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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岭 我来这儿干什么野生动物检测员生活纪实

2015-01-15摄影肖诗白设计田伟

越玩越野 2015年4期
关键词:长臂猿黎族霸王

文/摄影 肖诗白 设计 田伟

霸王岭 我来这儿干什么野生动物检测员生活纪实

文/摄影 肖诗白 设计 田伟

这块土地富含生机,但依然贫瘠。

这里的人们热爱生活,但他们很难调出生活的色彩。

离开熟悉的灯红酒绿,回到熟悉的清贫简约,我又来到霸王岭,为您解读这里的人和故事。

我拿着一条温顺的毒蛇,是一条白唇竹叶青,它干滑的身体擦过我的手指,红红的尾巴缠绕在我的小拇指上,它用分叉的舌头轻舔了我的脸颊,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我立即向我的朋友展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但它突然用毒牙狠狠的刺进了我的手臂! 我突然惊醒!呼吸有些急促,意识到刚刚做了一场奇怪的噩梦。此时却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能模糊听到树叶沙沙的响动和水滴声,周围一片漆黑。我拉开自己的睡袋,拿手摸了摸旁边的手电,才刚刚恢复了意识。这已经是第3天了,我每天晚上都会做这种很奇怪的梦,然后突然醒来。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磁场,还是我对这里寄托了过多的情感。

不远处的篝火基本已经熄灭,只能看见微弱的炭火光。钻出睡袋,寒冷的空气顿时灌进我的全身,我将柴火向炭火堆前拢了一下,才感到些许温暖。我点着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凌晨5点。我旁边那个简易的铁皮房屋里也传来了微弱的咳嗽声,同时也亮起了微弱的烛光。

这间不足10平米的小房间容纳了5个人,他们都是海南霸王岭的长臂猿监测队员,但他们另一个身份则是我的好朋友。如今的我已经跟原来背着相机满山跑的时候截然不同,现在只喜欢上山跟他们混在一起几天,一起喝酒,吹牛,或是听他们讲述一些有趣的事和色情段子。

2014年年底,海南长臂猿又新繁殖了一个幼崽,我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与上一次相同,海南电视台,新华社都在憋着发布消息。一些环境组织也蠢蠢欲动的想要做点什么。但这天早上,铁皮房屋里兄弟们的生活与往常一样,阿彪第一个从床上起来,开着头灯出来把头天的剩饭煮成稀饭,把剩菜回了一下锅,为其他人准备好早饭。阿周是他们这里的队长,他们今天的任务是要去拍摄到那只长臂猿的幼崽,好给新华社提供新闻照片。如果他们当中谁成功了,每人将会拿到60元的额外稿费。

我深知这是一件多么艰苦的差事,在山地雨林中追着长臂猿拍摄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工作。回忆起那时候的经历,我的肺就像在燃烧一样。幸好这次不关我的事,我只希望他们今天成功并早点回来喝酒吹牛。

明天我会在“大石头”那里守着,如果能够拍摄到一张清晰的照片,大家就可以下山交差了。我对海南霸王岭的了解从十年前就开始了,那时侯我和很多青年没什么两样,表面上一副学者气息,实际上像是要发起革命的激进分子,感觉自己老二天老大,还要用影像保护海南长臂猿!那时候我从护林员嘴里得到的都是一些我早已想象好的回答,偷猎,砍伐等等。或许那时候我在用镜头意淫出了很多画面,还把这些画面编辑成了故事。不能不说我也是在学习前辈,但我一直没有想明白,那时候为什么要来拍摄长臂猿,它们需要我来吗?

在中国历史上的大跃进期间,大多数的森林遭受了剃头行动。要问我霸王岭是什么地方,那可以说是当年海南岛在这次行动中一小块没有剃干净的地方。 我对霸王岭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大石头距离铁皮房要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在早上7点之前赶到,对体力确实是个考验,因为可以确认长臂猿在那里鸣叫。

梦到蛇或许是好事,这天出奇的顺利,不到上午十点,阿周和其他人就返回了铁皮房屋,他成功的拍到了母猿抱着幼崽,高兴地说:“这下新华社可以给我60元稿费了!”

镇子上的老朋友

我答应下山后请大家好好的去饭店吃上一顿,这天下午我们打包行李下了山,骑摩托车回到了霸王岭镇。这是2014年海南强台风后我第2次回到这里,距离镇子2公里的山路上是一个设计奇怪的水泥建筑,说不上取自什么样的灵感,这是霸王岭林业局重新修建的检查站。台风过后,很多房屋都遭受了损失,据说不少商铺库存的海南黄花梨都被大水冲走了,遭致很多人在大水退去的河道里寻捡,从检查站的山坡上看下去,这个镇子的气息果然变了。

我的老师陈庆就在镇子的南边居住,这个人是海南省林业系统的劳动模范,他也曾经教会我很多关于丛林的知识。我决定晚饭叫上他一起聚聚。当我把车开到他家门口时,一个又黑又瘦的背影正在路边打磨着一个庞大的根雕,当他转过头来,我才认出了这是陈庆。他已经比原来瘦小了很多,看上去气色也大不如前,一般人根本无法从他现在的面容联想到当年的那个传奇人物。海南第一张长臂猿的照片就是他拍摄的,并且他几乎能说出霸王岭雨林中所有植物的名称,并知道它们分部在哪个角落。这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家伙,自小跟随父母从广西来到海南,安家落户在霸王岭,年轻时候的陈庆也加入了砍伐队,后来被纳入保护区体系的编制,与铁皮房屋的兄弟们不同,陈庆是保护区编制内的成员。

陈庆每天在山上跑,因为他要通过自己的学习并与实践结合。老婆也很少在家,总喜欢在镇子上打麻将,女儿总是喜欢背着他们跟黎族的青年来往,为了此事陈庆可没少发火。陈庆的努力不白费,在这个地方他的月收入可以过万。因为以他的名气可以招揽不少特殊的买卖。很多研究所通过他收集植物样本,这种工作很简单,对陈庆来说就像回家拿东西一样容易。他还会带专家去霸王岭考察,他每天的价格已经比我们相识时多了5倍。

“中山大学的一个教授约我晚上在龙腾酒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我晚上要请阿光他们,也在同一个地方,到时候见吧,我拿了相机,回头我们拍点合影。”

陈庆的生意很忙,阿光和其他人也都在这样评价着他。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某种隔阂,但却并没有真的影响到他们的关系。陈庆总是天天跟着专家教授在一起,并不喜欢出去喝酒聚会,这次聚在一起也有些难得。天色已晚,我与阿光在龙腾酒家门口等待其他人,我将一块加了石灰的摈榔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身体慢慢热了起来,汗珠也从头上流了下来,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感受这片土地。阿强,老鼠哥在酒家旁边的彩票部买着海南彩票,街道上不时有一些黎族青年疯狂地按着喇叭,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朝着20公里外的王下乡驶去了。

几个兄弟快聚齐了,陈庆也跟随着那位中山大学的教授来了。陈庆只向我一个人做了介绍。我抬起头,下意识的向那个专家点头示意。

“你好,你的相机是什么型号?噢!d3x!这个不适合跑野外,我们跑野外用d700,我们只在实验室用d3x!”

我已经把相机的一切标识都用胶布蒙住了,这小子真的不愧是教授,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只对他龇牙笑了一下,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局面有些尴尬,陈庆便跟他一起上了二楼,我们也坐下来吃饭,我们所在的包间里顿时涌现了劳动之后欢快的气氛。大家先为今天的顺利干了一杯,随后便开始谈天说地,我一边喝着酒,一边一个接着一个的咀嚼槟榔。

这是我来霸王岭最喜欢的感觉,因为没有任何目地性,只是希望跟土地还有土地上的精灵们距离更近一些。别看这个地方偏远,却能够看到来自各个地方的面孔,几乎哪个省份的老师学生都要来。他们每年都要来,同样的人每年做着同样的工作,不同的人也是做着很多人做过的工作。他们要么研究某种植物或动物,要么是做着论文。

现在的王下乡

在宾馆睡觉的感觉并不舒服,有时候一个人真的会感觉有点恐惧。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还是没有睡沉,又做了很多凌乱的梦,好像回到了民国时期的海南岛,面带文身的妇女,手持弓箭的猎人,拿猴子当作宠物的黎族老人,他们用很特别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自己变成了一个怪胎,我只感到无比惭愧,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我一直被奇怪的梦困扰着,凌晨醒来,拿起床头半瓶矿泉水喝了下去,又摸到了桌上的一颗槟榔吃了下去,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但此时的我已经汗流浃背。

我决定要到王下乡去看看,没有目地,就是骑摩托车走走,或是再看看印象中的(花面黎)。王下乡距离霸王岭镇还有20多公里的山路,但依然属于霸王岭林业局的管辖范围。山路很崎岖,但风景不错,50年代被剃头的俄仙岭在云雾的缭绕下总显得有一些妖气,或许这里是很多大蛇的藏身之地。2008年开始,这条公路就开始非常的繁忙,总是有很多小货车去王下乡拉木头,这些木头正是被热炒的海南黄花梨。对于知道王下这个地方的人来讲,提到王下,首先想到的就是海南黄花梨。而可笑的是,第一个来到王下收购黄花梨的北京人居然看到黎族人用这种木料来烧火取暖。 我曾经一度热衷收集这些木料,陈庆也帮我在王下收集过几块不错的原料,但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些木料被我送给了谁,陈庆告诉我说,其实他觉得这些东西和别的木材感觉都差不多,他更喜欢百花含笑(海南金丝楠)这种材料做根雕。

王下乡很小,人口不足3 000人,多数以黎族为主,先前他们过着黎族人传统的生活,狩猎,耕作,纺织。但现在几乎全被汉化。因此王下乡也是海南摄影家协会创作黎族变迁的重要素材地。面带文身的黎族老人并不难找,她们通常会对你爱答不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给上50元钱,她们就会让你随便拍照。我觉得并不是她们学坏了,而是我们汉族人把这里的风水改变了。

我看见一位满脸文身的黎族老人坐在家门口,便上前过去给他一颗槟榔,她摆摆手,冲我假笑了一下,便迅速搬着板凳进了屋。他的孙子凑上前来说:“这是我奶奶,你给她一点钱,她就给你拍!”

我回答,“我并不想拍你奶奶,但我可以请你喝啤酒!”

我在王下乡的一个杂货铺面买了两箱子啤酒,他还叫了不少他的小兄弟。还让我吃他抓到的老鼠,但我觉得味道早已经变质了。

这个黎族青年姓赵,只有22岁,但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总向我咨询北京是个什么样子,问我能不能在北京帮他们反映些事情,或许他是认真的拿我做朋友了,还一再劝我吃野菜,给我盛了一大碗米饭。他说了一句话,“必须要吃点饭,不然不行!”或许赵这句话映射出了黎族人骨子里对土地的情感,对水稻的珍重,但他的表情却处处流露着一个民族骨子里的伤感。

“我们现在哪里敢上山,会被抓的!只有老鼠抓给你吃!”

赵的家境很简陋,他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只是领取一些政府的补贴,对于黎族青年来讲,除了在山里,他们不属于其它地方。赵每天会跟兄弟们打一会儿一元钱一局的台球,然后会精心喂养几条他在山溪里捕捉的斗鱼。我留了他的电话,又送了些鞭炮给他5岁的孩子。他要我下回再来一定要找他喝酒,我却没有认真的答应他。

事隔一个月后,一个导演这样问我,“肖,你去了无数次霸王岭,也拍摄了很多照片,霸王岭是什么地方?” 我回答:“霸王岭不是地方,她是一个人,但现在感冒了,因为健康的菌群被赶走了,有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病毒,我们就是病毒,不过病毒的寿命都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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