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2014-12-11◎李响
◎李 响
拾荒
◎李 响
下过第一场雪,雪花儿很快就消融了,远远地看着这座南方小城,土灰色的建筑和斑驳的大地让这个城市更加压抑。仰望天空,听着风起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
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小城里做播音员,千辛万苦终于有了一档自己的栏目,可我没有觉得欣喜。我总在梦里看到自己端坐在舞台上,铁青着脸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一群脑满肠肥的汉子在台下指指点点,说新来的戏子脸色太难看了。我寻不到准备好的面具,只能搓着手指继续尴尬地坐在那里,失落得不明所以。
和范然分开后,我好像把自己对未来的憧憬丢失了。
范然结婚了,虽然我们相隔千里,还是不小心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结婚的那天,我在我的出租屋里喝酒,鬼使神差地铺上条猩红的床单,单曲循环着一首我们都喜欢的老歌。我坐在地板上,看着喜庆多了的房间,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有的记忆会被岁月带走,有的记忆,只会在岁月的侵蚀下留下更深的痕迹。
范然和我在一起两年多,大学还没毕业去一个剧组实习,当我还在为了我们的未来邮简历打电话推销自己时,范然已经得到了导演的充分认可,两人就整部电影的内容进行了友好的探讨,趁热打铁奋起直追为了艺术委身于对方,就在那时候,我也被范然顺理成章地抛弃了。
那天晚上,我不记得怎么上的床,早上醒来看着满地的烟蒂酒瓶子,还有被我撕烂的喜庆床单,只能深深地叹息一声。
麦丁一大早给我来了电话,他是我的导播,如果我是玩具兵,他就是启动我的发条。他告诉我台里忙了个底朝天,有个过气的三流小明星要来这个城市,台里不想放弃这个做文章的机会。我说快得了吧,瞎他妈折腾。麦丁说没辙,这年头,记者是绿头苍蝇,噱头是狗屎,有点儿味儿不扑上去就不符合逻辑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大宇你早点来,台长和这人好像有点交情。我说知道了。
撂下电话,坐在床上看酒瓶子发愣,狗日的日子。
出租房的弄堂口有早市,我习惯每天在那逛逛。这条小吃街总让我想起和范然一起的时光。
那时我们都还读书,不在一所城市,每个周未,她就会坐火车来看我,我俩就乱逛一气。相较于我,她更开朗健谈些,我喜欢靠在墙边看她砍价的小样,那让我觉得是实实在在地活着。她爱吃烤翅,刚在一起那会儿,她总对我说女孩子家在外面吃东西特伤气质。久而久之在我面前就不怎么在意形象了,总是吃一嘴丫子辣椒面儿,我就边喝啤酒边看着她傻乐。那段日子是我生命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正想着,路上迎面走来俩小孩儿。小孩儿甲问小孩儿乙嘿哥们儿今天抽啥烟?小孩儿乙扬扬下巴说中南海,点儿五的。小孩儿甲说呦呵牛逼啊。看着两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我朝俩孩子笑笑。俩孩子警惕地打量我两眼离去了。
范然也喜欢抽这烟,她还说她抽的不是烟,是寂寞。这句俗到骨子里的话让她说出了一股文艺味儿。
刚到单位大厅,看来来往往的人都一脸匆忙之色,难得的是头儿也腆着肚子穿梭在人群里,捏着一沓文件指挥着保洁阿姨清理角落里的灰尘,看到我头儿笑得很不怀好意。
“你个混小子怎么又来晚了?”
我揉着浮肿的眼皮说领导早,昨天晚上想怎么让工作进步半宿没睡着。
头儿用一口夹生的普通话说你少跟我鬼扯,这段时间我朋友的老婆来咱们这,是演艺圈的一个小角,我打算让她做一期电台专访,你给我好好准备着。对了,这姑娘叫范然,你上网查查她的资料,别到时候做直播吃瘪。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个人物不容易。
我看着台长开合的双唇,已经听不到一点声音,嘴里发干,心跳得很厉害。
这一天,我不知道怎么度过的,这消息给我的触动太大,我和范然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毕业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我也试图和范然联系过,可我的挽留被她痛快回绝了。我知道自己没戏了,执着不是不要脸,我不想再给范然的生活增添一丝困扰。我以为没机会再见那就断得干净利索。不曾想我们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所谓的命运弄人,不过如此吧。
晚上回家又拎了瓶白酒。小卖铺的大娘瞅瞅我说小伙子,心情再不好也别糟贱身体啊。我咧嘴笑笑,笑得奇丑无比。
酒精很快让我的思维天马行空起来,仰头看着天棚,我仿佛又看到了和范然在一起的每一段情节。范然最会撒娇了,她总问我喜欢她哪里,我说都喜欢,她让我回答得具体点儿,我说脚趾盖,她就傻笑着捶打我的肩膀。我们乐此不疲地斗嘴取闹,那时候我坚定地以为在一起就是一辈子,看着她明媚的笑靥,我不会想到离开我时她的决绝和残忍。
头痛得厉害,眼睛也格外干涩,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喂?”
我大着舌头接起来电话。
“大宇,我是纪小晨,你在哪呢?”
“家。”
“怎么又喝多了?你能不能让人省心了?等着我。”不等我回答,小晨急匆匆地挂下电话。
纪小晨是我的搭档,和我一样来自东北,在女播音员里也算是异类了。很多电台女播音员的声音都让男人想入非非,可一见本人,就会抱怨老天为什么糟践这么动听的声音。纪小晨是那种声音柔得让人骨头发酥,长得也很合理那种。大高个儿,苗条,白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对我更没得说。
我们在单位算是被看好的一对,大伙儿都认为我俩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工作几年来,我的办公桌上总是准时地出现一瓶牛奶,我明白小晨也有和我修成正果的意思,只是我不愿意欺骗她,更不愿意欺骗自己。
毕竟,我的心不在她身上。
小晨来的时候鼻尖冻得通红,肩头上还落着雪花儿,整个人裹在黑大衣里显得更加的纤弱。
“胡大宇你这儿又被盗了吗?你自己看看邋遢成什么德行了,上礼拜刚给你收拾完你自己就不能保持下。”
我含混地应了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纪小晨没继续抱怨,倒杯水洗块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脱下外套收拾起来。房间里叮叮当当没了清净,扰得我想不了心事也睡不着,索性眯着眼看着纪小晨。
纪小晨蹲在地上,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长发束成马尾利落地垂在肩膀。她的背影让我又想起范然。
大学生涯的出租屋被范然戏称为流浪狗之家。范然也会挽起袖子,扎着马尾,像纪小晨这样帮我打扫卫生。我会在寒冷的冬夜温习功课,在炎热的夏天驱逐蚊虫,我们虽然各有各的忙,但我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范然的身上逃离。范然总是在给我洗衣服时笑着数落我:
“大宇,你这么大个人,就不会照顾自己。”
她的神态语气,那带着关心的埋怨是我那时候听过最朴素温暖的情话。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已经深深镂刻在我这盏快要枯萎的灵魂之中。想着那些过往,忍不住眼前一片氤氲。
纪小晨擦完地开始整理我随手扔在地上的杂志,嘴里念叨着大宇啊大宇,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
听到这句话,我的泪水滚滚而下,把脑袋扎在枕头里哽咽起来。
纪小晨一脸的不知所措。看着我这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地发泄着。她不会知道,每当想起我和范然的点点滴滴,我的心都疼得针扎一样。
异乡的冬夜又飘起了小雪,不疼不痒地让人惆怅。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期盼着听到久违的乡音,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惦念着刻骨铭心的过往。
纪小晨由着我任性地折腾着,直到我稍微恢复了理智,才端起盛满脏水的脸盆,叹了口气:“整个就一癞狗嚎门。你等着我给你接水让你洗洗脸。”
我说甭接了,大晚上收拾干净给谁看?
小晨放下脸盆,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读不懂她的眼神。
“给我看。”
小晨说罢就没再吭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短暂的对白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还愣着神,纪小晨忽然涨红着脸吻了过来,忘记是谁熄了灯,她冰凉的双唇让我以为又回到了和范然一起的日子,或许是酒精的浸泡让我患了癔症,在现实和虚幻之间,我再也找不到平衡点。
看不清小晨的面庞,只是那天,在她的脸上,我吻到了一丝苦涩。
天还没亮,我和小晨就早早醒来。我们平静地躺在被窝里对视着。我说你醒得真早。她说你也是。
然后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寂。
我趴在枕头上,点上支烟,纪小晨说给我支好吗?我点头递了过去。
“中南海,点五的,抽着像吸空气。和咱老家的蛤蟆卷比差太多了。”纪小晨说。
“以前没见你吸烟啊?”
“女人在外面吸烟,伤气质。”
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疼得厉害。
窗子透着灰蒙蒙的光亮,天空阴暗的积云像是一块藏污纳垢的海绵。如果人能够懂得知足,或许一切的一切都会改变,我们尝试珍惜一日三餐,珍惜忙碌后安恬的睡眠,珍惜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那就一定会忘记那些破碎甚至不堪的过往了吧。
昏沉的屋子里只有烟头明明灭灭。我和小晨靠得很近。她的脚贴着我的脚,冰凉,和范然一样。
“大宇,其实你人不坏。”
“哦?”
纪小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想了半天,刚想问纪小晨这话怎么说,发现她睡着了。看着她安睡的样子,比以往那个不施粉黛大大咧咧的纪小晨更有女人味。心跳似乎加快了一些,我吻吻她的脸,把她拥在怀里,她嘤咛一声,把头靠在我肩上。我知道她没睡着,于是把她搂得更紧。
时间过得很快。那段时间,我和纪小晨还像以往一样肆无忌惮地说说笑笑,我还会说些蹩脚的荤段子,纪小晨依旧每天给我买牛奶告诉我保护好自己的胃。唯一不同的是,下班后,纪小晨会和我一起回家。把我囤积的泡面束之高阁,每天下厨给我打牙祭。她烧的菜很合我胃口,我会加瓶啤酒,陪着她看电视闲聊,十几平的小屋有了些家的味道。饭后纪小晨帮我洗衣服,坐在板凳上像个小媳妇。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她,她总问:
“看啥呢?”
我就说:“看看从东北来的革命战友。”纪小晨不吭声,一脸笑意。
像那天一样,每天天不亮我们会醒来,没有对白,安静地看着对方,或者一起抽支烟,然后相拥着赖在床上。
我不知道我把她当什么,更不知道她把我当什么。这种平静,让我不去想范然。可我知道,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牢笼,对范然的思念就像恶兽一样,终究有一天会逃离那约束它的桎梏,然后在我的心房里继续肆虐着。我不敢有个像模像样的仪式真正接纳纪小晨,即使一句略显敷衍的话也没有。我很怕我会在梦呓时提起范然的名字。那样,对谁都太不公平。
范然来的前一天天气很冷。纪小晨钻进我的怀里蜷缩成一团。看着天棚老旧的吸顶灯我说范然今天来吧。
“嗯。”纪小晨声音不大。
“会上我们节目吧。”
“嗯。”纪小晨没说什么。她知道我和范然的事儿,但她从未表示过什么。她转过身,嘴里念叨句话。我问什么,她叹口气,说没什么。
我把她抱得更紧,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其实,我听到了,她说:“这样,对我公平吗?”
头儿带着很多人去接范然,包括我。纪小晨说头疼,留在了单位。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三年的时间也会让一个人的执念越来越深。看到范然第一眼,我还是茫然无措地逃避着她的目光,虽然她的目光在我身边仅仅停留了一瞬。
还是那张可爱的笑脸,多了些珠光宝气,虽然保养得很好,还是看得出范然神色中的疲惫。我们再一次的邂逅,让我如遭电击,站在一群笑脸后像孤独无依的稻草人。
头儿和范然握握手,亲切地拍拍范然的肩,问:
“老马还好吧?”
范然笑着说别提了,我家老马这一年到头不回家,天天在外面跑。
曾几何时,范然谈及我说也会说我家老胡。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头儿笑得一脸谄媚:
“老马安排好了,说你压力太大,让你散散心。这小城别的不敢说,风景还是不错的。等你游玩够了上咱们台做期节目,怎么样范小姐?”
“好。”
范然笑得很优雅。
头儿环顾四周,发现人群后的我。
“愣什么呢大宇,快来认识下范小姐。”接着头儿又对范然说:“过几天他和他的搭档陪你做一期节目,你们可以交流一下你们的构思,争取把这期节目做得精彩些,毕竟您也不能总来。”
范然微笑着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一丝破绽。这目光很重,压得我喘不上气。我慢慢走向前,和范然握手。范然的手,依旧没有温度。
“你好……范小姐。”这招呼很生硬。
“你好,胡主播。”范然站在那里,我看不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中午单位设宴安排范然,纪小晨在头儿的强烈要求下也到场了。范然和大伙推杯换盏左右逢源。小晨低着头不停玩弄着盘里的菜叶。
席间,我和小晨在头儿的示意下一起给范然敬酒。范然看着我和小晨,忽然说:
“这纪小姐和胡主播真是郎才女貌啊。胡主播,纪小姐除了是你搭档,该不会也是你女朋友吧?”
大伙儿仰头大笑,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存在幽默感。范然注视着我,我的脸烧得厉害,那一刻,小晨也望向我,我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希冀。可我的回答让我对自己无比失望。
“不是。”
“哦。”范然应了一声,饮尽了杯中酒。小晨也大口吞咽着酒水。我举着杯子,忽然觉得心里很疼,很空。
酒席冗长而琐碎,习惯于穿梭在风月场的酒客们都八面玲珑夸夸其谈。而有心事的人已经醉了,而且醉得沉默。
其间,我吐了一次。小晨总去洗手间,回来后眼睛就红红的。
“怎么了?”我问。
“没事,吐了。”
小晨笑着说,可眼神分明是悲伤的。我低下头假装吃喝,因为我不敢直视小晨的眼睛。
范然频频举杯,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可又盼着她喝醉。这样我可能会有机会扶她一把。我很想问问她,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从始至终,她到底爱没爱过我?
不曾想到,那天被人搀扶的是我。我和范然没有安排到一辆车。头晕目眩,不经意把头靠向小晨,小晨身子轻颤了一下。当时的我不会想到,那个在我面前大大咧咧的姑娘,原来是这么敏感。
随后在KTV里,我醉眼迷离地看着这群嬉笑怒骂的人群,才发现成为戏子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他们换了一张面孔去迎合着不同的场面,我不知道他们面具后究竟是一副什么表情。戏谑?无奈?亦或是悲愤。但这一刻,他们都笑得欢喜。
台里一脸胡茬的老男人捏着嗓子唱反串,我抑制不住胃部的抽搐,狂奔到卫生间里呕吐起来。
小晨跟了来,帮我捶背递水。我被呛得眼泪直流,觉得自己活得窝囊。我的范然跟别人跑了,我还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陪她喝酒,并且装出一副热烈欢迎,久仰大名的嘴脸,这一切都太过于讥讽。
小晨在我身后一脸关切,不住地问我没事儿吧。我回身想抱抱小晨,却看见门外的范然。范然看到我们并没有回避,那神情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我们十八九岁的模样。
“大宇好些没?”小晨用纸巾帮我擦着嘴角。
“没事,你宇哥酒量你还不知道,咱东北的小烧喝一斤都没啥问题。”
“那你哭啥?”
“没事没事,喜极而泣。”
“神经病。”小晨乜斜我一眼。扶着我回到包厢。
范然早我们一步。正站在台前唱着一首我们喜欢的歌。
她在台上,我在台下。我们却仿佛相隔了千山万水。这场景仿佛和过去的某一刻重叠,可是她不是当初的范然。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胡大宇。我拼命想在范然眼里找到我失去的东西,范然的眼神也很应景的柔和起来。可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范然,她是个演员。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范然走下台,坐在我身边,贴着我耳根说:
“今晚来宾馆找我。”
我的心狂跳几下,脑袋一片空白。小晨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显然,她也听到了范然的话。
随后的几天,小晨没有来我的住所,范然在做完电台节目,也离开了这座萧索的城市。
那天在直播间,我们三人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起。小晨在我左边翻看稿件,范然坐在我右边摆弄耳环。终于,开播时间到了,我们三人这才调整一下情绪。
节目按计划进行着。我们三人聊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台领导在直播室外一直冲我挤眉弄眼,提醒我挑起有噱头的话题。
我想问范然还记得十几岁那年我们身上只有几块钱吃一包泡面的日子吗?还记得你说你把女孩儿最美的年华给了我,要我一辈子保护你吗?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颠簸着踏上旅程,一起幻想明天时的欣喜和期待吗?
可是,我终究什么也没问。
节目临近尾声时,按惯例是和听众的互动环节,而小晨却望向了范然。
”范小姐,您说女人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了同甘共苦的男友,是不是也算娱乐圈里的一种规律?“
范然面色一冷,没有回答小晨的问题。
“范小姐,如果有男人为了你三年都夜夜把自己沉浸在痛苦里,你会感动吗?如果这男人终于从痛苦中快要解脱,而你又却来扰乱他已经趋于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很过分?”
在我面前温顺大度的小晨,在那一天摆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而范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小晨把额前的乱发掖在耳后,红着眼圈看着我,良久,忽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大宇,学会照顾自己。不要因为把你当做玩具的人而忽视身边甘心给你当玩具的人。”
那一刻,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坍塌了,我仿佛看到漫天的烟雾和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远方那群毛色晦暗的白鸽在这片废都之上摇摇欲坠。
小晨头也不回地离开直播间。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范然,留下了一无所有的我。
小晨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麦丁常陪我在出租屋喝酒。见我不说话,他也沉默着。
小晨的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耳畔,狠狠地撕扯着我千疮百孔的心。
我没来得及告诉小晨。我只是想有始有终。那天我去了宾馆,只是对范然道谢。感谢她给了我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是她让我懂得被一个人用心珍惜有多幸福。
小晨,为你点燃第一支烟那天,我就知道我对你产生了无可救药的依赖。你把酸楚吸进了肺里,我也懦弱得告诉自己再多给自己一点儿时间。等我放下心里所有的过去,我就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认真地问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我一起拥抱每天的晨曦。
可是小晨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从那一天,小晨杳无音讯,她的号码,我再也没有打通过。
夜里,恍惚的我用力地抱紧身边人。灯随即被点亮了,麦丁一脸惊慌地看着我。
“嘿,哥们,冷静。”
我摇摇头说声抱歉,习惯了有小晨在身边,这习惯戒不掉,可是我再也没有权利保持这个习惯了。在这个茫茫的世界,我是一个有眼无珠的拾荒者,原本拾到一件宝贝,却被我荒诞地丢弃了。最后我才领悟,原来差一点,我就是一个最富有的人。
(责任编辑 高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