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迹学与陌生化手法角度分析《我是猫》的个人主义

魏宇哲

（北海道大学教育学院）

从病迹学与陌生化手法角度分析《我是猫》的个人主义

魏宇哲

（北海道大学教育学院）

夏目漱石在日本的评价与鲁迅先生在中国的评价十分相似，这体现在其文学作品中隐藏着的批判精神和深刻思想。夏目漱石被称为日本“伟大的国民作家”，他的作品中直接性的发言、间接性流露的观念和思想，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当时的日本民众，并进一步影响了现代日本国民思想。《我是猫》①是夏目漱石的处女作，漱石借助此部小说在日本文坛一跃成名。小川敏荣研究了《我是猫》的变容，米田利昭探究了《我是猫》的文明批判精神。此外，至今为止的研究大多或注目于夏目漱石的中国观，或致力于漱石与鲁迅先生的比较研究上，而对“夏目漱石的个人经历及其小说风格的关系”的探讨少之又少。因此，对夏目漱石的个人经历及其小说风格的关系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本文将着重从病迹学与陌生化手法角度分析《我是猫》的个人主义。

夏目漱石 陌生化手法 讽刺风格 病迹学个人主义

一、漱石的人生经历与性格

（一）漱石的幼年经历及其影响

漱石度过了一段可以说是悲惨的幼少年时代。这段人生经历对其性格及创作风格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本章主要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探究。

漱石是在父亲夏目直克50岁、母亲千枝41岁时所生，是八个兄弟中的末子。漱石生于庆应三年一月五日（新历2月9日），当时，民间风俗认为这天出生的孩子将会受到诅咒变成大盗贼。为了免此厄运，漱石被取名为金之助（日本民俗认为“金”字有免除厄运的功效）。金之助夏目家当时受江户奉行官支配，虽说是一町之主，但家族日渐衰落，因此末子金之助的诞生并不被欢迎。因此，金之助出生后先被送给旧家具老板，随后又被送与盐原昌之助做养子。漱石21岁时，两个哥哥相继去世，夏目家后继无人，因此盐原昌之助同意漱石重新改回夏目籍。因金之助成绩优秀，将来有望出人头地，作为养父的盐原昌之助心有不甘，于是向漱石的父亲索要养育费。后来，漱石也被养父盐原屡次索要钱财。这样复杂的成长环境以及与养父母之间的关系，在夏目漱石的自传小说《道草》中有详细的记载。

夏目漱石的作品，以《我是猫》为代表，大多有“主人公父母双亡或处于冷淡的亲子关系中”②这样一个特征。显然，这与夏目漱石自幼年起缺乏父母关心以及自己对家庭的理解、对亲子关系的具体经历紧密相关。通过研究这样的亲子感情，能够更好地理解漱石文学作品的内容及意义。

譬如，《我是猫》的第一章介绍了小说的主人公，即一只没有名字的猫：一出生就被抛弃，父母兄弟都不见踪影。这样看似无用的情节介绍实际上对小说的展开有着重要的影响。试想，如果这只猫有父母的话，小说的情节毫无疑问是会产生变化的吧。

在社会关系中，血缘关系是最基本的关系。但是，漱石的大多数作品流露出了“温暖的家庭关系或有或无都不重要”的思想。这是因为漱石幼年时期经历了悲惨的遭遇，这给了他“亲子关系是冷淡的，对人并不重要，不写也罢”的印象。③

（二）漱石的青年经历与病迹学分析

随后，夏目漱石迎来了他的青年时代。明治三十四年（1901）漱石远赴英国留学，由于经费不足、语言障碍等问题，引发了漱石的神经衰弱。明治三十六年（1903）一月，漱石结束了两年多的留学生活，回到日本成为东京帝国大学文科大学和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的教师。然而，漱石并不为学生所喜欢，教学评价结果很差，与妻子镜子之间的关系也日渐恶化，夫妇关系紧张。除此之外，漱石自身的经济状况也捉襟见肘。学校教学不顺利、夫妻关系不睦、周旋于人际关系的心理负担和经济上的困难再次引发了漱石的神经衰弱，并进一步恶化。一直到执笔《我是猫》的几年间，对漱石来说是“一生中最危机、最充满深刻苦恼”④的不愉快的一段时期。

因此，主人公大多疾病缠身是漱石作品特征之一。漱石对于患病人物的心理描写与把握非常的真实，利用病迹学⑤原理分析，这并非漱石的想象，而正是对自己亲身经历的回忆及描写。所谓病迹学，宫本忠雄先生释义为 “对精神杰出的历史人物的精神医学传记及系统研究”，福岛章先生解释为“病迹学简单来说，是利用精神医学和心理学的知识，研究天才的个性及创造性的学说”。病迹学这个术语，由德国精神科医生麦比乌斯对20世纪初期新词语pathographie（病理学的）一词翻译而来，此外也被翻译为病志、病积等，此研究领域也是对古代天才研究的源流的追溯。加藤敏先生将此解释为“这是一门跨学科的研究领域，在探求创造性与精神偏离之间的关系问题上有着独特性，它从以精神医学为基础的疾病概念与病态把握及其治愈的观点，追求人类创造性的来源”。通过对漱石的家庭环境、性格形成、夫妇关系、病情状况以及作品代表人物的分析，可以得到如下结论：漱石的创作过程正是他利用狂气、挑战狂气、战胜狂气的过程。

二、陌生化手法角度与《我是猫》的讽刺风格

《我是猫》被众多读者喜爱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这部小说通过一只猫的眼睛观察世界这样一个独特的视点展开描写。为什么以这样的角度描写呢？笔者认为原因如下：

（1）日本人喜欢猫，养猫者众多，因此猫与人类的生活密切结合在一起，能够捕捉人类生活的日常细节，并逐渐被主人同化呈现出一定的相似性。

（2）因为故事的叙述者是一只猫，所以对人类来说是多么常见的事情，对猫来说都有可能是不可思议的。因此，通过这种陌生化手法，⑥引起读者对日常事物的重新认识，即使小说中流露出对人生的讽刺和厌世的观点也不会引起读者的不快感。所谓陌生化手法，是20世纪初期俄罗斯作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文学创作方法。他将陌生化手法定义为“为了恢复对生活的体验、对存在的事物的感知、将石头还原为石头的本来面目，艺术才得以存在。所谓艺术的手法，是将对象视为陌生的事物，并将形式复杂化的手法”。漱石以猫的视点进行描写，就是还原事物的本来面目，并引起读者对世界的重新认识。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讽刺风格是漱石作品的重要特征之一，本章着重讨论小说的讽刺手法及讽刺对象。《我是猫》通过诙谐幽默的语言、苦沙弥及迷亭的性格对照等手法，引人发笑。

例如，苦沙弥和迷亭截然相反的性格对照在小说中贯穿始终。苦沙弥善良正直，对肮脏的社会及世俗充满轻蔑。他住在狭小的房子里，过着贫乏的生活，但即便如此，他也断然不会迎合权利世俗，并正直地批判社会不良现象。与此形成对照，牧山迷亭是一名美学者，也是苦沙弥的朋友。虽然看上去轻佻浅薄，但学识渊博，以幽默的口吻讽刺社会的不良现象。迷亭并非正面批判社会，而是通过“伯父是牧山伯爵”这样的弥天大谎，戏弄崇拜金钱与权力的金田夫人。迷亭放荡不羁的人物性格和苦沙弥一本正经的人物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二人无一不批判社会的丑恶现象，如此一来，小说的讽刺风格更加鲜明。

三、《我是猫》的个人主义

漱石幼年时代热衷于汉学，14岁开始学习中国典籍，少年时励志钻研汉学以出人头地。此后，漱石于1990年远赴英国留学。留学期间，漱石不仅学习了西方先进的思想，吸取了西方个人主义的精华，去除了其糟粕（如利己主义），并利用精通的汉学知识，对个人主义进行了修正。大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在日本学习院辅仁会上，漱石发表了名为《我的个人主义》的演说，提出了有其特色的个人主义。需要注意的是，漱石个人主义的提出虽然是在大正三年十一月，但是其早期文学作品中就已经出现了个人主义的萌芽，《我是猫》就是其中的一部代表作。

夏目漱石的个人主义是在明治维新的背景下诞生的，虽然受到西方文明思想的影响，但与西方的个人主义不同，将个人与个人、个人与社会置于对立统一的关系之中。漱石的个人主义即“个人本位主义”，在日语中称为“自己本位”，强调对自己与他人的个性的尊重。漱石在《我的个人主义》一书中写道：为了行使自己的权利，必须履行与权力相关的义务。⑦这就是所谓的“道义上的个人主义”。

苦沙弥作为当时有代表性的知识分子，作了如下反省：知识分子到底是怎样的集团，能够起到何种作用，知识分子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实现社会价值，所谓的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是猫》与夏目漱石的个人主义，引起了当时社会知识分子的深刻反省，促进了社会思想的进步。

四、结语

夏目漱石曾担任大学教授，有着强烈的历史意识，经历了外国文化思潮的开眼。他的文学作品隐藏着启蒙意识和文明批判精神。笔者对漱石的创作风格及其个人经历的关系深感兴趣，以漱石的出身和人生经历为出发点，利用病迹学的相关知识，探究了漱石身世背景对其作品的讽刺风格的影响，并分析了小说的讽刺风格与漱石个人主义的利点。然而，本文第三章对夏目漱石个人主义的研究还不够透彻，如有机会，再进行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注释

①夏目漱石.我是猫[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

② 维基百科.“夏目漱石”词条.http://ja.wikipedia.org/wiki/% E5%A4%8F%E7%9B%AE%E6%BC%B1%E7%9F%B3.

③李娇.夏目漱石文学作品中的亲情观[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4(6).

④松村达雄.夏目漱石集Ⅰ解説[M].岩波书店,1965:17-19,27-35.

⑤ 日本の新文学研究法.http://pathog.umin.jp/pathography.html.

⑥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作为手法的艺术[M].福州: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4.

[1]Richard J.Gerring.Philip G.Zimbardo.Psychology and life [M].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11.

[2]小川敏栄.吾辈的変容——读夏目漱石的《我是猫》第一章[J].埼玉大学纪要,2005,41.

[3]荻原桂子.饶舌的狂气——漱石的《我是猫》[J].九州女子大学紀要.

[4]夏目漱石.现代日本的开化[M].筑摩文库,筑摩书房,1988 (昭和六十三年).

[5]夏目漱石.我的个人主义[A]//现代日本文学全集24夏目漱石全集(一)[C].東京筑摩書房,1967.

[6]松村达雄.夏目漱石集Ⅰ解説[M].岩波书店,1965.

[7]沈晓明译,郭迪校.寄养对儿童行为发育的影响[J].国外医学社会医学分册,1992,10(4).

[8]于丽.幽默在“异类叙述者”话语中的体现——以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为例[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1(5):68-74.

[9]张蕾.狂气、病迹学与文学创作——兼论日本文学病迹学研究[J].文史哲,2005(6):9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