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冰心小诗中传统与现代的交融——读小诗集《繁星》、《春水》

师方媛 刘 浩

（中南大学文学院）

论冰心小诗中传统与现代的交融
——读小诗集《繁星》、《春水》

师方媛 刘 浩

（中南大学文学院）

新思潮的猛烈冲击下，冰心把自己零碎的感想凝聚成富含哲理和抒情意味的诗行，创作的《繁星》、《春水》风靡五四时期文坛。她的小诗在审美表达、情怀抒写及意象、结构上有着独特的艺术特色，体现着传统与现代的交融。

冰心 小诗 传统 现代 交融

冰心创作的诗歌、小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她的小诗融合传统与现代，具有强烈的个人和时代特点。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正是这些特点使她的诗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获得了特殊价值。本文试图就《繁星》、《春水》探讨冰心小诗中传统与现代交融的艺术特色。

一、温婉细腻与直抒胸臆的审美表达

中国传统审美强调温婉含蓄、谐和统一，提倡“温柔敦厚”，主张“发乎情，止乎礼”，这种委婉含蓄的艺术风格对古代诗歌创作影响较深。五四时期，特殊的时代背景及文学改良运动中标榜自我的价值观、文学观使文坛诗歌创作风格有所转变，郭沫若用《女神》抒发炽热奔放的内心，奏响狂飙突进的时代最强音；爱国诗人闻一多将赤诚内心转化为对现状的不满和要求改变旧中国的强烈渴望……相比同期诗坛的自我张扬，冰心小诗在含蓄细腻的同时又不乏直抒胸臆，很好地平衡了传统审美表达与新时期个性自我表达。

冰心的诗不但独具女性的细腻，又有传统文化滋养的含蓄淡雅。《繁星》、《春水》更是发挥了女性的精致温婉，或由景生情，或寓理于诗。“春天的早晨，/是怎样的可爱呢！/融冶的风，/飘扬的衣袖，/静悄的心情。”（《繁星·六九》）由春日晨景过渡到己情，充分继承了传统诗歌即景生情的审美表达，诗人情感含蓄蕴藉。《繁星》、《春水》中常出现被冰心借以表达某种人生哲理的意象，如：“向日葵”（《繁星·二四》）、“草”（《繁星·四八》）、“鸟”（《繁星·七O》）、“流星”（《春水·六O》）、“月儿”（《春水·九五》）、“虹儿”（《春水·一二六》）等。“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春水·三三》）这首诗将哲理蕴含于孤芳自赏的墙角小花上，言短意长，包蕴着引人思考的人生哲理和诗人深沉的思索。冰心把哲理蕴含在某种意象和意境中，表达简练却不失典雅含蓄。

但冰心同时也是在新文学浪潮中劈波斩浪的健儿，她的诗从不回避内心，抒情、写景、说理饱含感情。冰心小诗中大量采用内心独白倾诉心声，经常直呼：“我的朋友”，“我的弟弟”，“指点我罢，/我的朋友！/我是横海的燕子，/要寻觅隔水的窝巢”（《繁星·六三》）。除此之外倾听她内心的还有“风”（《繁星·六一》）、“深夜”（《繁星·八一》）、“太空”（《春水·三七》）、“松树”（《春水·四一》）。从其倾诉中读者能感受到她挥洒真性情，在真挚坦率中表现自然之爱、人类之爱。冰心还常用感叹和反问语气，“呵”、“么”、“呢”、“啊”等词频繁使用。“月明之夜的梦呵！/远呢？/近呢？/但我们只这般不言语，/听—听/这微击心弦的声！/眼前光雾万重，/柔波如醉呵！/沉—沉。”（《繁星·六三》）这首小诗三句感叹，两句反问，情感跌宕，令人回味，也体现了强烈的抒情意味。

二、自我表述与启蒙教化的情感抒怀

儒家倡导的出仕治世观使诗人创作时偏重强调诗歌的社会教化功能及其所表现的社会责任感。到了五四时期，西方新思潮、新文化大量涌入，革命运动风云激荡，新旧文化剧烈碰撞。这一时期的文人作家逐渐摆脱封建意识控制，致力铲除旧文学、建立新文学。

此时冰心用小诗记录心路历程，将表现心灵与反映现实结合起来。《繁星》、《春水》通过多种途径表达诗人的忧虑或怨愤，暴露旧社会的黑暗险恶。“楼外丐妇求乞的悲声，/将我的心从睡梦中，/重重的敲碎了。”（《春水·一O八》）这首诗虽是表现诗人主观感受，但也反映了当时黑暗社会和积贫积弱的国家。“战场上的小花呵！/赞美你最深的爱！/冒险的开在枪林弹雨中，/慰藉了新骨。”（《春水·一七六》）诗人深情歌咏战场上的小花，实则表达对为国献身革命烈士的深深敬意。冰心对于黑暗社会，完美地将自我抒写与社会抒写结合，明朗地赞颂反抗、奋斗、进步。

冰心多表达爱和美，像《繁星》、《春水》中有大量歌颂母爱、童心和自然美的诗篇。针对当时黑暗社会，诗人构建了一个与之截然相反、属于自我的乌托邦，承接中国传统中的忧患意识，表达对专制、暴虐、污浊社会的强烈不满。冰心这些讴歌爱和美的诗篇客观上具有反封建意义。五四时期中国面临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压迫，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冰心自小受传统儒家文化滋养，深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名温婉的少女，她的作品自然没有《女神》那么大的冲击力，然而却也能给人前进的力量和信心。她虽没有以文学战斗之士的姿态去改造社会，但她的作品也折射出时代和社会的光辉，有着时代的烙印。在冰心诗中，自我抒写和社会情怀抒写都能有所体现，她的诗歌在抒写自我的同时，也表现了那个时代和社会。

三、旧诗与新诗的吸收融汇

新诗摆脱了旧诗字数和格律的限制与束缚。在胡适倡导白话诗写作的背景下，冰心的小诗创作在艺术形式上充分借鉴新诗不讲韵脚、不讲字句齐整、简短自由的写法，同时又吸收传统诗歌的优点，使其小诗没有矫揉造作的痕迹并更富艺术美感。冰心自幼习读古典诗词，有深厚的古文功底，对《诗经》、唐诗、宋词、元代的散曲小令尤为喜爱，这种古典文学艺术修养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的创作。冰心在小诗中常选用传统诗歌意象，如：“残花”、“落红”（《繁星·八》），“月明”、“藤萝”（《繁星·七一》），“廊上”、“拂面”（《春水·四七》），“马蹄”、“据鞍”（《春水·一七一》）之类，这些古典意象营造出一种恬静、蕴藉的意境，使冰心小诗显现出超凡脱俗的古典美。

除意象运用、意境营造外，冰心还经常化用古诗词，将古典意蕴融入小诗。“马蹄过处，/蹴起如云的尘土；/据鞍顾盼，/平野青青 —”（《春水·一七一》）与纳兰性德“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纳兰性德《蝶恋花》）在形式内容上有所变通，但内在意蕴却丝毫未减；“灯下拔了剑儿出鞘”（《繁星·八四》）更像是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辛弃疾《破阵子》）的现代白话版；“桃花无主的开了”（《繁星·八九》）与陆游“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颇似，虽一个咏梅，一个咏桃花，但无主孤独开放的品格、姿态一脉相承；“残花缀在繁枝上；/鸟儿飞去了，/撒的落红满地 ——”（《繁星·八》）通过描写花残鸟飞的景象，表达惜春、伤春的惆怅，与脍炙人口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晏殊《浣溪沙》）同样意境深广，给人以启迪……冰心小诗虽是白化语言，但通过融入古典诗词的深厚意蕴，更具审美性、艺术性。

冰心的小诗创作除借鉴新诗艺术形式外，还融入了古诗词曲中长短句形式。“梦初醒处，/山下几叠的云衾里，/瞥见了光明的她。/朝阳呵！/临别的你，/已是堪怜，/怎似如今重见！”（《繁星·三九》）。另如：“可曾有过？/钓矶独坐—/满湖柔波，/看人春泛。”（《春水·七八》）诗行齐整，且具韵律，古诗形式之下加入了现代白话，丝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在冰心《繁星》、《春水》中，很多小诗中都有类似古代诗词的长短句，加以研读，别有一番韵味。

[1]冰心.冰心文集(第四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2]茅盾.冰心论[J].文学,1934,3,2.

[3]徐荣街.冰心“小诗”论[J].中国文学研究,1988(2).

[4]卓如.冰心小诗的艺术魅力[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