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韩寒：就这样拔掉了浑身的刺

十一月

韩寒的女儿名叫韩小野。

近日，一向将女儿保护得很好的韩寒，破天荒地通过微博发布了一组女儿的照片，并表示：太多人对我的女儿有好奇心，这不是好事，索性就公布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带她大大方方去游乐园了。

照片里的女娃娃，圆脸、大眼，萌翻一众网友，同时也更激发起大家的好奇心：这位以不羁个性、尖锐文字著称的作家，生活中是一个怎样的父亲？

让我们走进韩寒和韩小野的世界——

我是我女儿最爱的男人

韩寒最喜欢的一首歌，叫《野百合也有春天》。很早以前他就说过：我要生三个孩子，分别叫小野、小百和小合。所以，当女儿生下来之后，韩寒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野，幸亏你来了，要不然这个好名字没人用多可惜啊。”

女儿和韩寒最亲，亲到什么程度？比如家人给女儿喂饭的时候，女儿一定要求韩寒也坐在一旁，自己来给他喂饭，于是形成“家人喂她，她喂爸爸”的局面。平时，韩寒很多时间不在家，但只要一回家，一进家门，说一声：“滚过来。”女儿立即像个小肉球一样，从家里的某个角落，自己“滚出来”了。这让家人很不爽，因为在对女儿的付出上，家人比他的付出要多得多。“我也不负责她睡觉，也不负责给她换尿布，但是她就是听我话，最喜欢我。”说这番话时韩寒不无得意。

迄今为止，他惟一给女儿做过的菜就是白水煮蛋。白水煮蛋把握火候很难，他的方法是多放几个，分时段捞出，总会有一个是好的。不过女儿似乎对他的厨艺很不给面子，“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让韩寒断绝了成为一个为女儿下厨的慈父的意愿：“伺候女儿吃喝拉撒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强项是陪女儿玩，我们管这叫‘探险。”

有一次，韩寒带女儿出去“探险”，路边有一朵小花，女儿要摘，韩寒教育女儿：“小野，你看，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你可以把她摘走吗？所以，你要对她说些什么呢？”女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过去，对着那朵花说：“乖，和爸爸妈妈说再见。”韩寒立马晕了。还有一次，父女俩在一家商场门口看到一只电动玩具熊，玩具熊通了电，一直在那里招手，小野就一直在那里看。一直看到商店要关门了，玩具熊也被切断了电源，几个店员出来要把熊给搬进去，小野很失落，几个店员就安慰她说：“小朋友，这个熊熊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它困了，要回去休息了，我们让它回去睡觉吧。小朋友有什么要对熊熊说的吗？”小野说：“它的开关在哪里？”韩寒立马又晕了……

女儿的古灵精怪，让韩寒现在就开始担心将来有一天自己会“驾驭不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女儿最喜爱最崇拜的男人。每次他去赛车，如果不方便带女儿去现场，女儿就会在家里看电视转播，一边看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爸爸是那台赛车，我就是他后面那一台，我们在排队，一起参加比赛。爸爸是冠军，我也是冠军……”最绝的是父女俩似乎有心灵感应，韩寒说他如果几天不见女儿，根本就受不了，缓解思念的方法就是打电话；而每次只要女儿在家里突然念叨爸爸的时候，家里人就知道，韩寒的电话要来了，屡试不爽。

而韩寒，也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对女儿“爱的宣言”：“全世界我只想争取一个粉丝，就是我的女儿。其他人崇拜不崇拜我，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她，她必须爱我。”

“我太喜欢我女儿了，希望她健康快乐，有没有出息都是假的，我只要她人品好、善良。我要一辈子供养我女儿，让她衣食无忧，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什么出人头地、理想抱负，都是空的。她想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就算哪天赚不到钱了，我就是给李彦宏开车也要让她过得好。”

“我肯定希望她的青春有初恋，她的男朋友一定要靠谱一些。当她确认她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保证在72小时之内，她的男朋友会被我查个底朝天。”

听听这些狂热的爱的表白，似乎不是一位父亲对女儿，而是一个男人对他深爱的情人，也由此想到那句流传甚广的话：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而一向卓尔不群的韩寒，这一次终于未能免俗。

不知不觉，我竟变得柔和许多

初为人父，让一向以犀利、尖锐示人的韩寒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之前，他对于媒体一概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特别是有了女儿之后，很多媒体都渴望拍到他女儿的照片，甚至他身边的朋友都收到过媒体重金购买韩寒女儿照片的信息。这让他十分恼火，曾经扬言：“如果哪家媒体不经我的允许发表我女儿的照片，我会和他们死磕到底！”而一向无孔不入的媒体，这一次，也理解了一位父亲想要保护女儿的心情，善意地选择了尊重。韩寒说：“我非常感谢媒体，其实我很多次参加赛车比赛，我太太和女儿都是在现场的，如果媒体想拍，很容易拍到，但是没有一家媒体偷拍，更没有一家媒体将我家人的照片发表。我非常感谢他们！”而媒体的善意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那么大的敌意有没有必要，他最终选择了在自己的微博上公布女儿的照片。他说：“女儿那么可爱，我想，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呢？我愿意和更多人分享我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和幸福。”

而更为重要的是，韩寒看待他人、看待世界的心境似乎从此也多了一些舒缓和柔情。这几年韩寒的日子并不平静，有人说他和其他女人之间有绯闻，有人说他抄袭，如果是在以往，他一定会站出来以牙还牙迎头痛击，但是现在的他更相信时间。对于绯闻，他说：“我女儿已经两岁多了，她每天会和我说很多话，我感觉我已经很难再爱上其他姑娘了。”对于抄袭的无端指责，他说：“清者自清，总有一天我会用事实用实力让别人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了女儿之后，韩寒和妻子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男欢女爱，上升到了亲人的层面。之前有媒体问他：“你们靠什么维系感情？”他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一个不需要维系的阶段。不是说什么情人节啊，送个礼物那样轻浮，我们是性命相连。”偶尔，妻子对他也会有一些抱怨，无非就是韩寒每每和她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但这个“一会儿”通常就是半天甚至更久，她的抱怨无非也就是轻声的一句“你这一会儿还真够长的”。就是这么轻声的一句，已经足够让韩寒内疚了。他说：“我太太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这年代像她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她不管别人说什么，就这样放心地将她的手放到我的手中。她用一生下了这个赌注，我怎么忍心让她输呢？”现在，妻子负责他的经纪事务，他霸气地说：“我不会让她给别人打工，舍不得她受别的男人的气。”

对自己看不惯或者看不上的人，以前韩寒总是冷嘲热讽，简直让对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现在，他懂得了嘴下留情，他会想到：哎，人家也是当父亲的人，没准还有个女儿呢，我怎么也得给人家在女儿面前留点面子。甚至，他工作室的一名员工，三天两头请假，常常在忙的时候找不着人，气得所有的同事都强烈要求韩寒将此人辞退，但当韩寒知道他竟然是一名单身父亲时，破例允许他把工作带回家做，每个月只要来一次工作室就行了。韩寒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是艰难的，尤其是对一名单身父亲。”

因为女儿，韩寒也开始了更多的尝试。比如，他以前除了写作和赛车外，拒绝参加任何活动，而今年，在好莱坞动画大片《极速蜗牛》中，他破例参加了配音工作，为男主角献声，并且，这将是他今后要涉足的一个领域。他说：“接受配音最重要的动力就是，我希望在这些经典动画片中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些印记。我希望当她听到影片中出现老爸声音的时候会感到兴奋，我女儿到时候可以向她的同学吹吹牛。”

他甚至为一部巨型科学文艺画册《它们》做起了主编。起初，他对主编此书并不自信，直到有一天女儿翻到了这本书，对着那些图片兴奋地大呼小叫，并指着一只剑龙说：“乌龟。”韩寒在这本书的跋中写道：“我女儿对恐龙最感兴趣，我想有一天她一定会问我：恐龙为什么不见了？我只能翻开这本书告诉她：往事的确如烟，灰飞烟灭，就算是地球或者是恐龙，也难逃。”当了父亲的他表示，今后会更多地关注青少年教育。

就这样卸下了盔甲，拔掉了浑身的刺，成为一个温柔地对世界张开双臂的人，韩寒说：“我的终极梦想，是成为一个不让女儿感到羞愧的父亲。”

小野，我愿做你登高望远时的那张防坠网

对于女儿的未来，韩寒只希望她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说：“我知道因为喜欢而为之与被迫而为之的区别有多大。”他和所有平凡的父亲一样，会为女儿选择一家合适的幼儿园而发愁，“我只希望她过得安全而快乐，同时能学到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目前女儿喜欢唱歌、看书、画画，以及各种赛车，但似乎没有哪家幼儿园能同时满足韩小野的诸多爱好。

为此，能想像吗，韩寒甚至亲手为女儿编写文科类教材。看过那些教材的人都叹为观止，认为“如果能出版一定会畅销”。能不畅销吗？因为里面的文章是他自己亲自写的，里面的插图是他请国内一流的儿童插画家画的。为了帮助女儿弄懂孟浩然的《春晓》这首诗的意境，他不惜花上一整晚，为女儿挑选与这首诗相符的音乐，再配上插图和由他自己翻译的译文，给女儿讲解。他惟一遗憾的是自己是理科“白痴”，所以没法帮助女儿编理科教材，“这个只能委屈女儿去学校学了。”

女儿喜欢赛车和驾驶，韩寒便和女儿一起拆赛车的模型玩具，详细讲解每一个零件的名称和功能给女儿听。所以女儿刚满3岁，就对赛车的每一个零件都叫得出来，更绝的是只要听见赛车发动机的声音，立即就能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赛车。韩寒最得意的就是将女儿带到赛车现场，让女儿表演给自己的队友看：一辆赛车呼啸而过，女儿马上说出赛车的名字。每当这时，韩寒就会骄傲地把女儿高高举过头顶，像高高举起他待会儿有可能获得的冠军奖杯一样。

他甚至早早地开始为女儿的青春期担心，扬言一定要把自己当年追女孩子的花招和手段都写出来给女儿看，以免她上当。

除了希望韩小野能保持想像力和善良的品质之外，韩寒对女儿的人生没有任何要求，更不会在女儿身上复制自己的人生。他对女儿基本采取散养的方式，不会给女儿过分的约束，更不会要求她考试考高分。有一次在幼儿园，女儿画了一个小孩在天上游泳，老师就说这幅画画得不对，人只能在海里游泳啊，怎么能在天上游泳呢？韩寒知道了这件事，为了鼓励和肯定女儿的想像力，特意用木框把女儿那幅画镶起来挂在家里餐厅的墙壁上，并告诉女儿：“小野，你这幅画画得太棒了，爸爸很喜欢，你们老师是不对的。你要记着啊，老师也会有不对的时候，你要学会分辨，如果觉得老师的话不对，你就可以不听。”

他也会让女儿参加到他的公益活动当中。比如这个冬天，社区里举办一个“给贫困山区的孩子送冬衣”的活动，在整理衣物的时候，韩寒把女儿拉过来，让她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山区的小朋友。结果，女儿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纠结了半天，甚至哭了一鼻子，最终还是战胜了私心，将自己最喜欢的一辆赛车模型拿了出来。这让韩寒非常欣慰，他说：“我只希望她善良。善良的人，人生不会太坏的。这样即使有一天我不在她的身边守护她了，我也可以放心。”

作为父亲，他如今所有努力的理由，都变成了：我必须成为一个无论物质和精神上都很有实力的人，才能让女儿自由自在去过她想过的人生，不用向这个世界妥协，不用去配合这个不那么美好的世界，但我希望她能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自己是她登高望远时的一张防坠网，让她任何时候都知道：我不用害怕，有爸爸接着我呢。仅此而已。

一个新年的夜晚，韩寒照例和以往一样，陪着工作室的同事一起聚餐、放烟花，并且一块打了一会儿枪战游戏。那一刻，他似乎还是那个心无羁绊自由自在的大男生。但是，零点钟声敲响的前夕，他坚持要回家“陪女儿跨年”，尽管那时候女儿很可能已经睡熟了。

他的工作室的负责人“小饭”在一篇文章里不无怅然地写道：“很多人跟我有一样的怀疑，就是韩寒是否因为生活角色的改变，性情也有了变化？变化是有的，而且很微妙。我以为一个年轻人在15岁到25岁会积极向上，理想主义一些，之后延续，但30岁后开始接地气，多多少少会往现实靠一点。韩寒大概也是如此，‘成熟两字，对一个男人来说常常跟当了一名父亲这件事相互证明。”

而对于韩寒来说，不管身边的朋友、同事乃至粉丝们，是如何怀着怅然的心情看着他的变化，他依然全身心地享受着女儿带给他的种种新奇又柔软的感受，并且心甘情愿在这样的感受当中，头发越剪越短，笑容越来越多，成为一名只属于女儿的“韩小寒”（这是女儿对他的爱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