王说,咋还没来呢?大李看了下手机说,都两点多了,有没有跟他们联系?老马说,你走后,小柳来了,我让他去告诉张主任有事商量,按说也该来了。小王说,看他们这种时间观念,柳村人咋能没有意见?老马说,也许他们都有事。小王说,那我们还等吗?大李说,我看还是等等吧。老马说,等等吧,只要今天能说好,明天行动也不算迟。小王说,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不是白等了?大李纠正道,这不叫白等,这叫工作到位。老马说,我想他们应该同意。小王说,我们就坐在这等下去?老马说,要不我把手机号写在门上,咱们一起到村里转转。

老马三人刚出了大门,张超等几个村干部像约好似地一起迎了过来。没等老马说话,张超就说,马支书,真对不起,吃饭时碰到点事,我们一起解决了就急忙往这赶,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对不起。老马说完别客气就接着说起修路的事。张超听完瞅瞅几个村干部说,这样做,就怕村民误解。老马问,咋误解?张超说,王卫国以前那样做,村民认为是好心,可要是我们也学他那样做,村民一定会说,修修补补管屁用,肯定是没有能耐修水泥路。大李、小王听了,对视了一下,就都瞅着老马。老马顿了顿说,张主任,现在要是修水泥路,你认为马上可行吗?张超说,论村里能力,马上修肯定不行,可……老马接道,我上午向村民作了许诺,并不是说马上就能动工,就是现在准备,也得有个过程吧?张超说,那当然要有个过程,你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刚才说的,只是把村民的一种可能提出来,以便咱们事先作好应对的准备,实际上,我跟你想的一样,当然了,最后还是听你安排。老马说,张主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认为,不管水泥路什么时候动工,现在最起码要维持老王生前的状况,让村民尽量走好。张超说,马支书,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看什么时候动身合适?老马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咱长话短说,我的建议是,只要没有什么特殊事,马上都动身,今天能修多少是多少,到时要有人问,就说先将就将就,然后再一步步争取,乡亲们会理解的。

老马一行从村部通向村里的一条主干道开始,路上见坑就垫,见水就排,见路沟不通就赶紧疏通,等走到他们上午推车的地方,却见张飞和王卫国的两个儿子正从三轮车上忙着往下卸土,往前望望,见路面和水沟已修整过,二话没说,也一起跟着忙起来。

张飞看见愣了愣,对老马说,县领导,这活你能干吗?老马笑着说,这活我咋不能干?不信,你看看我这架式像不像?张飞瞅了瞅老马,又看了看大李和小王,说,像,比不少在农村的还像。老马说,我们仨老家都是农村的,就是现在,农忙时,我们逢星期都回老家帮忙。张飞说,回家帮忙跟这不同,依我看,这活说啥也不能干。老马说,那你为啥能干?张飞说,老王不在了,这路没人管咋行?老马说,我不是说修水泥路吗?张飞说,我们就是信你能把路修成,这也不是一时三刻能修好的,难道修不好,我们就不走了?老马说,所以你们仨就自动把这事管了起来。张飞说,我们自己走,自己不管还能指望谁?老马说,难道我们就不能向你们学习学习,直到把水泥路修好?张飞看了看老马、大李和小王,又瞅了瞅几个村干部,说,当干部的干这多丢身份。没等老马接话,一旁的张超瞪着张飞说,你个贼羔子不能少说几句。张飞听了笑笑说,主任大人,还没当支书,脾气咋比支书还大?你们来,是不是太阳从正西出来了?我看不是吧,太阳正在往西落呢,你们几位是不是来加紧消化中午的酒肉,给晚上的宴会腾出空间呢?张超听了又眼一瞪说,你个贼羔子要再胡吣,我就用锨拍你,马支书他们中午根本没喝酒,你瞎说什么!张飞说,我不但知道三位县领导中午没喝酒,还知道他们中午吃的是方便面,可你们几个呢?是不是柳刚用三轮车把那个烂醉的工头从你家送走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把老王留下的修路款顶了建校的窟窿,我就领着大伙告你去。

老马立马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就制止两人说,你们都不要说了,还是抓紧时间吧。张超说,马支书,你可千万别信他的。张飞说,县领导,我也没指望你信,可你告诉我,你们中午是不是吃的方便面?老马对张飞说,你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再说这事了,我建议你,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们每一个人交换意见,但要分场合,像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说完,环顾四周,才知柳刚没来,

垫好窝车的地方,天已上了黑影,老马说,明天有事的就去忙,没啥大事的就再来一起接着干。张飞把手中的锨放在后车厢里说,县领导,我想你们来不只是干这些修修补补的吧?老马说,当然不全是。张飞说,那你们明天就不要来了,这点小活,我们三人包了。老马说,大家都忙,要说包,还是我和大李、小王包合适,可我有个建议,这事谁也不说包,以后谁有空谁就到各条道上转转,咋样?张飞说,行,县领导,我现在有个要求可以说吗?老马说,你有什么要求就快说吧。张飞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我想请你们三位县领导到家吃个便饭。老马一愣,瞅了大李、小王一眼,上前握住张飞的手说,张伞兄弟,谢谢你的盛情,我们有纪律,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改天我们一定去你家好好在一块聊聊,也欢迎你有空常到村部坐坐,给我们的工作提提意见。张飞说,那好吧,县领导,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老马说,我对你还有个建议,可不可以现在让我说出来?张飞说,你说,县领导,你这就说。老马说,你以后能不能不叫我们县领导?张飞说,那咋称呼?张超说,他是咱村新上任的马行路支书。老马止住张超指着大李和小王对张飞说,你就叫他们大李、小王,叫我行路。张飞说,喊你老马行不行?老马说,行。张飞说,老马,我们走了。

老马一行回到村部,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放下铁锨,大李、小王就开始准备晚饭。张超对老马说,马支书,我们晚上跟着蹭顿饭。老马听了,把擦过脸的毛巾晾在自行车把上,就向厨房里喊,大李,把张主任他们几个的也做上。张超听了,就对妇联主任说,管英,你去帮一下,先烧些开水,我们向马支书汇报一下工作。

老马招呼坐定,张超说,马支书,你知道我们午饭为啥耽搁那么长时间才来的吗?老马说,不知道。张超说,这都是因为我们工作水平低,不会做工作造成的。老马问,可以具体说说吗?张超说,我中午刚到家,没想到给咱村建校的赵富领着两个人也跟了进来,我还没招呼,他们就自己进屋坐下了,坐下就要钱,我说没有,赵富却说我们手里有五六万元,我说,那钱不是村里的。赵富说,那就带人封学校。我没办法,就打电话把村里几个人都叫了去一起应付,正好把给你们准备的酒菜派了用场。因为考虑到你们刚来,不想让你们插手这种烂事,就没跟你们说。当然,你是村里一把手,今后啥事也不能瞒你,可毕竟你们三年后就走了,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老马说,难道以后他们就不来要账了?张超说,我们正因为想法子协调,这几年不让他们来要账才用了这么长时间,其间,我以为你们在休息,让小柳来村部看看,没想到,他回去一说你们正收拾村部,你说我心里那个急,恨不得狠揍赵富一顿。可心里发着狠,还得陪笑灌赵富他们三人酒,直到把他们灌醉,才让小柳去备车。等把他们一送走,我们就急忙赶来了。没想张飞那个贼羔子却那样说,你说我们心寒不心寒?没等老马说,张超又说,我也不明白,他住村东北,我在村西南,这么大的村子相隔有两里路,他咋能这么快啥都知道呢?说完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就往嘴里放,还没到嘴边,像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把烟给老马,见老马摆手,又送到自己嘴里,点着就吸起来,烟雾立马把脸罩住。

等张超的脸再从烟雾里露出来,老马问,你们中午的事不会没有一个村民看见吧?张超说,又不是住在野地里,哪还能没人见?老马又问,你知道古代打仗时发现情况咋样传递信息吗?张超不解地回答,知道,就是用那个烽火台。老马说,现在是信息时代,别说电话,就是手机都普遍了,哪个国家发生点事,不用半小时,就能传遍地球的每个角落。张超猛地把烟往地上一扔说,你说他们传这事又有啥用?老马说,你是他们的领导,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认为跟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你就是他们倍受关注的焦点人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超直瞅着老马没再说话。老马又说,当然了,在某些事上,他们传的可能只是事情的表象,而不清楚呈现这种表象的真实内因。所以,我们在一些可能会让村民造成误会的事上,要以适当的方式及时向他们解释清楚,以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张超说,还支持呢,不起哄搅得你不安生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给你献出什么锦囊妙计来?老马说,不能给我们什么锦囊妙计,我们遇到问题也要尽量找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就说建校款的事,也不能总用酒支招,花谁的钱这先不说,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张超又点上一支烟说,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可村里没钱,我们不这样拖又能咋办?老马问,当初建校时为啥不做个筹备的计划呢?张超说,我们建校的前两年就开始筹这笔钱了,村里人也都知道,可是建校的前一年秋后,镇里号召搞产业结构调整缩粮扩经,说是能提高单位亩产效益,增加村民收入。我们认为是个机会,就搞得动作大了点,把全村一半的田块栽上了韩国的辣椒、日本的包菜、安徽亳州的牡丹和金银花,可村民脑子转不过来就不想掏钱,村里就把集资的建校款挪用了,想等丰产了把垫付的钱收拢了再建校,哪又想到,当春大旱,麦收时又接连大雨,所有投入都泡了汤。屋漏偏遭连阴雨,本来能凑合上课的学校,经了几场大雨,就被上面封了。没办法,孩子们就在用花条塑料布搭起的帐篷里上课,当伏天,一有太阳,一节课下来,孩子们都像从水里出来的一样。我们不忍心呢,就张罗选址,以大包的形式另建新校,等建成后分期付款。当时张飞要接,我们考虑到他经济实力不行,便跟赵富签订了合同。校建好后,我们就在收农业税时暗中加了一些,打算用三年时间把建校款还上。万没想到第二年国家就免了农业税,我们几个一商议,就以“一事一议”的方式收,可张飞问啥是“一事一议”,我就把上级的解释说给他,他听了,说我们的动议不合法,于是就领人闹,闹了村里又往镇里闹,镇里就再也没让收。赵富就以不让孩子们进校逼债,我们只好以个人名义向外借了给他。有时让他逼急了,我们就高息贷款,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难。张飞还以质量不合标准,闹着让村里找人重新计算造价。老支书,也就是柳刚他爹连累加气病了都没钱看,后来不能再干了,就把担子撂下了,弄得村里都快半年没支书了。我一边硬着头皮两副担子一起挑,一边天天盼着新支书来。现在总算把你给盼来了,说心里话,要不是这建校的事,我早就不想干了。张飞那个贼羔子还处处给我难看,你说我们图个啥?老马说,建校是公益事业,可以通过“一事一议”解决,但要向村民说清,并征得他们的同意。张超说,我们正是这样做的,张飞却一根筋要求把以前集资的专款拿出来,还需多少就拿多少,可那专款……老马问,村里为啥不把产调挪用的事讲清楚?张超说,也讲清了,可张飞不认账,说专款挪用本身就已违法,硬要以搞产调为名讨好上边显政绩更是腐败,你说他一顶顶帽子往我们村干部头上扣,我们有啥办法?老马又问,产调损失那么大,镇里就没有说法?张超一愣,立即头一摇说,别提了,当村干部难呢,一句话,那张飞横竖地来回搅,还不是建校时他没达到目的?老马说,我这两天一定找他好好聊聊。张超说,只要能治住他,以后工作就好办了。老马说,你这说法不好,我们工作不是为了治谁,换句话说,只要我们工作能做到村民心里去,我想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张超笑着说,对对,我心里也这么想,就是嘴笨不会说,要是小柳在就能帮我说明白。转脸又对村会计说,钱忠,你跟柳刚联系一下,咋到现在还没回来?随后又探头向厨房喊,管英,开水好了吗?管英在外面答应,好了好了。

管英把开水提进来,就听院外有三轮车响,接着又有灯光射进来,钱忠对张超说,来了来了。张超猛地站起,对钱忠说,那你还愣着干啥?钱忠听了向管英一使眼色,两人把老马三人的日用品一古脑儿往床上一放,就直奔东墙的两张桌子,一人一张搬过来对放在当门的中间。老马疑惑地瞅着管英问,水才开,饭就好了?管英笑着说,好了。老马又问,啥饭这么快?管英仍笑着说,我端来你就知道了。老马又瞅着已坐下的张超,张超也笑着说,你放心坐好等着,我们管英这方面可有两下子。刚说完,小王走到老马跟前耳语了几句,老马霍地站起问,大李呢?小王说,出去买方便面还没回来。老马又看着张超刚想说,就见管英、柳刚、钱忠各端两个盘子进来,三人把盘子放好又一起出去,转眼又上来六个盘子。老马一把抓住又要出去的柳刚问,小柳,你告诉我这是咋回事?柳刚瞅了张超一眼说,我下午去镇里办事,顺便捎来了几个菜,想凑晚上咱们一块坐坐。老马说,把票据拿出来。柳刚说,不是村里的钱,是我们几个人凑的,没开那东西。老马说,真没开?柳刚瞟了张超一眼又对老马说,真没开。老马说,那好,全部撤走。柳刚又把眼瞟向了张超,张超站起来说,柳刚,你把票据给马支书。老马接过票据看过,又看看桌上的菜,问柳刚,就这些?柳刚说,还有清炖的一只鸡和一条鲤鱼,外加两箱啤酒。老马问,就一百元。柳刚说,就一百块,乡下又不是城里,这里啥菜都便宜。老马转脸对小王说,你出去看看大李来没来。刚说完,大李提了箱方便面进来接道,来了,什么事?说完看见桌上的光景就又瞅着老马。老马把票据递上说,记在我们的伙食账上,把钱给小柳。大李把票据装进上衣左上边的内兜,又顺手带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小柳手上。小柳拿在手里瞅着张超,张超说,收起来吧,城里工资高,咱本来就是蹭饭的。老马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咱谁都不客气,不过,咱先说下,今晚饭尽量吃,啤酒每人最多一瓶。张超说,我只喝一杯。老马说,不违反规定,大家随意。

三人把张超等几个村干部送走才回到屋里,没想到张飞左手提一捆菠菜、右臂挎一只用笼布盖着的竹篮走了进来,就一愣,立即又赶紧招呼。老马说,张伞兄弟,你累了一天,这么晚了,还费这个心。张飞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说,我早就来了。小王一惊说,你早就来了?这一会子,你都在哪?张飞说,我回到家媳妇正掀蒸馍的锅,一想到你们三个大男人顿顿吃方便面也不是个事,就用塑料袋装了,又到地里铲了点菠菜,走到村上商店,见大李提了箱方便面往村部走,就在后边跟着来了。可一进院,看见屋里桌上摆的,比我拿来的强多了。说到这朝小王一摆手,又说,你听我说完,要不是接着看见你们那么讲原则,我早回去了。随后往桌上一指,瞅着老马说,老马,你看要不要,不要我再拿回去。老马说,我们要,谢谢你。张飞见大李又往兜里掏,又说,你要是给钱,我这就拿走。老马止住大李,又立即按住张飞抓篮子的手说,张伞兄弟,你的这种心意,哪能用钱换?就是能换,又得多少钱能换来?快坐下。

张飞坐下,接过小王递来的一杯开水,见小王走了出去,就对老马说,有好几年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干部了,我这人性子不好,今天对你们很不礼貌。老马说,事情碰得巧,要是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你能不能详细说一说赵富建校的事?张飞说,这还得从村里搞产业结构调整说起,建校的前一年,村里说上边让少种粮食多种经济作物增加收入,当时粮食烂贱不值钱,村民们听了也都拥护,要是种菜还好说,可一听说要种牡丹什么的,就头大了,这牡丹、金银花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咋种?大家把顾虑反映到村里,村里说啥也别问,只要让干啥干啥就行。我这人遇事沉不住气,还好打破沙锅问到底。见村里说不出个所以然,就通过朋友找了一位农技员请教,那农技员不但给我讲了牡丹等中药材的生长特性和种植技术,还送了我一本有关方面的书。我回来一看,就急了,书上要求种植土壤必须是沙质,最起码也得半沙半粘,可我们村全是粘淤地,我就找了村里,柳支书就是柳刚他爹说,村里地以前都是沙质的,全部旱改水还不到二十年,能改过来,就能改过去,张主任说,人能胜天更能胜地,不打破常规哪有创新,没有创新哪有发展,要想收入高,就得大胆试。我听了也觉有道理,更何况当时大家已腾出地茬,就没再坚持,谁知天不作美,先是旱后又涝,就全毁了。村里集了两年的近20万元建校款白扔了不说,老学校经雨一淋也让上面给封了,弄得村里没钱也得建新校。选好校址,为了让大家少犯难,我就提出,只要村里给作保,我贷款建,并且一分工钱也不要。可村里不同意,就跟赵富吃一块去了。老马说,不管谁建的,校既然建好了,村里就该想办法把钱给赵富,可听说大家不愿再出,有没有这回事?张飞说,有,校建好后,村里在收农业税时暗中集资,第一年大家都不知道,第二年国家免了农业锐,村里就以“一事一议”的名由收时,我认为他们做得不合法,可他们仍坚持,我就说,你们收也行,可收谁的钱,不但要开收据,还要在收据上写清收的啥钱和收款人的名字,并盖上村里公章,他们就没再坚持。后来,我听在镇里的一位朋友说,产调的一切花销都是镇里出的,村里根本就没拿钱,上一年村里收大家的农业税高出国家的规定很多,我就又找了村里,村里说我公报私仇、有意胡闹,我就领人找到了镇里,镇里虽出面调解,村里从此也没再收,可那20万元至今没给说清楚哪去了,你说大家还能再出吗?再说了,校建成现在这样,你们有空去看看,才多长时间墙就有了裂纹,值35万元吗?现在你们来了,你们一定要帮大家找出来,请内行人再算一下造价。还有修路的事,只要开工,钱款千万不能让村里沾手,老王给村里的修路钱,你们也一定帮大家看住,千万不能让村里给糟蹋光了。老马说,村干部既然这样不让大家相信,老王为啥还把钱交给村里呢?张飞说,老王是党员,村里有党组织,上面又不认识一个,他不让交给村里能交给谁?

老马正要再说,见小王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鸡进来,就笑着说,你快吃饭吧。张飞听了腾地站起,不不不,我回家去吃。大李一把按下说,你饿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这样就见外了。小王放下菜盆说,这鸡刚才都没动,你就别客气了。老马打开一瓶啤酒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兴说两家话,先喝一气,喝完再让小王给你泡两包方便面。张飞又站起说,不不不,我还是回家。张飞说完挣脱三人的阻拦就冲出了门。

作者简介:

刘学安,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时代文学》《鸭绿江》《雨花》《当代小说》《翠苑》等期刊。小说集《你说我是谁》入选“舞动汉风——徐州作家精品文丛”,现从事教育工作,业余致力于小说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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