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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维特和林黛玉悲剧的比较研究

2015-01-09鲍光君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4年1期
关键词:维特比较研究林黛玉

[摘 要] 维特与黛玉有着一定的相似性,且造成二人相似悲剧的原因既有相同,也有不同:体现在社会环境、个人遭遇、自身性格方面;虽然二者最终都走向了死亡的悲剧性的结局,但死亡的选择与意义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关键词] 维特;林黛玉;悲剧;比较研究

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再现了维特从陷入爱情到走向死亡的短暂一生。维特爱上了少女绿蒂,却爱而不得,因而远走他乡,事业上却也不如意。“命运总是安排种种严峻的考验给我。”[1]公使的迂腐让他厌烦;贵族嘲笑他。维特愤而辞去了工作,几番辗转,重回绿蒂身边。可绿蒂已嫁做人妇。爱情的绝望、等级的压迫、世态的炎凉,使得维特最终走向死亡。

此书在德出版后,掀起一股“维特热”。1922年,它翻译成中文传入中国而掀起了一场中国“维特热”。

在《红楼梦》中也存在着一个“维特”式人物,这就是林黛玉。

黛玉来到贾家寄居,与贾宝玉从相知到相爱,最后生死相隔。初见宝玉时,黛玉心想:“何等眼熟到如此!”[2]郎才女貌,原本该是一段佳话,可是贾家封建家长中意的却是宝钗。最终宝玉在众人的哄骗下与宝钗拜了堂,而黛玉也在宝玉大婚当日香消玉殒。

维特和林黛玉二人异国异性,却都陷入了苦恋。所恋之人或罗敷自有夫或使君自有妇:绿蒂嫁与阿尔贝特,而宝玉则和宝钗有“金玉良缘”。封建时代的包办婚姻已宣判了二人的悲剧结局,可维特和黛玉仍痴心不改,在爱情中纠结、痛苦,最终走向了死亡的悲剧结局。

历来的研究者常将维特和宝玉进行比较,而较少比较黛玉和维特。但维特和黛玉这二者身上显现出多处相似,同时这些相似中又透露出种种不同,耐人寻味。通过这些研究我们可以探讨这两部杰出作品中人物形象和悲剧命运及其在当今社会的意义。

一、悲剧原因的比较

(一) 社会环境的异同:

社会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个人命运,这在维特和黛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1、相似的封建等级制度的压迫:

维特对封建等级制度持批判态度。他在朋友相劝去使馆谋差时说:“我不大喜欢听人差遣。一个人要是没有热情,没有需要,仅仅是为了他人的缘故去逐利追名,苦苦折腾,这个人便是傻瓜。”[1]而在进入公使馆后,维特在一群“整个的心思都系挂在那种繁文缛节上,成年累月盘算和希冀的只是怎样才能在宴席上把自己的座位往上挪一把椅子”的人群中感到压抑与孤独,“他们是如此的斤斤计较等级,无时无刻不在瞅着抢到别人牵头去一步的机会,以致这种最可悲、最低下的欲望,竟表现得赤裸裸的。”[1]在宴会上,维特受到了所谓贵族的轻蔑与嘲笑,他再也无法在这样一个压抑的、以等级来评价人的环境中滞留。

封建制度对黛玉的压迫更明显。黛玉与宝玉本已认定彼此,无奈贾家封建家长却认定宝钗。贾母说林黛玉:“要赌宽厚待人里头,却不济他宝姐姐有担待、有尽让了。”[2]可见爱上宝钗的不是宝玉,而是以贾母为代表的贾家封建家长。在封建等级社会中,子女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宝玉本人对于爱情的选择就无关紧要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使得他们对自己的婚姻毫无发言权,只能被当做牺牲品献给封建制度。

2、社会的冷漠:

维特嘲笑那些所谓的贵族道:“今儿个上帝又降了一个恩惠,好让他们去你抢我夺啦......”[1]人与人之间淡漠相处,抢夺着一切,除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也顾不上。凭着等级来结交,这些都让维特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艰难,感叹:“这个世界上,人跟人真难于相互理解啊”[1]

而黛玉亦是如此。在获知宝玉将娶宝钗后,黛玉疾病缠身,卧床不起。可却无人来看她,紫鹃怨道“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这几天竟连一个人问的也没有”。[2]宝玉亲事已定,黛玉并非是宝二奶奶,众人哪有功夫来关心她?众人忙得喜气洋洋,他们当真不知黛玉此刻性命垂危?喧嚣的喜乐映衬着潇湘馆此刻之悲凉,更加显出众人的凉薄无情,“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2]

3、社会文化环境相异:

维特是德国感伤主义的代表,受到悲观厌世社会思潮的影响。与其如他自己所说的不喜欢听人差遣,不如说他在惧怕与人相处。维特对上帝祈祷:“我只有在你所在之处才得安适,我愿意在你面前来吃苦和享乐。”[1]他渴望上帝帮他终结痛苦,“我上床时常常怀着一种希冀,是的,有时甚至是渴望;不要再醒来了吧!”[1]生活的不幸压在他的身上,让维特喘不过气来,他只愿快点回到天父的怀抱,并能够且始终相信着“到那时将比现在快乐。”[1]

而黛玉是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出来的女子。社会对女子的压迫、内敛含蓄的儒家文化,使得黛玉不能直来直往。内敛、忧郁的性格注定了她的知己寥寥,心事郁积在心,在郁郁寡欢中生存,在郁郁寡欢死亡。

(二)个人遭遇的异同:

维特和林黛玉悲剧也与各自的遭遇密切相关。

1、相似的爱情悲剧:

维特和黛玉都陷入了感情漩涡中不可自拔。维特差佣人去见绿蒂,“仅仅是为了在自己身边有一个今天接近过她的人。急不可耐的等着佣人回来,一见到他就有说不出的高兴!要不是害臊,真恨不得捧住他的脑袋亲一亲!”[1]当知道绿蒂和阿尔伯特结婚的时候,维特说“要是她把我忘了,我就会发疯的”,[1]“除她以外,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没有了呵。”[1]而每次要绿蒂那儿去,“发现阿尔伯特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我的脚下就生了根,摸样变得傻不愣愣,说起话来语无伦次。”[1]这样狂热的眷念决定了在痴恋破灭后维特的痛苦与绝望。

因为梦见绿蒂,痛苦把他从梦中惊醒,“我面对着黑暗的未来,绝望地痛苦”。[1]这种痛苦甚至让他不禁喊出“再见了!我看眼前的悲苦是无休无止,除非进入坟墓”[1]。

而黛玉在她听见宝玉将和宝钗共结连理之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而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原来脚下软了。”[2]黛玉是传统的女性,能得到心灵的契合是她关于爱情与婚姻的一切幻想。可是宝玉却和宝钗成亲,她终不能实现与宝玉共结连理的夙愿。香消玉殒前一刻,也只能“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真是“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2]endprint

维特和黛玉悲剧的直接原因就是各自的爱情悲剧。痴念与绝望耗尽了他们的热情与鲜血,命运将他们排除在幸福之外,逼他们走向死亡的悬崖。

2、相似的交际悲剧:

维特的交际悲剧主要体现在他任职阶段。“我不过是个漂泊者,在这个地球上来去匆匆的过客!”[1]这种无归宿感的游离是维特交际悲剧的一个体现。没有人可以让他倾诉爱情破灭与理想失败的痛苦。

对黛玉来说,交际悲剧就体现得更明显。宝玉对湘云说:“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他恼。谁知你冷不防头就说了出来,他岂不恼你?”[2]说些笑话原无伤大雅,可无人敢跟黛玉说,这说明黛玉的清高不允许别人将她和戏子比较,却也说明在贾府中黛玉虽和众人相处了些日子,但无人将她当做真朋友,玩笑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女儿家的心事了。在宝钗眼中的黛玉是“素喜猜忌,好弄小性儿”[2];丫鬟眼中的她:“嘴里又爱刻薄人”。[2]黛玉过分的自卑使她越发自尊,不容别人说笑,甚至宝玉也战战兢兢,唯恐说了半句不恰当的话。

3、个人遭遇相异:

造成维特悲剧的另一原因是理想的破灭。他的死是其内心与现实的相悖,理想得不到实现而精神分裂所致。他有着浓厚的市民阶级自尊心,追求美好理想,热爱大自然,追求个性解放。他希望有所作为,但是现实压抑他,侮辱他,使他最后不得不走向以死亡来解脱的道路。维特在公使馆,“常常禁不住要讲出自己的看法来,或者干脆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方法行事。”[1]他也想创一番事业,可现实的等级制度却处处制肘着他:公使告发他,C伯爵将他请出了聚会,维特不得不接受理想的破灭。

不同于维特的自由身,黛玉寄人篱下,又因敏感多愁的心性而更加觉得孤苦无依,时常喟叹“今日寄人篱下,纵有许多照应,自己无处不要留心。”[2]黛玉生活得谨小慎微,在二十六回中黛玉在院外敲门,晴雯不知是黛玉,一通斥责。本是误会,黛玉却想:“‘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一面想着,一面又滚下泪珠来。”[2]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她自怨自艾,“真是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2]过分的自尊使黛玉容不得别人半分的看轻,宝玉无意忘情脱口而出西厢戏词,黛玉便哭道:“看了混账书,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替爷们解闷的”;[2]宝玉向湘云使眼色叫黛玉看见了,黛玉恼道:“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顽,他就自轻自贱了?他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2]只是一句无心之语就引她涕泪涟涟,更不用猜测在她倾心相许而宝玉却另娶她人之后了。身体娇弱的黛玉在遭此等打击之后似乎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三)性格因素:

外部环境固然是造成悲剧的因素,但是内部性格因素对悲剧的发生也有促进作用,维特的黛玉的性格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1、相似的敏感忧郁之性格:

这二人都是敏感忧郁,甚至是有些孤僻的;皆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看见一朵花的凋谢、一棵树的死亡都忍不住掉泪。[1]这样的性格决定他们在经历生活的压抑、爱情和事业的绝望时不能向他人倾吐衷肠,只能在心中慢慢琢磨,走入一个死胡同。

维特虽然是男儿身,但他身上有着男性的坚韧与理性与女性的忧郁感伤。后者压倒前者,女性性格中的多愁善感使得他最终对这人世绝望,选择死亡。

黛玉因寄人篱下而自怨自艾,因自怨自艾而曲高和寡。这使她不能忍受宝玉的辜负,不能忍受自己的一颗真心遭到这样的践踏,暗自神伤,百转千回之后,只能以死亡来逃避一切。

二、死亡悲剧的比较:

(一)死亡选择相异:

虽然二人都有求死之心,最终都走向了死亡,但又存在不同。

在死亡方式上维特选择主动用枪结束了生命;而黛玉则是在疾病的折磨下死去的,被动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维特在说起自杀问题时就说过:“这儿的问题不是刚强或者软弱;而是他们能否承受痛苦超过一定的限度。尽管可能有精神上的痛苦和肉体上的痛苦之别,”“也很难称自杀者是懦夫”。[1]维特认为只有在死神的怀抱里才能“窒息掉所有的痛苦。”[1]他给绿蒂写到“我要去死!——这并非绝望;这是信念,我确信自己苦已受够,是该为你牺牲自己的时候了”[1];在他看来,死亡是获得永恒自由的唯一途径,是种解脱,他的死能给绿蒂的生活带来宁静与欢乐;他“以自己的死在他们的友朋中鼓起新的、百倍的生之勇气”。[1]

相比较而言,黛玉之死就不如维特“壮烈”了。她的死是一种逃避,是被逼无奈的选择。她听见了关于宝玉定亲的私语,“竟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2]自此以后,“有意糟蹋身体,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2]她不愿意看见宝玉和他人结为连理,在死前的那一刻呢喃的“宝玉、宝玉,你好……”,[2]含恨而终,此恨绵绵,让人感叹。

(二)死亡意义相异:

维特处于青春迷惘期,爱情的失望,事业的挫败使得他对世界失望了。他将死亡看做是一种信念。维特之死绝不是一种懦弱与逃避的表现,他希望“以自己的死在他们的友朋中鼓起新的、百倍的生之勇气”。[1]

他像一个战士,以死亡的鲜血反抗着封建桎梏,对着虚伪的封建等级制度、对着爱而不得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抵抗。我们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种战斗者的精神。他的死具有重大意义,维特以他之死启迪了后世千千万万的处于同样境地的青年;他以他之死教会我们正确看待青春迷惘期出现的困扰;以他之死激起我们为理想与爱情奋斗的生之勇气;让更多的青年在他的指引下勇敢地认识自我,走出困境。

黛玉的死显然没有如此厚重的意义。她只是专制制度下的牺牲品,没有意识到造成悲剧的真正原因,不像维特有着以己之死告诫后人的觉悟。

维特有意识地反抗封建制度的压迫,而黛玉则是无意识地做了封建制度的牺牲品。我想这也是五四时期中国出现“维特热”而没有出现“黛玉热”的原因。

结语:

我们即将从大学踏入社会的大熔炉。也许会面临着和维特相似、甚至更糟糕的境况: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交际上的困惑、爱情上的迷惘等。我们会困惑、会纠结于社会上已经约定成俗而在我们看来却十分不合理的制度与规范,会暗自神伤。而维特就像一位人生导师,带领我们梳理这些困惑,走出迷惘,寻找真正的自我,在青春迷惘的路上找到自己的方向,而并非如黛玉一样,在自怨自艾中走向灭亡。

参考文献:

[1]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歌德文集》第六卷,杨武能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

[2]曹雪芹、胭脂斋:《胭脂斋批评本红楼梦》上下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10年4月第一版。

[3]李文鹏:《双性同体心理下之少年维特悲剧》,《青岛农业大学学报》,2012年五月第24卷第02期。

作者简介:鲍光君(1990—),汉族,籍贯:安徽,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试验班2011级。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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