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养老风险研究*
2014-12-10穆光宗吴金晶常青松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北京100871
穆光宗,吴金晶,常青松,北京大学 人口研究所,北京100871
自1999年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人口老龄化进程不断加快。据六普数据,截至2010年11月1日普查时点,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3.26%,65 岁及以上人口占8.87%。根据静态人口类型的判断标准,即0-14 岁人口比重小于30%,65 岁及以上人口比重大于7%,老少比大于30%[1],我国已是名符其实的老年型人口社会。人口老龄化程度迅速提高、家庭养老功能日趋弱化、未富先老及未备先老等因素使得我国社会、家庭及老年人个体均面临巨大的养老风险。
当代中国所面临的养老风险相比过去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几千年来,家庭养老一直是我国最重要的养老安排。家庭养老对于缓解老年人的养老风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近年来的事实证明,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长期实施以及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家庭养老功能被严重削弱。家庭子女数减少,家庭规模小型化,核心家庭成为主流家庭结构,老年空巢家庭不断增加。伴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农村大量青壮年劳动力流入城市,使得农村老人空巢问题更加严重。在老年空巢家庭中,即使子女能够给予老人一定的经济支持,但是生活照料及精神赡养等方面的支持却是鞭长莫及,孤寂、疾病、无助将填满空巢老人的余生。
与此同时,未富先老又加剧了老龄化的严峻态势。与发达国家情况不同,我国的老龄化是在计划生育政策的干预下加速到来的,是在经济发展水平还不够高的情况下形成的。除此之外,我国的老龄化是未备先老,中国在很多方面应对老龄化的准备不足,甚至是没有准备,如观念准备、制度准备、人口准备、文化准备、经济准备、人力资源准备,等等。没有准备的老龄化是中国养老风险不断累积的重要原因。
一、养老风险的界定
曾有学者从个体角度对养老风险下过明确的定义,即人在年老时由于缺乏基本的生活保障而可能遭受生存危险的意外性和不确定性,包括风险发生与否及危险程度大小的不确定性[2]。另有学者从宏观角度着眼,认为养老风险是一个国家和社会用于保障老年人生活的资源不能满足所有老年人需求,由此产生的资源稀缺及对于老年人晚年生活带来的隐患[3]。这两种定义更多的是从经济保障的角度着眼。事实上,养老涉及三个方面,即经济供养、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4],所以单从经济保障角度研究养老风险是不够的。因此,本文将养老风险可分为经济性的养老风险和非经济性的养老风险。非经济性养老风险包括日常照料、健康维护和精神赡养等方面的风险[5]。
养老风险的探讨涉及不同层面。先行研究曾将养老风险划分为由国家承担的宏观风险,由企业和保险机构承担的中观风险以及由家庭和个人承担的微观风险[2]。其他研究更关注特定家庭面临的养老风险。例如,有关城乡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风险研究,主要关注独生子女父母在养老方面遭遇的问题[6][7][8][9]。
本文认为养老风险的表现分三个层面,首先在国家层面,养老风险指的是在少子老龄化和未富先老的背景下,国家所面临的在养老金支付、卫生支出、社会安定等方面的不可预测性;其次在家庭层面,养老风险指的是在核心家庭成为主流家庭、4-2-1 家庭结构成为典型家庭结构的背景下,照料老年人所面临的经济、健康成本及相关机会成本增大,以及由此导致的家庭子女所面临的赡养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在老年人个体层面,养老风险指的是在老年期,由于经济、健康、社会功能等方面的弱化,同时社会及家庭能够给予的支持不足,老年人在生活、心理、肌体健康等方面将面临的窘迫境况。本文重点探讨国家和家庭两个层面的养老风险问题。
二、养老风险的表现
(一)国家视角
1.代际人口失衡与劳动年龄人口减少
自20 世纪70年代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以来,我国迎来了“少子老龄化”的挑战,即子女数减少情况下出现的老龄化现象[10]。少子老龄化意味着社会财富创造者减少、三产服务提供者减少、养老保险缴纳者减少以及老年照料支持者减少。倘若进一步从人口年龄结构视角切入,宏观养老风险则表现为老少比、老劳比的不断升高。如图1 深色圆柱部分表明,我国老少比逐年攀升,少子老龄化趋势逐年加剧。根据2010年六普数据进行判断,我国的人口类型已是老年型,即年轻人口相对缩小,中年以上人口比重增大。这样的人口年龄结构并不利于长远的经济发展,因为年轻的劳动力供应不上来,经济发展终将乏力。而且,在微观层面上,少子老龄化容易演变成独子老龄化和无子老龄化。而另一指标,老劳比(也称“老年赡养比”)更直接反映了被抚养的老年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之间的对比情况,它是反映人口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的重要指标[1]。根据浅色长方体部分,可知老劳比在我国是逐年升高的。老劳比在2010年之后有一个快速的上涨期,到2025年时预计将会翻一番;到2050年老劳比甚至会上涨到40%以上,即平均2.5 个劳动年龄人口需赡养一个65 周岁及以上的老人,这样的赡养负担不可谓不高。
图1 我国老少比、老劳比的演进趋势
2.社会保障负担加重
(1)养老金负担
当前我国养老金空账运行已是不争的事实。一方面我国养老保险制度从以往现收现付制向基金积累制转轨,导致养老金空账运行。我国自1996年起采用了“统账结合”的办法,即“社会统筹加个人账户”,但实施一年后,就亏空巨大。这是因为“统筹账户”解决历史遗留的“老人”养老问题,用来支付当期养老金,但过去没有个人的养老保险积累,存在“制度空账”问题。“个人账户”解决未来的个人养老储备和养老保险问题。由于统筹账户收不抵支,个人账户的积累也被用来发放当期养老金,从而形成“个人空账”。有学者估计到2013年,中国养老金缺口将达到18.3 万亿元,在目前养老制度不变的情况下,往后的年份缺口逐年放大,假设GDP年增长率为6%,到2033年时养老金缺口将达到68.2 万亿元,占当年GDP的38.7%[11]。随着空账规模的不断加大,财政补贴也就越来越多,2011年新增补贴高达2 272亿元[12]。可见,养老保障政策转轨不彻底使我国财政面临不稳定性[13]。
另一方面,人口老龄化造成的人口结构失调导致养老金缺口不断扩大[14]。老少比和老劳比逐年上涨的趋势意味着社会财富创造者的减少和养老保险缴纳者的减少。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及适龄劳动年龄人口的下降将引发庞大的养老金缺口,从而导致社会养老安全的不可靠性加重,也就是说养老金的缴纳者减少,而养老金的领取者增加,一旦过了“养老金缺口难以弥合的拐点”,隐伏的养老金财务危机就会公开爆发,导致很多社会养老保险者陷入“老无所养”的巨大风险。
(2)医疗负担
六普数据显示我国预期寿命已经达到74.83岁,相比2000年提高了3.43 岁。这一方面说明我国医疗卫生技术的提高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但另一方面也预示着更大的养老负担和养老风险。我们不仅仅应该追求活得长,更应该追求活得健康,但是,平均预期寿命的提高并不必然意味着健康预期寿命的增加。例如,一项利用1994-2004年我国人口变动抽样调查数据的研究发现,除了东部老年女性之外,东部老年男性和中、西部老年人口健康预期寿命的增长速度慢于平均预期寿命增长速度,即在平均预期寿命中,带病期的比重是扩张的[15]。老年人口较长的带病期意味着需要消耗较多的医疗资源,国家为此需要投入更多的卫生支出。此外,六普第一次调查了我国老年人的自评健康状况,结果如表1 所示。尽管“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以及“生活不能自理”老人的比例远低于“健康”和“基本健康”的老人,但不健康甚至失能老人的绝对规模是巨大的,因而对医疗资源、照料资源的消耗很大。这一方面加重了我国的医疗负担,将不利于社会经济的长期发展;另一方面,照料老人与个人发展相冲突,这种情况一旦累积,对于子女个人发展及家庭生活水平改善也将产生阻碍。
表1 我国老年人身体健康状况频率分析
众所周知,老年人是慢性病的高发人群。如图2 所示,在1993、1998、2003年,65 周岁及以上老年人总慢性病患病率分别为54.0%、51.2%和53.9%,三年间慢性病患病率变化幅度不大,但到2008年,有了一个明显的涨幅,上升至64.5%。一旦患上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等慢性病,老年人就需要长期依赖药物、治疗仪器。已有研究证明,一些慢性病如糖尿病、慢性肾病、关节炎等均与老年人较高的医疗卫生支出显著相关[16]。家庭养老功能的弱化将使得老年人口的医疗费用负担更多地落到政府的肩上[17],在快速老龄化的背景下,国家面临的医疗卫生负担是巨大的。
图2 我国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率变化趋势
(二)家庭及个人视角
1.独子家庭养老风险
我国自20 世纪70年代起,开始实行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时至今日,该政策已经走过了一代人。第一批独生子女父母逐渐进入老年阶段,独生子女父母的养老问题日益成为焦点。有研究称中国即将迎来“独子养老”时代[18]。之所以强调“独子养老”问题,是因为除了遭遇“非独子养老”的困境外,“独子养老”事实本身进一步加剧了养老风险。
独生子女家庭本质上是“风险家庭”[6],表现之一就是独生子女父母的养老风险大于非独生子女父母。因为生育资源是最基本的养老资源,许多养老资源尤其是提供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的人力资源很大程度上需由生育资源转换而来,而且子女发挥的生活照料功能和精神慰藉功能对于满足老人精神需求来说具有不可替代性。相较于多子女家庭多支柱的养老支持,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支持具有惟一性,一旦独生子女面临迁移甚至遭遇伤病残亡,独生子女父母将缺乏可替代的养老支持[6]。而多子女的父母,前期的生育储备使得他们在面临子女迁移或者伤病残亡的时候有回旋的余地,因而有效减小了他们的养老风险。
2.老年空巢家庭的养老风险
根据家庭生命周期理论,家庭生育的子女数量越少,家庭空巢期就越长,所以独生子女家庭是空巢家庭的高发群体[5]。实际数据表明,在计划生育政策的背景下,中国面临巨大的空巢难题。据六普数据中的家庭户信息,可计算得到老人独居户和老年夫妇户的比例分别占全国总家庭户的14.84%和17.81%,也就是说老年空巢户的比例达到32.64%。为了排除过去多子女家庭的影响,有调查专门针对第一代独生子女婚后居住方式展开了研究,发现小家庭单独居住成了主流[19],可见老年空巢家庭的总量是巨大的。一旦独生子女家庭成为家庭中的主流,老年空巢家庭将会更多。
家庭居住安排的转变会削弱子女的养老功能,如果外界不能提供足够的支持,势必会加剧空巢老人的养老风险。有研究证明不同居住安排影响赡养行为,随着家庭居住安排从同住向分开居住的方向发展,子女赡养父母的可能性将减小[20]。老年空巢不可怕,可怕的是既空巢又空心,对于空巢老人来说,他们格外需要精神赡养和亲情滋养。但是事实证明,情况并不乐观,空巢老人身心孤寂。北京市朝阳区老龄办在2008年进行的调查显示,接近一半的空巢老人经常或偶尔出现孤独感,他们最迫切的精神需求服务分别是休闲娱乐和陪同聊天。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孤寂可能更加严峻。一项针对湖南、河南、河北、山西、黑龙江五省18 个自然村的农村空巢老人的调查发现,子女与农村空巢老人沟通时间少、频率低,频繁沟通的只有26.4%,有事才联系的达67.4%,基本不联系的达6.2%[21]。
老年期是失能的高发期。一旦失能与空巢同时发生在老人身上,养老风险将是巨大的。老人失去自理能力,子女将会成为照料和护理老人的第一责任主体。但是一方面,居住空间上的分离、子女追求事业发展同时又要照顾自己的家庭,不可避免地与照料失能父母相冲突。对于农村空巢老人来说,由于子女往往跨省市外出务工,子代与父代之间的空间距离更大,一旦农村老人生病或者失能,很难及时送医以及提供照料。另一方面,失能老人需要的是专业的设备和护理服务,然而绝大多数子女并没有专业的照护背景,错误的护理方式可能会加重失能老人的痛苦。专业的养老机构作为养老服务的提供方理应在照料失能老人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然而,许多民营养老机构甚至一些公办养老机构在收养老年群体时往往表现出逆向选择。为了规避风险,节约成本,这些养老机构拒绝接收那些最需要养老服务的失能老人。此外,另有研究也证明社区医护人员在提供上门长期照料服务方面严重缺失[22]。可见空巢失能老人在生活照料等方面的需求很难从子女处获得满足,而社会能够给予的支持又不足以弥补,因而面临较大的养老风险。
3.失独者家庭的养老风险
独生子女家庭是风险家庭,风险性就在于子女的惟一性。独生子女家庭可能遭遇的最为沉痛的风险是家庭中惟一的子女遭遇伤病残亡。近年来“失独者”一词频频见于报端。我们将“失独者”界定为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背景下,失去惟一孩子的独生子女父母,而这些父母已经错过生育年龄,此生无法再继续拥有具有血缘关系的子女。
失独是养老风险最极端的表现。众所周知,独生子女的死亡,会使独生子女家庭面临经济投入零回收,并且对生活、生理和精神健康产生多重压力和打击。伴随着独生子女夭折人数和家庭数的逐年增多,失独家庭问题越来越突出。独生子女家庭不仅仅是空巢的高发家庭,也是失独的高风险家庭。因为生育一个子女的家庭要比生育两个子女的家庭所面临的孩子不能存活到成年的风险大20 倍[23]。特别是在那些母亲年龄已经超过生育年龄却遭遇大龄独生子女夭折的家庭,由于无法进行补偿性生育,这些家庭面临的养老风险更为严峻。目前全国还缺少对失独家庭数量的统计数据,但有研究估计独生子女死亡家庭的规模,2007年49 岁以上全国失去独生子女的母亲总量在30 万以内,2038年将达到110 万这一峰值[24]。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学者王广州甚至估计2035年超过600 万,2050年超过1 000万,可见失独家庭规模正在不断地累加,失独老年父母的养老问题存在较大隐忧,如若处理不当,将挑战社会和谐。
4.贫困老人的养老风险
经济状况越好的老年人抵御养老风险的能力越强,反之亦然。因为,经济状况越好的老年人有较为充足的养老资金储备,有能力满足自身的日常生活所需,也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满足健康护理、精神慰藉等方面的需求。此外,有研究证明,经济状况与健康状况之间存在正相关。有研究发现,收入越高,老年人的健康状况越好,因为经济状况越好的老年人有能力享受更多、质量更高的医疗服务[25]。而更为健康的老人在生活自理能力方面显然高于健康状况较差的老人,许多养老方面的需求可以通过自我供给实现,而不需要完全依赖家庭和社会的支持。
我国贫困老人规模巨大。有研究对中国老年贫困人口规模进行测算,发现我国老年贫困人口总规模近1 800 万,老年贫困发生率超过10%[26]。然而贫困老人由于支付能力有限,在生活方式、摄取营养及医疗服务方面处于弱势,他们面临的养老风险要比富裕老人所面临的大得多。以医疗开支为例,作为老年人最重要的消费之一,它对贫困老人或者富裕老人造成的影响一定是不同的。即使医疗支出的总金额很小,对于贫穷老人来说也可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致使他们陷入更加贫困的境地。有研究显示,经济状况是影响老年人就医的主要因素[27]。一些贫穷老人考虑到经济能力有限以及“不想给子女添麻烦”的心态,可能会采取“小病拖、大病挨”的策略,使得他们的健康状况进一步恶化。
三、养老风险的诱因
根据养老风险在经济性和非经济性方面的含义,以及我国养老保险在国家、家庭及老年人个人三个层次的表现,笔者认为我国养老保险的诱因可以概括为以下几方面。
首先,从个体层面看养老风险的诱因,老年风险源自老年期的一系列丧失事件。由于个体老龄化与一系列“资源丧失事件”相伴随,包括角色、亲友、健康和理想等的丧失[28]。不过这些丧失来临的时间、强度、后果的严重性因人而异,但丧失事件的发生是每个老年人生命历程后期阶段的必然经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演有加重之势。如果丧失事件形成叠加,就会形成巨大的压力和困境,极大地冲击老年人的生命质量。因此从生命历程的角度看,老年期是养老风险的集中爆发期。
其次,对养老风险缺乏前期的准备和预防措施则是养老危机形成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国家、家庭以及个人的养老风险意识不足,导致养老资源储备不足。有研究证明,农民对养老风险的认知不足,普遍对于养老问题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29]。另一方面是因为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完善,使得社会保障制度未能有效发挥出“减压阀”的作用。社会保障制度是防范老年人及其家庭养老风险的重要制度安排,然而目前看来,它在应对养老风险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明显不足。未来养老金账户的可持续运行还存在较大隐忧。养老风险凸显的事实呼唤政府和社会有备而老,同样也呼唤家庭及个人要“有备而老”。
此外,我国的计划生育制度在某种程度上间接地加剧了养老风险。该政策在控制人口快速增长方面确实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它也引发了许多复杂的问题,一胎化政策导致了少子老龄化的人口结构以及老少比、老劳比的不断攀升,劳动年龄人口的下降也终将制约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不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家庭和老年人个体,都隐藏了较大的风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风险正在日益凸显、爆发及加剧。
四、养老风险的规避
如何实现有保障的老有所养,是一个急需得到解答的问题。概括来说,有保障的老有所养的判定标准是养老资源和养老资产的总和是否能够弥补和超越养老成本和养老风险的总和。成功老龄化的意义就是家庭及个人积累养老资源(健康、人力、关系),以降低养老成本;政府、企业、市场、个人、家庭共同打造养老资产(房产、储蓄、土地),以使养老资产最大化,养老风险最小化。可见,养老准备的主体应该包括政府、社会、家庭以及个人。有备而老包含四个方面,包括人力准备、制度准备、健康准备和文化准备。人力准备指的是保证年轻人口的充足供给,这涉及宏观的财富创造和微观的照料支持,生育权的还权于民是最为重要且特殊的规避养老风险的保障形式。制度准备指的是建立、健全老龄政策,保障老有所依,鼓励老有所为,发展老有所乐,实现老有所成。健康准备则是从出生期开始就为延长健康寿命、缩短带病期做准备,倡导科学的生活方式,重视疾病预防。而文化准备是指倡导健康老龄化、积极老龄化和和谐老龄化,最终实现成功老龄化和幸福老龄化。
(一)政府和社会层面
1.树立养老风险意识,实现有备而老
政府过去一味以经济为纲,追求GDP 的增长,而忽略了民生,过于轻视老龄化造成的挑战以及其可能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未来,政府应该未雨绸缪,改变单纯追求GDP 的政绩观,切实投入资金与资源到养老事业的建设中,为应对老龄化甚至高龄化的挑战做好充分的准备,实现有保障的老龄化。
2.调整生育政策,加强养老的家庭支持
家庭养老制度安排是中华文明的宝贵财富,在应对养老风险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随着独子养老时代的到来,家庭养老功能受到削弱,独子养老在许多方面反映出脆弱性和不确定性。生育政策和养老政策是密不可分的。计划生育政策带来的养老风险至少表现在以下方面:制造“独子养老”的时代困境;加速我国老龄社会的到来;致使老少比、老劳比不断升高,加剧了我国的养老金负担;破坏家庭的基本结构,不断制造出空巢家庭和失独家庭,等等,已经到了刻不容缓、必须有所调整的时刻。有远见的生育制度需保证代际人口均衡,确保养老金的缴纳者与养老金的领取者能保持良性的平衡发展。为了有效防范养老风险,当务之急是调整目前的生育政策,将生育权还权于民,放开生育,鼓励二胎,倡导自主生育、适度生育、优化生育,从人口控制转向人口优化。
3.加强养老保险制度的规划
考虑我国养老金制度目前面临的巨大风险,为保证养老金系统的持续运行,首先需要加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的规划。第一,促使投保人的稳定增长,扩大养老金资金来源,同时又要采取福利性的保险政策,扩大养老金受益面,争取实现养老保险的全民覆盖。对于经济困难的弱势群体,强化政府福利补贴,实行差别化的入保、领保政策。第二,建立企业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正常调整机制,根据职工平均工资增长及物价上涨情况,适时提高企业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水平。第三,努力实现养老金的全国统筹以及城镇养老保险体系与农村养老保险体系的衔接,壮大养老金基金池,总的基金池越大,越能够有效地抵御个体所遭遇的养老风险。第四,提升养老金的管理水平,确保养老金的保值增值。
其次是要建立、健全商业养老保险制度。在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养老金结构调整就显得十分重要。社会养老保险的定位应该是作为国民基础养老金,它的基本原则是“全覆盖、保基本、可持续”,是保证老年人经济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社会养老保险加上商业养老保险才是解决养老问题的最佳组合。目前多数国人常陷入一个误区,就是过于依赖社会养老保险,然而养老保险不仅仅是社会保险。所以在未来,政府应该鼓励商业养老保险的发展,树立商业养老保险的品牌,以提高公众认知度、信任度和参与度。
4.培育孝道文化,探索文化养老路径
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的顺利实现离不开和谐的代际关系。有品质的养老必须有孝道伦理的支撑。孝道文化是我们创造幸福老龄化社会必不可少的文化资源。但是,传统孝道在当今社会遭遇了巨大危机。孝亲敬老需要政府主导,社会共建和人民共享。我们不仅应该倡导血亲孝,即要求儿女对父母的孝顺,同时要发展责任孝和仁道孝,即强调整个社会对老年人的尊重和关爱,以从纵向和横向两个角度建构健康和谐的代际关系。
(二)家庭和个人层面
家庭及个人应该提高养老风险意识。老年期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养老风险不仅仅和老年人有关,青少年人口、青壮年人口都是潜在的养老风险人群。从风险预防和管理的角度讲,我们在青少年时期,尤其是在青壮年时期就应树立养老风险意识,储备健康资本和经济资本,以减小养老风险对老年生活的冲击。老年期面临各种“丧失事件”是必然的,家庭及个人能做的就是延缓这些“丧失事件”的到来或者减轻这些“丧失事件”给养老造成的负面影响。因而从出生之日起就开始预防丧失、减少丧失、延缓丧失、填补丧失、转化丧失、超越丧失,是消解老年期生存危机和心理危机的必由之路,是保障老年人生活质量和生命品质的路径选择。例如,践行健康老龄化原则,从生命初期就开始储备健康,以缩短带病期,尽可能长地延长健康寿命。此外,为了保证老年期的经济安全,家庭及个人就应该事先做好养老资金的准备。此外为规避市场风险,就不应该“将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是应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多种养老产品,做到向市场要“养老红利”,以克服通货膨胀对自身经济安全的负面影响,补充老年期的经济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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