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移于凝视与被凝视之间的亚马逊

摘要：十九世纪以来，西方女性主义思想开始萌芽并发展壮大，以男性为主导的艺术界开始流行对传统题材和形象的再发现，以此在新语境下进行反女性崛起的叙事，而在其中，亚马逊女性形象处于凝视与被凝视的摇摆之中。本文以德国象征主义艺术家弗兰兹·冯·斯塔克的《负伤的亚马逊》为例，分析亚马逊女性形象在当时语境中的意义，以此阐释艺术史中长期处于被凝视境地的女性的反凝视以及对男性中心主义的反抗。

关键词：亚马逊;弗兰兹·冯·斯塔克;凝视;女性主义

一、亚马逊的凝视与反凝视

作为象征主义的代表、慕尼黑分离派的先驱，弗兰兹·冯·斯塔克的作品中最为常见的就是神话及象征性主题，他也因擅于处理神话主题的色情、喜剧场景以及刻画美丽的女性形象而享誉欧美艺术界。从斯塔克的种种以裸女形象为主体的作品中似乎能够直观地断定，这些女性处于被凝视的状态，但这些被置于凝视地位中的女性，实际上也在凝视着观者。

通过对《负伤的亚马逊》这件作品草稿和最终成品的观察不难发现，女性乳房是否袒露也是斯塔克作品中情感流露的关键因素。亚马逊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母系氏族部落，“亚马逊”（Amazon）最广为流传的释义是“没有乳房”。有学者曾言，善战的亚马逊女战士们为在战场上便于拉弓，会割掉自己的右乳，以将更多的力量转移至手臂，起到增强战斗力的作用。

从斯塔克的模特照片到初版草稿，作为主体的亚马逊女战士以近乎躺倒的柔弱姿态，用右手紧护自己的右乳，显出一副无助的模样;但在最终的完稿中，亚马逊女战士的半跪姿势虽没有太大变化，上半身较之草稿却明显挺拔，而女战士改变的手部动作则使其右乳暴露在观者的面前，这一情景与斯塔克以往的作画习惯全然不同，其所表露出的这种强调，实则可以理解为一种凝视与召唤。

二、新语境中对传统的反拨

亚马逊女战士作为一个被凝视的对象，对画外的观者产生了一种无意识的力量，这也反映了作者潜意识中对这种带有反男权中心意识的女性武力所带来的压迫感的而产生的焦虑。十九世纪，女性主义开始萌芽发展，西方性别政治中男性与女性的对立局面开始遭受质疑，这威胁着本处于中心统治地位的男性——他们已无法再如过那般限制女性。男性艺术家们开始思考如何借助传统题材表达时代性的观点，以男性为主导的艺术界开始产生一种新的流行：强调原罪与女性的诱惑力。具有破坏性和毁灭性的特质开始被加之于女性形象中，这也反映了当时的男性对女性的崛起的恐惧与焦虑。在许多男性艺术家看来，追求性别平等的女性使他们的生存遭受威胁，因此，他们在创作时选择将女性刻画为邪恶而充满诱惑的形象，这些作为被凝视对象的女性形象往往借用性吸引力使男性屈服，而处于凝视位置的男性，则成为了女性力量的“受害者”。虽然他们在创作时所选择的题材各不相同，但却无一例外都指向男性对女性魅力既向往又恐惧的心理投射。

《负伤的亚马逊》画面中心的亚马逊女战士由于右乳下方负伤而稍作休息，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战争”是男性的胜利：草稿里被遮蔽的右乳在最终被直接地暴露于观者视线中，这种最终被呈现于画面中心的刻意强调似乎代表着亚马逊女战士的召唤——一种即使被割去身体一部分也无所畏惧的、对力量的召唤。

显而易见的，作品中亚马逊女战士不但拥有能够与男性匹敌的力量，甚至对于被剥夺女性器官的可能性也无所畏惧，因此不能由于画作的主体是赤身裸体的女性而将其简单定义为女性被凝视的场景。画面中的女战士虽然负伤，但神情镇定，丝毫不为失去乳房的风险而惊惧，在她的盾牌旁倒下的男性、身后兵戎相见的男性和女性……画面中男性与女性的身份对立不言而喻。

最初以衬托男性權威、作为被凝视对象出现的亚马逊族，是父权中心的象征：无论亚马逊女性是如何集武力与骁勇于一身，最终都会惨死于男性英雄手中或依附于他们。但在世纪末情境和话语权争夺的时代，亚马逊女性随着女性的崛起一同崛起，当这一形象被置于二十世纪早期反男性凝视以及女性主义浪潮频发的背景下，“女性”被再度发现了，亚马逊所拥有的力量被女权主义者们视作能够与男性相抗衡的女性力量，此时，亚马逊女性这一符号已从原初的定义中分离出来，在新的语境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三、结语

经历几个世纪观看视角的转变，亚马逊女性作为母题出现在艺术作品中时，其处境在凝视与反凝视之间不断游移反复着，最终在20世纪，亚马逊女性成为了女性对抗男性霸权的符号与象征。在十九世纪末以来西方性学中“性别倒错”概念下作为一种具有与男性武力相当的“倒错”形象，亚马逊女性无疑是一种女性主义的心理投射：女性应与男性，因而亚马逊女性也能够代表女性主义的其中一个分支——一定程度上消解性别差异，将女性与男性一视同仁。

除亚马逊女性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用以代表女性的符号形象以叙事主体不断涌现于艺术创作之中，但毫无疑问的是，女性被男性凝视的地位已逐渐消解，女性的反向凝视也使得女性在历史中遭受父权社会压制的处境被人们所关注并改变，而亚马逊这类母题所具备的强大而独立的女性特质在男性艺术家们的笔下被不断刻画着，也反映了男性对女性崛起的焦虑与恐惧。在亚马逊女性之后，摆脱男性权力控制的女性们逐渐意识到争夺话语权的重要性，女性开始对传统性别秩序发起挑战，并且力图打破两性刻板印象——在颠覆了传统女性形象的同时也撼动了男性权威。

参考文献

[1]Agnes Husslein-Arco.Sin and Secession/Sünde und Secession： Franz Von Stuck in Vienna/in Wien[M].German：Hirmer，2016

[2]Gramstad Thomas，Mimi Reisel Gladstein and Chris Matthew Sciabarra."The Female Hero： A Randian Feminist Synthesis" in Feminist Interpretations of Ayn Rand.[M]America：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9

[3]马凤林，《世纪末艺术》，天津美术出版社，1991年5月第1版

[4][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

作者简介：张若玙（1997.8.6），性别：女，民族：汉，籍贯：福建，职务/职称：学生，学历：研究生，单位：四川美术学院，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