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献年代的闪光印记

崔道怡

“中国的20世纪60年代前半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在党的领导下，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发展工农业生产，改变贫穷落后面貌，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一个艰苦奋斗的年代，一个乐于奉献的年代，一个理想闪光的年代和一个意气风发的年代。这种时代性的社会风尚和思想氛围，给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烙下了深刻的印记。”（《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10年10月版，第705页）

在乐于奉献的年代里，在我国辽阔的大地上，开展过一系列史无前例的工程，产生过千百万鼓舞人心的英雄，创建了开天辟地的业绩，立下了彪炳日月的功勋。运用艺术构思，通过形象画图，给那一段辉煌历史和那一批高尚人物树碑立传，是作为时代书记员之作家义不容辞的使命。吕中山的长篇小说《挺进高寒》，就是为那个奉献年代所铭刻的闪光印记。

这部书，描叙1964年铁道兵挺进大兴安岭高寒区筑路的非凡经历。那时期，黑龙江的工农业开发还有北大荒和大庆，这两项都已有文学的反映，唯独铁道兵筑路默默无闻。年当而立的作家吕中山，随部队到林区体验生活，“与战士一样住帐篷房，睡‘波浪床，喝‘三省汤，冒着零下50多度严寒上夜班，在冰河上打桥墩……”抒写这段历史，非他莫属。

不料“文革”突袭，他的“设想泡汤”，历经蹉跎岁月，他已年过古稀，这才了却早年心愿。欣逢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挺进高寒》修订版面世，有其独特的意义与价值：这是一部具有亲历素质的小说，一部能起见证作用的史记。作品所反映的艰苦卓绝情景，今人读或许不可思议，而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的人，一件件英勇奋斗的事，绝非艺术的虚构，乃是历史的真实。

如果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烘托“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营造的氛围，那么对十万筑路大军所面临的生存环境而言，则的确是写实的境界。在大兴安岭雪原上，有一个个小黑坑坑，那里面埋着的是一只只冻死的坠鸟。就在这连鸟儿都难以存活的地方，铁道兵扎下了创业的营盘。他们是在向生命的极限挑战，以自己的生命为支柱构建祖国的明天。

在生命的禁区里，他们不仅站稳了脚跟，而且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征服种种磨难，夺取节节胜利：横穿山腹，破冰架桥，冰雪见绿，寒风燃情……作品运用生动细致、如画如诗的笔触，描绘了筑路大军进程中一次又一次次勇敢的拼搏和智慧的创举。面临绝境命悬一线，意志顽强一往无前，都是常情常理所难以想象的。

纪实文体小说，需要以事为主，此书所写内容，又主要在人与大自然的斗争。这是其独具一格的特色，也是它写作维艰之所在。如果仅只平直罗列，难以做到引人入胜，吕中山的叙事结构则巧妙周全。他把挺进高寒一系列感人情节和典型事例，排列成阵，巡回演进，都编织进大框架中，使一个个闪光点，连缀成一圈耀眼的光环，教人读来移步换形，惊奇历险，感慨频仍。

所以能得如此，是因作家明确，这次写的乃是小说，而小说的要点在于写人。正是以人物为主线，这部纪实如线穿珠，使分散独立的事件成为“清明上河图”式筑路英雄群体的画卷。《挺进高寒》的主人公，是指挥长武灵吾将军。作品以他为中心和视角，总绾全局，纵览进程，检点左右，贯穿始终。这部书，也可以说是和平年代军事将领献身祖国建设再立新功的传记。

小说开篇，武灵吾如战前指挥员摸敌情，使读者随之也走进了大兴安岭神秘而令人畏惧之地，感受到筑路大军创造神奇业绩的处境和氛围。就在这序曲中，他敏锐把握住“雪地上燃烧一团火”的故事意蕴，身体力行。他爱兵如子，知人善任，敢于惩处靠“拐棍儿”的高干之子，勇于因“中毒”事件引咎自责蹲禁闭……在所有难关险关的头顶，无不凸显他伟岸的身影。

和武灵吾维系着微妙情感的女技术参谋许默然，是又一个出色人物。她秀外慧中，机智超群，心里却隐忍着身世未得认可的压抑。与因“反右”谨小慎微的姜总相对照，她秉持诚恳，悄然献身，外表腼腆，内质干练，总是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方，凭其胆识技能，提供制胜方案。作为军人知识分子，有其意味深长内涵，万绿丛中一点红，翱翔在摩天岭的蓝天中。

被武灵吾任命“大管家”的袁邦厚团长，也是有勇有谋的角色。他不仅会带兵，而且会过日子，却唯独不会顾及自己，累得昏倒而旧病复发。作为一名中层领导，他是我军骨干的典型。作品还刻画了一批士兵典型：塌方灾难中，张春玉救战友砸断了腿，王物件被巨石压成了饼，壮烈牺牲……他们的心愿是：“我这一辈子，做一块石子一根枕木，让祖国的列车在大道上飞奔。”

他们虽名叫“物件”，但都是有血有肉鲜灵灵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人的一生，就是为让祖国的列车在大道上飞奔，毅然献出无悔的青春乃至宝贵的生命。统计表明，横穿大兴安岭的铁道上，每隔三公里就闪烁着一名铁道兵的英灵。在战争年代，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在和平岁月，铁道兵这样献身国家建设的大军，依然是最可爱的人，最可敬的人，最可供全民族崇拜而追随的人。

《挺进高寒》对筑路进行全景描绘，同时为铁道兵这支建设大军谱写了深情的赞歌。作为纪实，它给后世留下一页可信可感可歌可泣的形象历史;作为小说，它给现实提供了一卷心灵纯净志向圣洁之人性人情人际的画幅。当此物欲膨胀、“娱乐”盛行之际，这种悲壮史诗类型的纪实小说，别开生面，明目清心，不仅是中国林业开发和黑龙江建设的壮阔记录，而且是为鼓舞国人献身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高举起了理想的旗帜。

责任编辑  张树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