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时间——解读巴尔蒂斯的系列作品《街》

苗文哲 （河南师范大学 453007）

凝固的时间
——解读巴尔蒂斯的系列作品《街》

苗文哲 （河南师范大学 453007）

20世纪的西方画坛，现代派充斥于画家的画板，各种新潮艺术瞬息万变，艺术早已脱离了“十年磨一剑”的呕心沥血，纷繁复杂，在里德的《现代绘画简史》中，便以“现代的”为标准，把具象艺术驱逐于“现代艺术”之外。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巴尔蒂斯是20世纪伟大的具象主义大师，他初出茅庐却得大师推崇，无疑是幸运的，但是他从不谈论现代艺术，也不加入任何流派，毕加索称之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

古典主义；雕塑化；现代绘画

巴尔蒂斯出生于巴黎，父亲是艺术史学博士，精通19世纪艺术，母亲雅好文学，对绘画领域也有所涉猎——曾为少年巴尔蒂斯绘制小象，形神兼备。幼年时期的巴尔蒂斯，家中往来多有20世纪初重要的艺术人士，他的绘画天赋在幼年时期受到父亲好友里尔克和博纳尔的鼓励。良好的家庭氛围无疑对巴尔蒂斯的世界观和绘画观产生了深厚影响，他自述说：“我有一个十分幸运的童年，这显然大大影响了我对世界和对绘画的看法。”

一、古典大师对于巴尔蒂斯

巴尔蒂斯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中成长，但是却从未受过学院教育，博纳尔曾建议他到罗浮宫去临摹古画，一次访谈中，他曾经这样说：“我是自学者，我在罗浮宫临摹，学习如何绘画，特别是临摹普桑的作品，他差不多是我的第一位老师。”普桑是法国17世纪杰出的画家，他长期住在意大利，作品风格也受到意大利的影响，辞去法国国王首席画师的职务后，他回到罗马，简朴度日甚至拒绝荣誉，只是潜心作画。普桑的作品色彩和谐、形象明确，这对巴尔蒂斯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1926年，在父亲的指点下，巴尔蒂斯到意大利探访托斯卡纳的艺术，在这里他发现了弗朗切斯卡的壁画，“弗朗切斯卡，对我来说太渊博了！”巴尔蒂斯感叹。在15世纪的意大利画家中，弗朗切斯卡师承马萨乔，通过几何学的法则，追求和谐的构图原理，空间层次分明，他的人物形象具有雕像特征，使观赏者能感受到人体内生命的神秘。巴尔蒂斯的绘画，无论是空间的安排，还是带有拙趣的人物造型，都受到弗朗西斯卡多方面的启发。

可以说，古典绘画对于巴尔蒂斯的影响的是启蒙性质的，但是他又不同于古典大师，他的作品呈现出浓厚现代气息。

二、《街》系列作品的欣赏与分析

1924年巴尔蒂斯从瑞士回到巴黎，《卢森堡公园》《新桥》，都是这个时期的作品，直到1929年他做了较大的尝试，画了第一幅《街》。这幅做品中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他日后绘画风格的端倪，但是仍属于尝试之中，画面运用大量相似色，朦胧浑晕，极少对的对比色，木匠抬着木板过马路，父亲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孩子似乎不情愿的往前走，戴高帽的厨师游离在大街上，前景的男子微侧身，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正在整理自己的外套，只有背影的女人怀中所抱孩童是画面中最亮的红色，所有的颜料中都或多或少的加入白色，整幅画呈现出古旧的感觉。1926年的意大利之行，对这一时期马尔蒂斯的影响是巨大的，构图中的散点布局，弗朗切斯卡的人物造型都能在这幅画中找到端倪。

1933年，巴尔蒂斯重画《街》，尺寸大于之前那副，但是是同样的地点，相同的取景相同的房屋建筑，却有着不同的画面。更换了大部分人物，画面更加清晰，人物的衣着姿态也有所改变。通常大家谈论的《街》，都是指1933年这幅画。

在这幅《街》中，穿黄褐色西装的男人已经不是画面的前景，面部也变化成少年，他朝我们走来，左手已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原来外套内浅紫灰色的上衣也被相近的黄褐色所取代，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物，我们很难琢磨他在想什么。而与他相向而过的女人则有意避让，一只脚已经踏在了行道石上，一袭黑衣置于画面前景却未造成画面的不和谐，左侧的人物和建筑密实和黑衣女子右手边的空地形成微妙的平衡。手持球拍的女童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指向地面上的红色小球，旁边的一对青年男女仿佛刚刚经过激烈的争吵，女人决定愤然离去男人则仅仅抱着她，游离的厨师有了清晰的面部，抱孩子的主妇，肩扛木板的白衣男子，整幅画面都像瞬间定格的场景，他们同时出现在画面中，却仿佛互不干扰处于不同的空间。

两幅《街》都援用了一些弗朗切斯卡的形象，比如门窗开关的方式，人物形象雕塑化的处理。古代大师对巴尔蒂斯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他传承着古典绘画的技艺，却有着超越现代画家的思想，使得作品有着现代画家没有的厚重感。

细细观赏这两幅作品，不难发现巴尔蒂斯的绘画特色，呈现在画面的情景，犹如电影放映的瞬间定格，时间就此凝固，它定格在某个瞬间，凝固的状态里我们看到生命背后的寂然。

1952年，巴尔蒂斯有开始创作另一幅重要的巴黎街景《圣安德烈商业街》，二次世界大战后，他从瑞士再次回到巴黎。这幅街景较之1926年和1933年的《街》，画面空旷很多，街上大多商店都关着门，画家以背影的方式出现在画面中，灰色的小狗，驼背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前行，秃顶的男子光脚蜷缩坐在路边，前景中扶着下巴的少女，攀着窗边的金发女郎，坐在路边的孩童……这一幕近于无声的戏剧。整幅画没有阴影或者仅有微薄的阴影，光源无定所，仍是不定的时间、凝滞的人物，每个人都在自己世界里，或孤单或思考。

巴尔蒂斯不曾从瞬息万变的社会中寻找题材，而是面向人的精神世界，在他六十多年的艺术生涯中，坚定不移的走具象主义道路。啸声在《“巴尔蒂斯现象”说明了什么？》中说到，“人类在20世纪里对认识并表现主、客观世界所做的种种努力，许多是早已越出了艺术范畴的”，巴尔蒂斯从未对“现代”发表任何看法，也很少评论自己的作品。他曾说：“我每画一幅新画，总是很费踌躇，动手画的时候，总感觉很吃力。我总觉得手艺不行，不足以表达我要表达的东西，画完之后，又往往不满意，于是，就再画第二遍，再画第三遍…这样，有些画就有了第一个变体，第二个变体，第三个变体。”他更像一个传统的“匠人”，潜心作画，当别人在费尽心力的试图尝试各种方式在画面中表达更深刻的思想时，他却把具象绘画推向高峰，而他看似平淡无奇的画面，却耐人寻味，能使观赏者感受到他所追求的“画面之外的东西”。在时代的浪潮中，坚定不移的守护本心，巴尔蒂斯终在现代艺术中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方世界。

[1]啸声.巴尔蒂斯和他的中国情结[M].上海：文汇出版社，2004.

[2]何政广.巴尔蒂斯[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

[3][意]贡斯坦蒂尼.巴尔蒂斯对话录[M].刘焰，译.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4][英]贡布里希.艺术发展史.[M].范景中，译.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