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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多发的年代*

2015-01-03严歌苓木叶

上海文化(新批评) 2015年1期
关键词:严歌苓祖父文学

严歌苓 木叶

故事多发的年代

严歌苓 木叶

我离开美国到非洲生活了两年,海外华人的生活离我远去。那时候我跟中国和美国都离得很远,而且我有大量的时间,没有电影创造的干扰,也没有中国和美国文学市场上来的干扰,我就想,自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应该写这一辈子最有热望要写的东西,那就像《第九个寡妇》这样的书。这样的书我并不知道它可以发表,因为它从政治上面来说是很尖锐的。我就对自己说,你在非洲,你可以不去想那些,因为你离得很远,只要写得痛快就行,你考虑不了这本书会不会发表、出版。

我们为什么接近文学?是因为我们家里是有“图书馆”,大量的藏书。这就相当于读万卷书。不能说万卷,至少是读了一些书,但还没有非常厚的丰富的生活经历,以及生活经历给你的生动语言。在我看生活经历比读书还要有用。什么时候一个人停止对生活感兴趣,他的写作生涯也就快结束了。

意识形态的冲突在人性上的反映,就会形成形形色色的故事

我亲历的很有限,十二岁就当兵了,一些事情不是很清楚的。那些时代道听途说得来的东西对我刺激非常大,刺激我思考,也刺激我的想象力。不知道别的作家怎么想,至少我自己对这段历史有这样一种渴望,去书写它。

这都是我多年来想写的作品。我一直想找一个安静的环境,没有七七八八的事,比如说人家让我写电影剧本也好,让我写电视剧也好,我是一个很难说“不”的人,所以有的时候就觉得情面难却。说良心话,我的生活不缺那点儿钱,多这点儿钱和少这点儿钱对我的生活本质是不改变的。我已经想透了,我能要多少,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生活。如果我有很宁静的环境,我就是要写自己最渴望写的东西,写起来非常幸福,像这两部作品都是,后面还有好几部大的作品都是我多年来一直想写的。嗯,现在我觉得从技术上的准备、阅历上的准备,人的成熟程度,都好像是时候了。

我要求自己的小说是始终在行进的,这也是我在美国读书时专业老师要求的,就是你得让事情发生,连续发生

中国的故事、中国的主人公,这是他们最喜欢看的。他们很想了解中国人,很想了解中国的当代生活,当代的故事或者现代的故事。

中国的经济政治强大了,人家对中国重视了,学习中文的人才会多起来,只有多了懂得中国文字的人,才能多一些懂得中国文化的人,最后才能是懂得中国文学的人,因为文学最难。

西方的文化几乎是从宗教里派生出来的,任何文学、绘画的典故,都从宗教中来

其实很多农村最基本的那些妇女,不管你们轰轰烈烈在搞什么,都要过去的,各种时髦,政治时髦也好,什么时髦也好,都会过去的,之后你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同是一个《雌性的草地》,叔叔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啊。就是那个指导员,名字叫叔叔。年纪大一点儿就会明白叔叔是一个非常有血有肉的男人。

搞电视剧的,最可怕的就是这个。

我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人像我写到的这些人的情感那样庄重,那么深沉。我觉得现在人的感情都非常短暂,非常的无后果

编剧其实对小说写作也是有营养的,因为你写电影剧本,你就要写人物的精神气质啊,动作啊,除了不写心理,你其他的都得写,而且你要写得非常传神,要几笔把他写出来,而且他的台词都是藏有动作的。好的台词都是很快推进剧情发展的,这些都是对小说有很大补充作用的。

……其实中国作家的生活状态还是蛮优越的。

我看到梅兰芳整个成长、变迁,他身上其实更迭着一个时代,从晚清社会的那种没落已到臭了的感觉,再到民国,痛苦演变的过程。所以我特别想叫他最后一个男伶,最后一个男旦。

我从父亲和姑姑的谈话中,从祖母在世时的只言片语,从祖父留下的著作在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个不太清晰的祖父形象。我丈夫又在国会图书馆找到了我祖父的博士论文和硕士论文,我姑姑在美国的购书网上居然发现祖父的博士论文还在出售,她买了十几本赠送亲戚和朋友。在我姑姑的带动下,我们晚辈只要是能读英文的都开始研读祖父的这部政治经济学著作。这本书其实是一部对于中国近代史沉痛反思之后,为祖国思考出的“治国策略”。当然很大一部分还是理想主义的。所以读这本书也成为我做功课的一部分。后来我的朋友介绍我去青海高原,到那位老人曾经住过的监狱去实地考查,虽然监狱已经部分颓塌,但给我的感性认识是想象力不能达到的。后来我又去了两次青海,跟管教干部一块开座谈会,也和一位曾经的监狱医生谈了几次,这才敢动手写这部作品。作品写出初稿之后,我又一次去青海,想再到实地去订正一下自己落实下来的文字。考察回来后,我把初稿删掉了十万字左右,使小说更加冷静。

者写了祖父的精神史又未囿于祖父,而是以另一个人的故事相接续,这是很大胆的,在这种真实与虚构之间,你是怎么左右摆渡并不断拓展的?

通过虚构写作,所有故事和情节以及细节都不再是它们本身,而是经过叙事者性情化的处理和诠释

我们的民族不善于反思,我们是很世俗的一族人,过日子而不是想日子

我说到“抗拍性”,是因为媒体老以为我写了作品就是为电影的,好像我写小说本来就动机不纯,所以我写了《陆犯焉识》。张导提出要改编《陆犯焉识》的时候,我确实很吃惊。

一部小说作品的诞生,完全是因为我渴望写出它,从搜集素材到写出第一个字,再到被自己创作出来的人物牵着走,最后结束在一个或许是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美国图书垃圾成堆,美国人对别族的生活经历不花力气去了解

编辑/黄德海

*我曾两度专访作家严歌苓。先是2008年,在上海的一家咖啡吧,话题关于《小姨多鹤》和《第九个寡妇》等小说,兼及一些生活流转和社会思考。后来,电影《归来》上映,又通过电子邮件做了个书面对话,主要谈《陆犯焉识》改编上的问题,以及她多年来和电影、电影人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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