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青草香

廖桂姣

已是初冬时节，源泉岭山脚下的一片梯田依然绿意盎然，勤劳的村民种满了各种蔬菜：蒜苗、大白菜、小白菜、芥菜、芫荽、小葱……我和妈妈正在种菜。

“牛跑哪儿去了？”妈妈抬头不见了牛，着急地问我。

我们在田野里四处寻找我家那头老水牛。

“妈，牛在这儿呢！这里好多水草，嫩嫩的！”我兴奋地叫着。

虽已入冬，但小溪边依然长着嫩绿的水草，老牛正在那安静地吃草。田基太高，我们都没有发现。

“这牛鼻子可真灵，能嗅出青草味儿。”妈妈好像对我说，又好像对牛说。

但这一叫，把我叫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可我分明在梦里闻到了绿油油的青草的香味，看着我家那头大水牛——蛮水牯正美美地吃着青草。想着刚才的梦境，仿佛当年真实生活再现，妈妈真切地和我说着话，我真想这个梦一直做下去。其实，妈妈离我而去已整整八年了！

还记得那个春天，细雨蒙蒙。开春了，爸爸要犁田。牛没有新鲜的青草吃，就没有力气干活。我和妈妈挑着一对竹筐到田边地头割草。下过了几场雨，小草刚从土里冒出，才一寸来长，只有路边的马鞭草铁丝草之类可以割来喂牛了。

蒙蒙的细雨如烟似雾，在野外不戴雨具，不一会儿也会全身湿个透。那时，妈妈戴了斗笠披着蓑衣，我因个子小，披了一件尼龙雨衣，确切地说是一块塑料布，戴着斗笠，跟在妈妈身后。我们一条田基一条田基找过去，尽量割那些嫩嫩的青草。妈妈教我怎样拿刀，怎样割草，告诉我牛喜欢吃什么。时不时，还和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割着草听着妈妈讲故事，一点也不觉得累，越割越有劲。一个上午，我们割了一大担青草。因为草里有很多泥，挑回来还要洗净才能给牛吃。妈妈叫我先提一小筐去喂牛，牛看我提了青草来，哞哞地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我赶紧喂它，它用舌头把草卷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发出那特有的嗞嗞声。看它吃得香，我都想尝尝青草的味道啦。于是我选了一根最嫩的草，放到嘴里嚼，开始什么味也没有，再嚼一下，有一点淡淡的甜味。“难怪，你爱吃！”我自言自语。“吃吧，乖乖！”我学着妈妈平时跟我们说话的口气对牛说。

牛吃得欢快，甩着尾巴，时不时看一下我。我津津有味地看着牛吃草，比我自己吃东西还有味道。过一会，它的肚子胀得鼓鼓的，我拍拍它的肚子，知道它已经吃饱了。爸爸来了，把牛牵到田里开始犁田。

牛在田里拖着犁一步一步往前走，爸爸在它后面扶着犁一步一步跟着，土块就这样一锨一锨地翻起来。一大块田犁完，爸爸手中的鞭子几乎没有打在牛背上，只是偶尔扬起。爸爸说，老练的牛，你不用打它，它自己会犁田。

辛苦过后，自然是更丰厚的奖励，我把一大筐青草喂给牛吃，看它吃得有多香！

一次放牛回家的路上，哥哥一高兴骑到牛背上，他一边挥着手里的柳条，一边哼着刚学的小曲。“呜——啦！呜——啦！”你看他多得意！

“我也要骑！我也要骑！”我嚷嚷着。

“你上来啊！”哥哥说。

“我上不去，你下来扶我上去！”

“你真笨！”

但哥哥毕竟力气不大，扶不起我，他就又自己骑上了牛背。正好爸爸来了。

“爸爸，我也要骑到牛背上！”

“好咧！爸爸抱你上去。”

“阿平，扶好你妹妹。”

于是，我和哥哥一起骑在牛背上，我们高兴得像得胜的将军，哥哥仍然挥着柳条，我们哼起小曲，爸爸则一路跟在我们身后一起回家。

……

现在爸爸离我而去也已一年多了。记忆中的这些快乐时光，仿佛就在昨天。然而，只有在梦里才能与他们相聚，相聚的还有我家的那头老水牛！是啊，人们现在犁田哪里还用得着它呢！于是，那首“笑语写在脸上，哼一曲乡间小唱，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的牧童的歌声，只能回荡在沉睡的梦里！

梦里，歌声依旧。梦里，青草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