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
2015-01-28马卫
◎马卫
内奸
◎马卫
刘宇很苦恼,苦恼的原因极简单——全科室的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他,看得他莫名其妙,看得他心里发毛,心惊肉跳。
一周前,伍科长被监察局叫去谈话。他们局是执法单位,他们科室具体任务是开票据,所以在局内也是很重要的部门。可是伍科长去谈话后,一脸晦色地回来,立即召开全科室开会。恰好,刘宇那天不在,不是他愉懒,是他那天刚好也在开会,他被抽调到系统筹备“七一”演出。
回到科里,所有人就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他。
他问副科长李元,李元摆摆头,啥也不说。
他问老同志王斧正,这位快退休的老同志,严肃得像党代表,然后说:“你什么也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估计在战争年代,他能干地下工作,特别是干潜伏。
他问科里最要好的遇素敏,他们是一起考公务员招来的,小遇平时就把他当兄弟看。可是,连小遇也是一言不吐,慌里慌张地逃走。
刘宇活了二十六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心里疑问重重,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科长办公室。
“科长,我究竟做错什么了?”刘宇忐忑不安地问。
“你做了啥你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伍科长的话硬得像冬天的石头,一下让刘宇答不上来。
顿了好半天,刘宇说:“我做错什么了?”
这时,伍科长挥手:“我今天忙,去干你的事,少烦我!”
那语气已是极不耐烦。
刘宇心里想不通,但想不通归想不通,自己的工作还得干。一个山里农民的儿子,读了大学,能公招到这样的政府部门,也算苍天有眼,刘宇当然珍惜,所以工作很认真,从不马虎,甚至办公室清洁卫生,本来有专人打扫的,他也积极去参加,给花钵浇水,搬桶装水等等,心想这点事,在农村根本就不算啥,年轻人有得是力气呵。
刘宇毕竟是年轻人,遇到这种事,让他有苦说不出来。下班后,刘宇把小遇拖进了馆子,一瓶诗仙下肚,小遇在麻乎乎中说出了原委——科长被监察局找去谈话,内容是有人向监察局举报了科长开虚假票据,数额虽然不大,就一万多块钱的事,但科长很生气,认为最大嫌疑人就是刘宇。
刘宇真比窦娥还冤呵。一是他根本不知道科长开虚假票据的事,二是他知道了也不敢举报,不是他不正派,而是他怕丢了工作。农民的儿子,在城里人面前,从来是矮三分的。
刘宇知道了什么是“芒刺在背”,换成老百姓的口头蝉就是“指指戳戳”。刘宇想,无风不起浪,科长如果没有这事,肯定也就不当回事,如果当回事,就肯定有这事。当然,他心里只是想想,并没有想对科长做什么。刘宇在工作中细心起来,慢慢发现一些奇怪,总有些票据莫名其妙。虽然数额都不大,但总觉得不对头。他多了一个心眼,把这些票据剔出来,复制一份,再做账。
刘宇按票据的内容,悄悄调查。比如,一家汽车修配厂,一个月出现了两次票据,他到了汽修厂,实地调查,发现,他们本月只有一张票据,那么第二张如何来的呢?疑问越来越多,刘宇慢慢明白,确实有人在票据上做手脚。
刘宇不露声色,但科长却有了声色。这天,科长笑吟吟地进来,对刘宇说:“根据工作需要,上级要精简科室人员,百分之十,到我们科,就要精减一个名额。当然,不是辞退,也不是转行,而是去做基层工作。经过研究,我们科上报了你。你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大家是认可的,做这样的决定,主要是你年轻,从基层做起,有上升的空间。局党组表示,你这样的同志下去,担任所长助理,相当于副所长。你有意见不?”
组织决定了,你有意见还不是没有用,所以刘宇脸色虽然难看,但忍住没有发作。科里居然没有开欢送会,甚至连祝愿的话也没有一句。
刘宇到了下属的所里,在城郊,工作条件艰苦不说,待遇也差很远。比如中午饭,机关是自助餐,鸡鸭鱼肉,任你吃够。这儿的中午饭,就是一荤两素一汤。工作苦点不可怕,可怕的是总有同事在背后嘀咕,说他是 “内奸”,得小心点,是个甫志高似的告密者。
刘宇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刘宇忍无可忍,把他复制的有问题的票据,用实名寄给了监察局。
你们不是认为我是内奸吗?是告密者吗?我刘宇是个农民的儿子,从来说话做事行得正,走得端,不遮遮掩掩,我用实名举报,行了吧?
事情的真相是,他所在的那个科,一直在做虚假发票,这么多年来,总金额在一百万以上。那次事发,是因为办事人员粗心了,把一位个体户发票的金额一千多,写成了一万多,个体户不服,告到了监察局,科长大惊,以为是出了内鬼,让刘宇白担了内奸的名。
刘宇赢了,为局机关清除了一伙蛀虫,应当是立下了功,可是,领导们对他嘴更热,心更冷,仿佛刘宇就是块定时炸弹。不久,再次调整刘宇的工作,他成了局工会的一名办事员,每天无所事事,抄起手来拿工资,最多节假日组织个老同志座谈会,或是发个月饼什么的。
不久,刘宇辞职,做什么去了,没人知道。
领导的心才彻底轻松下来,机关人们的脸,有了丝丝笑意。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