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礼义,治国要旨《史记·太史公自序》
2015-01-21
《春秋》礼义,治国要旨
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①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②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史记·太史公自序》)
注释:
①《易》曰:引文见《易纬·通卦验》,今本《易经》无。
② 故曰:引文见《周易·坤卦·文言》
大意:
平定乱世,使之复归正道,没有什么著作比《春秋》更切近有效了。《春秋》全书不过数万字,而其要旨就有数千条。万物的离散聚合都在《春秋》之中。在《春秋》一书中,记载弑君事件三十六起,被灭亡的国家五十二个,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全国家的更是数不胜数。考察其变乱败亡的原因,都是丢掉了作为立国立身根本的春秋大义。所以《易》中讲:“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又讲:“臣弑君,子弑父,并非一朝一夕的缘故,其苗头很久以前就出现了。”因此,做国君的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就是谗佞之徒站在面前也无法看见,奸邪之臣紧跟身后也不会发觉。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就只会株守常规而不懂因事制宜,遇到突发事件也不知如何灵活应对。做人君、人父若不通晓《春秋》的要义,必定会蒙受首恶之名。做人臣、人子如不通晓《春秋》要义,必定会陷于弑君篡位而被诛伐的境地,并被冠以死罪之名。其实他们都认为是好事而去做,只因为不懂得春秋大义,而蒙受史家口诛笔伐的不实之言却又无法推卸罪名。如不明了礼义的要旨,就会发展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地步。君不像君,就会被臣下干犯;臣不像臣,就会横遭诛戮;父不像父,就会昏聩无道;子不像子,就会忤逆不孝。这四种恶行,是天下最大的罪过。把天下最大的罪过加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只好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春秋》这部经典是礼义的根本准则。礼的作用是防患于未然,法的作用是除恶于已然。法的除恶作用显而易见,而礼的防患作用则隐而难知。
【解读】
《太史公自序》作为《史记》的最后一篇,是全书提要钩玄的总序,也是司马迁匠心独运的自传。不仅一部《史记》总括于此,太史公一生本末也备见于斯。它行文气势浩瀚,立意宏伟深厚,既是可供欣赏品读的佳作,也是研究司马迁其人其书的必要参考。
这段选文是司马迁在《自序》中回答好友、上大夫壶遂提问时所说。他高度评价了孔子编订的《春秋》,将其视为拨乱反正、匡时济世的力作和一部集礼义之大成的史书。同时借以阐明《史记》的功用,即效法《春秋》,为后王立法,为人伦立准则,起礼义大宗的作用。
《春秋》中蕴涵的礼制思想,即孔子所尊崇的别嫌疑、明是非、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明君臣父子之道,辨人伦行事之则。它虽然是为了维护宗法关系下的等级制度,却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障社会和谐稳定的作用,从而实现民富国强、上下相亲、民睦民顺。文中,司马迁还列举了不通晓《春秋》要义所带来的恶果。
中华民族自古就是一个重“礼”尚“礼”的民族。孔子说:“不学礼,无以立。”荀子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如今,中国作为礼仪之邦,发扬传统礼制思想中的精华,对建设“礼宜乐合”的社会秩序,实现“礼法合治”的施政格局,形成“万邦协和”的国际关系,有着重要意义。(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