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质组技术在中药配伍药理学和毒理学机制研究中的应用

程汉兴，孙爱华，姜 颖（.北京蛋白质组研究中心，蛋白质组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军事医学科学院放射与辐射医学研究所，北京 02206；2.安徽医科大学，合肥安徽 230032）

蛋白质组技术在中药配伍药理学和毒理学机制研究中的应用

程汉兴1，2，孙爱华1，姜 颖1
（1.北京蛋白质组研究中心，蛋白质组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军事医学科学院放射与辐射医学研究所，北京 102206；2.安徽医科大学，合肥安徽 230032）

配伍用药是中药遣药组方、辨证施治的主要形式和应用特点。组方的宜忌多来自前人经验的总结，大多缺少相应的分子机制研究做配伍的理论支撑。作为规模化研究蛋白质的工具，蛋白质组技术可以从整体水平，较全面地呈现中药多种有效成分进入机体后发挥的多途径、多靶点调控过程，进而揭示中药配伍发挥宜忌作用的分子机制。本文对近年蛋白质组技术，包括双向电泳、荧光双向差异凝胶电泳技术和基于稳定同位素标记的相对和绝对定量技术在中药配伍宜忌和相应的药理毒理学机制研究中的应用进行综述，为进一步探讨中药配伍宜忌原理，更好地实现中药现代化和实际临床用药发展提供理论指导基础。

中药配伍；蛋白质组；药理学；毒理学

中药配伍组方是中医临床用药的主要形式。中药配伍后药物间、药物与机体间产生相互作用，形成最后的功效取向，增效减毒谓“宜”，增毒减效谓“忌”。中药配伍过程中涉及到药效和毒性问题，一直是中医药科学研究者关注的重中之重［1］。虽然古人并不了解具体的中药化学组分，但结合辨证思想和临床经验，配伍使用中药一直是古人治疗疾病的有效手段，并在此基础上总结出“十八反”“十九畏”等一系列药物配伍规律［2］。中药成分复杂，配伍体系中存在多种药物的宜忌协作，探索中药配伍协同禁忌机制的分子生物学研究发展缓慢，影响了中药现代化、国际化的进程。因此，研究中药配伍宜忌机制已是研究者举足重轻的任务之一［3］。

中药配伍发挥宜忌效用的机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①药物间相互作用，主要表现在配伍药在煎制过程中，由于化学物质发生相互作用产生致毒效应，或是有效毒性成分溶出。②药物与机体间相互作用，包括药物在体内代谢的各个环节，药物原型及其代谢产物通过对相应蛋白质及代谢酶的作用而影响彼此的药代动力学过程，导致中药配伍的增减效作用。

中药进入人体后，通过多途径、多靶点调控发挥作用，药物间相互作用可引起机体相应靶器官/组织多种蛋白质丰度的改变［4］。蛋白质组作为规模化研究蛋白质变化的技术平台，可用于中药配伍机制研究的大致包括以下几类：①用于检测药物单用与配伍蛋白质变化及药理学和毒理学机制的差异蛋白质组技术；②用于规模化检测肝药酶丰度的质谱多反应监测（multiple reaction monitoring，MRM）联合同位素标记肽段技术；③用于中药药靶检测的化学蛋白质组技术。下面我们对各技术方法在中药配伍研究中的应用作简要综述。

1 差异蛋白质组技术在药物配伍蛋白质丰度变化检测中的应用

差异蛋白质组技术研究思路是先通过蛋白质组技术获得一批药物配伍前后丰度发生明显变化的蛋白质，然后通过深入的功能或药理学网络分析，挖掘其可能的协同或禁忌机制的方法。差异蛋白质组技术主要包括基于凝胶成像的双向凝胶电泳（two dimensional gel electrophoresis，2-DE）技术，荧光双向差异凝胶电泳技术（2-D fluorescence differential gel electrophoresis，2D-DIGE）［5］和基于稳定同位素标记的相对和绝对定量技术（isobaric tagsfor relative and absolute quantitation，iTRAQ）［6］。

差异蛋白质组学技术在中药配伍协同机制研究中常用来证明配伍药相对于单方有更好的治疗作用。该法先通过蛋白质组技术获得药物配伍前后丰度发生明显变化的一批蛋白质，然后通过功能或药理学网络分析，挖掘其可能的协同或禁忌机制。芪参益气方是临床用于冠心病和心绞痛治疗的中药复方，主要由黄芪、丹参、三七和降香4味中药组成。洪诚韬等［7］应用2-DE结合基质辅助激光解吸电离飞行时间质谱（matrix-assisted laser desorption/Ionization time-of-flight mass spectrometry，MALDI-TOF-MS）技术，分析了该方全方及单独给药情况下对大鼠心肌组织蛋白质表达的影响。结果表明，黄芪和三七的主要功能是维护细胞能量代谢和线粒体呼吸链功能，丹参通过改善细胞氧化应激作用保护心肌，各有效组分配伍形成的良好协同机制，复方治疗效果优于单药。中药复方茵陈蒿汤具有清热、利湿和退黄之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急性黄疸型传染性肝炎和胆囊炎等引起的黄疸。Wang等［8］采用差异蛋白质组技术研究表明，相对于单药处理组，该复方对与CCl4肝损伤相关的分子标志物（锌指蛋白等）的逆转作用更明显，表明茵陈蒿汤复方药物的协同治疗作用优于单药。

在中药的毒性机制研究方面，Pan等［9］应用2-DE联合基质辅助激光解吸/电离串联飞行时间质谱（matrix-assisted laser desorption/Ionization tandem time-of-flight mass spectrometry，MALDITOF/TOF）技术分析蟾毒灵作用于HeLa细胞24 h后毒性作用，蛋白质表达谱结果分析找到11个差异蛋白，其中核糖体蛋白和S-腺苷甲硫氨酸合成酶2表达显著上调，波形蛋白、核内不均一核糖核蛋白C1、核内不均一核糖核蛋白C2变体、核内不均一核糖核蛋白K、热休克蛋白27和人硒结合蛋白1等9个蛋白表达下调，这些表达的蛋白主要影响细胞核酸代谢、DNA合成和骨架形成等生理学过程。黄芩与黄连是中医临床的常用配伍药，为研究两药合用的代谢机制，Miao等［10］利用2-DE结合MALDITOF-MS技术分析黄芩或黄连单用以及配伍服用前后大鼠肝蛋白质组变化情况，结果表明，差异蛋白质主要为药物代谢酶、二相药物代谢酶和其他参与能量代谢、信号转导和细胞骨架类的蛋白质，这些蛋白大都与药代动力学过程或毒性机制发挥相关，可作药物代谢研究的目标蛋白或毒性标志物。

在配伍禁忌机制研究方面，孙爱华等［12］采用DIGE联合MALDI-TOF/TOF技术，探讨藜芦、人参配伍前后对大鼠肝功能及肝组织蛋白质表达的影响。结果表明，藜芦、人参合用可导致二硫键异构酶和碳酸酐酶明显降低；谷氨酸脱氢酶及氨甲酰磷酸合成酶明显升高。提示藜芦与人参合用可能通过影响肝细胞内与pH自稳、蛋白折叠及氨基酸代谢相关酶的表达发挥增毒作用。为探讨藜芦人参配伍可能的增毒减效的作用机制提供了依据。

2 质谱多反应监测联合同位素标记肽段技术在规模化肝药酶丰度检测中的应用

MRM联合同位素标记技术用于中药配伍研究主要围绕肝细胞色素P450酶（cytochrome P-450，CYP450）展开。目前，常用方法有用绝对定量法（absolute quantification，AQUA）［13］、定量串联体法（quantification concatamers，QconCAT）［14］、蛋白质标准物绝对定量法（protein standard absolute quantification，PSAQ）［15］、细胞培养条件下稳定同位素标记绝对定量技术法（absolute stable isotope labeling with amino acids in cell culture，abosolute SILAC）［16］和蛋白抗原表位标签-细胞培养条件下氨基酸稳定同位素标记技术法（protein epitope signature tags-stable isotope labeling with amino acids in cell culture，PrESTs-SILAC）［17］。其中QconCAT法克服了AQUA法化学合成同位素标记肽段费时费力、合成的肽段纯度低和目标蛋白质酶解不完全等影响定量准确性的缺陷，具有显著优势。

药物联合应用时，一种药物可通过诱导或抑制CYP450酶特定的亚型改变另一种药物的代谢清除特性，导致机体产生不良反应，有时甚至产生致命伤害。

高度同源性是CYP450家族的一个显著特点，由于以CYP450酶系为主的药代酶与药物相互作用关系密切，此领域日益受到药理和毒理学的重视［18-20］。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FDA）要求每个新药研究须确定参与代谢的CYP450酶亚型。CYP450酶参与代谢药物过程形成的药物相互作用，揭示配伍结果的利弊效果。目前，在中药药理研究中，没有成熟的检测参加药物代谢过程的CYP450酶活性的方法，由于CYP450家族高度同源，缺乏特异性好的商品化抗体；mRNA丰度与蛋白质丰度又不完全一致。在评估中药配伍使用过程中，需要有评估中药单用及配伍对肝药酶的影响的高通量方法。MRM技术具有灵敏度高、重现性好、准确度高及通量高的特点。MRM联合同位素标记技术能很好地区分这些序列同源性较高CYP450亚型并进行定量，是分析中药配伍对CYP450酶调控作用的新方法，通过预设候选靶蛋白特异肽段的离子对信息，对符合规则的离子进行信号记录，减少复杂组分共流出物的干扰，进而提高低丰度蛋白质的检测灵敏度。CYP2C9与CYP2C19的氨基酸系列只有一个氨基酸不同。在对人体CYP450蛋白丰度变化监测研究中，Kawakami等［21］根据该不同的氨基酸位点设计肽段，使用AQUA法成功定量人肝微粒体CYP2C9与CYPC19蛋白水平，并同时对其他9种CYP450进行定量。Liu等［22］采用AQUA法利用重型同位素标记合成肽段作内标结合MRM方法测定CYP1A2，CYP2B6，CYP3A4，CYP3A5，CYP2C9，CYP2C19 和CYP2E1等7种中高丰度CYP450蛋白。Russell等［23］使用QconCAT法结合MRM质谱分析对药物代谢酶和膜转运蛋白等21种蛋白进行了定量。我们实验室也基于MRM联合QconCAT技术建立了27种人肝药酶和12种大鼠肝药酶的高通量检测方法，不同浓度的质控样本的方法学评估结果表明该方法重复性好，CV值＜25%。精密度误差为0.66%～3.09%，准确度误差为1.33%～8.50%。满足常规定量的要求。此外，MRM联合QconCAT技术测得的肝药酶CYP1A2和尿苷二磷酸葡萄糖醛酸基转移酶1A1的丰度与于Western蛋白印迹法测得的相对丰度有良好的相关性（r2分别为0.72和0.92）。对于同源性高达93%的CYP4F2和CYP4F3，我们也提供了很好的定量肽段，并成功进行定量。药物代谢酶研究是中药在肝代谢机制研究中的重要切入点，该方法的建立为探讨中药配伍对肝药酶调控变化，以及中药的药理毒理学研究提供新技术支持。

3 化学蛋白质组技术在中药靶点检测中的应用

中药靶点的发现有助于深入了解机体针对配伍药的多种有效成分所表现出来的协同或拮抗作用。如协同作用往往是多种药物作用于同一靶点或同一通路的功能相近靶点，从而导致药物作用相加或增强；拮抗作用大多因为作用相反的药物竞争性拮抗效应相近靶点或不同的药物作用于效应相反的不同靶点所致。

化学蛋白质组学是利用能与靶蛋白质发生特异性相互作用的化学小分子来干扰和探测蛋白质组，在分子水平上系统揭示特定蛋白质的功能及其与化学小分子的相互作用，从而准确找到化学小分子（包括药物）的结合部位-作用靶点的组学研究方法［24］。

中药复方黄黛片的配伍机制研究是应用化学蛋白质组学进行中药复方配伍机制研究的成功典范，第一次用中药方剂“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阐明了一个完全依据中医理论研发出来的中药复方黄黛片治疗白血病的多成分多靶点作用机制。复方黄黛片的主要有效成分是四硫化四砷（A），靛玉红（I）和丹参酮ⅡA（T）。Wang和Zhang等［25-26］基于有机砷为中心的化学蛋白质组学技术（compound-centric chemical proteomics，CCCP），设计合成砷联合生物素探针，并将其固定到具有生物相容性固相载体上，结合胞内荧光定位技术，证实砷在细胞内通过RBCC结构域直接结合早幼粒白血病-维甲酸受体α（promyelocytic leukemia-retinoic acid receptor alpha，PML-RARα），诱导蛋白构象变化进而促进其降解，使其分化成熟，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cute promyelocytic leukemia，APL）获得缓解，从而揭示砷特异性治疗APL分子机制。同时发现丹参酮和靛玉红作为辅助药物，协同促进PML-RARα泛素化并加快其降解，进一步促进白血病细胞的分化成熟，抑制癌细胞分裂增殖。复方黄黛片通过各组分的联合应用，产生了大于3个组分加和的协同效应。证明化学蛋白质组学技术在复方黄黛片有效成分筛选、治疗APL靶蛋白的发现、中药协同作用机制研究中发挥重要作用。

Liu等［27］发现，自腺花香茶菜（Rabdosiaadenantha）中提取的腺花素能诱导APL细胞株（NB4）分化，诱导APL小鼠肿瘤衰退，延长其生存期。这种分化诱导效应不仅发生在对维甲酸敏感的白血病细胞，对维甲酸耐药的白血病细胞也有明显效果。研究者采用CCCP技术，用腺花素化学修饰生物素标记探针与相作用的蛋白复合物结合，发现腺花素特异性结合抗氧化蛋白超家族Ⅰ（peroxiredoxinⅠ，PrxⅠ）和抗氧化蛋白超家族Ⅱ（peroxiredoxinⅡ，PrxⅡ），寻找到腺花素的体内靶蛋白是过氧化还原酶PrxⅠ和PrxⅡ，并揭示腺花素通过PrxⅠ/Ⅱ-H2O2-ERK1/2-C/增强子结合蛋白（enhancerbindingproteins，EBP）信号途径诱导APL细胞分化，达到治疗白血病的目的。Prx成员的表达水平与许多人体重要疾病如肿瘤、心血管病、糖尿病和神经退行性疾病等密切相关［28］。H2O2作为第二信使，也广泛参与多种细胞信号通路的调控。该研究成果有助于后续研究者通过比较其他药物靶蛋白与腺花素调控通路的生物学相关性，借助网络生物学预测来阐明药物联合使用时各种药物在分子水平上的协同作用和拮抗作用机制。化学蛋白质组学及其相关的分子对接技术、网络生物学预测技术都将为基于药靶的中药配伍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4 结语

中药配伍机制研究是中药现代化、国际化的必由之路，需要以中医药的传统理论体系为指导，借助多种现代生物学的研究方法，多学科渗透，多技术辅助，才能全面深入地揭示中药配伍过程中多成分、多靶点和多层次的调控过程。基于蛋白质组技术研究中药配伍机制已初步体现出可行性和合理性。但先进蛋白质组技术在中药配伍领域的应用仍明显滞后。如高灵敏性、重复性好的DIGE和iTRAQ技术应用较少。已成功建立的多种药物代谢酶丰度规模化检测平台，也由于人源药物处理组织样本较难获得，细胞系样本中肝药酶丰度大幅衰减，尚未得到推广应用。完善药物处理的肝原代细胞培养模型和具有肝干细胞特性的HepRG细胞的诱导分化模型［29］是该法应用的可能渠道。另外，应用化学蛋白质组学进行单小分子化合物药靶寻找的研究较多，进行复方配伍机制探索的研究较少，有待深入。蛋白质组技术的发展，联合致力于蛋白质间相互作用的实验技术和网络预测技术，有助于系统地分析中药各有效成分在机体内发挥作用的靶点和通路，构建多有效成分的立体作用模型，更清晰地阐述中药配伍作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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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贺云霞）

Application of proteomics technologies pharmacology and toxicology mechanismsof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mpatibility study

CHENG Han-xing1，2，SUN Ai-hua1，JIANG Ying1
（1.State Key Laboratory of Proteomics，Beijing Proteome Research Center，Institute of Radiation Medicine，Academy of Military Medical Sciences，Beijing 102206，China；2.Anhui Medical University，Hefei 230032，China）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compatibility is related to the safety of clinical use of drugs and embodies the essence of interactions between drugs and organisms.This is a scientific problemthatrhasattractedmoreattention.Currently， mostoftheknowledgeonTCM compatibility is from predecessors′experience.The corresponding molecular biology mechanism is poorly understood.As a powerful tool to identify a large number of proteins simultaneously，proteomics technology has the potential to reveal the protein alterations under certain conditions，and to provide more direct insights into biological processes during TCM compatibility.In this paper，we introduced the main technology of proteomics，including two dimensional gel electrophoresis，2D-DIGE，iTRAQ，QconCAT/MRM and chemical proteomics.Also，the applications of these technologies in the field of TCMM compatibility study were reviewed.

compatibility（TCD）；proteome；pharmacology；toxicology

The project supported by National Basic Research Program of China（973 Program）（2011CB505300）；and National Basic Research Program of China（973 Program）（2011CB505304）

JIANG Ying，Tel：（010）80727777-1213，E-mail：jiangying304@hotmail.com

R965.2；R285.5

A

1000-3002-（2015）06-0973-06

10.3867/j.issn.1000-3002.2015.06.015

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2011CB505300）；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2011CB505304）

程汉兴，男，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药与肝蛋白质组学研究，Tel：（010）80727777-1122，E-mail：chenghanxing09@126.com；姜 颖，研究员，从事肝生理、病理过程相关的蛋白质组研究。

姜 颖，Tel：（010）80727777-1213，E-mail：jiangying304@hotmail.com

（2015-09-02接受日期：2015-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