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痕迹·反思: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
2014-12-21贺晓舟
贺晓舟
(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杭州310002)
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北京美术学校,创建于1918年4月,是现代中国最早的国立美术学校。成立之初的国立北京美术学校,是一所中等教育程度的美术学校,仅设中等部绘画、图案两科,以为欲从事于美术及美术工艺者授以必须之知识技能并陶冶其品行为目的。①1920年又在中等部基础上增设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以养成师范学校、中学校之图画手工教员为目的。②1922年10月,北京美术学校升格为美术专门学校,从而正式成为一所高等教育性质的美术学校。但与此同时,该校却决定结束其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从开办到停办,历时仅仅两年,其中原因目前不得而知。本文希望从课程设置、日本原型、开办与停办之原因分析等三个方面,对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图画手工师范科进行考察,以明确该科之由来以及为何开办而又停办。对此进行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中央美术学院的初期发展历程,充实我国的艺术大学史和美术教育领域的研究,反思当前高校(尤其是综合性大学、师范大学和美术学院)中的师范美术教育。
一、图画手工师范科的课程设置
“图画”与“手工”皆为中国固有之词语,前者主要指绘画或所绘之图,后者原指手工艺人。鸦片战争后,因发展军工技术之需,其概念遂受欧西之影响,开始与近代工业结合。甲午战败后,图画与手工之内容又深受日本之影响,其种类大为扩充,并在癸卯学制颁布施行之后正式成为学堂的教学科目。晚清学部视此二科为尚实之科目,“画图、手工皆当视为重要科目,以期发达实科学派”。③将图画与手工科目作为技术教育之一环,显然与当时之国情有关。而将图画与手工并置使用且使其成为专有名词,在我国则始于20世纪初优级师范学堂所设之“图画手工科”,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南北两大官立师范学堂——“两江优级师范学堂”(今日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和南京师范大学三校之前身)的“图画手工选科”和“北洋优级师范学堂”的“图画手工专修科”。按两江优级师范学堂图画手工选科肄业生姜丹书所言,该科图画包括中国画、西洋画、用器画、图案画等,具体课目有:素描(铅笔、木炭)、水彩、油画、用器画(平面几何画、立体几何画——正投影画、均角投影画、倾斜投影画、透视画、图法几何等)、图案画、中国画(山水、花卉等);手工包括各种工艺美术,其课目有:各种纸类绳类细工、粘土工、石膏工、竹工等。④而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图画手工师范科”,则开我国高等艺术学校中设置此科之先河。
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图画手工师范科虽于开校两年之后增设,但其课程大要在学校成立之初即已设置。该校首任校长郑锦在筹办之际,曾经呈文北洋政府教育部:“另设图画手工师范科,免予征费,其修业年限定为三年,以由师范学校、中学校毕业者入之。其由本校中等科毕业者,得升入该科之二年级。是本校于造就普通及专门技术人才外,兼寓有养成中等学校图画手工教员之意。”⑤设置该科的目的与清末优级师范学堂的图画手工科相同,在于培养中等学校的图画手工教员。按郑锦所拟《北京美术学校学则》(1918年)之规定,图画手工师范科免纳学费,并由学校给以膳费,其入学资格则“须身体健全,品行端正,年在十八岁以上,二十四岁以下,在师范学校、中学校毕业或与之有同等学力者;年在十九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在本校中等部各科毕业者,得入该科之第二年级”。⑥该校中等部预科一年,本科四年,合计五年,故中等部绘画、图案两科毕业者可直接升入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第二年级。
表1 北京美术学校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学科课程表(1918年)
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学制三年,如表1所示,其课程设十一科目:伦理学、教育学及教授法、美学及美术史、解剖学、自在画、用器画、图案法、手工、习字、英语、体操。每周课时总量40,虽无“实习”科目,但“自在画”科目课时最多,其次为“手工”和“图案”。尤其是自在画,第一、二、三学年分别为16、16、20,约占周时总量的四至五成。显然,自在画为该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核心科目。
那么,何为自在画呢?按1928年刊行的《教育大辞书》所释:“画学上常以图画分而为二,凡写生画及记忆画等之一切自在画,称之为画。其以规矩器所画成之图,则称为图。”⑦如表1所示,自在画的课程内容包括毛笔画、铅笔画、钢笔画、木炭画、临摹、写生作图、油画和意匠。曾任教于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杭州师范大学之前身)图画手工专修科的李叔同,受日本之影响,对自在画和用器画有过如下解释:“以描写方法上言之,判为自在画与用器画两种。凡知觉与想象各种之象形,假目力及手指之微妙以描写者,曰自在画。依器械之规矩而成者,曰用器图。之二者为近今最普通之名称。”⑧如其所言,所谓用器画,亦称几何画(今称图学),是指使用尺、圆规、量角器等绘图工具,按照几何学原理来制图——用平面图形来表达空间中的形体,将三维物体转化成二维平面,主要分为平面几何图、投影图和透视图三种。而自在画则是相对于用器画而言的,旨在训练学生的徒手作画能力。
手工科目除竹、木、金工实习和手工理论之外,在第三学年教习“纸类粘土石膏等细工”。而所谓“细工”,原指手制的精巧之物,与“细作”一词相近。中国南北朝时,曾设有“细作署”监制细作工艺。日本受中国之影响,其细工种类包括陶器、漆器、竹器、铜器、鎕器、屏风、伞等。细工后被用于日本中小学校的手工科目中,其目的在于通过手工制作以训练学生充分使用其手指。
图案法科目的授课时数仅次于手工科目。是时所谓“图案”,是明治日本借用中国的汉字来对应于英语的“design”,法语的“dessin”和德语的“Musterzeichnung”,最初被写成“图按”,泛指从建筑到工艺领域的构想图,后逐渐缩小范围,被定义为“有关工艺品之意图构想的图示案”,其范围包括服装、装饰品、家具、室内用品、餐具、照明器具、包装、商标、海报等。⑨其概念相当于今日所谓的“艺术设计”。
二、图画手工师范科的日本原型
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图画手工师范科,在其创办之时是否有样本或参照之物呢?当年郑锦的呈文明示他是参照日本的《京都市立美术学校规程》:“呈为本校将来拟添设高等科,谨先缮呈学则,恳予察核备案事。窃锦猥以菲材,去岁辱承委令,筹办北京美术学校事宜,惟时以此项学校之设立,在我国事属创举,就现时美术师资及国家经济两方面言之,均似未能遽办专门程度。兼以此项专门学校规程,未经钧部公布,故所拟简章,仅参照日本京都市立美术学校规程,试办中等程度,先设绘画、图案两科,以应社会之急需,庶办法亦较切实而易举。数月以来,所有筹办成立情形,业经呈报在案,谅蒙察核。”⑩如上文所示,他参照《京都市立美术学校规程》,先试办中等教育程度的绘画、图案两科。那么,作为高等教育程度的图画手工师范科,在其学科内容及课程设置方面是否也参照了京都市立美术学校(京都市立艺术大学之前身)呢?这就需要进一步考察。
奉教育部之令筹办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郑锦,曾留学日本多年,毕业于京都市立绘画专门学校(京都市立美术学校之前身),以工笔画闻名画坛。在其留日之时,日本设有高等教育程度图画手工师范科的主要有官立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国立筑波大学之前身)和官立东京美术学校(国立东京艺术大学美术学部之前身)。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于1899年开设“手工科”,1906年设“图画手工专修科”(1949年改称“艺术学科”)。⑪清末两江优级师范学堂监督李瑞清,曾仿该校而在中国率先开设图画手工选科,专门培养中学堂和初级师范学堂的图画手工教员。⑫而东京美术学校则晚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一年,于1907年6月据文部省令第18 号设“图画师范科”(现称“美术教育专修”)。
目前虽不知道郑锦在规划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之时是如何参考日本的相关专业设置,但是,若把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的课目表与北京美术学校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学科课程表对比,如表2和表3所示,除“用器画”和“几何画法”在称谓上有区别(实质上则相同),以及北京美术学校把“教授练习”放入“教育学及教授法”科目中之外,其他科目完全相同。在授课时间的规定上,“伦理学”、“习字”、“英语”、“美学及美学史”、“解剖学”完全相同,“体操”、“教授练习”、“自在画”则减之,“图案法”、“手工”则加之,余则大致,每周总课时只相差1 课时。从两校的课时安排来看,实技科目约占总课时量的七成多。而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手工”课时多于东京美术学校,可能是为了突出该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手工”。但是,最为突出的还是“自在画”,约占每周授课时数的半数,显示出该科目在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与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课程中,皆居于核心位置。
表2 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与北京美术学校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学科课程内容比较
再将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与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学科课程内容(表2)与课程表(表3)予以对照,可见后者不仅在科目名与课时安排上基本同于前者,在其课程内容上亦大致相仿。如表2所示,除“习字”恪守中国传统,“伦理学”、“英语”按国情,“美学及美术史”课目中改“东(西)洋美术史”为“中国(西洋)绘画史”之外,余皆基本相似,而部分科目仅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作为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核心科目的“自在画”,其重点在写生,第一、二学年习日本画与西洋画,第三学年则两者择一,日本画主要进行古画摹写与动物、静物写生等,西洋画主要是石膏素描和人体素描等。⑬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的“自在画”与“手工”科目,内容虽与其相似,但略去了初、中等教育的教案编写、手工理论及其教授法。由上基本可以断定,在课程设置上,郑锦当时所参照的应是东京美术学校的图画师范科,而非京都市立美术学校。
表3 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课目表与北京美术学校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课程表比较
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的筹办者——该科主任教授白浜徴,1889年9月考入东京美术学校,1894年7月毕业于绘画科(日本画),1901年任东京美术学校教授,1904年3月受文部省派遣赴欧美留学,同年5月入美国“马萨诸塞州立艺术师范学校”学习,1905年6月结业后转赴欧洲,考察英、法、德三国的“美术教育”,1907年3月归国后即着手筹设“图画师范科”,在科目与课程设置上受其所留学的美国马萨诸塞州立高等艺术师范学校的影响甚多。⑭马萨诸塞州立艺术师范学校(Massachusetts Normal Art School,1959年改名为Massachusetts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亦称“Mass Art”)成立于1873年,是美国第一所艺术师范学校,其目的在于专门培训艺术教师而非艺术家的学校,其任务就是直接满足本地最实际的商贸利益。⑮而这所艺术师范学校之所以被建立,源于1867年在法国巴黎举办的世界博览会上显示出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纺织品在国际市场上不具竞争力,因此学校被要求提供解决本地纺织品工业危机的办法。⑯郑锦是否清楚其中的过程,目前已不得而知。
三、图画手工师范科开办与停办之原因分析
晚清兴学之际,虽有两江优级师范学堂和直隶优级师范学堂专门培养艺术教育师资,但数量较少,故全国各中小学堂仍面临艺术教员匮乏的问题。吴梦非曾在日后回忆过清末中小学堂的艺术教育状况:“清光绪、宣统年间(1903-1909年),全国各中小学校虽然都已设有图画、手工、音乐等艺术课程,但因师资难觅,大多‘滥竽充数’,教法极其幼稚。关于图画科的教材以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铅笔画范本》和《水彩画范本》应用最广。至于手工科,除纸工以外,尚有教竹工、黏土工、木工的。但因当时设备关系,而以教纸工的居多。关于手工一科的教材,那时尚无专书。”⑰而在民国初期,虽增设高等师范学校,但艺术教育师资不足的状况并未得到改善。教育部曾于1915年明言急需整顿规划高等师范教育:“审度全国情形,酌设六校:一北京,二武昌,三南京,四广州,五成都,六西北或东北省分。……惟近年以来,国库奇绌达于极点,根本计划莫资展布,故已成立者仅北京、武昌两校,其余四校未能设置;而各省高等师范之存在者,尚有直隶、南京、四川、山东、湖南、广东、河南、江西等省,共计八校。”⑱而在教育部直辖和省属的高等师范学校中,仅北京、直隶、广东高等师范学校设有“图画手工专修科”,其学生人数分别为31、50、32 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则设有“图画专修科”,学生27 人。⑲同年2月,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陈宝泉向教育部呈文本校扩充之办法,拟设“手工图画专修科”。⑳四川高等师范学校于同年增设手工图画、乐歌体育专修科,学制二年。此时任职于教育部的郑锦,于同年兼职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画手工专修科,教授图案。该科主要教员除郑锦之外,按姜丹书所言,尚有陈师曾(教授国画)、李毅士(教授西画)、徐作哲(教授用器画和手工)和美国人丁萌(教授手工)。㉑
1917年,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改图画手工专修科为手工图画专修科,是科“注重职业手工及图案画法,因现时教授此类科目之教员缺乏,因设此科以造专材,三年毕业”,并于校内组织图画学会。㉒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则于1916年秋改图画专修科为“工艺专修科”,次年秋继招工艺专修科。㉓四川高等师范学校于1916年11月改称国立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翌年开办手工图画专修科,学制三年,8月招一班31人,9月开始授业。按教育部1918年4月数据所示,全国七所国立高等师范学校中,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设有手工图画专修科,三学年,人数19 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设有工艺专修科,一学年22 人,二学年16人;广东高等师范学校设有图画手工专修科,二学年,人数16 人;成都高等师范学校设有手工图画专修科,二学年,人数38 人。㉔四所国立高等师范学校的手工图画专修生仅百人左右,对国家教育而言,这无异于杯水车薪。奉命筹办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郑锦,以及作为国立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手工图画专修科的兼职教员,对这一现状显然了如指掌,故在试办中等部绘画、图案两科的基础上,开办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以为养成师范学校和中学校的图画手工教员,并免纳学费以吸引学生报考。
而郑锦之所以在两年后停办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固有受政局之困(军阀混战致国库空虚,教育经费拖欠以致教员罢教等)以及学校内部矛盾(教员之间的教学理念冲突、学生罢课等)之扰,但估计其最大之原因是受当时新学制之影响。1922年11月,效仿美国的“壬戌学制”颁布施行后,中学开始实行三三制,分初、高两级,各三年。初级中学之课程分六学科:社会、言文、算学、自然、艺术、体育,艺术科又设三课目:图画、手工和音乐。高级中学则分两类,第一类普通科,以升学为主;第二类以职业为主,设师范科、工科、商科、农科、家事科等。师范教育则较为复杂,分为六种:高等教育程度的师范大学(四年),中等教育程度的师范学校(六年)、后期师范学校(三年)、高中师范科(三年)、师范专修科(两年)和师范讲习科。以后期师范学校为例,图画、手工科目设于师范专修科目中的选修科目第三组,即所谓“艺术科”。而1912年颁布的“壬子癸丑学制”,中学只一级,学制四年,课程设有图画、手工、乐歌等共十五门;师范教育按1916年之修订规程,师范学校在预科(一年)中设图画科目,在本科第一部(四年)和第二部(一年)设图画、手工科目;而高等师范学校则只在数理部、理化部设有图画和手工科目,在博物部设图画科目。显然,相比旧学制,新学制令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的图画手工师范科在养成新制师范学校和中学校图画手工教员上面临巨大困难,使其难以在短期内配置相应的课程和师资。
在新学制之下,全国的师范教育为之一变。而1920年代开始的“高师改大”和“师中合并”运动之结果,则使教育部直辖的七所国立高等师范学校,或升格为师范大学,或转型为综合性大学,或并入其他大学。中等师范学校亦受波及,全国师范学校数量大为减少。
国立北京美术学校虽升格为专门学校,但在此形势之下,如上文所示,郑锦停办开设仅两年的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以及作为过渡期而试办的中等部绘画、图案两科,亦在合理之中,以应民初教育部所颁《专门学校令》(1912年)之宗旨——“教授高等学术,养成专门人才”,而将“养成师范学校、中学校之图画手工教员”之任务悉数让于国立师范大学。
四、余论
国立北京美术学校于1920年在中等部基础上增设的图画手工师范科,是该校在高等教育方面的初次尝试,以期养成师范学校和中学校的图画手工教员,并免纳学费。如前文所示,技能训练是其图画手工师范科课程的核心部分,尤其是自在画(包括毛笔画、铅笔画、钢笔木炭画、临摹、写生作图、油画和意匠等)。而该科之原型,虽来于日本,却源于美国。笔者认为,20世纪初美国马萨诸塞州立高等艺术师范学校的图画师范教育课程,经过日本官立东京美术学校白浜徴的过滤与吸收之后变身为图画师范科,并在十多年后又通过郑锦而传至国立北京美术学校,成为该校图画手工师范科课程设置之原型。该校于1922年升格为高等专门学校,遂改称国立北京美术专门学校,从而在名实上正式成为一所实施高等教育的美术学校。但与此同时,学校停办高等部图画手工师范科,估计最大之原因是受壬戌学制之颁布以及当时“高师改大”和“师中合并”运动之影响。虽然郑锦在学校升格之后开始专注于美术专门,但局势之演变与校内冲突之不断,最终迫使他辞职离去,而北洋政府亦于1925年2月下令关闭国立北京美术专门学校(同年9月重组为“国立艺术专门学校”)。
从中等教育程度的美术学校升格为高等教育程度的美术专门学校再到勒令闭校,前后仅仅两年有余。若与清末官立两江优级师范学堂的图画手工选科(1906-1911年)相比,国立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1920-1922年)的最大特点是设于美术学之下,以视觉艺术为其范围。而前者则设于教育学之下,其所致力的艺术教育是综合性质的,包括图画、手工和音乐,从视觉、触觉和听觉三方面进行综合性培养,其特征是以平面(图画)和立体造形(手工)训练为主,听觉(音乐)训练为辅。虽然这两校的图画手工科皆夭折于时势之中,历时短暂(前者开办五年,后者开办两年),但从其办学成效以及对现代中国的师范美术教育而言,前者卓有建树,而后者却难以与之比肩,没有起到应有之作用。尽管如此,设置于1906年的官立两江优级师范学堂图画手工选科与开办于1920年的国立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分别成为现代中国学校艺术教育与美术教育之雏形,而其原点皆为图画与手工。
自1922年国立北京美术学校停办图画手工师范科,直至八十年后的2003年方在其后身——中央美术学院——新设的人文学院中设置美术教育学系,并在其课程设置上直接仿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的相关课程。而成为国立北京美术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课程设置原型的日本官立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从1907年开办后演变至今日之国立东京艺术大学美术教育专修的百年,其间虽也历经时局之变与战火,但未曾停办过,并根据时势之发展与自身之特色,在本科层次实施教职教育,在研究生层次进行专门教育(大学院美术研究科艺术学专攻下设六个研究分野:美术学,日本·东洋美术史,西洋美术史,工艺史,美术教育,美术解剖学),具有鲜明的主体特性。作为今日中国教育部唯一的直属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与作为日本唯一的国立艺术大学——东京艺术大学,对比两校美术教育专业之差异,使我们有必要回到其原点,并对20世纪中国的图画手工科教育及其历程予以深度审视,思考其内涵与价值究竟是什么?为何我国的教育部门和高等院校直至今日仍然没有理顺艺术教育与美术教育的师资培养问题?为何我国的美术教育研究依然浮浅粗糙而不具理论深度,对其历史之剖析难以深入而仅能止于表层,多年来只是满足于对外来学说的介绍与模仿,以及热衷于美术教学法层面的低水准探讨?显然,我们需要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建立起足够的历史联系才能回答上述问题,也只有这样才能合理展望今后的中国美术教育。这也是本研究的目的之所在。
注 释:
①②⑤⑥⑩《教育公报》,第五年第十期,命令,1918年7月,第24、25、11、24-25、10-11 页。
③《学部奏请宣示教育宗旨折》(1906年),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上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第219 页。
④㉑姜丹书:《我国五十年来艺术教育史料之一页》,《美术研究》1959年第1 期。
⑦《教育大辞书》,上海:商务印书馆,1928年,“用器画”词条。
⑧李叔同:《绘画谈》(1905年秋),行痴编:《李叔同谈艺》,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0 页。
⑨安部重孝、城户幡太郎、佐佐木秀一、篠原助市編輯:《教育学辭典》,東京:岩波書店,1938年,“圖案”词条。
⑪鈴木博雄著:《東京教育大学百年史》,東京:図書文化社,1978年,第775 页。
⑫贺晓舟:《近代中国艺术教育研究:清末学堂艺术教育的发生与演进》,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2009年。
⑬⑭磯崎康彦,吉田千鶴子:《東京美術学校の歴史》,大阪:日本文教出版株社会社,1977年,第142、140-141 页。
⑮⑯Arthurd D.Efland,A History of Art Education:Intellectual and Social Currents in Teaching the Visual Arts,New York: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1990,pp.108-109,94.
⑰吴梦非:《“五四”运动前后的美术教育回忆片断》,《美术研究》1959年第3 期。
⑰⑲㉒㉓㉔璩鑫圭、童富勇、张守智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实业教育 师范教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912-913、913-914、1023-1032、1039、937-942 页。
⑳《教育杂志》第7 卷第3 号,上海:商务印书馆,191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