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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玛》对父权文化的反叛与妥协

2014-12-23蔡威

克拉玛依学刊 2014年6期
关键词:反叛爱玛

蔡威

摘 要: 《爱玛》采用女性叙事模式,以女主人公爱玛为故事中心,塑造了她独断专横和自以为是的叛逆性格,刻画了懦弱、无能的老父亲和虚伪、自私的追求者,表现了作家对父权文化的反叛。小说倡导爱情与金钱并重的理想婚姻观以及让女性回归家庭的观念,体现了作家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担忧和对男权文化的妥协。

关键词: 《爱玛》;父权文化;反叛;妥协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829(2014)06-0077-03

《爱玛》(Emma)是奥斯汀的经典作品,被认为是她艺术思想最成熟的小说。因作家丰富的生活阅历、高超的写作技巧和成熟的创作思想,《爱玛》获得了很高的评价,被认为“居于她的全部创作的首位……是她最伟大的一部小说”。[1]264纵观关于《爱玛》的艺术评论,主要集中在道德说教、人物形象、女性意识和写作技巧上。笔者拟从思想价值的角度探讨小说对父权文化的反叛与妥协。

一、《爱玛》对父权文化的反叛

西方父权文化(Patriarchy culture)是人类社会最普遍、最根深蒂固的社会现象,“是一种以男性中心主义为典型特征的性别化的文化”。[2]80在意识形态上,父权文化规定了男性阳刚和女性阴柔的不同特质:男性天生高大、强壮、勇猛、智慧和果敢等,代表着正面和积极价值,应当处于领导、权威和决策地位;而女性天生体弱、智力不足,具有软弱、胆怯、被动和多愁善感的阴性特质,代表着负面和消极价值,在家庭和社会分工上理当处于被支配和从属地位。

在漫长的父权制社会,这种美化男性形象和贬低女性形象的父权文化,逐渐形成了大众口味的审美观和道德观。男性作家对女性形象、女性地位、女性智力和女性经验等进行歪曲和贬低。18世纪末,一些女性意识觉醒的作家,开始通过小说来开展对男权文化的批判和表达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担忧,简·奥斯汀就是其中一位。理想婚姻的落空和经济生活的拮据,加剧了她对父权社会的强烈不满,奥斯汀成为女性意识觉醒的先驱并在作品中开始了对父权文化的揭露和批判,在其经典作《爱玛》中有突出的表现。

(一) 改变文学作品中男性为中心的叙事模式

传统的文学作品几乎被男性所垄断。男性作家总是从男性角度讲述男人们的故事,往往以政治和军事等重大社会事件为背景,以男主人公的活动轨迹来推动情节发展;女性像生活消费品一样成为男性的陪衬或男性活动的背景,她们的思想和经验处于被叙述、被窥视和被支配的困境。

奥斯汀的女性身份、女性经历和女性意识,使她的创作流露出对男性中心文化的解构。首先,她摒弃传统文学作品关于政治事件、社会变革或战争的宏大题材,将目光投向自己熟悉的乡村人家的日常生活琐事。其次,以女性角度讲述中产阶级女人的情感、心理、经验和生活状况。更重要的是,她将女性置于故事发展的中心,让男性成为女主人公的配角。这种颠覆男性中心焦点地位的叙事方式,体现了作家的反父权文化思想。

“爱玛在小说中的地位是简·奥斯汀其他小说的女主人公所无法相比的。”[3]209小说的标题和故事开端的叙事模式,就奠定了爱玛的焦点和重要地位。小说不仅以女主人公的名字命名,而且还以“爱玛·伍德豪斯小姐端庄儒雅、才思敏捷、生性欢乐、家境宽裕”[4]1开始讲述故事,之后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事件、每一个场景,都是围绕爱玛设计的。在海伯里村,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她最大的嗜好是替人牵线做媒,先是帮家庭教师找到满意的归宿,尔后又开始为好朋友张罗着找个有身份的丈夫。小说详细描述爱玛不断犯错、不断反省到最终道德完善的心路历程,并通过一次次做媒失败和之后的反省来推动故事发展。小说聚焦爱玛在日常生活中的真实表现,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悲欢离合,牵动着每一个读者的心,也表达了作家对女性内心情感和生命体验的深刻关注。

(二)颠覆男权社会温顺、柔弱、无主见的“淑女”形象

父权社会认为“淑女”是美丽端庄、多才多艺、归顺男性和服务家庭的典范。女性被斥于社会事务之外,她们在家庭狭窄的圈子里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孝顺公婆,顺从丈夫,照顾子女,关爱邻里,依附、奉献和牺牲精神是她们的最明显特征。因此,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不是温柔顺从的天使就是十恶不赦的妖女。但爱玛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形象,她聪明智慧、纯洁率真、想法独特、个性自由,她有财产有实权、有智慧有胆量,可谓是传统习俗的叛逆者,连作者都担心“只有她自己会喜欢那个调皮的女主人公”。[1]3

首先,爱玛有思想、有主见,喜欢独揽大权。由于母亲早逝、姐姐出嫁、父亲体弱多病,家庭教师也嫁做他人妻,她早就掌管家中大权。她很享受这种权威的感觉,还担心结婚会损害她的地位和威信。

其次,爱玛想象力丰富,经常主观臆断,但她善于反思,愿意及时改正。她很欣赏女伴哈丽特的美貌、学识和礼貌的态度,认为农夫马丁的地位配不上她,就热情地“帮助”她找个有身份的丈夫。她先是撮合哈丽特与埃尔顿牧师,后来又帮她与奈特利先生牵线。每次失败后,爱玛都开始反思,最终意识到:自己过于主观臆断,而没有考虑到他们的地位、人品和个性的巨大差异。

再次,爱玛小姐骄傲势利,缺乏宽容和怜悯心。她非常看重身份和地位,觉得贫穷是件可怕的事情。她不仅多次公开阻止哈丽特与下层人士交往,还帮她回绝了农夫马丁的求婚。尤其是贝茨小姐的喋喋不休,让她忍不住在众人面前予以嘲笑和讥讽,完全忘记了这位好心的老邻居还经常来陪自己怪癖的父亲。

(三)消解男性权威、智慧和博爱的完美光环

如上所述,父权社会是男性中心主义文化,男性是一切的中心,处于至高无上的领导地位,他们被赋予具有高大、权威、聪明、理智、有风度和责任感等美好的特征。“男人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犹如上帝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一样,是绝对权威的象征——女人必须崇拜、服从和依附于男人”。[5]111然而,奥斯汀还原了生活中男性的真实面貌:年老无能或无责任感的父亲、唯利是图或举止轻浮的绅士,从而消解了男性形象的完美光环。

爱玛的父亲年老多病,他不理家务,自私自利且依赖性强;他以自我为中心,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与客人交往;他有点神经质,过度关心自己的健康和反对任何变化。爱玛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还需要用一些欢快的话题驱赶他忧郁的心境,并经常邀请客人来陪父亲消磨时间。孤女哈丽特的父亲在小说中缺席,据说他年轻时与一女子未婚先育,不敢承担责任就将私生女儿送给别人抚养。这种消解父亲角色或干脆让他不在场的文本安排,是奥斯汀对父权社会的大胆解构。

埃尔顿牧师和丘吉尔先生年轻力壮,本应该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但埃尔顿牧师虚伪自私,唯利是图,表面上他温和谦逊、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对一笔好收入的价值都更加明白”,[4]25靠婚姻提升地位和增加财富是他终生的追求。丘吉尔先生因幼年丧母,被富裕的舅舅和舅母收养,衣食无忧;可他不懂感恩和理解,对神经衰弱的舅母尤其厌恶;而且,缺乏教养的他在男女关系问题上轻浮而不负责任,是典型的纨绔子弟。

二、《爱玛》对父权文化的妥协

生活在男权统治社会中的奥斯汀,与其她女性一样被排斥于社会中心事物之外,家庭琐事和男婚女嫁之类的话题才是她们知晓的内容。因此,奥斯汀笔下的女主人公没有能维持生计的职业,没有长远的人生规划,更没有伟大的人生理想。《爱玛》体现了作家对父权文化的妥协,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首先,婚姻是女性体面的出路,家庭是女性唯一的舞台,侍候家人是女人唯一的事业。当时的女性社会地位非常卑微,她们没有财产继承权,没有就业机会,除了结婚没有任何可以获得稳定经济来源的途径。从可怜的老处女贝蒂身上可以看到,“独身女子对贫困有一种可怕的畏惧——这也是人们赞成婚姻最有力的理由”,[6]88而当家庭女教师,其“命运简直不如被贬到美洲去的黑奴”。[4]46因此,奥斯汀让《爱玛》中的成年女性都步入婚姻。不惑之年的家庭教师与一位中年鳏夫结为夫妻,成为爱玛引以自豪的事情。单纯、美丽的好友哈丽特,因身世和地位与农夫马丁结婚。才貌双全的简小姐,因家境贫困只好委身自私、放荡的丘吉尔先生。连爱玛这个曾声称没有结婚愿望的个性女子,最终也与奈特利先生喜结良缘。

其次,作家主张爱情第一、财富第二的理想婚姻模式。金钱婚姻观本来是奥斯汀小说评判的重点,但一直生活拮据的奥斯汀,深知金钱对女性生存的重要性。因此,尽管她反对没有感情的婚姻,但又理智地认为只有感情而没有财富基础的婚姻也是愚蠢的,正如俗话说:“当贫困来临,爱情就从窗户飞出。”[7]40爱玛与奈特利的结合,是奥斯汀理想婚姻观的完美典范。一方面,两人家境富裕,社会地位高,门当户对;另一方面,两人各自思想独立,性格互补,他们在相处的过程中相互帮助、相互吸引,并最终产生感情。

总之,生活在父权思想严重和文化习俗顽固的英国乡村,奥斯汀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淑女的叛逆”。[8]小说《爱玛》以女性细腻和敏感的视角,向我们展示了19世纪初的英国乡村生活画卷。大家在赞叹作家可贵的反父权文化精神的同时,也注意到其作品折射出对男权社会一定的妥协。

《爱玛》体现了对父权文化的颠覆与反抗。它改变了男性叙事模式,颠覆了传统女性形象,消解了传统男性头顶的完美光环。《爱玛》也体现了对父权文化的遵从和保留。小说认为门当户对是美满婚姻的基础,爱情与金钱并重才是理想的婚姻模式。让女性步入婚姻和回归家庭,以牺牲个人人格的方式来避免生存压力,体现了作家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担忧和对男权文化一定的妥协。

参考文献:

[1]朱虹.奥斯汀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2]高慧颖,叶文彦.浅析父权制文化对女性气质的建构[J].金陵科技学院学报,2009,23(4).

[3][英]玛吉·莱恩.简·奥斯汀的世界[M].郭静译.海口:海南出版社,2004.

[4][英]简·奥斯汀.爱玛[M].祝庆英,祝文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5]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M].北京:三联书店,1995.

[6]李燕姝.简·奥斯丁的真实故事[J].外国文学,1986(6).

[7]Amanda Vikery.The Gentleman' s Daughter[M].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8.

[8]崔娃.淑女的叛逆——论简·奥斯丁女性意识的双重性[D].吉林大学,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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