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登场了!
2015-01-05邢奇志
邢奇志
李先生和他的经典登场了,但似乎不是把我所熟知的“经典语录”“经典思想”如春风般地徐徐送来,而是像秋风般地、狂暴地要把我原有的关于“经典”的所有思考吹跑。我能享受“站在风口上飞舞”的感觉吗?
从《论语今读》到《李泽厚对话集》,滚雪球式地阅读,越滚越远,越深,我读的气力和胃口也越滚越大,节奏越滚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阅读经典:根本停不下来
我喜欢读李泽厚先生的书,源于《论语今读》,简单、执着的我,喜欢他的解读胜过《论语》本身。他开启我滚雪球式的读书法,从此开始系列地读他的书,如《美的历程》《华夏美学》《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国古代思想史论》等,越读越想读,越读越“扯”。他赞赏鲁迅,我再读鲁迅;他提到康德、尼采,我重读康德、尼采……这种读法,越读越扯,越扯越远,越远越多,越多越深,越深越厚,没有止境。也许读得太过简单,太粗糙,太不“准确”,但这是我的读法和看法,让我受益匪浅。
这种读书法,只能像李先生主张的,读书要快读,不求甚解,快读那些必须读的书—生命中必须要读的几十本经典书籍。是的,人人都知道,读过,读了,未必能读进去。因为读“经典”,不如吃饭穿衣那么迫切实在,不如聊天上网那么娱乐快捷,不如工作事业那么实用明确。它如吃“燕窝”,一点点儿地滋补、滋养精神气血,对粗粝的现实生活来说,太“贵”太“慢”,不如喝“鸡汤”来得便宜。是的,我赞同李先生的观点。读书分两种,一是有明确目的,二是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真正需要慢读、熟读、细读的书,并不多。读书不是简单地获取知识,而是培养锻炼识别、评价的水平和能力,使自己对各种问题更敏锐,更清醒,也更理性,不做权威的奴隶,不做时髦的奴隶。
我读书大部分凭直觉和偏好,不过也受环境影响。比如,生病后,在家休息,愿意读尼采、叔本华的哲学,读鲁迅的小说散文,听老舍的幽默说笑。可能“病床”是离生死最近的地方,可能“呐喊”“怒吼”“带泪的微笑”是寂寞的出口。病前喜欢听卢梭、杜威、陶行知、叶圣陶的娓娓述说,絮絮叨叨,或许是工作需要,或许是忙碌得无法沉下心来。
“滚雪球”式的阅读经验,应该契合李先生的心意,读一个人的,要看四个人讲的,看谁讲得最好,比比高下优劣。不读书时,觉得无书可读,越读越觉得有书要读。读《论语》解释,我读过辜鸿铭、杨伯峻、钱穆的;读《论语》解读,读过李零、东方桥、傅佩荣的,读过于丹的,甚至翻看过清华厨师的论语心得。相比较之下,喜欢傅佩荣的《论语解读》,但最欣赏李先生的《论语今读》,解读透彻,词义精准,随性随情,眼界开阔。当然,读完一些书后,会懊悔浪费了时间。不过这种滚读法确实提升了自己对书籍的识别、评价能力。
提到李先生,不能不说说“情本体”,仅仅只是我在《论语今读》中一鳞半爪地捉到和闪过。为了更好地理解,我阅读了他的一系列书,尽管是表层、模糊、杂乱、不求甚解地吞咽下去。现在的我,“够不着”,只能依据所能消化的一星半点儿思考去“敬重”它,“理解”它,“珍惜”它。“情本体”把上帝的理念世界置换成接地气的俗世世界,让哲学的趣味性、生活性高于学术性和理智性,让普通的我欢欢喜喜地进入这“哲学”世界。李先生的“情本体”是有内容的,即对普通日常生活的珍惜、眷恋、感伤和了悟。正如他本人所说的,这是人类的视角,不是民族的视角,不只是中国视角,但是以中国传统为基础看世界,是“人类视角,中国眼光”。
李先生认为,人应该在对自己日常人生的珍惜中,感受和了悟生活的意义,由此获得活下去的动力,指出《红楼梦》会让我们体会到人生的细微和丰富,熟悉,新鲜,百看不厌。是的,《红楼梦》最能展示中国人的情感特色和文化心理。从十几岁读它,到50岁再读它,每一次都读得津津有味,唏嘘泪流,味道不同,泪点也不同。这是积淀了自己的故事经历,将情感、时间和意念密密匝匝地钉进经典章节的缝隙与褶皱中。
读经典,耗时耗力,完全是用生命在阅读,这难道不是经典的魅力所在吗?
感受经典:站在风口上飞舞
经典本身就是一个球,从任何地方开始,它总会在滚动。对于一个教师而言,《李泽厚对话集》中对教育的看法最击中我的心,三言两语,直戳时弊要害,让我不由自主地“滚”起!
关于教育,也许是知识有限,也许是身在其中,我的一点点思考像浮在教育水面上的一滴油,荡来荡去,始终不能透入水中!我所知道的,别人也都知道;我想说的,别人早已说过。此时,李先生为我揭开一点新的东西,比如关于“片面的全面”的教育哲学说法。未来世纪的教育,是要真正发现和发挥每个人的潜在能力,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包括各自特长的片面发展。只要身心健康,“片面发展正是一种全面”。这种发展是人生最大的愉快—教育要以此为目的。
我常想,学校教育有时会走极端,或一味强调“考试第一”的绝对公平,或全面肤浅,让“一切”学生的“一切”方面均衡发展。但教育恰恰是不能兼顾“一切”人的“一切”方面,只能是适应“个性特征”的相对普适教育。特性、偏好和兴趣不同的人,就会有相应不同的教育方法。在一片均衡发展的整齐话语中,“片面发展正是一种全面”,多么简单而哲学的另类声音!
其实,读书和学习是相似的。读书,可以纵深阅读一个人或一类著作,读得片面但深刻;也可以横向阅读相关类书籍,读得全面但肤浅。学习亦是,既可以对一门功课兴趣浓厚,钻研极深,也可以多门功课浅尝辄止,面面俱到。我赞成高考的3+X,其中X可以从1~9门,多种选择。
我有限接触到的特长教育常是异化的特长教育。这种教育有时会被直接窄化为“艺考”要求的美术学习和音乐学习。音乐和美术不是个人特长和兴趣发展,而是高考道路上多一种选择的要求。就如我的表妹从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属中学就读,到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十几年的音乐特长学习,最后的工作却选在海关稽查处,与音乐毫无关系。她说,普通人靠音乐解决吃饭问题太难。我为她十几年的音乐学习感到遗憾,是自己太过理想化,还是她太过现实?
克里希那穆提(阐述东方哲学智慧的印度哲人)说得好,教育关心的应该是生活的全部,而不仅仅是对当下的挑战做出仓促的应对。教育活动是一个社会活动,不只是狭义的学校教育。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大环境及教育的家庭社会氛围,共同造就一个人的未来……特长教育的发展要适应社会发展形势,而不应是对现实的仓促应对。
同样,李先生关于“填鸭”教学的必要性一说,简直是“拂逆”众当代“教育专家”,尤其是西方教育专家的“圣经”似的教育警告。
小时候被他人“填鸭”,长大后给他人“填鸭”,我熟络自然地走在“填鸭”的道路上。似乎只要高考存在,教育的各种改革都会成为治标不治本的应试策略(我是坚决地拥护高考派,自己也是高考的受益者)。中国人的智慧是生存智慧,不是思辨智慧,学习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学校自然必须为学生找到便捷、省力、高效学习的生存技巧、方法,“填鸭”是办法之一。“填鸭”在人数众多的班级伦理道德教育、集体行为规范教育中,显现出确定、平等和一致的优势。李先生曾指出,“填鸭”教育在一定时期,尤其是儿童时期不可少的。其实,“填鸭”也有好处,系统的、强迫记忆式的训练是不可少的。对人类最好的东西,包括历史的、人文的、科学的,要有系统地灌输,包括行为规范的训练灌输也是如此。就伦理学来说,从幼儿园“不要”这样、那样,到各宗教的“十诫”教义等,都是在要求克制、否定作为个体生物性的某些欲求,即“克己复礼”,它们是语言命令所表达的理性规范。一代传一代,构建人的心理形式。除了伦理道德,当然还有认识和审美。这种教育并不可少。
但是,从小接受“填鸭式”教育的孩子,习惯性“被灌”,缺少自主求新意识,思维变窄、变懒,好奇心、求异心渐少。此时,培养思辨智慧很难。李先生清楚地看出,我们不是缺少“填鸭”,而是“填鸭”过度,甚至教学方法只剩“填鸭”了。令他更加忧虑的是,就中国目前教育而言,恰好相反,“填鸭”过多,考试过多,竞赛过多,严重地摧残和损害了不少人才。
本来,我在杜威那里找到救失自己“填鸭”过度的法宝秘籍,试图在“填鸭”和“放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度”。而李先生却说,儿童教育如杜威主张的那样,是不行的。我又犯糊涂了,看来,我读的经典还是太少。关于杜威,关于李先生,我还需要慢读、细读,增强辨识力。也许杜威过于“尊重”孩子,孩子的想法更多的是本能、直觉,需要清醒、理智的规范。或许杜威过于依赖“生活”,生活的琐碎需要提炼,生活的智慧需要冲刷洗练。
当然,最经典的是李先生关于“度”是美的教育观点。“度”是变化的,不确定性的,具有模糊性和偶然性。在活生生的事情中,在具体的实践中,在使用工具中,我们要恰到好处,才做得对。这个“对”,不是逻辑的对,不是语言论证,不是概念符合,而是在活动中掌握好分寸。当我们在实践中,发现自己把握到“度”,恰到好处,顺利了,“对”了,这一刹那,心里的感受就是美。李先生的哲学,只是提出一个视角、一个概括和总结。要转化成实践,还需要很多环节,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不过,我已经先入为主、心悦诚服地接受了。
李先生和他的经典登场了,但似乎不是把我所熟知的“经典语录”“经典思想”如春风般地徐徐送来,而是像秋风般地、狂暴地要把我原有的关于“经典”的所有思考吹跑。我能享受“站在风口上飞舞”的感觉吗?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草桥中学校)
(责任编辑:孙建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