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教学思考——从“理性”到“非理性”的过渡

张夏凡 （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 466001）

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西方电影史》教学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以往的专业教学只注重其电影先锋性的特点，没有注重其对20世纪欧洲文化艺术的影响，然而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贡献不仅仅在于对电影界，更在于其推动了人类文明从“理性”与“非理性”的过渡。纵观20世纪的世界核心课题，是在社会生活、文化思潮、哲学理念等诸方面关于“理性”与“非理性”的激烈冲撞，其中最根本的就是冲破人类的禁忌、破除几千年来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所积累起来的成果——“理性”思维，充分肯定“非理性”思维在文明过程中的价值与意义。这一重任自然地由“先锋派”承担，其推动了人类从“理性”到“非理性”的认识探索，所以，“先锋派”是20世纪文化风景上一个亮点。

电影史上的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主要是指1920年起出现在欧洲特别是德、意、法等国的一种电影创作倾向。严格来说，应该是指在现代主义思潮影响下的一种电影创作运动，这一运动从表面价值上看，主要表现为对美国商业电影垄断状态的对抗。这个过程虽然是时断时续的，但它的出现和存在意味着对电影内涵的扩展和丰富。当然由于对“先锋派电影”概念的不同理解，也有人代之以别的概念，如“结构式电影”“抽象电影”“实验电影”或“自由电影”等。1先锋派电影运动的兴起，标志着电影已经从街头巷尾的杂耍登堂入室，真正跨入艺术的殿堂。

一、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孕育环境

（一）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社会生活

从电影诞生之初到1930年的这40年间，欧洲处于各种矛盾积累爆发的时代。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欧洲的文学艺术正处于自己发展的黄金时代，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首先出现具有乐观主义倾向的未来主义运动，以及花样翻新的先锋派思潮空前繁荣的局面。在这40年间，欧洲急速发展，1914年至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使欧洲遭受重创，但是战后尚能恢复信心，欧洲人仿佛做了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就松了一口气，真正使得欧洲人体会到末日来临的，还要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政治与社会动荡存在，民族冲突和阶级矛盾不断，西方人的生活与思想经历着巨变与分歧，变化是欧洲这一时期的基调。

（二）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科学技术

电影运用光电机械来造成影像，应该算是现代科学技术的成果。在电影发展的过程中，光学、化学、机械和电气技术都发挥了作用，光学透镜使得大规模放映成为可能，感光胶片带来了精确纪录，机械和电气则实现了连续拍摄和稳定放映，这些科学技术的相互结合和共同进步则把电影变成了一种新的媒体和艺术。电影工作者们正是在利用这种新媒体进行各种尝试的时候，创造了先锋派电影艺术。先锋派电影常用的定格、跳切、变形和快慢镜头等手法，都与技术密切相关，色彩的运用丰富了先锋派电影的表现方法，而声音在电影中的逐渐普及却给它带来了有利与不利的双重影响。新技术给予先锋派电影艺术家进行创造的各种实用手段，与此同时，由于与新技术相关的还有各种新思维，所以新技术给新艺术带来的还有一种打破禁忌、为所欲为的创新精神。

（三）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文化背景

20世纪开始的当代哲学可以说是同黑格尔的对话。古典哲学的理性传统以黑格尔的绝对理念集大成，19世纪下半叶，欧洲哲学开始从对物质世界的研究转向对以人为主要对象的关注，开辟了20世纪人类的精神之路。这些思想引发了对人自身的研究，拓展了人对世界的认识，从物质到精神，从有序到无序，从理性到非理性，整个时空观念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首先反映在艺术领域，从造型艺术绘画、雕塑向叙事艺术小说、戏剧、电影蔓延，如最早的德国先锋派电影运动代表影片《卡里加里博士》就是由三位画家搞起来的。

艺术的创新与突破是艺术发展的内在要求，艺术家总是要求突破前人的窠臼。现代哲学思潮反映在艺术上，就表现为对传统模仿艺术（或称现实主义、自然主义传统）的不满和怀疑。传统模仿艺术的缺陷与弱点是显而易见的：只注重对现象世界的外部模仿入手的创作倾向，即使注意到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描写，也只是再现了其理性有序的状态。而现代主义艺术则表现出“朝着深奥微妙和独特风格发展的倾向，朝着内向性、技巧表现、内心自我怀疑发展的倾向”。2

（四）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艺术追求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电影还只是一种娱乐的样式，从事电影工作的人很少抱有从事一种艺术创作的自觉性。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电影得到极大发展占领世界电影市场，而其相当部分粗制滥造、重复类同的商业性影片充斥了市场，这迫使欧洲的一些先锋艺术家们感到改变这一状况的重要性。

庞默在谈到拍摄《卡里加里博士》的初衷时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临近结束时，好莱坞正逐渐称霸世界。丹麦人有过自己的电影企业。法国人有过一个非常生机勃勃的电影企业，在战争末期黯然失色了。德国是战败国，它如何才能拍出堪与别人竞争的影片呢？试图模仿好莱坞或法国人是绝无前途的。于是我们努力另辟新路：拍摄表现主义的或‘风格化’的电影。这是可能的，因为德国拥有大批优秀的艺术家和作家、一个强有力的文学传统和伟大的戏剧传统。这给我们提供了造就优秀演员的基础。第一次世界大战毁掉了法国电影企业；德国的问题是和好莱坞一争高下。”3

一次大战结束，欧洲的废墟和重建对知识分子心理的打击。维吉尼亚·吴尔夫说：“1910年12月或在这前后，人性改变了……一切人类关系都变化了——主仆关系、夫妻关系、父子关系。而当人类关系变化时，在宗教、行为、政治和文学上也同时发生了变化。”可见这一艺术在形态上表现深奥、困难、新奇的同时，也表现为怀疑、破坏、凄凉、异化、崩溃，因此它是一种危机的艺术。

二、从“理性”到“非理性”的电影探索

对现实的消极逃避和对艺术语言的积极探索，形成了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整体面貌。在艺术语言方面，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为我们留下了大量丰厚、极具个性和创意的优秀影片。这其中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大部分从事先锋派电影运动的人，都是当时各个艺术领域内富有成就的艺术家，他们把当时盛行一时的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带到电影创作中去，借用了许多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如印象主义、达达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形成了众多有代表性的创作流派，在艺术创作上呈现出精彩纷呈、变化多端的热闹景象。因此，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从“理性”到“非理性”的探索如下：

（一）挖掘电影中非叙事因素的可能性，推动转变

1.心理描写和主观感受

在印象主义电影中有大量的人物心理描写，并由此产生了富有新意的主观镜头。到了超现实主义，心理活动和主观感受成了影片情节发展的主要依据，他们认为，现实生活的常规状态不值得去反映，艺术的诗意和境界主要在于下意识领域，即梦境、幻想、错觉，于是这些沉迷的梦想和无端的幻觉以及失控的精神状态，成为他们主要的表现内容。绝对的非情节化和非逻辑化也许不是电影创作的最佳途径，但先锋派的尝试对于扩展银幕的表现领域，开拓人们的想象空间是非常有益的，得以随心所欲地自由驰骋，这正是他们不遗余力的追求所在。

2.画面的造型感

画面的造型感可以说是所有影片在艺术创作中的追求，但先锋派与众不同的是，这不仅仅是艺术形式上的追求，并且是其探索的终极目标，从这些流派的名称我们也可以看出它与现代派绘画之间的对应关系。从风格上讲，它几乎是现代派绘画的另一种版本，如印象主义对自然景物尤其是不同光线中的自然景物的捕捉，表现主义那种夸张，变形的画面构图以及假定、写意的表现特征，抽象派对单纯的几何线条、图形及抽象的数字符号的热衷，一一对应，无一例外。电影在它成长之初就浸淫于现代艺术的气息之中，表现出独特的整体气质。另外，先锋派的积极探索，大大拓展了电影画面造型的表现力，丰富了电影的造型语言，为画面语言的运用开辟了新的领域。

3.运动的节奏感

那个时候的电影是无声的，然而先锋派的艺术家们用他们的影片告诉我们，画面是有节奏和韵律的，这节奏和韵律存在于画面的运动之中。尽管印象主义的移动摄影带有明显的主观色彩，但依然让人领略了移动摄影的风采，后人在此基础上做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使移动摄影的表现力极大拓展，成为一种极富魅力的拍摄方式。此外，抽象主义的影片中，仅仅是抽象的对于线条和图形的排列组合，就产生了一种独特的韵律和节奏，尽管过于极端，也不失为一种有益的探索。

（二）探索的勇气和实验的热情

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带有强烈的前卫和实验性质，当时的几位站在最前列的知识分子艺术家，在自己极小的范围内，对电影进行着纯粹、深入有趣的尝试。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影片不以赢利为目的，因而也就没有了票房的牵制，事实上，他们的影片几乎没有在电影院里放映过，除了表现主义电影以外，普通的电影观众对欧洲先锋派电影也知之甚少，这就形成了对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一种固定评价，即脱离群众，孤芳自赏，最后走上穷途末路。但是历史从来没有忽略过他们的贡献，否认过他们的价值，他们对电影艺术探索的勇气和实验的热情，在电影百年历史中，观众和票房渐渐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样的勇气和热情几乎再也看不到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综上所述，欧洲先锋派电影运动的出现，是《西方电影史》教学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是人类精神上一次从“理性”到“非理性”的跨越。首先是先锋艺术向电影领域蔓延的结果；其次，先锋派电影是从艺术的角度对电影的运动和视觉形象进行探索；再次，先锋派电影的创新与实验的成果，拓宽了电影语言的表现力，为电影的艺术地位提供了实例，从根本上摆脱了电影从属于舞台艺术和文学艺术的依附地位，最终使电影成为了一门独立的艺术样式。

注释：

1.钟大丰，梅峰.东方视野中的世界电影[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443.

2.（英）布雷德伯里.现代主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2：10.

3.郑雪来.世界电影鉴赏辞典[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 199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