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类杂志如何发掘新闻
2014-12-13阎姗黄永明
阎姗++黄永明
文摘类杂志不同于时政新闻杂志。但是,如果它能具有特别的新闻视角,也可以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吸引众多读者。在争夺注意力的较量中长期占优。
寻找新闻的最佳介入点
《特别关注》并不追求“以事件为中心”的新闻价值。传统的新闻强调叙述清楚事件本身,说清事件来龙去脉,记者的重点是报道新近发生的事实,而非探寻它在社会生活的丰富层面及内涵。
《特别关注》属于休闲读物,周期长,不能很快跟进新闻事件。如何把周期长变为一种优势?就是要抓住新闻线索,做出敏锐观察,做好事件后的深度分析报告。它嗅出一种气息,感知一种趋势,发现一个全新的空间。它不是做船头的瞭望者,而是希望做一个观察家和预言家。它道破新闻资讯将如何影响社会,作用于每个读者,但它确实在创造,通过寻找事物的内在联系,叙说新的人生理念。
例如,《开车将成穷人标志》一文,中国正处于汽车消费的爆发期,而此文却做出冷静的预言。《我们越来越懒于思考》讨论很多有关注度的事件,比如“非诚勿扰相亲栏目走红”、“于丹的《论语心得》热卖”、“张悟本的绿豆食疗法被人轻信”等等。文章没有就事论事,而是感慨现代人盲从轻信,不善思考。基于此,作者反省了教育实践轻视思考能力训练的倾向。文章从新闻事实中来,却没有停留在事实上,给人观念上的启迪。
一个社会性事件往往会有引爆点、升华点。当事件还是个体事件时,事件在引发点;当事件被群体关注时,事件在爆炸点;当它被反思、追问、解释时,事情到达升华点。
布雷恩·布鲁克斯在《新闻报道与写作》中说,在报道中要时刻思考一个问题:“那又怎么样(sowhat)?”他认为,记者采写新闻时,首先要追寻新闻事件本身的价值,稿件的必读性在哪里。而《特别关注》会深入一步,试着找到新闻事件与受众生活之间的最佳联系点,如果找不到,它就不会贸然介入。这就需要摸透新闻的传播规律,当新闻资讯在社会中发酵,引发人们的思考时,才刊发视角独特、发人深省的稿件。
有一阵子,内地孕妇赴港生子问题,引发社会的关注,这一题材与普通的内地读者有什么关系呢?多数普通读者也许没有赴港生子的需求,但是,他们关注依法治国的理念,政府是否尊重法治精神,会影响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于是,杂志刊发《香港法官知错不改》一文,认为内地孕妇赴港生子虽然给香港社会造成问题,但是,香港法官反对为解决问题而改变原先的法院裁决。特区政府官员面对法院已经生效的终审判决,也不敢妄评。此文由表及里,由此及彼,让普通读者比起简单传播资讯,产生更多的思考。
随着新闻资讯越来越容易被获知,不再容易独家,所以,新闻背后的分析越来越可能独家。中央电视台副总编孙玉胜,在他的著作《十年》中说:“如果说过去的十年是新闻报道的十年,那么未来的十年会是新闻评论的十年。”对此,《特别关注》更为注重采用独特视角和深度,探讨一则新闻信息的多个维度,形成杂志自身的核心竞争力。
《特别关注》发表的《国人为何偏爱大车》,就是注重解读选择华丽车型背后的社会心理层面,而非简单地叙述消费现象。《偷情渐失负罪感》讲述婚姻外亚情感,不用道德式的批判,仅仅讲述现代人面临各种复杂选择,从而观察社会宽容度的嬗变。这类稿件的特点就是,结论是人所共知,而事件的背景,背后肌理未必有很好的答案。这正是杂志类媒体的市场机会。
实际上,所有的流行话题和热点都有着独特的背景,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研究流行现象时,提出了他的流行理论三法则,第三个法则便是环境威力法则,意思是发起流行的环境极端重要,甚至一个微小环境的外部变化,就能决定流行或者不流行。一个事件放在过去可能不流行,然而放到今天的环境中就能流行。一个事件如果体现了社会的共同需求,就会产生共震,行成流行。那么,文摘杂志的切入点就在这里,等热点尘埃落定,俯身查看事件生长的土壤,找到价值需求。
从这个角度来看,历史新说也有新闻性。历史是一个坐标,当现时失去衡量标准,陷入迷惘时,回望历史也具有新的意义。文史类稿件虽属于“旧闻”,也具有一定的新闻性。对历史的认识从来不是静止的,这个时代需要什么,缺失什么,关注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们就会在历史中去寻找什么。由此,以前忽略过的历史事件,在新的时代就有重新提出的价值;以前这样认识的历史人物,今天不妨那样去看待;以前,只看到历史事件的这一面,今天,当这个世界平了之后,就会看到另一面。《特别关注》刊发的《苏区扩红与开小差》、《真实的小二黑》,都是以现代人的视角,重新审视历史事实。
立足于授人以渔
今天的传媒环境里,读者从被动接受成为主动参与。他们用手中的移动终端投票,并不介意一个事件是新的,还是旧的;重大的,还是小众的;只要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他们就去传播并讨论。
一厢情愿地强调这个事件很重要——“你应该知道”,其核心价值是事件本身。而今天,有很多媒体来源可以提供新闻资讯,《特别关注》在这个领域没有太多的竞争力可言。而人们认识事物的方式却各有差异,一种独特的完善的思维方式,会对读者产生相当的吸引力。有鉴于此,《特别关注》不仅提供资讯信息,而且提供背景,提供观点,给受众寻找自己答案的机会,重点不在于“你应该知道”,而是“你可以这样看待”。
特别是一些与读者息息相关的新闻热点,一旦读者知道如何看待,就有助于读者做出生活选择,影响他们的生活态度。在中国高速发展的时代里,读者陷入各种困境中,他们多多少少有着自己的困惑。一本好杂志多少能帮助读者从泥潭里拔出来,超越自己的困境,甚至还能帮读者向上跃一步,看清这个泥潭形成的原因,了解到有多大范围的人,在何种社会背景下陷入同样的困境,原因是什么。能清晰理解、分析、说出自己的困惑,这是杂志给读者特有的减压方式。
一本杂志无法帮你解决实际问题,它不能授人以鱼,但是可以授人以渔。它不能帮读者得到房子、钱财、职务,但是,它可以让读者思考“我希望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愿意付出什么,以便获得什么。”当人们获得一个全新的视角,领先攀登到一个观察事物的点,改善自己的观念,他们就将获得某种阅读的满足感,也将拥有更高的生活质量。endprint
从这一点来说,杂志与其说是服务读者的物质生活,还不如说是服务读者的精神生活。
服务读者的精神生活并不容易。现代人的一个标志就是享受信息,而不接受结论。《三联生活周刊》的主编朱伟认为:“结论是简单的,关系是复杂的。”现代的读者具有反思的能力,他们知道,结论很简单,也易得出,意义不大。只有报道努力去寻找事件发生和发展的关系,展现更为丰富的世界,他们才能信服。
往往,在找寻新闻发生的过程、关系时,新闻才能深入认识社会生活。这时,读者看到的将不在是充满情绪的判断,而是情绪的根源,是情绪失控泛滥的深层原因;不是就事论事,而是躲藏在遮羞布后面的国民性;不在是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是全体的集体无意识。《特别关注》发表的《中国文化饥饿基因》《大中国之小》,都是这类的稿件代表。
事实上,这也是文摘杂志在长期市场竞争中的自觉选择。只要事件是读者关心的,新闻性无处不在。以前人们未关注的,现在成了值得关注的;以前这样看的,现在可以变换角度看;以前这样表达,现在重新表达。《特别关注》把这个确立为自己的编辑原则:“冷点中找热点,热点中找冷点。”在住房成为话题后,特别关注是这样展开热点的,《年轻人为何挤都市》、《宁买书不买房》、《进步快于房价上涨》、《安全感值多少钱》,从物价、社会心理、个人成长各个方面去贴近住房话题,从而摆脱单纯事件信息的传播。
发掘新闻话题的趣味性
新闻表达得越漂亮、俏皮、有趣,就越能占有舆论市场。读者不再喜欢沉重的、长篇累牍的阅读,喜欢轻巧、有个性的阅读,特别是要有故事。年轻人尤其讨厌大道理,讨厌各种形式的说教,他们喜欢听故事。读者的选择提升了趣味性在新闻性中的地位,对趣味性的重视前所未有。
要有趣味就要有叙事技巧,“怎么说”和“说什么”,媒体以前比较关注后者,现在媒体发现,不把握前者,后者无法依托。说得无趣,人们不看。
戏剧性元素、矛盾冲突、具体形象的语言、典型性人物都是故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中最重要的仍然是“人物”。
新闻事件中人物的命运有时更引起人的关注。现代新闻不仅报道一个事件,更关心事件中的人。一个富有时代气息的人物,往往比事件更吸引读者眼球。因为,只有人存在时,新闻才有了深广的意义。好的新闻性不是来源于人物介绍,而是来源于人物性格,来自人物性格与时代的冲突。好的新闻性不是来源于对事件的描述,而是来源于人对事件的反应与感受,还有从人身上反射出的时代气息。
人,时代浪潮中受冲击的人,是媒体的好素材。如果仅仅是一个人悲欢离合的故事,那是文学的范畴;但是,当人的选择有了大的文化背景、时代背景,当他与民族命运相关联,这个故事才不负使命,成为新闻的范畴。时代参与人物的塑造,有时造就人,有时毁灭人。当个人的奋斗史也是时代发展史时,新闻特性由此体现。新闻策划的真谛是“制造”真正的新闻。一个事件为什么会成为一则新闻,是因为这样一个人、一个事件在今天的时代被赋予特别的意义。
《特别关注》有一篇文章《萧大夫的红包原则》,叙述一个有个性的医生如何看待红包,一个人的选择如手术刀一般划到社会的深处。医疗以及因医疗涉及的公平,由此展开。人物的困境就是社会的困境。
总之,对新闻性的理解是一本杂志的核心竞争力,它是编辑杂志的方法论,也是杂志在市场上吸引读者的战术。对新闻性理解到什么程度,从中探寻稿件的人生意义和社会意义,就能开拓出新的阅读天地。今天,媒体竞争愈加激烈,网络的快速与海量内容又瓦解了新闻的传统价值,而新闻报道的指导思想屡屡跟不上读者需求,《特别关注》对新闻性的探索就有着特别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孙玉胜:《十年:从改变电视的语态开始》,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
[2]布雷恩·布鲁克斯,范红(译者):《新闻报道与写作》,新华出版社2007年版
[3]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引爆点:如何制造流行》,钱清、覃爱冬译,中信出版社2009年版
[4]徐泓:《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