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传说

张丽娜

1995年东部半决赛在印第安那步行者和纽约尼克斯之间进行。这两支球队并不陌生，因为在之前两年的季后赛中，他们就是对手，但最后结果都是由尼克斯获胜。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拿到中央区冠军的步行者队是东区二号种子，尼克斯队尽管战绩较佳，但却是三号种子。系列赛第一场在麦迪逊花园球馆进行，主队尼克斯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压制着步行者，几乎所有纽约人都认为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迎来开门红。但是，米勒用疯魔一般的个人秀粉碎了他们的希望，让麦迪逊花园球馆，甚至让整个纽约在短短8.9秒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

自此，米勒之于尼克斯、之于纽约，就是仇恨的代名词，而“米勒时刻”开始成为传奇。

拉开传奇序幕

1995年5月7日，东部半决赛第一场比赛进行到终场前18.7秒，尼克斯以105比99领先6分，麦迪逊广场花园仿佛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球迷们在欢呼雀跃，帕特里克·尤因和伙计们相互击掌，斯派克·李则在场边像个精神病似的手舞足蹈，追着米勒大喊大叫……

步行者队主教练拉里·布朗叫了暂停……

米勒：“我知道人们都在说同样的话——我可以离开球馆了，我已经把电视关掉了，或者我已经离开房间照顾小孩了，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杰夫·范甘迪（尼克斯助理教练）：“说实话，每个人都认为比赛已经结束了，我觉得就连步行者队也是如此。”

唐尼·沃尔什（步行者队总裁）：“我已经离开座位，走到吸烟室，然后把门关了起来。我真的认为比赛结束了。”

斯派克·李（尼克斯头号铁粉）：“尼克斯队已经开始庆祝了，格雷格·安东尼还给场边的妻子送上了一记飞吻。”

拉里·布朗：“现实一点来说，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无法想像这种情况下还能逆转，但是身为一个主教练我还必须要做点什么。”

米勒：“我知道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但是在篮球的世界里，除非最后结束比赛的哨声响起，否则比赛就没有结束。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里克·施密茨（步行者中锋）：“尽管我们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但是比赛还没结束前我们没有理由放弃。说实话，我看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马克·杰克逊（步行者后卫）：“在暂停时，米勒跟我们说，我们只需要几个三分球和一次抢断就可以扭转形势，就算我们当时以99比105落后，但我们只需要先投进一球就有机会赢下比赛。”

米勒：“当比赛只剩下15秒到20秒，而你所在的球队还落后6分时，事情的确看起来很糟糕，但是你绝对不能因此而放弃。”

杰克逊：“我知道米勒的那番话听起来很不错，但我不想说谎，当时我完全不认为我们还有机会获得胜利。然而，米勒站了出来，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米勒的大心脏

不相信还有机会的马克·杰克逊把球传给了米勒，而米勒果断投进一记三分，比分变成了102比105，时间仅仅走过2.3秒。接下去如何？犯规战术？步行者说不，他们在前场便展开逼抢。尼克斯球员安东尼·梅森在篮下发球，但是他遇到两个问题：球队先发控球后卫德里克·哈珀因为在第三节和步行者球员安东尼奥·戴维斯发生争执被驱逐出场，而且球队已经没有暂停可叫了，所以梅森为了避免发球五秒违例，勉强把球传了出去，米勒笑纳大礼，后撤一步，再度干拔，球应声入网。此时此刻，比赛还剩13.2秒。换言之，米勒在短短的5.5秒内连得6分！

步行者的主帅拉里·布朗笑了，相反尼克斯的主帅帕特·莱利则看呆了。

戴维斯：“哈珀想要抓住我，不让我上篮，但给我感觉很不爽。我觉得他也许想要伤害我，我希望不是这样，但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哈珀：“我不认为我应该被驱逐出场。”

沃恩·弗莱明（步行者后卫）：“他们为了保住球权，把三次暂停都提前用完了，而在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他们已经没有暂停了。这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米勒：“如果你可以快速地投进一个三分球，你就知道自己还有机会。然后当安东尼·梅森为了把球发出来快要跌倒时，我觉得自己可以抢到那个球，但是我没想到他几乎是直接把球发给了我。”

梅森：“当时我想把球发给格雷格·安东尼，但是他被雷吉·米勒撞倒在地，而裁判并没有判罚。如果有机会再重来一遍，我也许会接受五秒发球违例。”

米勒：“没错，就如你在视频录像里看到的，我推了格雷格一下，我很抱歉，但是裁判没有响哨，我当然继续比赛，就像‘魔术师约翰逊所说的，为了胜利不惜一切手段。”

布朗：“让我惊讶的是，雷吉心里想的不是进一个快速两分，而是把球运回三分线外直接投三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运动员才能做到的事情。我想他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冰，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样的决定，而且愿意承受它所带来的结果。”

米勒：“因为我想要直接刺穿他们的心脏。”

艾哈迈德·拉沙德（NBC记者）：“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事。想到不去得两分，而是后退一步投三分，那真的需要很大的胆量。”

梅森：“我们都吓坏了，在他投进第二个三分球后，我们完全傻了。当时已经没有暂停，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像是一个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魇。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会想到它。”

沃尔什：“丹尼尔斯（当时步行者人事总管）用力地敲吸烟室的门，他说，‘唐尼，雷吉刚刚把比分扳平了。我回应说，‘不要闹了，我没这心情。然后他说他是认真的。”

格兰特·希尔（当时坐在观众席）：“当尼克斯队领先6分时，我低下头去给球迷们签名。但我把头抬起来时，比分已经被扳平了。太神奇了。联盟中有很多人都不想投最后一球，他们甚至会朝着球的反向方跑，但雷吉喜欢压力，在比赛关键时刻，他想要出手定乾坤。”endprint

主角和他的配角们

任何一个伟大的时刻，都需要对手的配合，这一次也不例外。在米勒投进第二记三分球后，比分变成了105平，依然没有暂停可叫的尼克斯队把球传到了约翰·斯塔克斯手中，步行者后卫萨姆·米切尔在对其防守过程中被吹犯规。但在1994年总决赛中曾经创下11投0中的斯塔克斯再次证明了他的不堪重用，两次罚球无一命中。好吧，还有尤因抢到了篮场篮板，可更要命的是，“大猩猩”也丧失了冷静，他没有把节奏稳定来，而是在仓促之间出手投篮。当球再度与篮筐发生亲密接触后，米勒接受了纽约会的慷慨。接着又一个错误出现了——在双方战平，而时间仅剩不足8秒的情况下，梅森却对米勒犯规，把这个罚球命中率极高的球员送上了罚球线。这时的尼克斯全队头脑一片空白……

米切尔：“我没想犯规，我只是尝试尽可能压迫持球者。当时我以为雷吉投进的是两分球，我们落后一分，而我知道他们没有暂停了。幸运的是，我们最终得到了好结果。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对那个犯规感到很懊恼。”

米勒：“我越想米切尔的那次犯规，越觉得那根本不是错误。不犯规的话，他们控球在手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手，主动权完全在他们。而米切尔的犯规逼得斯塔克斯站上罚球线，让他在沉重的胜负压力下罚球，就算他两罚全中，我们仍有一次进攻机会可追平比分，甚至有可能直接赢球。”

阿尔伯特（尼克斯队解说员）：“观众如此安静，我甚至可以透过转播耳机听到自己的声音。”

格雷格·安东尼：“我从没见过麦迪逊广场花园那么安静，我们曾经在只有清洁工打扫时在那练球，但是从没如此安静。”

米勒：“在斯塔克斯罚球时，我并未跟他说任何垃圾话，但在裁判把球交给他之前，我忽然出手，‘等等，等一下，算了，我忘了要说什么了。我是有意要破坏他的罚球节奏，让他多想一下他的罚球是多么事关重大。”

斯塔克斯：“当我走上罚球线时，我心里想着，‘天啊，这家伙刚刚做了什么？我本有机会罚进两球赢得比赛，但是我手软了，我搞砸了一切。”

米勒：“当我拿到篮板时，梅森对我犯规。我心里想，‘这家伙为什么要对我犯规，我们现在是平分，而且时间所剩无几。”

范甘迪：“在那个时间点，我们为什么要犯规，我真的不理解梅森。”

斯派克·李：“我只能说，我们的篮球智商不是很高。”

沃尔什：“我看着休息室里的小电视，心里想着，‘雷吉要站上罚球线了，那么我们要取得领先了吗？”

米勒：“到头来还是由我来罚球。我比较担心的是第一球而不是第二球，我知道如果第一罚顺利进了，第二罚也肯定会进。于是在第一罚之前，我用松香粉擦了擦手。幸运的是，第一罚进了，于是我轻松了罚进了第二个球。”

格兰特·希尔：“有趣的是，在那场比赛中，直到最后19秒前雷吉的表现都不太好，而他最后挽救了球队。这就是神奇之处。”

匪夷所思的结局

米勒两罚全中后，步行者以107比105领先，整个麦迪逊花园球馆弥漫着绝望的味道。固然他们还有展开最后一波攻击的时间，只是8.9秒8分这样匪夷所思的翻盘，太过令人心寒。

时间还剩下7.5秒。没有暂停的尼克斯从后场发球，格雷格·安东尼迅速推进，但是到了右边角落时却不慎滑倒。安东尼挣扎着想把球传出去，但比赛结束的哨声已经响起。步行者队员在中场相互拥抱，一路欢呼着跑回休息室。相对地，愁云惨雾地尼克斯球员回到休息室时气氛凝重……

米勒：“整个麦迪逊球馆一片死寂，你甚至能听得见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彼得·维克西（纽约邮报记者）：“提前离开球馆的尼克斯球迷对着比赛结束后走出球馆的球迷大喊，‘我们赢了！但他们得到的回答是，‘你们这些白痴，我们输了！”

范甘迪：“那绝对是我印象中见过的NBA最惨的崩溃。”

纽约球迷：“有人听到雷吉·米勒喊斯塔克斯‘软蛋……”

布朗：“雷吉有权利兴奋，他完成的事是很特别的。他想要成为焦点，他想要成为客场的反派角色，现在他做到了。重要的是，他愿意承担责任，而联盟里很多家伙都会逃避。”

米勒：“不，我没那样说过。如果那真的是从我的嘴里跑出来的，那一切就这样吧。”

拜伦·斯科特（步行者后卫）：“那就是雷吉。我不认为他需要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和那么多的责任，但对他来说，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把球队扛在肩膀上，而这让他成为更出色的人。”

弗莱明：“这就是雷吉让自己在比赛中保持高昂斗志的方法。如果你是观众，而且你看了那场比赛，你会和他说一样的话——斯塔克斯是软蛋。这就是雷吉·米勒。”

米勒：“有什么问题，他们很不爽吗？我可没说错什么，不然你怎么形容他们18.7秒领先6分的情况下还输球？对我来说，我们就像是中了乐透。我们从落后到扳平，然后斯塔克斯站上罚球线，他只要罚进一球就可以领先，但是他搞砸了。在我的定义中，他就是软蛋。而且那时尼克斯并不尊重我们，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天带给篮球的礼物。他们也许会尊重公牛队和魔术队，但是他们绝对没有尊重步行者。事实上，我才不在乎尼克斯队的感受。”

斯塔克斯：“雷吉习惯说这些话，但这只不过是一场胜利。当你幸运赢得一场比赛时，你要懂得谦虚一点。不过，我猜他不太谦虚吧，但这就是他。”

斯科特：“不能说尼克斯是软蛋，因为我们一开始也经历了一些类似的状况，而他们在最后时刻经历并导致输球。当然，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没有放弃，我们尝试让某些事情发生，而我们做到了。”

杰克逊：“那实在太震撼了，以至于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在赛后表达出真正的开心，因为我们长时间处在震惊之中。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赢下那场比赛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雷吉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他知道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可以赢得胜利，然后他做到了。”endprint

布朗：“在我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类似这样的事。我从没想到我们可以在那么重要的比赛中完成逆转，这真的难以置信。我们竟然在18秒内打出一波8比0的攻势，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莱利：“我们非常努力，希望赢得比赛胜利，也一度确信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但结果却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米勒：“你觉得你应该把球队扛在肩上，当球队赢球时，每个人都会过来拍拍你的背，但是当出现问题时，你也应该承担责任。你应该同时接受这两种结果。当事情顺利时，你有免费的午餐，当事情糟糕时，媒体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也很公平。就是这样。”

莱利：“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输球的状况，我知道它让人很失望。对于任何人来说，那都是很难接受的一场败仗，但是我们不能怪别人，只能怪罪自己。”

斯派克·李：“在最后时刻，雷吉完全发疯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米勒：“在纽约我不能外出，他们会把我干掉。”

步行者的象征

凭借第一场的胜利，步行者队最后以4比3淘汰了尼克斯，但是在东部决赛中，又以3比4输给了奥尼尔领军的奥兰多魔术——奥尼尔说他看了那场不可思议的比赛，震惊得差点被嘴里的鸡骨头卡住，而魔术则在总决赛中被奥拉朱旺率领的休斯敦火箭横扫。如今，近20年过去了，但许多步行者的球员依然铭记那场被载入史册的比赛和神迹一般的“米勒时刻”……

保罗·乔治：“那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但是我觉得我也可以做到！”

乔治·希尔：“我想我只能在打电动时才能做到。”

弗兰克·沃格尔：“我认为真的有可能在9秒之内得8分，不过更有可能是三名不同的投手。一个人？只能说明雷吉确实与众不同。”

乔治·希尔：“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就连罗伊·希伯特都这样觉得，但NBA历史上又有几人真正做到过呢？我们要向雷吉·米勒致敬，他是这支球队的标志和象征。”

大卫·韦斯特：“那时我15岁，我记得第二天早上，电台里说的都是这件事。当时我支持尼克斯队，因为我不是公牛球迷，而我认为尼克斯最有机会击败公牛，所以那时我一直在为尼克斯加油。但可惜，这就是比赛，我目睹了联盟史上最精彩一刻。”

查尔斯·巴克利：“‘米勒时刻帮助雷吉建立了他的名声，也帮助他进入了篮球名人堂。”

米勒：“人们总是在讨论说有没有篮球之神，当时的我就是篮球之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