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有事可做，让我们优雅地劳作

文 / 卢志文（翔宇教育集团总校长）

各位尊敬的校长：

我今天带给大家的题目是关于校长的优雅教育生活——无话可说，有事可做，让我们优雅的劳作。

蒲公英教育智库今天在这里举行“优雅教育生活艺术展”，让我们透过艺术化的生活，寄望校长们的优雅教育人生。然而，在当下中国，谈论校长的优雅教育生活还是一个很奢侈的话题——应试教育要做题，应景教育要作秀，应付的教育还要作假，校长做这、做那，难做人，如何优雅？

校长曾经是一个非常令人尊敬的称谓，人们对校长的期待甚至是圣化的——他要有哲学家的思想、政治家的韬略、教育家的情怀、慈善家的心地、企业家的精明、科学家的严谨、艺术家的激情、活动家的能量、理论家的高度、实干家的勤勉，还要有出家人的定力；有思想、有胆识、有能力、有水平、善交际、通管理、会教书、精科研、有口才、赋文采、肯吃苦、能任怨、尊教师、亲员工、高威信、低身价、甘清贫、乐奉献、敢碰硬、能容忍、人情味、书卷气、待人宽、律己严、要政策、能弄钱——似乎少一样都不行。

人们对校长要求得太多，但是，因为要求过高，常常底线不保。现实当中的确又有很多在做人的及格线以下的校长在岗，因为一些人的失范让一个群体蒙羞。记得校长开房事件之后，网络上铺天盖地，我读到一个微博，图像是蒋介石的头像，内容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叫我委员长、委座、总统、总裁，也可以叫我蒋中正或者蒋介石，但是，请你不要叫我校长。”

在造神和犯浑之间，其实校长还是要回归做人。校长首先必须是一个好人，其次必须是一个好教师，再次必须是一个好干部，然后你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好校长。所以，优雅的校长首先必须是一个好校长。校长是学校之魂，思想是校长之魂，理念是管理之魂，只有有思想的校长才会有有思想的教师，才会办有思想的学校，才会培育有思想的学生。然而，有思想的校长是痛苦的，有人甚至说，这是一个无话可说的时代。但是，即使无话可说，依然有事可做。

最优雅的姿态在劳作中

如果说有思想的校长是痛苦的，那么我想说，有深邃思想的校长却是平和的。有深邃思想并能热爱生活，躬身实践且卓然有成的校长才可能是优雅的。校长最优雅的姿态在劳作中。没有作为，你可以是一种悠闲，但一定不是优雅。优雅是优美、高雅——优美是优秀、美好；高雅是高尚、儒雅。优雅的校长不仅具有精湛的专一技能、高超的管理智慧，还应该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和深厚的人文修养。优雅的校长可以忙，但忙而不乱，身忙而心不忙；优雅的校长过着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记得叶澜老师在描述教师职业的时候，有这样的话，我非常喜欢：“所谓教师是一种使人类和自己都会变得更加美好的职业。教师以其创造性的劳动去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并在创造性的劳动中，享受因过程本身带来的自身生命力焕发的欢乐。”

校长和教师优雅的状态对学生具有身教的作用。我们不要做算命先生，天天跟孩子说，你们要听话，听我的话你们就有未来，就有前途。可是，当孩子们看着老师，看着校长的时候，从心底里不愿意做他那样的人。于是，他会说，我听你的，要像你这样就倒霉了，我不愿意。所以，教师和校长应该活出一个优雅的姿态，让孩子们羡慕。如是，你的教育才有力量。一个穿着露着脚丫鞋的算命先生跟别人说，我可以让你逢凶化吉、大富大贵，你会信吗？他如果能有这样的能力让别人逢凶化吉、大富大贵，他为什么不首先给自己弄一双好鞋穿呢？

教师、校长，只有我们自己有尊严地活着，才能让孩子对教育生发一种内心的尊重，不要做“两头点燃的蜡烛”。长期以来，我们描述教师的形象，甚至优秀校长的形象多半都是面黄肌瘦、英年早逝、穷困潦倒、多愁多病、晕倒讲台，都是这样的形象。这些形象固然让我们感动，但是他们不能感召。所以，今天我们说要做优雅的校长。

新教育的核心理念是让师生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那校长要让师生过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自己的教育生活更要幸福完整。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才是优雅的教育生活。优雅是一种状态，不分8小时内外。我们不能说8小时紧张地工作，8小时之外我们可以优雅地生活，我不赞同。如果你的工作是窘迫的，那我不能说你是一个优雅的校长。

谷歌搜索幸福和幸福相关的词，我们可以找到10个，家庭和谐、充裕而知足、身体健康、充满自信、有追求目标、积极面对生活、接受自己、心态平衡、人际关系良好等等。它构成了人幸福的基础，只有幸福完整的人生才会是优雅的人生。通往幸福的道路有很多条，寻找意义、积极参与、关心周围、坚持学习、学会给予都是。但是，我想跟校长们说的是，最重要的一条是坚持学习。书卷气淡、烟酒味浓的校长不优雅。但是，今天书卷气淡、烟酒味浓的校长很多。校长学优雅的方法是读书，读书有三个层面：高度——理论扩展视觉；经度——专业滋养底气；厚度——文化点燃灵性。

优雅的生活也一定是快乐的生活。英国的《太阳报》曾以“什么样的人最快乐”为题举办了一次有奖征答，从应征的8万多封来信当中，评出了4个最佳的答案。哪4种呢？第一个是作品刚刚完成，吹着口哨，自己欣赏的艺术家，它证明了什么？它证明了劳作才会带来快乐。所以，优雅的校长必须劳作，劳作的人就会快乐。第二个是正在用沙子做城堡的儿童。它说明了什么？它说明了要有梦想，对未来充满希望你才会快乐。所以，优雅的校长应该有梦想。第三个是为婴儿洗澡的母亲，她最快乐。它告诉我们心中要有爱，那种无私的、不计报酬的爱它会让你产生快乐。因此，优雅的校长应该有一颗爱心。第四个是千辛万苦开刀之后终于挽救了危重病人的医生最快乐。它告诉我们一定要有能力，你能够帮助别人，这样你才快乐。因此，优雅的校长是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校长。

优雅需要逃离

有时候选择不做也可以优雅，即便是转身的背影也很优雅，因为他有风骨。蔡元培几次辞职，他在辞职不肯再任北大校长的宣言当中，有一些话，我们今天可以来看一看：“元培目及时艰，痛心于政治清明之无望，不忍为同流合污之苟安，尤不忍于此种教育当局之下支持教育残局，以招国人与天良之谴责。”天天有一大堆无聊的、照例的公牍。要说稍微破点例，就要呈请教育部，候他批准。我是一个痛恶官僚的人，能甘心仰这些官僚的鼻息吗？于是，他可以愤然辞职，他转身的那个背影一样优雅。

今天，优雅也需要逃离，因为在我们冗长的生活当中，有很多无奈。学校安全第一、稳定第一、质量第一、学生第一、家长第一、教师第一、德育第一，你最后不知道什么是第一，因为都重要。忙忙碌碌中疲于应会，行政级别中寻找地位，官场派系中被迫站队，捉襟见肘中盘算经费，酒精麻醉中酣然入睡，提心吊胆中面对纪委，不知不觉中融入市侩，如何优雅？

逃离也需要智慧和勇气。那有人说，我没有地方逃离，不能所有人都逃离。我说的逃离是可以逃离那种状态。整天泡在酒精里，你可不可以逃离？我看现在八项规定里说中午不给喝酒，我们举双手赞成。那有了这样一个大环境，可是我们自己还想方设法营造一个小环境，为什么？把学校的食堂开起来，中午吃饭喝酒，那你就不是逃离。

优雅需要逃离，有时候我们还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我有一项逃离，那就是逃会。我太知道校长被会缠住的那种状态，因为我过去长期在公办学校，我1999年到民办学校来，然后我就开始了我逃会的奋斗。我给大家汇报一下，最近15年来，我认为我生活当中最好的一种状态就是我没有去参加过教育局的任何一个会。我不管到哪里办学，我都会跟他们要一项优惠政策，很多人要优惠政策的时候要这个、要那个，而我总会单独给自己要一个特别的：局长，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支持，我不去开会，你教育局所有的会我都不开。我做到了。但是，逃会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教育局布置的工作我们还得要认真完成。只有这样，你的那个逃会才可能成为一个可持续的事。

第二，逃会不仅仅是为了时间。有人说我会浪费很多时间去开会，要应付。其实不是的，当你坐在下面听那些唠叨的时候，时间久了，你会出问题的。我是害怕出问题，所以，才不去。

有很多校长依然习惯“会工作”，什么叫“会工作”？就是用会去布置工作。校长一方面很讨厌开会，另一方面在学校里又拼命开会。如何减少会议对校长来说是需要动脑筋的。我们翔宇教育集团有10多所学校，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高职，学校类别这么丰富，会议肯定多。开学要布置工作，学期结束要总结工作。但是，我觉得布置工作的会议是可以不开的，为什么？开学之前，我们总希望开一个会布置一下工作，下学期开学了你们应该抓什么。但是，不管你想了多少条，你永远想不周全。你想100条，可能101条你没有强调。那101条也许很重要，可是下一次你问到他为什么不重视这一条，他说，上一次你布置的时候，你没有说。于是，这个会开完之后，你会发现它有负面的效应。我们不开可不可以？其实你会发现每一个学校的校长都很优秀，每一个学校的中层干部都很优秀，你不开他们会去创新、创造。你不给他画那个框，可能他创新创造的空间会更大。

优雅是一种独立和自由

优雅是一种独立和自由，人格独立，财务独立，精神独立；身体自由，空间自由，时间自由。优雅在过程，不在结果；在自己，不在别人；在内心，不在外表；在当下，不在未来；在追求，不在等待。

我是属于爱好比较多的人，所以，我工作之余的生活涉及的范围稍微宽一点，我喜欢写书法，喜欢篆刻，还喜欢灯谜。这个是去年在云南卫视《中国灯谜大会》做点评嘉宾的情况。另外一位小伙子叫郭少敏，当时我们两个是懂灯谜的，另两位嘉宾是不懂灯谜的。然后，这次点评结束之后，我就把郭少敏请到了翔宇教育集团。我说，我给你做一个中华灯谜馆，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学校来工作，让你做馆长。他一高兴就过来了。我们这个馆到2014年12月就能差不多开馆，向全国征集的灯谜资料短短几个月已经有1万多件，这样的灯谜馆是全国最大的一个灯谜馆。

争斗的生活不可能优雅，也就是说优雅的生活不支持你在生活中争斗。我们在网上看到有这样的段子，我倒觉得蛮好，推荐给大家。它说，在人间不和自然斗，在世界不和美国斗，在中国不和政府斗，在单位不和领导斗，在家里不和老婆斗，在内心不和自己斗。就是不斗的那个生活才有可能优雅。

优雅是追求幸福，不是追逐成功。成功不一定带来优雅，而优雅本身就是成功。拥有一切未必优雅，感恩一切才会优雅。优雅不是得到的多，而是计较的少。优雅不是有房子，而是有家。优雅不是拥有名表，而是拥有时间。优雅不是房子的空间大，而是屋里的笑声多。优雅不是成功时的掌声响，而是失意时的鼓励多。优雅不是能雇用多少人手，而是能赢得多少人心。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第一次听卢志文总校长讲这个话题，非常受益。演讲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很美的教育人的人生画卷——既专注，又超越；既开阔，又深耕。接下来我们有请重庆小荷书院的创办人苏昕炜老师和小荷书院的苏渝小朋友为大家诗朗诵《无论如何》。这首诗从另一个角度想说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优雅，最动人的教育，最美好的人生艺术，莫过于此。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