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9问：我们的梦想与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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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还是守着一份稳妥的工作等待退休？

这把年纪是多大年纪

彤表妹在一家央企工作，这些年里我听她好几次说起想自己出来做点事情，开一家咖啡馆或是一家私房菜馆——她是个超级吃货，对咖啡尤其有研究。我满心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把她的菜馆或者咖啡馆当成我和朋友聚会的长期据点，可是每一次再见她的时候，发现她还是在那家央企安安稳稳地做着她的小中层，并没有辞职出来大干一场的意思。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究竟想怎样？”她倒是冷静得很：“唉，想来想去，都这把年纪了，还是稳妥一点吧，毕竟是央企，有保障。”

彤表妹口中的“这把年纪”，40岁而已。而我第一次听她说要开咖啡馆，是在七八年前。这七八年里，她反复思量，纠结来纠结去，最终一步也没有迈出。

诚然，行动了不一定能够达成愿望，但不行动一定是无法达成愿望的。更何况，在 40岁的年纪就停止折腾，老老实实地等退休，我做不到。

十年前，我从原先的事业单位出来自己做咨询公司时，家人也替我捏了一把汗：你这把年纪了，能折腾出什么名堂？那年我 35岁，他们觉得我这个年纪就该收心了，把女儿照顾好才是第一要务。但以我的性格，不拳打脚踢折腾一番真的会死。现在我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努力是看得见成果的。另一方面，我也没放松孩子的教育——读高二的女儿在班上稳居前五。

但我也有我的纠结。我的纠结跟彤表妹不一样，我不羡慕她那份安稳的央企工作，我羡慕的是一些在四十岁就果断退休的朋友。每当觉得太累快要撑不下去了，每当看到她们发到朋友圈的周游世界的照片，我就免不了冲动地想：我这样辛苦工作意义何在？人生苦短，我何不趁现在还跑得动，多出去看看世界？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这十年来，我出国没有一次不是出差。

但还是停不下来。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太多，没办法。

事实上，那场尽人皆知的富翁和渔夫关于幸福真谛的世纪讨论，不会因为谁的声音更响亮，谁的言辞更犀利，谁的支持者更多，就轻易尘埃落定。不同立场的人们永远各持己见，而更多的纠结和挣扎恐怕还是在自己的心里——很多自以为已经解决的问题，时时会沉渣泛起，昨天支持富翁今天又赞同渔夫的大有人在。我自己是这样，我身边的很多人也是这样，没有人不是一边纠结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不过，真希望明天就能在澳洲的海滩晒太阳。

是想吃就吃百无禁忌，还是喝茶吃素打太极，一日三省养吾生？

吃红烧肉还是喝薏米水

盛年朋友相聚，话题越来越集中指向一个：养生。

有次与朋友喝早茶，饭桌上除我以外都是六零后。一位朋友热心地向大家传授她的养生秘笈之后，干脆直接带我们一干人杀到附近一家她相熟的铺子去买药材，细致讲解：生地煲猪骨汤清热凉血，黄芪补气，枸杞养肝明目，薏米煮水祛湿美容，英国女王每天都要喝一杯……

这位朋友是我尊敬的姐姐，经手重大新闻报道不计其数的资深媒体人。她说英国女王喝薏米水，我相信女王就一定是喝薏米水的；她说人到中年要忌口，我也相信忌口是好事。

但是另一位我同样尊敬的姐姐叫我别听她的。她说：有个说法是你特别想吃什么，说明你的身体正需要什么。你没见那些百岁健康老人最爱吃的都是红烧肉？抽烟喝酒这些健康大忌他们一样不缺。你再看看那些时刻把养生挂在嘴边的人，身体又比别人好多少？所以啊，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委屈成个小老太太，想吃就吃，想吃啥就吃啥，百无禁忌才活得好！

从那以后，我经常被两个声音撕扯。养生清粥小菜吃的时间一长，一个声音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破罐破摔地大吃一顿火锅红烧肉什么的，一个声音说你就吃吧你的身体马上要给你颜色看……一转头各种科普文章也越来越靠不住，一些文章告诉我们身体要保持弱碱性才健康，酸体质容易患癌，但非常科学的果壳网却告诉我们，压根没这回事；还有文章说宿便是健康杀手，果壳网同样告诉我们，这纯属无稽之谈……

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有新的理论来推翻果壳网的说法。被一忽儿东风一忽儿西风吹昏了头的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每一个个体都是不同的，有人适合想吃就吃百无禁忌永不放弃沸腾的生活，有人就只适合早睡早起吃素喝茶打太极谨慎挪移小心轻放。说到底，所谓养生，就是因人制宜、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每个人以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尽最大努力好好地活着。

该喝薏米水就喝薏米水，该吃红烧肉就吃红烧肉，吃完红烧肉再喝杯薏米水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让四十岁的脸苍老成六十岁的模样，也不强求四十岁的身体里还有十八岁的激烈青春。

顺应天地时辰，一切恰如其分，就是养生。

是对别处的人生念念不忘，还是放弃追忆和念想，过好眼下的人生？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坦白地说，这些年过得不如意。偶尔压力爆棚、身心俱疲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追忆我的旧时光。我会想那些曾经命运攸关的人生路口，如果踏上的是左边的道路而不是右边的道路，我的人生会不会因此不同？

高考前，放弃了医大的保送名额，执意要自己考，结果考到一所二流学院学会计；

大学毕业，本可以留校工作，却主动放弃，千里迢迢到深圳做了个公司小职员；

婚姻也一样，当年拒绝跟前程远大的社科院杰出青年相亲，选择跟做业务员的普通青年结婚生子，结果二十年过去了，我始终没住上梦想中带花园的大房子。

母亲有一次对我叹息说，你的每一步都走得太任性。

我没法反驳母亲。特别是最近几年，夫妻关系磕磕绊绊，孩子进入叛逆期，自己的工作也越来越不好做，我就会更加频繁地想，如果当年接受保送读了医大，我现在是不是早就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如果当年留校工作，我是不是可以过得更顺心？还有，如果当初跟社科院杰青相亲对上眼，生活又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有一次同学聚会，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于是大家轮番倾吐隐秘心声，轮到胡小玲的时候，这位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姐妹说：要是一切都能重来就好了。

小玲在一家小企业做会计，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日子，工作也不太稳定。她说当年她姑妈帮她联系过一份工作，是在家乡省会城市正在筹建的高新开发区，但她一意孤行留在深圳，不肯回去接受长辈的安排。“一步错，终生错。如果回了老家，我说不定已经是个身光颈靓的成功人士了。”她苦笑说。

另一个女同学说，她当年放弃了嫁给高富帅赴美定居的机会，跟现在的丈夫要死要活地在一起，只因为她觉得他更懂她。但二十年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懂”这件事见仁见智，他一如既往没升官没发财倒是真的。反观那位差点娶了她的高富帅先生，具体姓名不能透露，总之她经常能在某个行业富豪榜上看见他的名字。

这时轮到男同学老 K，他没讲自己，却讲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有个叫徐大勤的老头，刚办完退休手续就不顾子女的劝阻，执意要去云南。原来，他是想了却一段年轻时的心愿。那时他有一个对调到云南工作的机会，却稀里糊涂地没能去成，他为此后悔了几十年，尤其是在妻子去世后，他独立抚养三个孩子的艰辛岁月中，他常常想，如果当初去了云南，自己的人生或许就完全不同……徐大勤终于去到了曾经昼思夜想的云南，可是，就在那个他曾经有可能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他遇到了一位黄主任。黄主任告诉他，自己一直在后悔当初阴差阳错地从西安跟人对调来到了云南……

听完故事，同学们集体沉默。原来每个人自己嫌弃得要命的现实，都有可能是别人的梦想。

总以为真正的人生在别处，总在为错过的种种可能性遗憾后悔。但残酷的真相是，别处的人生未必不让人悔意滔天，而每个人的脚下，分分钟踏上的都是不归路。

那些命运攸关的时间节点，也许最重大的意义就是让一个你和另一个你在命运里遭逢，彼此对决，再各奔东西。就像诗歌里写的，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然后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剩下的次重要意义，就是让我们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里，有更多意气难平的心事可以慢慢讲。

是继续等待不知会不会来的真爱，还是放下对爱情的憧憬，抢搭末班车结婚生娃？

假装恋爱很辛苦的，亲

博士回美国了。他临走前，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假装和他缠绵送别。

他说：“不用送。浪费时间。”他的中英文都透着一股冷峻。此刻你若作小女人态说些不舍想念之类的屁话，纯属自取其辱。

没缠绵过没思念过，更别提度日如年了。举个例子吧，今年国庆长假我定好时间去美国探他，他竟然忘了，安排了别的事。我恼都恼不起来，彼此也算是纯粹的直男直女，又是熟透的年纪，没化学反应也该有物理反应吧？好歹“恋爱”三年了啊。

你说不是恋爱吧，那飞来飞去地探望，每天微信问候，床也上了家长也见了，这算啥？不开花结果对谁都没个交代。所以他说，要不结婚吧。

可是我和他，老天作证，真的一天也没恩爱过。爱不爱，牵挂不牵挂，心会知道，身体会知道，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可是且慢，他或许会是我宝宝的父亲哦，或许会是与我共度余生的人哦，我还是正常人类吗？

年逾四十，经历过一次短暂的失败婚姻，不怕人笑地说，我至今还相信爱情。不要说《罗马假日》的浪漫，也不提《失乐园》的疯狂，咱就是个普通白领姿色平平，好歹有金三顺那样的凑合也行啊，可就是没有。

然后博士就出现了。他是朋友介绍的，大我一岁，双博士，供职于美国某知名 IT公司。这哥们常年健身，身材惹火，无不良嗜好，家境良好历史清白，且在美国按揭着一栋两层大 house。说实话，这条件配我绰绰有余，我一听就动心了，心想不枉等这么久，终于挖到宝了。可是，头一次去美国，看到他的房子我却惊呆了——没有窗帘，空旷得就像“此房待售”，楼下是客厅加饭厅，可一张凳子都没有。我说你刚搬来吗？他说住三年了啊。

博士说：“站着吃早餐，一边看新闻，节省时间。”那窗帘呢？“没必要。美国这房子之间离得远。”可巧朋友送了个珍贵的瓷器摆件，我千里迢迢带到美国给他，这哥们皱眉想了半天，才容我放在桌角。下一次再来时，我发现那东西不见了，他说扔了，擦洗浪费时间。“大哥那你还我也行啊，朋友的心意，很贵的。 ”我带着哭腔说。

“不了解别人的习惯乱送东西，浪费金钱也不尊重对方。”他说。

我俩大吵一架。我把他的各种奇葩事说给介绍人听，比如独往独来不交朋友啦，对我和朋友的互动颇多微词啦，回国探亲从不带礼物啦。我都没好意思说性生活，他一个四十多岁壮男还带健身的，竟然要靠蓝色小药丸才能成事。

谁知介绍人平静地说：“他是有些特别。可你想想，他一切正常会找你么？咱是朋友我直说吧，女人四十找对象，一般都是五十往上甚至六十岁的，所以他肯定是有点不靠谱。不过他身体没问题品质没问题智商也高，行不行你自己决定吧。 ”

哦，这样啊。

没有爱情能结婚么？能。爱情是奢侈品，就像宝玉的那块玉，“是个稀罕物，哪能人人都有呢？”退一步想，还有人找高智商男人借种生子呢，好歹他和我是正式交往，如果结婚还能申请去美国。还有一个小私心：在我这个年纪，再不生娃怕就生不出来了，真是迫不急待啊，所以这个交往算来算去我铁定不吃亏。

那就交往呗。

我们冷静地上床，程序井然地做爱，有条理地做饭吃饭，分寸适度地讨论各项事宜。不和谐之处多半是我让他，因为他偏执我正常。他来上海看我，我闺蜜请他吃饭，他用别人能听到的小声跟我说：“我不去。没话说太累。”闺蜜几乎气出眼泪。

算了，各种奇葩事我都懒得说了。总之商标是 LV，用起来不及环保袋，可我还是舍不得放弃，因为我势利我虚荣，所以我活该。

我渴望爱情，但是，现实就是现实。假装恋爱很辛苦的，别戳穿我啊各位亲。

是面带鄙夷冷眼旁观，还是英勇化身为大妈的一分子，在广场的人海中 high起来？

说到广场舞，你们都想多了

女演员年逾四十，不出意外的话，会发现自己站在了彷徨的路口。她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会认识到年龄变化的事实，顺势而为地开始转换戏路扮演妈妈级角色，其中的成绩优异者还极有可能以让人刮目相看的温润柔韧和知性练达完胜自己的青春版本。与之相反的是另一部分人，她们抵死不从现实，豁出去跟年龄拼了，借用化妆术和外科手术的通天神技把自己捯饬成嫩得滴水的少女，以便终生雄踞青春无敌玉女宝座——最终，她们变成了一朵朵令人惊叹的永生花。

之所以跟年龄拼死较劲，怕的无非是有朝一日变大妈。

说到大妈，她们无疑是史上最强悍的神奇物种之一。无论是为捍卫儿孙利益而跟人大打出手，还是为钻研广场舞舞技殚精竭虑乃至为上春晚而集体整容，大妈们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攻坚克难，不奏凯歌不回还。

如何检测你是不是一枚光荣的大妈？时下最简单粗暴的标准是你跳不跳广场舞。

可想而知，那些尚处于盛年初级阶段的女性是有多么惧怕广场舞。有一位叫詹涓的北京白领，有天在微信朋友圈发了这么一条：“培养洋气美少女的梦想眼看要泡汤，今晚诺诺跟着广场舞大妈们连跳三遍小苹果，载歌载舞，我默默退到角落里，虚荣心作怪，简直想暂时断绝母女关系。 ”诺诺是她的女儿，3岁。

但其实，广场舞没她想的那么洪水猛兽。

住在城北的时候，我就跳过广场舞。当时亚健康状态严重，医生嘱我多运动，广场舞就是推荐项目之一。当天我在晚饭后匆匆去到小区广场，瞬间被两三百人的舞群镇住了。站在旁边跟着乱舞了一把——感觉还行，就这样开始跳舞。

当时跳舞的有颤巍巍的阿婆，也有上小学的小朋友，更多是像我一样的上班族。由于小区有不少外国友人居住，舞群里还有几个身材惹火的金发姑娘。领舞老师是专业健身教练，广场舞结束后还热心教大家跳拉丁舞。

每天音乐响起，人群聚拢来；音乐停止，大家四散回家。没见过争地盘的，也没见过大妈大叔出来找黄昏恋的——广场上大叔就那么小猫两三只，想到他们在流言中被大妈们群起瓜分就想笑——那些说这说那的人啊，很显然是想多了。

说到底，广场舞就是最方便、成本最低的运动方式之一，没别的。一直跳到深冬开始下雪，我的身体状况大为改善。可惜开春后搬到城南，就再没机会跳广场舞。

北京白领詹涓说：“我有设想过自己老了会不会跳广场舞。我觉得到了老年，大概仍然是默默在健身房里跑步和练举重吧，举杠铃的老太太看上去就很酷。”这话我坚决同意。当然，你也可以想象一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骄傲地宣称：我们跳舞，看上去就很酷。

所以，是面带鄙夷冷眼旁观广场舞，还是英勇化身为大妈的一分子，在广场的人海中 high起来，这不是问题。就好像演胖大妈若能演到香港 TVB演员朱咪咪那样人见人爱，不再做青春玉女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再说了，大妈的概念本身也值得商榷——30岁的女人喊50岁的女人大妈，16岁的姑娘喊 30岁的女人大妈……定义含混，缺乏规范，大妈代代无穷尽，冤冤相报何时了。

据说吴君如有一次上《锵锵三人行》，被另一位嘉宾马家辉大赞：“你当年那些漂亮的女同学都是大妈了，你还是吴君如。”瞧这马屁拍得多么巅峰让人醉。但我想马老师的真正意思是让我们懂得，不论体型胖瘦，不论皱纹多少，不论是跳广场舞还是举杠铃，你得在任何时候都做一个特立独行的有趣的人，这才是重点所在。

是在婚姻之外寻找安慰和激情，还是守住平淡乏味的日子，老夫老妻地过一生？

中年暧昧，欲语总还休

都说七年有痒，那十四年算什么？不痛不痒死水微澜，他看我我看他，都像看床下放着的旧拖鞋，妥妥的，熟悉亲切又舒服，却毫无感觉。

拖鞋能换新的，老公却不能。可内心总有冲动和不甘，渴望着发生些什么。尤其我这种喜欢韩剧日剧的女人，一汪春水很容易被撩动，《密会》里恋上学生的中年女老师，《昼颜》里偷情的主妇，都在掀开一个公开的秘密：情欲和情感的不满足，会让人对婚姻生出厌倦，从而寻求些活着的乐趣——如果不妨碍家庭，有何不可？

就像有感应一样，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了 L的问候。他是曾经的学生会主席，大学时曾写过情书给我。许多年后，竹竿少年蜕变成了中年帅哥，他现在是学院的主管领导，很是志得意满。他说要来我的城市出差，渴望一聚，还特别说，没通知其他同学。

通完电话，我第一个动作是去照镜子。镜子里的我好像头一次如此让人失望：眼睛浮肿眼眶发黑，细纹黑斑丛生，腰身臃肿……这副鬼样子，怎么去赴约？

好在还有十几天时间。美容、染发、健身，我一通猛折腾。老公嘲笑说：“嚯嚯，生活态度积极了哈，老婆，动力来自哪里啊？”我心虚地偷眼看他，这哥们却转脸去电视，仿佛在说“你是放心牌的谁费事拐走你啊”。

我暗怒。姐姐我当年也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难道女人四十豆腐渣我也渣得都不用操心了？我偏要赴约，而且要仪态万方地去。之前其实并没有很确定是见还是不见以及怎么个态度见面，现在，老公的表情深深刺激了我——就算试试魅力值，我也得全力以赴。

女人一修饰，上帝也惊讶。一通打扮证明，姐魅力还在，姐不老。

老公打死也想不到他刺激了一个女人的自尊心后果有多么严重。那一晚的我笑靥如花妙趣横生机智灵动超水平发挥，L看我时眼睛发亮，不发生点暧昧都说不过去了。

暧昧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只要双方有意总会玩得风生水起。

寂寞的夜里，头痛使我难以入眠，丈夫的鼾声让我烦躁。我打开平板电脑，有他刚发的朋友圈。我轻轻点赞，三秒后，他发来问候：“怎么还不睡？ ”“头痛。睡不着。”暧昧对白直线落入俗套，最后他说：“抱抱你，睡吧。。”我于是在他的“怀里抱”入眠

都知道没有未来。只是一点点动心，犯不着拼了老命去要在一起。这些他清楚，我也明白。可是，毕竟饮食男女血肉之身，保持一个适合的距离并不容易。

同学们又在嚷嚷着聚会了，还外加旅游。L说：“这一次与往常不同，我特别期待，你明白吗？”我明白。尤其是当他透露与妻子长期分居的苦楚，并暗示喜欢我想拥有我之后。可是我要不要与他往前走一步？我没想好。

作家六六说：我这么胖，除了自家男人，被谁看到裸体都恨不得杀了灭口。我太同意了，洗澡时看着自己下垂的小腹、剖腹产时的伤疤、粗糙的妊娠纹……太难看了，虽然我也渴望，也有情欲，但我真的只希望丈夫看到这些，因为他一同经历过岁月，也只有他不会嫌弃我这个残破的身体。

露在外面的是几千块钱的塑身内衣包装出来的身段，几千块钱养护和修饰的面容，没有见过我素面旧衣的邋遢模样，我要破坏这种美好感觉吗？我和他有着二十年的友情、一年多的温情，我很珍惜。成熟女人应该知道，男女一旦上床，之后的路有两条，一是分手，二是分不了手。这两条我都不想走。

我没有去赴约，借口去海外探望孩子躲开了。他说很失望，我发给他一张修饰后美丽如花的照片，配上煽情的古诗词，表示欲语还休。

中年之后，暧昧还是只限于意念吧。

是留在城市随夫逐梦，还是回到绿水青山的家乡，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我想念四季花开的家乡

近年来，我们中年人都不再羞于谈梦想。其实，我和老公自女儿上高三起，就开始谈梦想。结果，谈着谈着猛然发现，咦，我们夫妻二人对女儿上大学后的生活梦想图景根本不是一码事——他梦想在深圳我家小区附近开一家餐馆，我却梦想着与他一同返回四季花开的乡下，过农夫农妇的生活。

那时节，我们反正也没将梦想这东西当一回事，所以也不要求统一。玩笑间，一年过去了，女儿真的去了外地上大学，问题就来了：我真的要收拾行装与心情去乡下住吗？我还在犹犹豫豫的当儿，老公已经开始每天下班后在小区附近的食街上看店铺。

当夫妻的梦想指向迥异，该去实现，或者至少去尝试实现谁的梦想呢？是彼此各行其道，还是两个人拧成一股绳力气朝一个方向使？这个问题，只是在近些年才成为问题。在古代，男人出外求功名，女人只需在家绣好花，女人与男人的梦想，都是男人封侯。而我们父母那一辈的时代梦想，基本都是让一家人吃饱穿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社会真是进步了。

闲话少说，至少这个问题是我要面对的问题。

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各自朝着自己的梦想奔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第二条，说服他与我一起过乡居生活；第三条，与他一起开餐馆，吃苦不说，还不一定赚钱。

第一条路，其实是最干脆的办法，不需要说服彼此，不需要迁就彼此，各自在自己的梦想路上阔步向前。然而，奔进的路上却未免孤单。如我们这般活到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其实已经真正地体会到了“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古话的意义。就如朴树的新歌《平凡之路》的歌词：“我曾经拥有一切，曾经失落失望失掉一切，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歌词的作者是韩寒和朴树，依然还算青年的文艺青年，他们的平凡是娶妻生子，让人生路有人相伴，而我等本来就是普通人的中年人更不能免俗——

结婚最初的目的，就是人生路上有人相伴。

各自朝自己的梦想前进，虽然不意味着离婚，但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却是实际意义上的分居：我在乡下，他在城里。所以这一条路，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

第二条路，与个人的金钱观及安全感有关。而我与老公的金钱观与安全感并不一致。

我对于金钱的欲望甚小，觉得钱够用就行。房子早买了，女儿上大学的钱也是够了的，我不觉得需要更多的钱；可是老公是个传统的中国父亲，他还想着挣点钱给女儿大学毕业后用，比如说买房子的首期，或者自己小成本创业的本钱。或者，为女儿只是他给自己脆弱的安全感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他害怕不工作的自己，会变成一个他无法认识的人。

这一点，我真的无法强求他。我有强大的内心，知道乡居生活的自己依然会是一个还算可爱的老太太，但他的内心，我真的没办法担当。

如此一来，第二条路也行不通了。

好像，只剩下第三条路了，与他一起开餐馆。要知道，夫妻其实也是最默契的搭档——家务活时的我扫你拖，做饭时的大厨与小工，育儿时的红脸与黑脸，而更重要的是，家庭建设上的舵手与大副。而夫妻档创业，为何成功者甚多？无他，因为两个人有最一致的利益所向——万一全盘皆输，一家老小的生活都将无所着落。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输，可是，我真心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

想来，这事的最后结果只能是：你也说梦想，我也说梦想，再按照原来的不痛不痒的生活继续前行。

阿弥陀佛，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自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干的。

是乐滋滋地喝下肥美的鸡汤，还是推开汤碗，径直走向鸡汤的反面？

要不要去他的盛年气度

我友阿芬问：假设你加班到晚上九点收工累饿交加，乘电梯下楼，下到一半时电梯门开了，进来两个聒噪的女人，踩了你的脚也不道歉，到一楼你要出去这俩女的却堵着门继续高谈阔论因为她们要到负二楼……你怎么办？

我问她是怎么办的。她说，我这暴脾气当场就想发作，后来按住火气想想无谓跟垃圾人纠缠避之则吉，就伸手把俩女的拨到两边，出了电梯……

那不就结了。

可我回家一路上心里还是窝火！阿芬说。

想必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纠结的吧，一边让自己平心静气远离垃圾人，一边又怒火熊熊恨不能破口发泄一通而后快——是低眉顺眼还是睚眦必报，是做泼妇还是做仙女，就这样一路纠结着，日光底下旧事去了新事又来。

女同事阿曹觉得她找到了解决之道。

从前阿曹时不时地在办公室吐槽，说婆家人把她当保姆使唤，一家人每晚等着她回家做饭，却连帮她到学校接一下孩子都不肯，她和老公一起供楼，房产证上却始终不肯添加她的名字等等。忽然有一天她不吐槽了，大家颇不习惯，问其缘故，她认真道：“最近在微信朋友圈看了一些文章，懂了很多人生道理。咱女人过了35岁就该修身养性了，不能整天像愤青一样这也看不惯那也很生气。要宽容豁达，要平心静气，要有雅量，要有盛年气度。我以前心浮气躁做得太差了，所以才痛苦！ ”

如此这般很好。大家都为阿曹感到欣慰。于是，阿曹继续任劳任怨为全家人洗衣做饭，继续面色枯黄，继续没人帮忙接孩子，房产证上继续不见她的大名……

有同事在背地里嘀咕阿曹这是中了鸡汤的毒，但人人心知这事怨不得阿曹。生活有压力，情感有缺失，这时有人端来一碗抚慰心灵的热汤，任谁都会热泪横流喝上瘾。更何况那些煲汤的食材每一块都有一个美好的名字：鸡头叫励志，鸡腿叫感恩，鸡脚叫泪水，鸡脯叫幸福，鸡翅叫浪漫……人生最美境界尽在肥美鸡汤中。

可是，这世界之所以丰富美妙，就在于事情皆有两面，人群不止一种。就在阿曹们一边流泪一边用鸡汤抚慰人生的时候，有人却推开汤碗，径直走向了鸡汤的反面。他们在文章里说：“要是装圣母伪修仙，搞一些挥挥衣袖不予计较的姿态，被伤害的尊严，被侮辱的感情，这些烂账又到哪里去算？我也是一蔬一饭好好长大的人，凭什么就由得人作践？所以，还有句话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有什么可原谅的，就带着不原谅活着，恐怕会活得更舒展。 ”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先把自己活痛快了再说——不知道阿曹们会不会暗暗点头呢。

写到这里，女同窗阿吴打电话来倾诉，说她不幸福，要离婚。

放下电话，我很八卦地点开阿吴的微信头像，想捕捉她不幸福的蛛丝马迹，却惊骇地发现她转的文章都在讲如何幸福：《人过三十，静守淡然》《生命的三种境界，幸福的三个层次》《真正的涵养和品位》《不要让你的女人很坚强》……还有一个故事：“他们相爱三年，结婚前他消失了，留下一张纸条：对不起，等我足够好的时候再回来娶你。两年后，他开着限量版跑车回来，却发现她早已嫁给一个普通工人还有了孩子。他怒问：你宁可嫁给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都不愿等我吗？女人轻笑：我们不需要任何东西，有爱就够了！男人忽然间明白了。 ”

阿吴为何觉得不幸福，我忽然间也明白了。

朋友圈继续往下翻，看到一位教授朋友发了一句：“一口气‘不看了许多从不与我互动，只是一味自刷存在感的人士，从此微信太平。 ”

我深以为然。遗憾的是，阿吴与教授不是微信好友。

是像年轻时一样与世俗为敌，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随波逐流的自己，尽情享受世俗生活的妙处？

这是最坏的年龄，这是最好的年龄

前一段“倒周风波”中，网友一面倒力挺周星驰，有明眼人评论说：“他们捍卫周星驰，其实是在捍卫最初远离圆滑世故的自己。”有人提问：“为何我年龄越大，看周星驰的电影越觉心酸？”点赞数最高的答案是：“究其原因，我们都变成了我们当初讨厌的模样。 ”

9月在广州听《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会。当李宗盛在台上唱完“如此这般地活着，并不意味着我不再贪图……我像巫师得专心练法术”，他说：“要是有个巫婆就更好了。 ”

这时有人喊出了“林忆莲”。他在台上笑骂：“你傻呀！ ”

可不是傻吗？那些生活里的过去式，总是在这样的集体回忆的节点上，被我们拎出来放不下。人家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我们的爱恋，我们的日子与炕头。尽管那确是我们曾经的寄托，可怕的是，时至今日，有些寄托一不留神就成了祭奠。

青春留不住，而“盛年”一词更一度让刚获此殊荣的我无所适从：如果这就是人生抛物线的顶点，紧接着的，岂不是逃不掉的持续下坠？

放眼望去，周遭的同龄人，有多少人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比年轻时更丰富，更清醒，更无畏？混迹世间四十余载，丢弃的岂止是白衬衣蓝裙子白球鞋。浑身的烟火气让我们渐渐懂得世俗生活的妙处，我们迷恋它的粗俗和肆意，渐渐成就一副年轻时我们自己看不入眼的安逸状态，还恬不知耻地称这为“诗意的生活”。

我们偶尔忧郁，那是知道命运不可改变。但大多数时间我们是快活的，而这快活源于对命运的全盘接受。有人说中年生活就像在公园的池水中泛舟，没有意外，敢于松懈，就算随波逐流也不会触礁。我相信没人真心愿意这样，但是，你还有心有力去改变吗？

诗人说，你每天遇到一千万人，没有一个真正触动你的心，然后，你遇到一个人，你的人生就永远改变。可我怀疑，已经被生活卤过的我们还有没有勇气去遇到那“一个人”，就算遇到了，我们还敢不敢去改变随着惰性运行了太久的生活轨迹？

我坚信自己是有梦想的，而且曾经的梦想至今还很清晰：开一间花店一间书店伴一间咖啡馆，学一手烘焙技艺学一点葡萄酒的酿造法子调制一种自己喜爱的香水周游世界。但你说我还愿意花多大的心思力气去实现梦想，那真的要靠运气了。就好像我们就算对现在的自己再不满意，但是，让我从头来过或者变成另外的什么人，我可不耐烦……

忍不住在同学微信群里抱怨庸俗的中年。

很快，我遭到了暴风雨般的批评教育。我可爱的同学们用他们的人生故事告诉我，貌似最坏的年龄，其实是最好的年龄——有科研为证：人生的幸福其实是一条 U形曲线，在经历45岁的谷底之后，终将再度奔腾上扬。

想想也是，我们这几十年也没闲着。丰裕的生活是自己一手一脚挣来的，那是我们人生幸福的物质基础；世事洞明的圆融态度也是在多年的人情世故中淬炼出来的，谁说它只能庸俗逢迎而不能让更多的人如沐春风？

我可爱的同学们还说：“人要是一辈子蓝裙子小白袜也蛮奇怪的……你眼中的庸俗，或许正是成熟的另一张脸。”

说得没错。《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会现场，一首首老歌唱过，一首首新歌听过。“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但李宗盛也直言承认，中年的我们“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前事无悔，未来可期。那就让生命的大河挟带着庸俗、世故、怯懦的水面下掩藏的一颗丰盛、清醒、无畏的盛年心，摧枯拉朽地冲向成熟的入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