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仪式教育的异化与重构
2014-12-22王秋芳
王秋芳
仪式源于宗教,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正如法国著名社会学家涂尔干在其《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文中提到的,仪式除了对仪式行为和意义具有泛指外,早期主要集中指示宗教范畴内的意义和行为。仪式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早已成为社会文化人类学家研究的焦点。但是,关于仪式教育,将仪式与教育深度融合来进行探讨并得到教育学领域的关注,起步较晚。笔者试将社会学的观点引入当前小学仪式教育,呼吁仪式教育的社会化价值复归。
一、 仪式教育的解读——价值与功能
社会秩序是指人们在社会活动中必须遵守的行为规则、道德规范、法律规章,表示动态有序平衡的社会状态,是社会学范畴。16世纪英国哲学家T·霍布斯用社会契约论来解释社会秩序的起源:独立的个人为摆脱“人自为战”的混乱状态,相互缔结契约,形成社会秩序。教育秩序作为社会秩序的意识导向,是稳定社会政治秩序、经济秩序和伦理秩序等的重要载体。仪式教育正是维护教育秩序,实现教育“礼治”的重要一环。[1]仪式教育通过一系列在秩序形式上具有象征性、表演性、由文化传统所规定的行为方式和程序,在一定的教育情境中使学生获得陶冶和信服的心理体验,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社会观,促成师生的社会化,形成师生的秩序感。涂尔干认为,教育之目的就是协助儿童接受社会集体意识所确认的共同价值,并促进社会统整。
1.内化社会规范,促进价值认同
社会规范指人们社会行为的规矩,社会活动的准则。它是人类为了社会共同生活的需要,在社会互动过程中衍生出来,相习成风,约定俗成,或者由人们共同制定并明确施行的。在学校领域中,仪式是传达核心价值观的媒介和社会规范的工具,也是促进师生成长、感受生命幸福的途径。通过仪式教育,师生在各自已有的教育秩序中学会了积极的“角色扮演”,形成价值认同:教师强化了对职业的认知,逐渐完成了职业社会化的过程;学生获得了某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实现了从“自然人”向“社会人”的转变。
2.凝聚团队情感,形成精神集体
涂尔干认为,仪式具有明显的社会性,即它作为社会生活的实践过程,是一种由社会集团共同举行的活动。仪式具有增强集体情绪和社会整合的作用,即仪式作为一种手段,社会集团可凭借他来表达和加强集团的情感与团结,从而使其成员达到一种情感上的一致性。[2]在仪式教育所形成的“精神集体”中,内部成员以一种精神接力的模式不断被进行着精神同化,感受着一种共生的精神聚合力,最终形成一种团队意志,增强了团队凝聚力,实现由“我”向“我们”、由“个性”向“群性”的转变。
3.传承文化记忆,强化文化资本
文化记忆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集体记忆力,个体在社会群体环境作用下所形成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具有普遍的相似性。瑞士心理学家荣格认为,原型承载了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作为一种集体的文化记忆,沉淀在人类意识深处,它的影响波及人类文明的每个角落。而仪式作为原型的一种,表面上是一种程序化的表演,其深层意义是一系列的象征行为,借此传达礼仪习俗或社会规范,是具有规约、整合和聚情等功能的社会动力系统。[3]仪式教育作为一种象征性的文化载体,它代表着群体的认知规范和情感体验,实现了文化记忆从“象征”向“动力”的转变。
4.激发助长效应,营造社会秩序
社会助长效应是指群体对成员有促进、提高效力的效应。群体活动中成员的行为是在一定的群体氛围中进行的,个体在竞争意识和成就需要的激发下,会调动自身的热情度、积极性和聪明才智,尽力完成任务。涂尔干提出,基于仪式的实践特征和交流沟通的功能,它被公认为是一种社会集体行为,可以被看成是一种生产群体认同和团结力量的社会过程。仪式教育就是借助群体助长效应,提高师生对群体的依附感和归属感,并按照社会规范,营造社会秩序和道德操守,实现社会治理的“法治”向“礼治”的转变。
二、 仪式教育的异化——表征与反思
仪式作为学校师生社会化进程中的重要环节,在儿童的教育过程中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当前,多样化的仪式教育已经在各地小学教育场域内不断涌现,逐渐成熟并成为一种长期性的、初具规范性的行为。但是,从社会学的视角审视仪式教育的观念认知与实践操作不难发现,其在理念、目标、功能等方面的实现程度与预期还存在较大差距。
1.形式有余,内涵不足——社会化理念不新
通过调研走访不难看出,当前一些小学领导对校园仪式的重视程度尚可,但对其内涵,尤其是社会化理念的把握显得很模糊。他们普遍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最后的标志性阶段,如场景的规模、仪式的影响力(社会效益)、场面的隆重程度、程序的完整性,甚至仪式的奢华程度。导致校园仪式教育重“式”轻“仪”,重“结果”轻“过程”,重“形式”轻“效果”,重“瞬时表现”轻“潜移默化”,重领导“意图展示”轻师生“精神养成”,重学校“升学指向”轻学生“德行内化”,重个体“口号呼吁”轻群体“躬身践行”。
2.程式有余,规范不足——社会化目标不清
一些学校简单地将仪式教育等同于入学教育、思想政治教育、劳动教育等事务性工作来对待,强调程序、步骤,强调“规定动作”。对校园仪式教育活动的规范化管理、常态化执行、生活化延伸和道德性养成等方面的意义与要求认识不清,关注不够。[4]即使有些学校意识到校园仪式教育的社会化目标,但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对于仪式教育的组织管理、文化营造、主体彰显、内容安排、技术保障和教育实效等方面也存在“不规范、不科学、不到位、不严肃”等问题,这就使得学生在仪式教育中所受到的内化影响的效果大打折扣。
3.受众有余,参与不足——社会化主体不明
观察当前的小学仪式教育,参与人员的数量基本可以保证(因为很多仪式带有强制性),但是仪式活动的受众群体中,学生是否成为了仪式的主体或主角,是否关注他们的生命主体性,是否充分调动他们的参与积极性,将直接影响仪式教育中受众的感悟、体验和收获。而不少学校的仪式,淡化了学生的主体地位,领导和嘉宾成为仪式的主角,造成了仪式中的“致辞篇篇”、“讲话连连”,让人“听起来疲劳,看起来烦躁,做起来倦怠”,这也大大挫伤了学生参与仪式活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4.表演有余,撼动不足——社会化功能不强
虽然仪式是一种由文化来建构的象征性交流,是一种借助表演等手段使人身心接受感知符号的人类活动,仪式在建构特征上是表演性的。但是,其本质在于表现这种感知符号,而不是表演过程。[5]将表演本身当成仪式活动的主要目的,就“表”而“演”,必然颠倒仪式教育的本质,将仪式变为非本质化的活动过程。同样,表演可以成为传达核心价值观和社会规范的媒介和手段,但是过度的表演,甚至是表演性仪式,会导致仪式内在社会化功能的消减,使参与个体无法产生应有的心灵撼动和心理共鸣,从而造成精神浪费。
5.传统有余,创新不足——社会化效果不显
社会心理学研究表明,重复率与态度改变呈倒U形曲线相关,适度重复可产生“熟悉效应”,增加喜爱程度;超过一定限度则会产生“过度曝光效应”,引发态度逆反。[6]总体看来,当前小学仪式教育大都偏重于“顶天的呼吁”,即单纯的各种宣誓仪式,对于其他主题的仪式教育,如社会志愿公益奉献教育、综合素质训练教育等关注甚少。并且在有限的仪式教育中也存在内容陈旧、形式单一、模式雷同、重复率高、机械性强、创新性弱等问题,导致仪式本身的生命力减弱,也使得参与其中的个体疲于应付,容易产生反感、抵触情绪。
三、 仪式教育的重构——回归与融合
校园是个体成长的精神家园,更是主体道德与社会核心价值认同形成的主要场域。面对当前小学仪式教育存在的种种不足,可以从理念、目标、主体、资源和机制等方面加以重构,探索并促进仪式教育的有效实践。
1.理念重建,凸显仪式教育的育人性
社会秩序包括德治、法治和礼治三个方面。其实,所谓的“礼”,讲求的是一种行为规范,它不是法,却高于法。礼治不是抽象的,而是借助于一系列范畴来付诸实施的。[1]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在传统“礼”文化的影响下只看到了仪式教育中的“礼”元素,而没有看到仪式教育培养人的目的,教育性应该成为仪式教育合理存在的根本依据。所以,仪式教育的重构应该充分体现当代素质教育的方向和目标,积极引导和鼓励学生融入到学校仪式教育的氛围中,体验仪式所承载的文化象征意义,创设情境,以唤起受众对仪式教育内容的情感共鸣和价值认同。
2.目标审视,突出仪式教育的社会性
仪式教育的目标包含伦理道德目标、思想政治目标、社会功能目标、文化知识目标和人文关怀目标等,但是仪式教育重构的终极目标应该是培养学生的综合素养。[2]仪式教育的社会功能目标主要是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社会核心价值观。小学阶段作为个体社会意识、社会规范、情感态度形成的关键时期,通过多样化的仪式教育,如公益活动、志愿者服务、感恩教育等,使学生学会做人、学会做事、学会共同生活。在社会功能目标学习和生活过程中,形成更为和谐、更为紧密、互助友爱的人际关系,使儿童认识和体验到现代社会生活的美好, 积极开展社会交往,并自觉地进行社会化的过程。
3.尊重主体,强调仪式教育的多元性
教育的本质属性是育人,教育必须关注人的生存境界,实现其身心的成长和发展。仪式教育社会化目标的主体应该是广大儿童,其根本任务是促进学生的积极向上、健康发展。仪式教育如同巨大的磁场,能引起学生的心灵共振。我们在开展仪式教育的过程中要充分尊重学生的主体性,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发挥学生的主动性,体现学生的独立性,以生为本,以情感人,以境育人,以人化人,从仪式教育的程序设计、内容选择、过程实施和评价反馈等方面充分关注学生个体的需求,并根据不同年龄阶段学生的特点,开展分层次、分目标、分要求和有针对性的仪式教育。
4.回归生活,坚持仪式教育的实践性
哲学家胡塞尔认为,教育源于生活,本应与生活联系在一起,然而人类在建构教育科学世界的过程中,偷偷地取代并遗忘了生活世界。生活世界被教育遗忘了,不仅带来教育科学的危机,也带来了人类文化的危机。[7]因此,仪式教育应该从生活中来,回到生活中去,尊重学生的生活世界,从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过程中选取素材,关注学生的兴趣爱好和热点论点,实现在仪式教育中主体间的对话,思维的碰撞,达到多元的“智慧融合”。小学应致力于将“生活化”的思想融到仪式教育中,切实把仪式教育与实际生活紧密结合起来,让学生深切地体验和感悟到生活的真谛,进而热爱生活、走进生活、学会和他人共同生活。
5.整合资源,推进仪式教育的创新性
千百年来,教育资源伴随着教育实践,不断积累着、扩展着、丰富着自身精神的和物质的内涵,成为我们的教育事业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和土壤。仪式教育中的资源按其存在状态可以分为物质资源(人力资源、活动设施、经费来源)和文化资源(实体文化资源、虚拟文化资源);按其归属性质可以分为家庭教育资源、社会教育资源和学校教育资源。我们在开展仪式教育过程中,应充分整合校内资源和校外资源,联合家庭资源和社会资源,利用物质资源和精神资源,在仪式的策划、组织、实施、设计、管理、评价等方面不断实践完善,实现仪式教育的与时俱进和丰富创新。
6.完善机制,注重仪式教育的实效性
良好的仪式教育不仅包括开展仪式教育的先进理念、科学设计和内容安排,完善的评价机制也必不可少。仪式教育的评价是对仪式教育活动满足社会与个体需要的程度做出判断的活动,是对仪式教育活动现实的或潜在的价值做出判断,以期达到教育价值增值的过程。仪式教育的评价应该注重多元化的评价取向,既追求结果性评价,更要注重过程性评价;既要关注督导性评价,更要发挥主体性评价;既要运用参与性评价,也要体验反思性评价,对仪式教育中学生的行为表现、情绪体验、参与程度、价值认同等方面的成效进行综合考量,以期不断提高仪式教育的质量和效果。
参考文献
[1] 王晋.教育仪式的社会学分析[J].教育理论与实践,2010(4).
[2] 鲍婷.小学阶段仪式教育研究[D].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
[3] 邱叶.高校校园文化中的仪式教育研究[J].教育探索,2014(1).
[4] 孙国宽.德育视野下学校仪式的实效性思考[J].教学与管理,2013(6).
[5] 宋哗,等.学校仪式的道德价值[J].小学德育,2013(5).
[6] 郭毅然.重复率与学校德育实效性的社会心理分析[J].教育导刊,2011(1).
[7] 胡雁.让教育回归生活世界[J].大学教育科学,2006(5).
【责任编辑:白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