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绝望的奥羽本线
2015-01-13
1
“这太不正常了。”
妻子祐子冲着他的后背,哇哇地大声叫嚷起来。
井上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手上没有停止,将换洗衣服塞进了背包。
“有什么不正常?”
“在福岛建立了分公司,我怎么没听说过?”
祐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气愤,这时她的眼梢肯定向上翘了起来。
井上也对着她的后背吼道:“一个月前就已经建立了,我是人事部负责人,要去那里联系工作!”
“你撒谎!”
“你不信,可以去公司问!”
“这个时候谁会在公司里,你明明知道这一点,还说这样的鬼话。”
“反正我是为工作才去福岛的,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不相信!最近你变得很不正常。以前你不是非常讨厌出差吗?现在你经常出去,对我说话也是恶声恶气的,是不是要去见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这我很清楚,你对我说话恶狠狠的,肯定是要与那个骚货会面。”
“你指的是谁?”
井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每次他离家时,祐子就像例行仪式似的开始吵闹。
这种情况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七年前他俩结婚时,受到周围人好一阵子羡慕。她是副社长的女儿,正可谓是“有钱人的千金”。当时就有井上的朋友戏称他可要成为“妻管严”了。但是结婚后,也许祐子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性格比较豪爽,整天乐呵呵的,很讨人欢喜,因此井上对自己的婚姻十分满意。更何况,岳父是实力派人物,现年40岁的井上,早已在这个家族色彩强烈的公司当上了人事部部长。但是岳父在两年前去世了,仔细想来,正是从那时起,祐子的性格一下子变了,嫉妒心也重了起来。倘若岳父还健在的话,井上相信他是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的,如今失去靠山,他的前途可就难料了。
然而这样一来,井上反而感到压在心头的巨石搬走了,他终于可以轻飘飘地在外面寻花问柳起来。他觉得祐子的嫉妒与气恼越发厉害了。
“随你怎么说!”井上今天也勃然大怒地站了起来。以往总是祐子唠唠叨叨地发着牢骚,抓起什么东西就随手乱掷,给人一种粗俗的感觉,一般也不会阻止井上外出。只是今天有些异常,她突然叫起来:“你走呀!你去会那个贱货呀!”她抓起放在餐桌上的水果刀对准了井上。这时,井上不是对水果刀,而是对祐子的眼神感到胆战心惊。以前,他俩不管发生怎样激烈的争吵,祐子的眼神与态度总是带有某种恃宠和故意作态的样子,井上也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今天妻子的眼里只有憎恶和愤怒。
她要杀人!井上不寒而栗。
是的,这次出差,他真是决定带一个女人同去,说好在东北一家温泉旅馆会面。内疚使他倍增了一种恐惧感。
“你要干什么?”他大叫着用手拨开眼前的水果刀。
也不知道怎么了,祐子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她紧握的水果刀割到了自己的手。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滴落下来,祐子的眼神显得极度狂躁。
“杀人了!”她狂叫着,哭喊着,继续用刀戳着自己的手。
如何阻止这种行为,井上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他感到六神无主。等到回过神来,他发现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妻子大吵大闹的声音也消失了。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腕一阵疼痛,一看,鲜血正从手腕上流下来。他慌忙用手帕压住伤口,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见妻子已经仰面躺倒在地上,口微张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左手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沾满血的水果刀跌落在房间一角。
“祐子!”他大叫着,可是妻子没有回应。井上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喂!你这是怎么啦?”他摇晃着妻子的身子,可是妻子的身体已经瘫软,没有了鼻息。(她死了。)井上一阵战栗。
2
他发现按妻子的喜好而装潢的大理石壁炉的边角上沾满了鲜血,顿时吓懵了。可能是妻子倒下时,后脑勺正好撞到了壁炉的边角。(一切都完了。)井上恐惧地思索着,跌坐在地毯上。(杀妻)这个念头蓦地闪过了井上的大脑,他只感到阵阵口渴。因为害怕再看到妻子的尸体,他慌乱中径直去了厨房,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狂喝起来。待到稍稍冷静下来,他心中的绝望感才渐渐消失。(到警方自首的傻事,他才不会干呢。)
他既不愿意去警察局自首,也不愿意失去现在的地位。井上拼命地考虑着对策。今天他去福岛分公司之事,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新干线的车票等手续都已准备就绪,9点半秘书冈林还会开车来接他。井上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离9点半还有10分钟时间。如果让冈林看到这一幕,那可就全完了。他衬衫的左袖已被水果刀划破,鲜血正从里边渗出来。慌乱中,他脱下衬衫,用绷带包扎了伤口。井上将沾上血迹的衬衫卷成一团,塞进背包,换了一件新的穿上,然后套上外衣。他想伪装成一种假象:自己出差时,有窃贼潜入家中,祐子发现后大叫,窃贼凶相毕露,祐子用水果刀拼死反抗,最终被窃贼撞飞致死。为了伪装逼真,井上将客厅、卧室等处故意弄得乱七八糟,还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弄得一片狼藉。他从抽屉里取出妻子所有的金银首饰放入背包。这时,门铃对讲机响了起来,是秘书冈林来接他了。
“我是冈林,我已经过来了。”冈林稍稍提高了嗓音说道。
“哦,你辛苦了,我马上出来。”井上回应道,并再次环视了一下房间,也许还会有什么纰漏,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拿起手提旅行包,走到玄关边,在外边等候的冈林谦恭地接过旅行包。井上特意对着室内大声吩咐道:“家里你当心点,门不要忘了上锁,一到福岛,我就会打电话回来。”
井上钻进车子后,对驾驶座上的冈林说道:“我一说要出差,太太就显得不高兴,连人都不出来送一送。到了这个年纪,我想夫妻感情已经淡薄了。”说到这里,他感到戏演得有点过了,于是心虚地闭上嘴巴。
冈林似乎对上司的私事并不关心,只是“嗯,嗯”地应了两声。endprint
到了上野车站,冈林恭恭敬敬地向井上鞠了一躬,说了声“你走好”,便离去了。
井上苦笑着经过检票口,来到新干线的站台上。他出示了10点50分去盛冈的包厢车票,进入列车的包厢后,列车出发了。井上紧紧地关上包厢的车门,这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身子埋进了沙发里。之前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中,这时才稍稍松弛下来;不过,紧接着,一种不祥之感又袭上他的心头。
(我对房间的伪装能掩人耳目吗?)他心里默默想着。
他并没有感到对妻子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情,两人之间只是关系不融洽而已。他将房间弄得一片狼藉,将现金与金银首饰搜罗一空,伪造了窃贼入室抢劫的假象。(哦!存折也没有拿……)
警察对此是如何看的呢?找不到印章,存折即使被盗也取不出一分钱。警察会认为是窃贼有意丢弃,然后潜逃的吗?再说,冈林这小子看出了自己的拼命伪装,会到警察局去告发吗?
(血……)一想到此,井上顿时面色苍白。
他想起自己的左腕被妻子挥舞的水果刀戳伤,鲜血跌落在地毯上的情景。
警察肯定会检查血型,祐子是B型血,而自己是AB型血,AB型的人是少之又少。(不妙。)他想道。警察相信是入室抢劫倒好,但是只要稍微怀疑上自己,他们就会调查他的血型。(糟糕,太糟糕了。)井上禁不住感到后背掠过了丝丝凉意。他脱下外衣,卷上衬衫袖口,心中一阵惊慌。绷带上浸透了血迹,变得一片殷红。伤口是不可能一下子消失的,被警察发现后,一切就完蛋了。(一早起来,为争风吃醋之事而吵架,不小心撞在了太太挥舞的水果刀上。这样解释如何?)
井上在煞费苦心地思索着,可是,也许在冈林面前所做的蹩脚表演是一个致命伤。因为在吵架中手腕受伤后,自己还大声嚷嚷说什么到福岛会立马打电话回来等等,这不合情理。(真是糟糕透了。)而且,要是警察认定地毯上的血都是从祐子伤口滴落下来的,就自然会想到他有作案可能。反正,妻子的尸体倒在房间里,她的左腕又有伤口,地毯上的血都是从伤口流出来的,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到一个半小时,列车驶入了福岛车站。出站口,分公司的田浦店长已恭候多时。这是一位比井上年长10多岁的长者,他向井上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道:“欢迎光临。”
井上故意大大方方地说:“给你添麻烦了。”然后又说,“我想打个电话到家里,出门后家里总是放心不下,所以到达目的地后,我必定会打电话回去。”
“哦!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令人好生羡慕啊!我对贱内可完全不放在心上。”田浦不得体地说着奉承话,领着井上去了公共电话亭。
井上插上电话卡,拨打了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来接,看来祐子的死还未被人发现。井上假装已经接通了,“喂!是我呀,刚到福岛,分公司的店长来接我了。”他说着,向等在附近的田浦笑了笑,“是呀!三天后回来,我会带回你想要的土特产的,好,我给你讲一声。”井上说完,挂断电话。如果用硬币,没人接便会哗哗地退出,被人察觉,使用电话卡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井上镇定自若地拔出电话卡,回到田浦的身边。
田浦将他引到车旁,井上坐上车子。田浦继续讨好地说道:“副社长健在的时候,我可没少得到他的照顾。今晚,您打算住在哪儿?温泉旅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不要了,朋友为我在天童预订了旅馆,他让我务必住在那儿,我今晚就不麻烦你了,非常对不起。”井上解释着。实际上,井上是要在那儿与工藤裕美幽会。
田浦有些遗憾地说:“哦,那就没有办法了。”
“从这里到天童,坐特快列车两小时能到吗?”
“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司机回答道。
“就用这车送您去吧。”田浦说。
井上连忙婉言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喜欢坐火车去。”
这天,他们只是简单地碰了碰面,早早地用了晚餐,权作对井上的欢迎会。其间,井上反复想,这时会不会从东京打来妻子已经死亡的电话,到时显示什么样的表情为好。可是东京一直没有电话过来。晚餐途中,井上还用餐厅走廊里的公用电话向家里拨打,电话铃响了后,始终没有人来接。(尸体还没有被人发觉?)对此,他尽管感到一丝安慰,但同时心中依然有些许的焦躁。席间,他总是心神不定,但又无可奈何。接着,他又往天童温泉一家叫“桂”的旅馆打电话,工藤裕美似乎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电话,“喂!喂!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8点之前还得与分公司的同事见面,晚上10点左右才能到你那儿。”
“你太太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怀疑到了我?女人,可是最最敏感的哟!”
“放心。你什么时候到天童的?”
“下午3点左右,人家可是等你四个小时了,你尽可能早点来嘛!”裕美娇嗔地说道。
“我知道。到了我径直去旅馆,你等着。”井上小声地说完,挂上电话,回到座位上。结果,那天过了8点还未成行。井上差一点耽误了晚上8点20分从福岛出发的“飞翼13号”特快列车,而下一班开出的“飞翼15号” 只到山形县。
井上上了列车,随即展开了从车站小卖部买来的晚报。整份报纸都没有东京杀人事件的报道,妻子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倘若晚报的截稿时间是下午2点,那么至此,妻子的尸体还未被发现?(究竟怎样才好呢?)井上一阵困惑。只是几个小时无人接电话,就坐立不安起来,也许反招人怀疑。正常的话,应该若无其事,气定神闲才是。瞬间,一个奇怪念头袭上他的心头,不会是妻子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发现了吧?尽管自己拼命伪装,但警方依然认定自己有作案嫌疑,他们有意不事张扬,等待他自我暴露。如果这样,弄得不好,他就会眼睁睁地陷入警方的圈套。这时,井上像在寻找答案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尽管已是3月底,但外面还是覆盖着皑皑白雪。此时的东京已经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了,然而,在这奥羽本线的沿线,却是一派北国风光。列车经停米泽、赤汤、上山、山形后,于晚上10点02分到达天童。
天童是将棋的故乡,也是有名的温泉镇。直到今天早上,他还认为偕情人旅游的最佳地点就是这里,然而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要是不与裕美见面,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妻子被杀,自己却与别的女人在东北幽会,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不过,这总比因杀人而被逮捕来得强,因为裕美可以为自己作“不在现场证明”。endprint
天童的街道与一般人们所说的温泉街的景色截然不同。
一般说起温泉街,人们就会联想到沿着山谷的溪流而建的宾馆与旅馆。可是天童不同,宾馆和旅馆星罗棋布地建在普通的街道两旁。在超市附近,位于十字路口,有一家叫“桂”的旅馆。井上预订的就是这家旅馆。
裕美很快迎了上来,两人一起进入客房,待服务员一离开,便气喘吁吁地拥抱在一起。在热烈的搂抱中,井上一会儿被压在下面,一会儿又翻了上来,两人在被褥下翻滚。
“你太太还没有觉察到我们的事吧?”两人的嘴唇刚一分开,裕美就凝视着井上的脸庞问道。
井上不禁恼怒起来,“这你用不着操心。”
“可是,你太太好像已经发觉我们的事了。”
“这没关系。”
“你有什么事吧?”
“有什么事!”
“我总感到你有什么心事,这次你与以前有些不一样。”
裕美皱起眉头,看着井上。井上一阵惊慌。尽管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不知怎的一种不安与怯懦,仍然在他脸上和态度上显露出来。
“什么也没有!”井上加重了语气。
可是裕美一副蓦然醒悟的眼神,“唉!如果要分手的话,你就说一声,我可不喜欢被人家玩弄。”她一字一顿地说。
“哪里呀!没有的事。”井上哄道。
“可是,你与平时是两样嘛,有什么事这么恐怖呀,你总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事吧!是你太太,还是你公司察觉了你与我交往的事,影响了你的前程?”像决堤的洪水,裕美连珠炮一般向井上发问。井上没有答理,她猛地从被窝下钻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说什么呢,我可不想与你分手!”井上对着她后背说道。裕美也没有答理他,只是伸手打开了电视。她似乎没有打算看电视,所以虽然打开了电视,眼睛却望着窗外。
(……今天,东京都世田谷区,N兴业人事部部长井上先生的妻子祐子,被人发现惨死在家中……)
3
裕美脸色苍白地回转身子看着井上,“是你杀的?”
“没有!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那……”
“你给我闭嘴!”井上看着电视,突然大声叫嚷起来。屏幕上出现了妻子祐子与他笑容满面挨在一起的照片。这些照片大抵是从房间里搜到的。
(……今天下午12点20分左右,N兴业管理部部长青木勇先生接到井上先生的电话,井上以紧张的口吻告诉他杀害妻子的情况,青木先生听了将信将疑。下班后,他顺道去了位于世田谷区驹泽的井上家,发现玄关的门没有上锁,进门后,在卧室里看到井上的妻子祐子倒在血泊中,青木先生慌忙向警方报警。据警方勘查,死者系被水果刀割破手腕,后脑勺遭到重击死亡。其丈夫井上先生因公司事务正在东北出差,警方将以井上作为重要嫌疑人加以侦查。)
井上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自己精心伪装的窃贼入室抢劫的把戏被警方识破了,但他并没有打电话给朋友青木呀。
“是你亲手杀死你太太的?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裕美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井上。
“我没有办法,她手持水果刀直刺过来,我刚要躲开,不知怎的,她的头部却撞上了壁炉……”
“警察可不愿意听你这样解释,他们可不是这么好骗的。”
裕美是银座一家俱乐部的女招待。之前,她因为与另一个女招待吵架,伤害了人家,曾经被警察抓过。
井上不知所措,一声不吭。裕美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们快逃吧!”
“逃跑!我们往哪儿逃?”
“我们这地方,恐怕你们分公司的人都知道吧?”
“我只说是住在天童,并没有告诉他们这家旅馆的名字,也没有用井上的名字入住。”
“这些马上就可以查清楚的,再不马上逃走,可要被抓了。”
“但是逃到哪里去呢?再说,这会儿火车都没有了。”
“你慢吞吞地想等到天亮,让警察来抓吗?坐出租车或者步行都可以,总得想一切办法逃掉。你带了钱没有?”
“带了,带了200万日元。”
“这就好了,得马上离开,快去穿衣服。”裕美着急地说道。
井上感到被人拽起来似的,从被窝里钻出了身子。穿好衣服,两人走出房间,这时已经过了深夜11点。
旅馆的大门还开着,他们蹑手蹑脚地来到外面,凛冽的寒风一下子紧紧地裹挟着他俩的身体。外面国道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因为天气寒冷,路面已结了冰。井上踏在上面,滑溜溜的差点摔倒,裕美赶紧扶住他。“唉,当心!”裕美不满地训斥他。
“火车已经没有了,就打出租车吧,瞧,那是辆空车。”
“那辆,不行。”
“为什么?”
“那辆车挂着山形的牌照,警察必定会详加盘查的。”裕美以冷静的口吻分析着。她紧紧地盯着马路,终于发现了一辆挂宫城牌照的出租车,赶忙招手。井上感到裕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此时,他一点也不烦恼,反而有了一种轻松感。
坐上出租车,裕美稍作考虑后,对司机说:“去鸣子。”
“鸣子?”
“你是宫城牌照,这路很熟吧?”
“很熟,但到那里很远!”
“那没有关系。”裕美说完后,出租车就启动了。
天童镇在渐渐地远去。(这完全是警察追捕造成的。)井上不禁想道。
出租车里,井上闭上眼睛,将头紧紧地靠在座位头枕上。尽管他没有看到刑警的身影,但心中依然十分胆怯。只是令他稍微宽慰的是眼下坐在出租车里,只要车还在行驶,他就似乎感到不会被抓住。
“不要紧的。”裕美在他的耳根轻轻地低语着。
“为什么不要紧?”
“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抓到你。潜逃!我们可以到处逃亡。”
“那要逃到什么时候?”endprint
“逃到失去法律时效为止。”
“……”
“没关系的,我可以一直守着你。”裕美面露微笑地安慰他。
4
时间已经过了0点。在世田谷警署的搜查本部,十津川收到了山形县天童警署打来的电话。
“终于弄清了叫井上的男子入住的旅馆。井上是用津田守的假名入住‘桂旅馆的,同时入住的还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待到警察驱车赶到旅馆时,他们已经逃走。”一个叫林的刑警操着浓重的乡土口音说道。
“他们是什么时候逃掉的?”十津川一边看着奥羽本线沿线的地图,一边问道。
“那名男子是在晚上10点半左右入住旅馆的,应该是那以后离开的。”
“去向你们不知道?”
“那时已经没有了火车,我认为他们是坐出租车走的,现在我们正在寻找出租车司机,至今还未找到。”
“那名女子给人什么印象?”
“就像刚才我说的,年龄在二十五六岁,据旅馆的人说,身高在1米7左右,人长得漂亮,打扮也很妖艳,像夜总会的女招待。她是先于井上,在下午3点之后入住的,用的是山中绿假名。”林刑警回答。
十津川挂断电话,点上一支烟,在大脑里梳理着目前了解到的案情。井上是乘上午10点50分从上野开出的“山神号”列车,去N兴业福岛分公司出差的,列车到达福岛是12点18分。他打电话给青木管理部长说杀了太太,是在12点20分左右,也就是说他到了车站立即打电话给青木。井上在福岛分公司办完事后,晚上去了天童。这样,他杀了妻子祐子是在他离家之前,按照N兴业公司的说法,井上的秘书冈林是9点30分开车去接他,送他到上野车站的,所以作案时间应该在9点30分之前。
将近凌晨2点,大学附属医院的尸体解剖报告出来了。推定死亡时间在上午9点到10点之间,原因是后脑遭重击,头盖骨凹陷致死。
“是否可以申请签发逮捕证了?”龟井刑警催促着十津川。
“事情是这样!”
“嫌犯有意将现场伪装成入室抢劫,这种让受害者慢慢死去的手法实在令人发指。”龟井进一步说道。
“确实是太过分了,是十足的拙劣伪装。”
“恐怕他是时间紧迫,担心事情马上会败露而为之的,可是这是骗不过警察眼睛的。”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一时六神无主,才打电话向朋友坦露杀了太太的吧?”
“我想是这样。他是与待在天童的那个女人幽会后,由于担心被抓,才决定一起潜逃的。”
“那他的杀人动机,大概也是与女人有关吧?”
“他让那个女人在出差目的地附近等他,但是被他太太察觉,于是夫妇俩发生激烈争吵,因为现场有太太挥舞水果刀留下的痕迹。”
“那造成这种局面的是那个女人了!”
十津川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案子有些麻烦。
“问题是凶器。我认为凶器不在家中,所以找不到。可以考虑嫌犯井上带走了凶器,想在出差途中处理掉。”
“你认为凶器是什么?”十津川问龟井。
“这我也不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总是在我心头盘旋。”
“什么事?”
“井上好像是抽烟的,在客厅与卧室里都放有香烟,可是在现场客厅里并没有发现烟灰缸。”
“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莫非凶器是烟灰缸。”
“我也这样想,如果是分量重的烟灰缸,是完全可以作为凶器的。”龟井回答。
卧室里的烟灰缸,如果是用很重的铁制成的,完全可以作为凶器。
第二天早上,十津川他们开始了井上夫妇材料的搜集。9点,N兴业总部刚上班,十津川与龟井就到了总部去会见井上的上司。
佐伯部长也是社长家族的人,他以疑惑的神情接待了十津川他们。
“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事,社长与本人都感到是公司的耻辱。”佐伯说道。
“听说死去的井上妻子祐子是前副社长的女儿?”十津川问道。
“是啊!正因为如此,他的前景很看好呢。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非常气愤。”
“现在,井上已与那个女人潜逃了,这个女人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她多半是银座一家俱乐部的女招待。”
“女招待?”
“嗯,我们曾经听到过传闻,说她是一家叫什么‘子夜俱乐部的女招待,叫工藤裕美。对此,我们也很不放心,所以曾经问过井上,他说,已经断了关系。”
“她好像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年龄、身材高挑的美人。”龟井在旁插言道。
佐伯连忙频频点头,“那样的话,我确信她是叫裕美的女招待。我也见过她两三次。”
“福岛分公司有什么联系?”
“至今还未有过联系。我们认为他还是早点自首好。” 佐伯说道。
十津川他们会见了报警的管理部部长青木。青木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倘若他再来电话的话,我会劝他前来自首的,我等着他来联系……”青木对十津川说。
“他是昨天12点20分打电话给你的?”
“是的,那时,我真的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肯定在开玩笑呢。”
“你与井上平时关系似乎很好吧,所以他只跟你通电话?”
“关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我与他是同期进入这家公司的。”青木回答。
“你知道银座子夜俱乐部一个叫裕美的女招待吗?大概井上是和她一起逃跑的。”
“有可能,她长得与影视明星K很像,井上迷恋上了她。听说他与太太相处得很不好,他太太曾多次叫他自重。”
“她是个美女?”
“嗯,极富魅力。她生性好强,或许这次井上君是被她牵涉进去的也未可知。”青木说道。
“井上的老家在东北?”
“不是,他是在东京出生的。裕美的老家不知是否在东北,然而她自诩是典型的东北秋田美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