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扎根理论的社会企业创业研究

陈 颖

社会企业的概念最早源于欧洲。早在1844年，英国若干名为“合作社”的组织便以“社会企业”的模式加以运作，其从事企业活动以达到社会公益目的而非商业利润。近20年来，发达国家在经济发展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而社会企业成为了发达国家解决一系列社会问题的有效途径，为发达国家在实现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的平衡中创造了新的出路。社会企业家在社会企业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他们关注社会公益事业，以其企业的相关管理模式、运营模式参与到解决人权问题、环境问题、健康问题等相关社会问题中，这些企业家被称为具有“社会企业家精神”，从而推动了“社会企业”在全球蓬勃发展起来。但是究竟是什么推动了社会企业家的社会创业行为，社会企业家精神又从何而来？社会企业家在创业过程中会遇到哪些障碍？创业的模式有哪些？对于这些问题的探讨有助于对社会企业这一领域的深入挖掘，并对支持社会企业创业的方法以及社会企业家行为的激励问题提供理论依据，这也正是本研究的初衷。

质性研究被认为是 “以研究者本人作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境下采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社会现象进行整体性探究，主要使用归纳法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通过与研究对象互动对其行为和意义建构获得解释性理解的一种活动”。扎根理论方法是质性研究的方法之一，最早由社会学家Glaser和Strauss提出。它包括一些系统而又灵活的准则，是一个搜集和分析质性数据，并扎根在数据上建构理论的过程。因此，本文在大量分析国内外对社会企业研究文献的基础之上，通过对国内17家社会企业案例以及访谈资料的研究，进一步明确社会企业家创业的研究主题，运用扎根理论的方法对社会企业创业进行剖析和研究。

一、社会企业的概念界定

对于社会企业的概念最早提出的时间说法不一，有学者认为社会企业的概念最早是由法国经济学家Thierry Let Thai在1998年提出的，他认为社会企业的效益不是以资本主义的方法即工资、收益等来衡量，而是包括社会效果等间接的经济效益。而大部分学者认同的是社会企业概念最早是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提出的。在该组织1994年的报告中就有提到社会企业这一概念，在1999年明确地提出了 “社会企业是指任何可以产生公共利益的私人活动，具有企业精神策略，以达到特定经济或社会目标，而非以利润极大化为主要追求，且有助于解决社会排斥及失业问题的组织”。社会企业联盟（The Social Enterprise Coalition）对社会企业的定义是“为了社会和环境目标而进行商业活动的组织”。英国政府定义社会企业为 “拥有基本的社会目标而不是以最大化股东和所有者利益为动机的企业，所获得利润都再投入到企业和社会之中而非分配给股东”。美国的学者经常使用“社会企业精神”来替代“社会企业”，他们认为社会企业是实现社会目标的手段，但与非营利组织的不同点在于它是以收入为基础的。Young的观点认为社会企业是采取企业的方案及商业活动以促进社会进步为目标的组织。从以上的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各国的学者对社会企业的定义有所不同，但都有共同的特征，比如不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社会目标，商业手段等。因此，我们可以总结出社会企业定义的三个要素：目标设定、运营模式和利润分享方式。目标设定是指企业所存在的主要动机，运营模式是指企业采取的经营手段，利润分享方式是指其利润的分配模式和流向。那么社会企业就是一种以商业模式来实现社会目标，并且利润会再次投入到其社会项目中的组织形式。

但社会企业这种组织形式究竟属于非营利组织，企业还是第三部门，学术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观点。一部分学者认为基于社会企业创业能力方面的作用，把社会企业归类为非营利组织的范畴。Nicholls认为社会企业是用企业的运作模式来运作的，因此它属于企业的范畴。迪夫尼指出社会企业属于第三部门，它是部分非营利组织和部分合作社的交集。Alter用可持续发展光谱图来解释社会企业的类型（如图1）。从图中可以看出社会企业是可以实现组织的可持续发展，因此，它是传统非营利组织与商业企业的发展方向，这种观点也是学术界接受度最广的。

图1 可持续发展光谱

综上所述，虽然在目标、方式等方面，传统的非营利组织、商业企业和社会企业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但是非营利组织与商业企业向社会转变是一个趋势。因为社会企业可以实现可持续性平衡发展，它不同于一般的非营利组织，也不同于传统的商业组织，它的实现形式是多元化的。因此只要是通过商业运作实现社会目标的组织都可以划入社会企业的范畴。本文依照这一标准进行了社会企业案例的筛选，社会企业创业是一种逐渐增多的创业现象，在许多行业中都有大量的企业案例涌现，这为我们开展深入的个案研究和比较研究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二、基于扎根理论的社会企业创业分析框架构建

扎根理论研究方法是一个不断比较、思考、分析、转化资料成概念以建立理论的过程。它是一个动态的研究过程，有着自己严格的程序和步骤，如图2。

图2 扎根理论研究的一般流程

（一）研究设计

本研究收集了有关社会企业的使命和远景、社会企业家的创业动机、社会企业家的创业机会、社会企业的影响力、社会企业家创业团队、社会企业的发展路径等方面的资料，具体包括：国内17家社会企业的案例资料，包括百特教育、彼得·德鲁克管理学院、博学生态村等（见表1）；通过网络搜索得到了社会企业家的访谈和言论（包括文字和视频资料）。通过对以上资料的整理、编码、整合、分析、质证，以确保分析结果能够准确反映社会企业创业的总体特征。

目前，对社会企业创业的研究并不普遍，特别是以社会企业家作为切入点进行研究的成果更不多见，因此可直接借鉴的理论比较缺乏。在这种条件下，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就成为了较合理的选择，用归纳方法从现有案例资料中提炼出基本理论，从而进一步创建理论框架。鉴于扎根理论研究方法的理论生成特性，以及本研究拟归纳提炼出社会企业创业理论的目标，决定使用扎根理论作为本研究的主要研究方法，通过对案例和访谈资料的分析、编码和整合，一方面弥补定性方法系统性不足的缺点，另一方面弥补了定量方法不易深入现象本质的弱点。

（二）扎根理论的分析过程

本文采用经典扎根理论的方法，这一方法与传统质性研究方法的不同在于，资料的收集与资料分析的同时进行，因此资料收集与分析是贯穿于直至理论饱和的整个研究过程。经典扎根理论将编码过程分为开放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四个步骤。

表1 社会企业样本汇总

1.开放编码

在开放编码的过程中，要对所有的资料和数据所指出的理论方向保持一种开放的状态。它的过程包括的是对数据进行逐行编码，并且进行逐层概念化和抽象化，在不断比较中将数据及抽象的概念打破、揉碎并重新综合。本文采用对资料逐句概念化的方法，用“ax+概念”来标注，ax代表是在资料中的第x句，概念代表是从该句中提炼出的概念。比如：（1）通过对企业、政府和非营利组织的管理者和大学学子进行培训和传播，促成一个富足、公平和健康的社会（a33.意义与价值）。（2）2007年以来，每周末的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志愿者义教经历，萌发了我们的公益之心，让我们更深刻的理解到作为社会公民的社会责任，关注到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们（a129.经历启发）。（3）乐朗乐读收治的孩子中14%同时在接受心理治疗，2%有自杀倾向。这些沉重的现实让兰紫决定在国内做这么一个研究和矫治读写困难症的机构（a160.现实需要）。（4）这也是一种更加持续的商业方式，它们可能会帮助咖啡农们真正地改善自己的生活，实现他们的梦想（a167.可持续公益）。（5）使得弱者发出自己的声音，使全社会关注到弱者，使弱者在戏剧中得到力量，使整个社会越来越融合为一个整体——这就是王晓俊的愿景和使命（a187.帮助弱势群体）。通过上述思路进行编码，本文从17家社会企业案例中共得出初级编码359个。

由于资料是进行逐句编码，因此难免会出现多个概念所指同一现象或是其中多个概念本质相同的情况，因此必须对359个初级编码进行重新归类。本文以“aax+概念”来表示同一定义的类属。如上述的初级编码a33和a187都是在描述社会企业家创业的内在因素，因此可以用“aa1.伦理感驱动”来概括。经过以上类似操作，将359个初级编码归类为17个类属：aa1.伦理感驱动、aa2.成就感驱动、aa3.成长经历驱动、aa4.外部机会驱动、aa5.政府政策驱动、aa6.现实需求驱动、aa7.现实问题驱动、aa8.模式创新驱动、aa9.短期绩效目标驱动、aa10.长期绩效目标驱动、aa11.资金障碍、aa12.公众意识障碍、aa13.人员障碍、aa14.文化障碍、aa15.NGO转变、aa16.自发创业以及aa17.规模瓶颈。分布情况及提炼过程如图3和表2所示。

图3 初级编码类属分布

2.主轴编码

经过开放性编码之后，我们得出了17个类属。但这17个类属之间是相互独立的，其间的关系没有得到深入的探讨，而关系的建立是得出结论的必要条件。因此要通过主轴编码来建立各个独立类属之间的关系，有利于进一步挖掘各类属的涵义。经过对17个类属的不断比较及挖掘，我们最终将其关系归纳为六大主题：内在因素、外部因素、管理因素、发展障碍、发展模式及发展现状，如表3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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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 聚焦编码过程

表3 主轴编码过程

在表3中六大主题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梳理出四大主范畴：（1）社会企业家创业的驱动力，主要是指社会企业家创办社会企业的行为驱动，包括了内在因素、外在因素和管理因素。（2）社会企业家创业的行动，主要指社会企业的发展模式，包括了NGO转变和自主创业。（3）社会企业创办的条件，主要是指社会企业创建及运营过程中所遇到的障碍。（4）社会企业的结果，即现实的发展现状。（如图4所示）

图4 社会企业创业的四大范畴

3.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的过程是把研究过程中形成的思想、概念和类属聚集起来，概念化后形成完整的理论。如通过选择性编码发现理论未饱和，则要回到出发点再一次收集资料，再次进行编码，直到实现理论饱和。经过对资料、概念、范畴的不断比较与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提炼出一个能代表社会企业家创业的核心结论：社会企业家创业具备了足够的驱动力，但支持条件不足。这一结论的提出可以通过对核心范畴的性质、维度和位置的探讨来实现，具体可见表4。

表4 核心范畴的性质、维度和位置

4.理论饱和度检验

无法获取额外数据以使分析者进一步发展某一范畴的特质的时刻，称为理论饱和。本研究用10个样本进行了饱和度的检验，结果得出核心扎根理论，经过检验没有形成新的理论，因此上述理论模型是饱和的。

三、扎根结果分析

通过以上扎根理论的分析，围绕社会企业家这一核心范畴，根据概念化实质性编码所形成的概念或范畴间隐含的相互关系构建的网络关系，可得到以下研究结果。

社会企业家创业的驱动因素。从以上的编码过程可以看出，社会企业家创业的驱动因素包括内在因素、外在因素以及管理因素三方面的驱动。并且社会企业家的内在驱动高，有着极高的创业热情；外在驱动因素也很强，多数社会企业的创业都是源于现实问题的困扰以及现实需求的存在；管理因素也存在作用，用社会企业这种创新的模式来解决社会问题成为了创业者的首选。

社会企业的创业模式。从编码中发现许多社会企业都是从NGO转变而来，这种模式对社会企业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可以借鉴以前NGO发展的经验，并且有一定的资金积累。但不利的一面也十分明显，社会企业很难从NGO的模式中走出来，如何找出适合的盈利模式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社会企业创业的障碍。社会企业的主要障碍包括资金不足、民众意识缺乏、人员短缺以及文化冲突。这一方面阻碍了社会企业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严重影响了社会企业家的创业热情，对社会企业家行为驱动力起着反作用。

社会企业创业的现状。虽然社会企业现在正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社会企业的发展现状并不理想，普遍出现了规模发展不大，难以维系的状态。

因此，社会企业是一种商业与公益结合的创新模式，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新途径。社会企业家创业的驱动力主要来自内在的道德感以及成就感，但社会企业创业缺乏应有的社会土壤，当前的现状并不乐观。

四、总结

社会企业创业虽然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比较普遍的社会现象，但研究理论并未跟上步伐。从社会企业家角度出发的社会企业创业研究相对缺乏，远还没有达到构建理论体系的水平。社会企业创业问题的研究有待于我们不断地提出新的课题，不断寻找研究案例，不断完善研究方法，扎根理论便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扎根理论在社会学领域应用很广，在管理学的应用从近几年才刚刚开始，研究成果比较少。通过运用扎根理论这种新的研究方法，能够在社会企业创业研究中有所发现。本文得出的关于社会企业创业的相关结论是在完全忠实和“扎根”于资料的前提下归纳出来的，最终提出的社会企业创业的有关理论能一定程度上丰富社会企业的理论体系，推动社会企业研究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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