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地区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选择的影响因素分析
——基于安徽省6县582个农户的问卷调查
2014-12-10彭长生安庆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安徽安庆246011
彭长生,安庆师范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安徽 安庆246011
一、引 言
改革以来,中国东部沿海的快速工业化和产业集聚吸引了大量中西部农村劳动力向沿海地区流动[1]。以中部人口大省安徽省为例,自1995 2011年,外出省外半年以上人口数量从228 万增加到1 199万①以上数据均来源于2012年安徽省统计年鉴。。其中,2008年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同比减少51 万,而2009-2011年,分别同比增长38 万、46 万和161 万。在产业梯度转移和中东部地区劳动力工资水平趋同的背景下,中部地区跨省流动人口为何保持了持续快速增长的趋势,其背后的动因是什么,值得进一步深入探究。
二战以来,有关父母的子女性别偏好及其对家庭行为的影响因素问题,引起不少西方学者的研究关注[2]。美国学者莱宾斯坦提出的边际合理选择理论认为,父母对子女性别的选择取决于对生育成本和效用的比较:生育男孩和女孩在其能独立生活之前的费用基本相同,而生育子女的效用方面差异较大②这些效用包括消费效用、老年保障效用、工作效用以及维持和扩展家庭地位贡献的效用。。依据此理论,在中国农村社会,由于生育男孩获得的效用要大于生育女孩获得的效用,父母的男孩偏好有其合理性。贝克尔提出的子女数量质量替代理论认为,基于父母效用最大化的假设,子女的质量和数量是可以相互替代的。依据这一理论,在当前依然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下,父母通过努力工作获得最大可能的经济收益来提升子女教育和健康等方面的质量,来替代子女数量减少的损失,这也是一种理性的选择。国内学者罗凯(2011)就子女性别结构与收入之间的关系提出两种对立观点,一种认为男孩偏好下生男孩对父母产生激励效应;另一种认为家庭收入越高,越会引起父母进行选择性生育的收入效应。对大多数中西部地区的农户而言,家庭收入中非农就业收入占据绝对份额,而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就需要对流动空间进行选择[3]。因此,从理论上看,农村家庭的男孩偏好,以及在计划生育政策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子女性别结构与父母的流动空间决策有着密切的关系。
目前,从宏观和微观角度分析中国农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因素的文献均很多。从微观角度的研究文献主要采用行为主义方法,为研究发展中国家城乡劳动力流动现象提供了很好的视角和研究工具。但这些研究大多将劳动力流动等同于非农就业,对劳动力空间流动选择的差异及其原因的关注较少,已有的关于劳动力空间流动的研究文献也没有在统一的理论框架下考虑子女性别结构等家庭特征因素对劳动力初始流动选择的影响。鉴于此,本文主要从微观视角分析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因素,重点考察男孩偏好假定下家庭中子女性别结构对户主空间流动选择的影响,并试图揭示其中所蕴含的政策意义。
二、文献综述
农村劳动力流动是发展中国家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普遍和较长时期的社会经济现象。关于发展中国家城乡劳动力流动的动因问题,存在三种不同的研究方法,即结构主义方法、新古典主义方法和行为主义方法[4]。早期的研究主要基于结构主义方法,强调社会结构刚性及其引起的经济发展不平衡对转移方的影响。新古典主义方法以经济个体行为分析为起点,强调个体利益最大化行为目标在流动选择中的主导地位。由于真实的劳动力转移比新古典主义理论假设更为复杂,行为主义研究方法将更多的环境变量和政策变量等宏观层面的经济因素考虑进来,通过建立各种二元选择模型来实证检验劳动力流动的微观机制,是结构主义方法和新古典主义方法的综合。国内外学者从宏观和微观视角,就中国农村劳动力流动的动因及其对整个经济社会的影响等问题,开展了持续而深入地研究。宏观层面或制度层面的研究大多利用宏观经济和地区特征数据,采用面板数据和时间序列模型实证研究城镇拉力、经济增长、出口贸易、全球化、消费结构变化和资本深化、地区住房价格差异等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4][5][6]。微观层面的研究大多利用农户调查数据,构建以劳动力的个人特征、家庭经济特征、村庄地理特征、相对收入差距、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等作为解释变量的二元选择模型来分析其对流动的影响[7][8][9][10]11],还有一些学者分析了不同家庭生命周期中劳动力流动的特征和演变趋势[12]。
劳动力流动是一个多维概念。流动不仅与非农就业有关,也是一个人口迁移的空间选择问题。相对于省内流动来说,跨省流动可视为一种更持久、成本更高的人口流动。就人口的重新分配和缩小地区发展不平衡等而言,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比省内流动作用更为明显[13]1-4。近年来,一些学者开始注意劳动力流动中的空间选择差异问题,关于劳动力跨省流动行为和意愿的研究文献增多。例如,有研究发现,当地乡镇企业发展、城乡工资差距和城市失业率对劳动力跨省流动影响显著[13]1-4;男性和年龄较小的劳动力倾向于跨省流动,文化水平较高的劳动力倾向于省内流动[14];已婚的农村劳动力更倾向于跨省流动,而受教育程度对跨省流动概率的影响呈倒U 形[15];外出务工年限、务工收入、家庭年收入、家庭耕地面积等对户主的跨省流动选择影响显著[16]。
上述文献在从微观角度分析劳动力跨省流动行为的动因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但是仍显得不足。新劳动力迁移经济学认为,劳动力流动的动机不仅有城乡收入差距,而且与家庭结构和其他家庭特征等非经济因素有关[3]。大量研究显示,家庭中子女性别和数量对家庭收入有显著影响。例如,由于小孩出生,父母亲之间的角色分工使得母亲减少劳动供给,小孩出生与母亲的工资呈负相关[17]。同时,子女出生后家庭支出增加,父母需要考虑子女未来教育和成家等方面支出,激励父亲更加努力工作,由于男孩的人力资本回报更高,小孩是男孩对父亲的激励作用更强[3]。国内外的实证研究发现,中国农村家庭收入与小孩是男孩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3];子女性别结构对家庭收入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激励效应[17]。
综上所述,不同类型的子女性别结构产生不同的生育成本和效用,导致父母在劳动力市场表现出不同的努力程度和绩效。改革以来,随着工资性收入逐步变成农民收入最重要的来源,农民收入问题本质上变成了农民的非农就业问题[18]。因此,中国农村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男孩偏好,以及在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子女性别结构可能会影响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和空间流动决策,而现有关于劳动力跨省流动动因的研究并未关注这一点。
三、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因素:分析框架
(一)分析框架
在一些发展中国家,一些诸如“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关于生育和养老等方面的传统观念深刻地影响着整个家庭的消费和就业选择行为。在中国,绝大多数农村居民的生育目的都有强烈的男性价值取向,其中以“传宗接代”传统观念和“养儿防老”现实需求为主要生育目的的人群比例最高[19]。关于中国农村社会的男孩偏好存在性问题,从国内外关于中国农村非正常的出生性别比现象研究文献中可以找到证据。20 世纪50-60年代的出生性别比稳定在105 左右,1982年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婴儿性别比略高于世界正常水平,而1990年人口普查显示,中国新出生婴儿性别比已经达到111.3。对于这一结果,学者提出不同的解释,如女婴漏报,选择性人工流产,等等[19]。无论是何种解释,都是严格计划生育政策下农村家庭中普遍存在男孩偏好的表现和结果。
综合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建立在子女性别偏好假设基础上子女性别结构显著影响家庭的收入水平。从理论上看,在子女性别结构对家庭收入的影响机制中,非农就业和劳动力流动是其中一个重要的中间变量。
在国外关于劳动力就业选择的研究中,状态依赖(state dependence)的研究一直是热点。状态依赖是指一旦个体做出某种选择,那么这一选择所产生的状态就被“锁定”(hooked on),并且未来还可能做出相同的选择①状态依赖在市场中是一种普遍的关于初始选择会对后续选择和状态产生持续影响的效应,市场营销的广告效应也是状态依赖的一种。。基于劳动力流动选择存在状态依赖的假设,子女性别结构对父母的空间流动选择产生重要影响:在子女性别偏好和计划生育政策共同作用下所形成的子女性别结构,对父母产生重要的经济激励和经济压力,从而影响到父母的初始流动选择,而初始的流动状态会对父母当前的空间流动状态产生持续的影响。基于以上假定和分析,可以认为,在当前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和中国农村传统观念中男孩偏好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子女性别结构,对劳动力当前的空间流动选择产生重要影响。
基于现有关于农村劳动力流动影响因素的研究文献以及上述理论分析,笔者提出男孩偏好和状态依赖假定下农村劳动力空间流动选择影响因素的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劳动力空间流动选择的影响因素:分析框架
(二)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因素分析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框架,本文将影响劳动力流动的因素分为个体特征、村庄地理特征、家庭经济因素、制度特征以及子女性别结构等五个方面。
1.农户个人特征
劳动力的个人特征,如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对劳动力流动产生显著影响。一般而言,年龄越小、男性以及未婚的劳动力,跨省流动的概率较高。学历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较为复杂,有研究显示没有影响[8],另外一部分研究结果显示,学历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表现为非线性,即高中及以上学历和小学及以下学历的劳动力跨省流动的概率小[15]。基于现有的新农合医疗保险制度中关于报销的规定,可以认为,越是健康状况差的农村居民,选择省内就业的可能性越大。
2.村庄地理特征
劳动力所在地的村庄与集镇和县城的距离显著影响劳动力初始的就业机会。改革开放初期,距离县城越远,获得就近的非农就业的机会相对小,其跨省就业的概率就越大。对于中部的一些省份,乡镇集体经济发展缓慢,集镇能够为附近农民提供非农就业的机会很少,而进一步分析村庄和集镇距离与农民拥有的耕地之间关系发现,越是靠近集镇,人均耕地面积越小,越容易获得更多的外地劳动力市场信息。因此,距离集镇距离越近,就越有可能跨省流动。
3.家庭经济因素
地区间的收入差距是劳动力流动的基本动因。非农收入与跨省流动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双向因果关系,因此,采用非农收入或者家庭总收入来解释劳动力流动会产生严重的内生性问题。对多数农户来说,跨省流动意味着放弃获得非务工收入的机会,因而非务工收入构成劳动力跨省流动的机会成本。鉴于此,在模型变量设置中,本文采用非务工收入作为解释变量。农村家庭拥有的承包地等是获得经济收入的最重要的经济资源,这一资源的丰裕程度影响低风险偏好的农村劳动力的流动决策,即拥有的耕地面积越多,家庭越容易通过耕种土地获得生存机会,进而减弱其外出务工的意愿,现有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8][14]。
4.制度因素
有研究显示,劳动力是否参保对其跨省流动产生显著影响。例如,秦雪征和郑直(2011)的研究显示,新农合的实施明显减弱了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的倾向,对城镇农民工而言显著增强了其返乡的意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制度中的一些报销规定减弱了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倾向,而养老保险制度的实施降低了农民外出就业的风险,从而增加了跨省就业的概率。
5.子女性别结构特征
基于以上分析,子女性别偏好及其与计划生育政策共同作用形成的子女性别结构对家庭中劳动力流动产生复杂的影响。依据子女性别结构的不同,对此进行进一步的具体分析。
(1)有男孩的家庭。生育子女也是家庭的人力资本投资行为,男孩因其人力资本投资的回报显著高于女孩,在东西方国家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男孩偏好。养儿防老、养儿传宗接代等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表明,中国农村社会家庭存在强烈的男孩偏好。有研究显示,在有条件生育两个孩子的前提下,儿女双全是当前中国农村居民的最高理想;在只能生育一个孩子的前提下,男孩性别偏好强度最大[19]。对父母来说,需要为未来儿子的教育和结婚等储备足够的钱,这些压力促使生男孩的家庭劳动力选择去工资水平更高的外省就业。
(2)头孩是女孩的家庭。传统的生育偏好观念的基础是必须生育一个男孩,这是农民接受既定生育数量和结构的基础[20]。在现有的计划生育政策下,最理想的子女性别结构应该是一女一男,即第一个小孩是女孩,在政策上允许生育第二胎,且第二胎能顺利生下男孩。任何不能实现这一子女性别结构的家庭,其生育行为便难以停止。特别是头孩是女孩的家庭,在必须生育一个男孩的观念下,要么去外地打工努力挣钱养二胎,要么因为第二胎还是女孩,必须更为努力地跨省务工挣钱用于支付高额的超生罚款,或者顺便更为便利地“躲”计划生育。因此,无论何种情况出现,都会显著增强父母跨省流动和努力工作的概率。
(3)只有一个子女。在现有的农村计划生育政策下,农村的传统生育观念存在“生男,早生,多生”这一基本的生育偏好和行为。尽管20 世纪末期以来,部分地区农民生育的偏好和行为发生较大变化,农民从“多生”转向“少生”,从“生男”到“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是生育偏好的转变是以一定的数量为基础[20]。一定的子女数量是家庭完整的基础和要求,独生子女家庭实际是高风险的家庭结构,在现有的农村人口政策下,既是理想又是现实的子女数量应该是两个。因此,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的家庭,也有继续生育的意愿;如果第一个小孩是女孩,那么第二胎即便还是女孩,对这个家庭来说,也比停止生育要好。因此,只有一个子女的性别结构对父母的跨省流动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基于现有研究和以上的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说:子女性别结构对户主的跨省流动产生一定的影响,即有男孩或者头孩是女孩,或者只有一个小孩的家庭与没有男孩,或者头孩不是女孩,或者不止一个小孩的家庭相比,户主跨省流动的概率相对更大。
四、模型结构与数据
(一)计量模型
借鉴现有研究文献的方法,本文假定被解释变量——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的选项只有“是”和“不是”两种情况,为二分类变量,将“是”赋值为1,将“不是”赋值为0,通过建立二元Logistic 模型对其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模型的函数形式为
其中,pi表示农村劳动力选择跨省流动的概率,α 为常数项,xij表示影响户主i的跨省流动选择的第j个解释变量,m表示解释变量的个数,βj为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农村劳动力选择跨省流动的概率与选择在省内就业的概率的比值为事件发生比,简称为odds。对odds进行对数变换,得到Logistic 回归模型的线性表达式为
(二)数据来源和样本特征
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2012年春节前后对安徽省六县(区)582 个农户的问卷调查。在调查区域的选择中,课题组依据不同人口规模和经济发展程度类似的原则,在安徽省选择6 个具有代表性的县。有关调查样本的分布区域、各区域的村民组数以及样本户数,见表1。在样本村的选择上,课题组从安庆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中生源地为所选取的6 个县的学生中选取17 名大学生作为调查员,以这些学生家乡所在的17 个村民组为调查地点。然后,按照简单随机原则,选取这些村民组中一半的农户作为样本农户。调查共发放问卷680 份,收回问卷634 份,经整理获得有效问卷582 份,问卷有效率达到91.8%。
从样本农户的户主年龄看,户主年龄在26-35 岁之间的样本户只占8.2%,36-45 岁和46-55 岁之间的样本户占比合计为67.1%。从学历层次看,不识字的户主占比为18.3%,小学和初中学历的户主占总数的比例合计为75.2%,高中及以上户主占比仅为6.5%。整体来看,农户样本的户主的年龄较大,学历层次较低。
表1 样本农户的地域分布与人口特征分布情况
(三)变量名称及描述性统计
对农户调查数据整理分析发现,有93%的户主与配偶为同进同出,这表明,已婚家庭中,绝大部分的女性劳动力与户主的流动方向一致。由此,研究样本农户的户主均为男性户主,没有考虑性别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现有研究结果显示年龄与劳动力流动呈现线性关系,为此,在有关年龄的变量中没有将年龄分组,也没有增加年龄的二次项。考虑现有研究发现学历与流动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形的非线性关系,本文按照学历层次设置为分组变量。有关变量的名称、测量和赋值、描述性统计以及预期影响,见表2。表2 显示,户主的平均年龄为48岁,有55%的户主参加了农村居民养老保险,96%的户主参加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平均承包耕地数量为5.7 亩,平均非务工收入在0.45 万元左右。从子女性别结构看,77%的家庭有男孩,47%的家庭只有一个小孩,45%的家庭里第一个小孩为女孩。
五、实证分析结果和解释
(一)不同人口特征农户空间流动选择及其差异分析
通过对户主人口特征与空间流动选择的交叉表分析,发现在582 个农户样本中,有194 户的户主选择在外省工作,占总样本户主的比例为33%,在县内工作的户主比例高达58.2%。26- 35 岁户主中,在省外就业的比例高达75%,而55-65 岁户主中,在外省就业的比例仅为4.9%,这表明,年龄越小,选择跨省流动的比例越高。从学历与户主就业选择的关系来看,不识字和高中及以上学历户主选择省内就业的比例较高。整体看,受教育年限与跨省流动的比例呈现倒“U”形关系。
表2 变量名称及描述性统计
从子女性别结构与户主流动的关系看,子女性别结构为头孩是女孩、二孩是男孩的家庭,户主跨省流动的比例最高,达到43.4%,其后依次为两孩为男孩,头孩为男孩、二孩为女孩,一个男孩的家庭,其户主跨省流动的比例分别在35%和33%之间。整体来看,拥有男孩的家庭,户主跨省流动的比例相对更高。
(二)农户空间流动选择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
上述交叉分析因为没有控制其他变量的影响,分析结论有待进一步检验。为此,本文通过建立二元Logistic 回归模型,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本文设立两个模型:一个是未引入子女性别结构变量的简化模型Ⅰ,另一个是引入所有变量的完整模型Ⅱ,两者构成嵌套模型。采用SPSS16.0 统计分析软件对模型Ⅰ和模型Ⅱ进行参数估计,估计结果见表3。Hosmer-Lemeshow 检验结果显示,模型Ⅰ和模型Ⅱ的显著性水平分别是0.315 和0.467,不能拒绝模型拟合较好的原假设,表明模型Ⅰ和模型Ⅱ拟合良好。
1.人口特征变量和制度因素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1)年龄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的检验且系数为负,这表明,随着年龄的增大,劳动力外出的概率逐渐减小。这一结论与现有的研究文献基本一致。(2)学历是否为初中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学历为初中的虚拟变量在模型Ⅱ中分别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的检验且系数为正,这表明,学历为初中的户主比其他学历户主选择跨省流动的概率大,这一结果与胡枫和王其文(2008)的研究结论基本一致。(3)是否参加农村居民养老保险和是否参加新农合医疗保险对劳动力流动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的检验且系数为正,这表明,参加农村养老和医疗保险显著增强了农民跨省就业的概率,原因在于参加农村社会保障显著地降低了农民的风险,减少了后顾之忧,增强了其外出就业的意愿。这一结论与秦雪征和郑直(2011)得出的新农合医疗保险制度实施对劳动力跨省流动存在“枷锁效应”的研究结论不一致,原因可能在于他们采用的数据较早有关①他们采用的数据为2000-2006年间的中国健康和营养调查(CHNS)的面板数据。。(4)自感健康状况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不显著。通过对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发现,有84%的户主表示“很好”,12%的户主表示“较好”,这表明,样本中的户主的健康状况整体良好,该变量没有提供足够的变异来解释户主的跨省流动行为。
表3 劳动力跨省流动影响因素的二元Logistic 模型分析结果
2.家庭经济因素和村庄地理特征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1)非务工收入对跨省流动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为负。这表明,非务工收入越高,户主选择跨省就业的概率越低,选择在省内就业的概率越高。原因在于,非务工收入构成了劳动力跨省流动的机会成本。(2)家庭承包地数量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不显著。原因在于,承包地数量和非务工收入相关性较强,控制了非务工收入,承包地数量的影响便不显著。(3)与集镇的距离对劳动力跨省流动影响为负。这表明,距离集镇越远的劳动力在省内就业的概率越大,但是并不显著。(4)与县城的距离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为正。这表明,距离县城越远的劳动力在省外就业的概率越大。
3.子女性别结构变量对劳动力跨省流动的影响。利用负二倍对数似然比统计量对模型Ⅱ中新加入的三个子女性别结构变量是否显著增加模型解释能力的L.R 检验,查χ2分布表,自由度为3、显著性水平为1%的临界值为11.35。似然比统计量为12.578②似然比统计量等于模型Ⅱ的卡方检验统计量322.332 减去模型Ⅰ的卡方检验统计量309.754。,大于11.35 的临界值,这说明,在3 个子女性别结构变量的系数中,至少有一个在1%的统计水平下显著不为0。这表明,子女性别结构对户主的跨省流动有显著影响。(1)是否有男孩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为正。在这表明,有男孩的家庭,父母压力更大,从而选择进入收入水平更高的外省就业的倾向就越强,这一结果与理论预期保持一致。(2)头孩是否是女孩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较为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变量在模型Ⅱ中通过了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为正。这表明,头孩是女孩的家庭选择外省就业的概率更大,原因可能在于这些家庭要努力争取二胎。这些样本家庭中,如果第二胎仍然是女孩,那么父母选择外出躲计划生育的概率更大,这些考虑也增强了父母跨省流动的概率。(3)是否只有一个小孩对户主跨省流动的影响不显著。在样本家庭中,“一男”和“一女”的农户样本占总样本数的47%,这表明,这一变量已经包含了不少“是否有男孩”和“头孩是女孩”这两个变量的信息。相关分析显示,这三个变量的Pearson 相关系数均在0.3 以下,模型中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对模型的调试发现,其他变量保持不变,只加入子女性别结构特征变量中“是否只有一个小孩”变量,这一变量的影响依然不显著。原因可能在于,随着生育和抚养成本加大,农村当前的生育数量偏好发生重大变化,即从“多生”走向“适度生育”和“生男即可”。
综合上文的分析结果,可以认为本文的研究假说基本上得到了检验。进一步对影响因素的重要程度进行分析发现,在所有显著性水平为1%的解释变量中,子女性别结构因素中“是否有男孩”估计系数最大,达到1.159,而经济因素中“非务工收入”和人口特征因素中“年龄”等变量的估计系数分别为- 0.381 和-0.084。综合考虑显著性水平和系数值大小后可以认为,子女性别结构是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其次分别是经济因素和人口特征因素,而制度因素和地理特征因素的影响相对较弱。
六、结论和启示
在当前中国农村传统生育观念中,多子多福的生育偏好和生育行为发生较大变化,农村家庭从多生转向适度生育,但是,“男孩偏好”仍然是农村社会家庭生育偏好的基础。“男孩偏好”的合理性,“男孩偏好”造成的子女性别结构对家庭经济行为产生复杂的影响等,理论上得到了很好的解释和经验上的支持。在现行的农村人口生育政策下,子女性别结构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中部欠发达地区家庭主要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和空间流动选择,值得进一步深入地探究。本文基于安徽省6 县582 个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对中部地区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行为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研究。通过对户主跨省流动与子女性别结构关系的连列表分析发现,拥有男孩的农村家庭中,户主跨省流动的比例相对更高,其中头孩是女孩、二孩是男孩的家庭跨省流动的比例最高。构建二元Logistic 回归模型的多因素分析显示,户主的年龄、非务工收入对劳动力跨省流动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户主是否参加农村居民养老保险、户主是否参加新农合医疗保险、户主学历为初中、与县城的距离等变量对家庭户主的跨省流动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户主自评健康状况、承包地数量对户主跨省流动的影响不显著。控制上述因素后进一步分析子女性别结构对户主跨省流动的影响发现,农户家庭是否有男孩、头孩是否为女孩等子女性别特征变量对家庭户主的跨省流动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整体来看,子女性别结构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其次分别是经济因素和人口特征因素,而制度因素和地理特征因素的影响相对较弱。对这一分析结果的解释是,男孩偏好下更高的抚养成本成为户主跨省流动就业的重要激励,但这一家庭特征因素背后仍然脱离不开经济动因。本文的研究发现有助于理解子女性别结构与农村劳动力空间流动的互动关系,对理解中国人口和计划生育政策走向也具有一定的价值。
中国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欠发达地区农民的收入水平,为中国经济增长奇迹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另一方面,农村人口大规模跨省流动引发诸如“两栖化生存”、“留守儿童”等种种社会经济问题,也不容忽视。为此,继续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加大农村医疗和社会保障方面的覆盖范围和保障程度,适度调整计划生育政策,从根本上消除“为生育而流动”现象,对于推进中西部地区农村的“就地城镇化”,推动发达地区和城市中普遍的“半城市化”向彻底的“城市化”转变,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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