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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志”的角度解读嵇康的《家诫》

2014-12-12◎张

参花(下) 2014年7期
关键词:嵇康志向思想

◎张 旭

从“志”的角度解读嵇康的《家诫》

◎张 旭

《家诫》与嵇康的其他诗文相比,在外在风貌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但其内在精神和主旨与嵇康生平的思想及志向并无二致。《家诫》以守志为纲要,如何守志和立身贯穿全篇始终。从“志”的角度解读《家诫》,就不难理解它的思想与嵇康平生为人处事是一脉相承的。《家诫》中反复强调“宏行寡言,慎备自守”,是嵇康对时代清醒的认识,更是经历了人生祸患之后不得不为之的圆融的处世哲学,对守志和立身的强调流露出嵇康一贯简傲的个性,也展示出他清远的人生志向。

志 嵇康 《家诫》

《家诫》是嵇康写给子女的一篇诫子书,以直白的口述教其子如何立身处世,谨言慎行以求全身远祸。嵇康在《家诫》中对其子的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充满了庸俗的生存之道,与嵇康高傲任诞形象截然不同。张溥云:“嵇中散任诞魏朝,独《家诫》恭谨,教子以礼。”《家诫》行文谨严,其中“宏行寡言,慎备自守”的思想和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所表现出的“刚肠嫉恶,轻肆直言”的性格相去甚远。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感叹:“以文观人,自古所难;嵇叔夜之《家诫》,何尝不挫锐和光,直与《绝交》二书,如出两手。”从外在风貌方面看,《家诫》和《与山巨源绝交书》甚至嵇康的其他诗文作品的确存在差异。众所周知,嵇康是一个高傲的人,性情刚直,诗文风格峻切,而《家诫》没有愤激的言辞,语气平和,全然不似嵇康的个性。但是仔细分析《家诫》的主旨和内在精神,尤其从“志”的角度解读《家诫》,就会发现《家诫》的思想是嵇康一贯的思想和个性精神的表露。

嵇康在不同的境遇和心态下分别创作了两封《绝交书》《幽愤诗》和《家诫》,创作动机和写作对象皆不同,自然会存在风格差异。《与山巨源绝交书》创作缘起是嵇康听说山涛曾有意举荐他担任吏部郎,故作此书以明志。《与山巨源绝交书》实际是申明志向,张扬个性的自白书,其语言“峻绝可畏”“全是愤激,并非恬淡”,表露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态度,具有鲜明的个性。嵇康《与吕长悌绝交书》的写作则是基于吕巽为人的无耻。吕巽侵犯弟媳吕安之妻,后来反诬告吕安不孝,嵇康愤而与之绝交。《幽愤诗》和《家诫》为嵇康在狱中所作。嵇康写《幽愤诗》时的心情既有抗争、激愤又有一点懊悔,而写《家诫》时其心态转为平和,就如他临刑前“顾视日影,索琴弹之”一样的淡定从容。《家诫》是长辈临终对孩子语重心长的叮咛教诲,而《绝交书》却是朋友之间的彰显个性的明志之作。

《家诫》在外在风貌方面“直与《绝交》二书,如出两手”,不仅是因为创作缘起和写作对象不同,还因为《家诫》的文体性质。家诫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尤为盛行,写作目的是“宣明教化”,其文体往往是长辈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对晚辈的谆谆教诲,语气雍容不迫,娓娓道来,其内容不脱励志敦行、立身治家、为人处世之类,具有规训的意味。嵇康《家诫》的恭谨和从容周至的风格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家诫同调,并没有逸出文体常规。

《家诫》开篇就论“志”,首句即言“人无志,非人也”,将“志”置于极其重要的位置。全篇以守志为纲要,围绕如何守志和立身展开论述。“志”在嵇康的其他诗文中也多次出现,从嵇康之志的角度来解读《家诫》, 就会发现它的内在精神与嵇康其他作品的思想有相通之处。嵇康强调“立身当清远”。无论和长吏有距离的交往、严正的拒绝他人的不当请求,还是谨言慎行、远离世俗之争辨,“外荣华则少欲”,最终落脚点都是“立身当清远”。总之,远离世俗繁杂的忧患纷扰且通达人情才能立身清远、全身远害。

对于《家诫》一文,侯外庐先生在《中国思想通史》中作了精准的评述:“总括其内容是,人要有志,要有坚定的立场,做事要坚执所守,不应随便动摇;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于人情世故,要很留心,慎言语,慎取予,慎交往,慎饮酒。这内容,仍是与《绝交书》《幽愤诗》一致的,惟于谨慎言语一点,特加再三叮咛而已。”

嵇康在《家诫》中特别强调谨言慎行,不参与世人之间的争辩,为官谨慎、言语谨慎、理财谨慎、交友谨慎,这些都是为了让其子做到远离世俗之是非。《家诫》中流露出的思想,如谨言慎行、远离是非、外荣华则少欲、身贵名贱等,在嵇康的其他诗文中已有体现,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就已经认识到:“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嵇康有感于自己“轻肆直言,遇事遍发”的性格,也清楚自己因“不识人情,暗于机宜”造成的生活挫折,所以特别强调言行的谨慎,教育其子 “非义不言”,不议人过。夏明钊肯定了嵇康《家诫》的内在精神:“在那样一个‘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 的时代,临死前的嵇康对儿子再三叮咛,什么都不谈,只谈如何远祸避害,而又不是苟且偷生、委曲求全,嵇康对儿子的感情可想而知,嵇康的人格情操也可想而知。”

《家诫》中对守志和立身的坚定追求与嵇康平生之“志”是相通的,其中所标榜的种种志节操守与嵇康的言行是一致的。《家诫》云:“若其言邪险,则当正色以道义正之。”故当嵇康知道吕巽为奸作恶之后,断然与之绝交。当攀附司马氏的钟会前来拜访结交时,嵇康傲然睨之,不肯与之结交,正如《家诫》所云:“若守大不已,或劫以鄙情,不可惮此小辈。”立场坚定,态度鲜明,体现了嵇康傲然高洁的性格。《家诫》云:“常人皆薄义而重利,今以自竭者,必有为而作。损货徼欢,施而求报,其俗人之所甘愿,而君子之所大而也。”对于世人施恩求报,重利薄义,嵇康早在《答二郭诗三首》中就已经谈到:“详观凌世务,屯险多忧虞。施报更相市,大道匿不舒。”《家诫》云:“外荣华则少欲,自非至急,终无求欲,上美也。不须作小小卑恭,当大谦裕;不须作小小廉耻,当全大让。”嵇康向来不重荣名,在《养生论》中提倡“少私寡欲”,认为“外物以累心不存”。 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就说:“若以俗人皆喜荣华,独能离之,以此为快。”在《述志诗二首》中也谈到:“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为?”《家诫》中“口与心誓,守死无二。耻躬不逮,期于必济”和《与山巨源绝交书》中 “志气所托,不可夺也”的态度一样的坚定,带有刚强无畏的气势。可见,《家诫》中的行为要求、处世原则和内在精神与嵇康的一贯的思想是一致的。

《家诫》的主旨是守志,但并没有给“志”规定什么内容。嵇康很多作品都有对志向的表述,我们可以通过嵇康的作品和生平之事来了解他的志向。

在《卜疑》中,嵇康对人生道路的选择徘徊在入世和出世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卜疑》假托一位怀玉被褐、内心纯素坦荡的宏达先生问卜于太史贞父。太史贞父为宏达先生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仕不谋禄。鉴乎古今,涤情荡欲。夫如是,吕梁可以游,汤谷可以浴;方将观大鹏于南溟,又何忧于人间之委曲!”这无疑是嵇康对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不慕名利而逍遥避世。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志向是“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又说:“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离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在《答二郭诗三首》中也云:“但愿养性命,终己靡有他。良辰不我期,当年值纷华。”嵇康临终所作《幽愤诗》也一再陈述了自己的志向:“抗心希古,任其所尚。托好庄老,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

嵇康在《家诫》中教子谨言慎行,也正是出于“欲离事自全,以保余年”和“但愿养性命,终己靡有他”的思想。但是由于他性格尚奇任侠,又“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患”,始终无法做到“降心顺俗”。 张溥评价嵇康云:“凡性不近物者,勉为抑损,终于物乖,中散绝交巨源,非恶山公,于当世人事诚不耐也。书中自叙蓬首垢面,懒癖入真,阮嗣宗口不臧否,亦心知师之,卒不能学人。”《家诫》论“志”与嵇康未能实现自己的志向不无关系。嵇康没有在《家诫》对“志”作出具体的规定,也没有因为自己不愿入世而反对其子入世。嵇康更看重的是“立身当清远”,无论出世还是入世都应坚守自己的志向,保持高洁的品行和修养。

综上,《家诫》与《绝交》二书或嵇康的其他诗文作品在外在风貌方面存在一定差异是因为创作缘起,写作对象和文体性质等方面的原因,但其内在精神和主旨与嵇康生平的思想并无二致。从“志”的角度解读《家诫》,就不难理解《家诫》的立身守志和处世谨慎的思想与嵇康平生为人处事是一脉相承的。《家诫》中反复强调“宏行寡言,慎备自守”,是嵇康对时代清醒的认识,更是经历了人生祸患之后不得不为之的圆融的处世哲学,而对守志和立身的强调流露出嵇康一贯简傲的个性,也展示出他清远的人生志向。

[1]戴明扬.嵇康集校注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2]钱钟书.谈艺录(补订本)[M]. 北京:中华书局,1999.

[3]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2013级古代文学研究生)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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