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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影响机制研究

2014-12-10赵书松文慧洁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关键词:弱势公平效能

赵书松,文慧洁,中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410083

一、问题的提出

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中国的一项重要发展目标,社会和谐的基础是民众的心理和谐。目前中国处于改革的深水期,政治、经济与文化发生全面而深刻的变革,社会竞争加剧,生存压力增大,不同群体的利益冲突激化,人们的心理状态也随之发生改变,社会心理和谐程度不断降低。杜凤娇和王慧依托人民论坛所做的调查显示,45.1%的受访党政干部、57.8%的受访公司白领和55.4%的受访知识分子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1]。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极大提高了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质量和医疗保健水平,传统意义的弱势群体规模在不断缩小。如此高比例的个体自认为属于弱势群体深刻表明中国社会充斥着弱势心理状态。弱势心理是心理层面的概念,可进行多维度解读。李春雷和张剑波从政治角度进行分析,认为弱势心理通常是一种政治弱势心理,即指在政治社会过程中,社会成员受到外界政治环境因素的刺激而产生的对政治行为发生、发展缺乏控制感的心理反应[2]。杨恒哲和张捷则理解弱势心理为社会个体对自己的一种主观认定和自我划分,是社会个体认为自己所处的状况在社会各阶层中的位置相对弱势,或者直接定位自己属于社会弱势群体的一员[3]。笔者认为弱势心理是指个体在社会身份认同过程中对自己属于弱势群体的主观判断和心理感知。

民众弱势心理产生是政治、经济、组织、文化、社会变革以及个人个性和心理特征等多方面综合作用的产物。学者们分别从弱势心理的前因、现状及干预策略等方面进行了探讨和研究,发现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和蔓延并非偶然,而是个人和社会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弱势心理产生的诸多影响因素中,权力的过度集中可能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童正容和翟玮玮指出,中国人大代表呈精英化发展趋势,而作为社会主体、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等群体却缺乏自身利益的代表,国家的各项制度倾向于维护精英阶层的利益[4]。类似地,于建嵘在《抗争性政治》一书中也指出,政治、经济和知识精英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形成了具有相对稳定边界的社会统治集团[5]37-40。乐国安和刘春雪认为现行体制缺乏有效监督机制,权力深入分配领域造成政策执行和资源分配不公[6];权钱交易滋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权力缺乏必要与有力监督,这种腐败现象的存在,使民众形成一种具有一定普遍性的失望与不满情绪[7]。权力是政治资本的核心内容,政治资本失衡的集中体现便是权力分布不均。政治资本失衡导致民众产生负面心理感知和消极情绪状态,可能表明政治资本也是影响民众弱势心理的重要前因。政治资本失衡将如何影响民众的心理弱势感呢?本文在回顾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采用规范分析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探讨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影响机制,揭示中国社会弱势心理产生和蔓延的内在根源。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一)理论基础

“资本”这一概念最早出于经济学领域,指能够生产产品的产品,与“土地”、“劳动”并列为基本的生产要素,之后Schultz&Becker 提出“人力资本”从而率先突破物质资本的局限[8];之后又出现了社会资本、政治资本等概念。本文中的政治资本主要指个人或家庭所拥有的政治权力和政治关系。之所以称为资本,是因为拥有政治权力或关系或对其进行投资可以带给人们预期收益。学者们对“政治资本”的概念进行了不同阐释。韩军辉、李艳军认为政治资本主要指这样一种社会资本,即个人(包括家庭)在社会经济体制的权力结构中所具有的社会资源,如包含职业、职位、身份等因素的社会地位、政治面貌以及类似的家庭背景,某一团体的成员资格,同名人之间的多少具有稳定性的相互认可和持久的关系变量[9]。众多学者将干部或党员身份作为政治资本的代理变量,如毕先进、郭超等认为党员身份即是政治资本[10][11],刘和旺、王宇锋也以党员和干部身份作为政治资本的主要衡量指标[12]。边艳杰和张展新认为,共产党员表示个人的政治归属,领导职务则表明在经济组织中曾参与或影响分配决策的能力[13]。李习凡、何雨则以家庭成分代表政治资本,并指出有学者认为政治资本即制度化的社会资本,指的是由政党、政权及意识形态提供的身份、权力、资源和由此而来的威慑和影响力[14]。

所谓政治资本失衡,是指政治资本被少数人和少数部门垄断,即政治资本掌握在少数人和少数部门手中,而普通民众却缺乏自身利益代表以及政治参与渠道。人民代表大会是国家的权力机关,而目前人大代表呈精英化趋势,作为社会主体的工人和农民却缺乏自身利益代表。我国在进行制度设计时缺乏正义原则,资源过于集中于精英阶层[4],这里的资源也包括权力资源。除此之外,康晓光、吴忠民、郑杭生等学者研究表明中国的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知识精英出现了精英联盟格局[4],而普通民众则缺乏必要的政治权力和政治关系。于建嵘也指出精英联盟形成了具有稳定边界的社会统治集团,其他群体边缘化程度则不断加强[5]。广东商学院课题组发布的报告认为广州存在五大强势利益集团,并指出强势利益集团的利益有进一步强化之势。中国目前已经形成了弱势群体对强势利益集团的依附型关系[15]。权力集中于精英阶层手中,导致政策的制定维护精英集团的利益(如以户籍制度为基础的城乡二元体制、社会分配制度等),使普通民众和弱势群体的利益诉求得不到重视,利益得不到维护,利益受损也无渠道申诉,冤屈得不到伸张。中国社会在客观上存在政治资本失衡状态。

民众对政治资本失衡的态度不仅取决于政治资本是否失衡这一客观事实,还取决于个体的权力距离以及中国文化的权力距离。Hofstede 认为“权力距离”是指一个国家的机构和组织中,弱势成员对于权力分配不平等的期待和接纳程度[16]45-74。根据权力距离的大小,Hofstede 将其划分为高权力距离(HPD)和低权力距离(LPD)。低权力距离个体认为领导与下属应处于平等地位,具有较强的参与感,期望与领导之间人际互动;而高权力距离的个体则倾向于与领导形成正式的上下级关系,遵循领导意愿,并以其布置的任务为中心努力工作[17]。低权力距离的个体对地位的不平等持厌恶态度[18],而高权力距离的个体则普遍接受不平等现象,即使受到不公平待遇,也不会明显减少组织公民行为[19]。陈京水、凌文辁指出目前有权力距离扩大和权力距离缩小两种趋势,前者指强权者认为自身地位应受到特定的不平等保护,努力维持并增加与弱权者之间的距离,以保持权力带来的满足感;后者则是弱权者主张平等,努力减少与强权者的权力差距[20]。权力距离受到文化传统、社会制度、市场经济发展程度、教育程度以及信息传播方向等因素的影响[21]。随着国际文化交流的加深、市场经济的完善、教育程度的提高和信息传播的发展,中国的文化传统及人们的思想观念都发生重大变化,权力距离呈不断缩小趋势。领导风格应当与下属的权力距离倾向一致[22]。权力距离的下降必将进一步刺激民众对于政治资本失衡的感知。

由文献综述可知,关于弱势心理、政治资本失衡以及权力距离的研究成果为我们探讨政治资本失衡与弱势心理的关系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同时我们也发现,政治资本失衡与弱势心理的关系并没有得到学者们的重视,直接研究两者关系的文献还较少,仅有的少数研究也不够深入,没有探讨在政治资本失衡状态下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过程、扩散机制及影响后果;此外,以往研究多是进行思辨性论述而缺乏实证检验。基于此,本文在以往研究基础上,采用问卷调查和层次回归分析等实证研究方法,重点讨论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作用机制。

(二)研究假设

中国一度被国内外学者归于高权力距离国家行列,只因儒家文化所倡导的等级制度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改革开放、全球化加速以及民众受教育程度的不断提高,人们的思想观念及对待权力的态度发生重大变化,公民意识开始觉醒,权力距离不断降低,民众开始注重民主和平等,政治参与意愿不断提高。但是,中国政治资本的分配还是遵循以往高权力距离下制定的规则。当政治资本集中在少数人和少数部门手中,普通民众缺少利益诉求和政治参与的途径,要求民主和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受挫必然会对民众心理造成一定冲击,致使民众在与权力掌握者相比时处于政治弱势地位。与此同时,中国改革的路径深刻地渗透着强势利益集团的思路,政府中掌握权力的少数官员利用制度和监督漏洞,以牺牲公共福利为代价谋取私利[15],权力和资本的调整与融合导致部门、地区、个人、城乡之间收入差距不断拉大,不断挑战民众心中平等和公平的底线,也把民众打入了经济和文化相对弱势的地位,从而产生弱势心理。中国社会阶层固化、阶层流动渠道堵塞的现实造成“现有体制的自我强化及强烈的排他性”,使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人形成“弱势心态”[23]。对利益最大化的追求和依靠自身力量难以改变弱势境遇的现实,使人们产生较为强烈的受挫情绪[24]。相反,政治均衡的状态可以满足人们对民主、平等和参与的要求,并使社会各阶层都有表达和争取自己利益的平等机会,从而杜绝或减少弱势心理的产生。基于上述分析可以推断,政治资本失衡会促进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由此我们得出假设:

H1 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产生具有正向作用。

政治资本失衡的核心是政治权力集中在少数人和少数部门手中,即政治权力分配不公,民众无利益表达和政治参与的均等机会,这种不公直接破坏了民众心中的社会公平感。权力资本因制度转换成为突出的转轨问题,也是破坏公平与效率的社会“毒瘤”[25]。政治资本的代际传递和阶层固化使其他社会成员很难通过自主性努力来改变自身的弱势境遇,从而对个体的努力给予不公平报偿,使个体产生越轨性心理。政治权力和政治关系被少数人和少数部门垄断,反映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权力剥夺,致使民众产生政治上的被剥夺感。值得一提的是,政治资本失衡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是由权力资本结合、政策维护精英阶层利益而造成的收入差距拉大和两极分化。而贫富悬殊正是民众产生社会不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的重要原因。如王培暄认为社会不公平感就是社会成员对收入差距扩大这一现实的主观感受[7]。贫富差距的扩大使更多人不能很好地分享发展成果,就会在人们心中产生社会不公平感[26]。李汉林、李路路通过实证研究证实,收入与相对剥夺感之间呈现出显著的相关关系,那些相对剥夺感较低的人,是那些政治身份较高、权力较多、获取和支配资源也较多的成员[27]。政治资本失衡带来的贫富差距、腐败蔓延以及非法致富、遵纪者贫而违法者富等现象导致人们期望受挫,搅乱人们的心理平衡,使人们产生相对剥夺感[28]。基于上述分析,一个合乎逻辑的推断是,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2 政治资本失衡反向影响民众社会公平感,正向促进民众相对剥夺感。

本文中的弱势心理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弱势,而是基于社会比较的相对弱势。社会比较的结果就包括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那么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对民众弱势心理有无影响?管健认为弱势心态正是来源于人们面对不公平和不公正时的一种控制感的缺乏[29]。当今社会弱势心理蔓延着社会公平公正合理有效社会规则的缺失[23]。吕洪刚从领导干部角度分析了弱势心理的原因,认为制度不完善和社会公平正义的缺失是领导干部弱势心理产生的根本原因[30]。由此可知,社会公平感缺失是“弱势感”的催化剂[1]。童正容、翟玮玮和周玉、马建军等学者认为相对剥夺感是通过横向或纵向的社会比较认为自身利益受到不公正对待而产生的[4][31]。中国社科院研究认为个人生活境遇的恶化会影响人们对社会公平的判断,使人们产生受到“相对剥夺”的感觉[32]。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相对剥夺感是社会不公平感的延伸,也可能对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高云龙指出,收入差距加大导致的被剥夺感,社会竞争中的社会不公平感以及面对权力寻租的无助感,导致民众产生弱势心理[33]。基于上述分析,我们提出假设:

H3 社会公平感对弱势心理具有反向作用;相对剥夺感对弱势心理具有正向作用。

那么政治资本失衡除了对民众弱势心理的直接效应外,是否还会通过某种心理过程间接影响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呢?政治资本失衡削弱民众社会公平感并促进其相对剥夺感的产生,而社会公平感对民众弱势心理具有反向作用,相对剥夺感对弱势心理具有正向作用。由此推断,政治资本失衡还可能通过削弱民众社会公平感并增加其相对剥夺感来间接影响弱势心理产生,也就是说,即便确实存在政治资本失衡的状况,但如果个体的权力距离较高,对不公平的容忍度较高,不存在社会不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那么,个体也可能不会产生弱势心理。社会公平感降低和相对剥夺感产生正是政治资本失衡和弱势心理之间的心理转换过程。综合上述分析,结合有关假设,笔者认为,政治资本失衡还可能通过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间接影响民众弱势心理产生。基于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4 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在政治资本失衡与民众弱势心理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

自我效能感是美国心理学家Bandura 于1977年首次提出的,他认为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面对环境中的挑战能否采取适应性行为的知觉或信念,只是针对特定任务领域而言,不存在一般的自我效能感[34]。Schwarzer 则认为存在一般自我效能感,即个体应对各种不同环境的挑战或面对新事物时的一种总体性的自信心[35][36]。自我效能感影响人们的行为选择、动机性努力程度、情感及思维过程。低自我效能感的人在面临挑战时消极回避,脑海中构筑失败画面进行自我阻碍性思考,容易唤起焦虑和抑郁等挫折情绪并采取退缩或防御行为被动适应环境;高自我效能感的人则在面临挑战时积极应对,脑海中构筑成功画面进行自助性思考,较少出现焦虑和抑郁等挫折情绪并采取积极行为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37]。在政治资本失衡状态下,高自我效能感的个体积极应对,相信能够凭借自身努力获得想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资源,不易产生悲观、失望、焦虑等挫折情绪,积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努力改变自身弱势境遇;而低自我效能感的个体面对政治资本失衡状况则消极遁世,还没开始努力便已放弃争取,不相信自己的努力能够改变境遇达到预期效果,并把自身弱势状况归因于国家和社会,认为社会不公,其他人剥夺了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从而产生一种无助、无奈和自怨自艾的弱势心理。一个合理的推断是,相比于高自我效能感的个体,低自我效能感个体更可能产生不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从而产生弱势心理。据此我们提出假设:

H5 自我效能感反向调节政治资本失衡与社会公平感的关系,反向调节政治资本失衡与相对剥夺感的关系。政治资本失衡对高自我效能感个体社会公平感与相对剥夺感的影响小于其对低自我效能感个体社会公平感与相对剥夺感的影响。

H6 自我效能感反向调节政治资本失衡与民众弱势心理的关系。政治资本失衡对高自我效能感个体弱势心理的影响小于其对低自我效能感个体弱势心理的影响。根据理论假设,我们提出本研究的理论模型(图1)。

图1 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作用模型

三、研究设计

(一)被试

本研究共发放调查问卷1 142份,调查对象主要是湖南省长沙市普通民众,采用随机抽样方法。对回收的1 000份问卷进行有效性判断,剔除卷面不整洁问卷、填答具有明显规律性问卷、题目填写不完整问卷及正反题目回答不一致问卷等无效问卷197 份,共得到有效问卷803 份,有效回收率70.32%。被试人员的性别、受教育程度、年龄范围、收入水平、工作性质和参加工作时间等人口统计学变量的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样本信息

(二)变量测量

采用Likert6 点量表(1 =非常不正确,2 =很不正确,3 =有点不正确,4 =有点正确,5 =很正确,6 =非常正确)测量研究变量。自编政治资本失衡量表,有四个测量条款,如“中国的政治资本被少数部门垄断”、“大多数中国公民缺少必要的政治关系”等;采用Schwarzer 及其同事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SES)[38],中文缩减版共六个测量条款,如“如果我尽力去做的话,我总是能够解决问题的”、“我自信能有效地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情”等;自编社会公平感量表,共三个测量条款,如“我时常感到社会分配结果对自己是公平的”等;自编相对剥夺感量表,共四个测量条款,如“经济收入低”、“政治地位低”等;自编弱势心理量表,共三个测量条款,如“我时常感到自己属于社会的弱势群体”等。为了排除自变量之外的其他因素可能对结果变量产生的影响,本研究把人口统计学变量全部作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性别、受教育程度、年龄、收入水平、工作性质和参加工作时间。

(三)实证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Spss16.0 完成版本统计软件完成数据分析。量表信度与效度检验分别见表2 和表3。检验结果表明,政治资本失衡-弱势心理量表总体信度0.64。政治资本失衡量表信度0.80,自我效能感量表信度0.81,社会公平感量表信度0.71,弱势心理量表信度0.93,相对剥夺感量表信度0.73。各量表均有较高信度,满足测量要求。采用因子分析检验量表结构效度。分析表明,政治资本失衡-弱势心理量表KMO值0.781,球形检验显著,累计解释方差比例64.617%,可进行因子分析。采用方差最大旋转的主成分分析表明,政治资本失衡四个测量条款较好地收敛于一个因子,KMO值等 于0.747,因 子 载 荷 全 部 介 于0.781 ~0.806,累计解释方差比例62.506%;自我效能感KMO值等于0.818,因子载荷全部介于0.634 ~0.768,累计解释方差比例50.994%;社会公平感、弱势心理和相对剥夺感的测量条款都较好地收敛于一个因子。社会公平感KMO值等于0.706,因子载荷全部介于0.715 ~0.837,累计解释方差比例77.561%;弱势心理KMO值等于0.741,因子载荷全部介于0.907 ~0.953,累计解释方差比例87.791%;相对剥夺感KMO值等于0.700,因子载荷全部介于0.644 ~0.801,累计解释方差比例55.756%。所有变量球形检验显著。对所有变量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发现每个测量条款均收敛于对应的测量变量,因子载荷与累计解释方差比例参见表3。分析结果表明,各变量都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表2 量表信度

表3 量表效度

四、实证研究结果

(一)变量间相关系数

政治资本失衡、自我效能感、社会公平感、弱势心理、相对剥夺感以及各控制变量之间的相关程度,主要通过Spss16.0 版本软件的相关分析功能进行考察。各研究变量的值是其二级指标的平均值,分析之前对所有变量的取值进行标准化处理。变量间相关系数见表4。政治资本失衡、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与弱势心理等变量之间存在中等程度的相关性,并且全部在0.01 水平上显著相关。在人口统计学变量中,只有性别与弱势心理的相关性不显著。变量之间的显著相关性是进一步分析的基础,因此在进一步的回归分析中,笔者控制了除性别之外的受教育程度、年龄、收入水平、工作性质、工作时间等变量的影响。

表4 主要变量间相关系数

(二)假设检验

按照Baron 和Kenny 的建议[39],判定中介变量在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作用中具有中介效应。回归分析统计见表5。Model 6 表明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具有显著正向作用(β = 0.124,P〈 0.001),H1 通过检验。Model 2 表明社会公平感对政治资本失衡的回归系数达到显著性水平(β =- 0.132,P〈0.001),即政治资本失衡反向影响社会公平感;Model4 表明政治资本失衡显著正向影响相对剥夺感(β =0.188,P〈0.001),H2 通过检验。Model 7 表明弱势心理(因变量)对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达到显著水平(β1=-0.107,β2=0.275,P〈0.001),H3 通过检验。Model 8 做弱势心理同时对政治资本失衡和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的回归,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回归系数达到显著水平(P〈0.001),而政治资本失衡的回归系数减少。研究同时满足了判定中介效应的四个条件。由Model 6 和Model 6-8 可知,纳入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后,弱势心理对政治资本失衡的标准化回归系数由0.124(P〈0.001)减小为0.062,自变量回归系数减少并且变得不再显著,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在政治资本失衡-弱势心理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H4 通过检验。

表5 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对政治资本失衡-弱势心理关系的中介作用

按照温忠麟、侯杰泰和张雷的方法检验调节效应[40],回归分析见表6 和表7。表6 Model 2 中R2等于0.126,Model 3 中R2等于0.126,两个模型中测定系数R2相等,因此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社会公平感的调节作用不显著;表6Model 5 中R2=0.221,Model 6 中R2=0.222,两个模型中测定系数R2差异不显著,因此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相对剥夺感的调节作用不显著,H5 不能通过检验。表7Model 2 的R2=0.110,Model 3 的R2=0.120,Model 3 的R2(P〈0.01)大于Model 2 的R2,并达到显著性水平,因此,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弱势心理关系的调节作用显著,H6 通过检验。尽管H5 在本次研究中没有通过检验,但是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与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之间关系的反向调节作用趋势依然存在。这需要引起后续研究的进一步关注。

表6 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关系的调节作用

表7 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民众弱势心理关系的调节作用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从社会比较视角考察了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影响机制,重点分析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的中介作用,以及自我效能感在政治资本失衡-民众弱势心理关系中的调节效应。通过实证检验,本文给出以下结论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民众对政治资本失衡的感知是其产生弱势心理的重要诱因。由此可以推断,弱势心理之所以在中国社会不断扩散和蔓延,是因为外部宏观环境发展不均衡。作为宏观环境的最重要构成因素之一,政治资本往往对社会资源配置起着巨大作用。对于任何社会而言,政治资本分布失衡往往意味着权力与资本勾结。学者把权力与资本的结合称为“政府俘获”,即利益集团或垄断企业通过与权力部门及人员的相互勾结,借私有化之机掠夺公共财产,规避法律规章、政策制度或制定有利于个别企业与集团的法律政策和规章,共同获取垄断利润的现象[25],其后果是普通民众利益被剥夺而又无可奈何,久而久之,虽然社会整体经济水平有所提升,但是越来越多的社会个体感到无力控制自己利益、甚至命运而产生弱势心态,戕害社会心理和谐。

第二,政治资本失衡通过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的完全中介作用间接影响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揭示了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作用机制。本研究证实,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影响需要借助社会公平感和相对剥夺感的中介作用,因此,在考察弱势心理产生原因时,我们不仅不能遗忘政治生态等环境因素,而且更应该关注社会公平感、相对剥夺感等心理状态因素。任何能够破坏人们社会公平感知、或者导致人们产生被剥夺感的外部因素都可能成为弱势心理的有效诱因。这也是为什么政治资本失衡既显著影响弱势心理,同时又对弱势心理的解释力度偏低的重要原因。

第三,自我效能感对政治资本失衡和民众弱势心理关系的调节作用显著。这一结论启示我们,弱势心理的产生不仅取决于社会环境,还取决于社会个体的性格特征。自我效能感反映了个体面对环境挑战时的总体性自信程度。自我效能感越高的个体越能积极主动地应对环境挑战,他们往往更不容易屈服;自我效能感越低的个体面对环境挑战时更容易表现出退缩行为。弱势心理也受到自我效能感的制约。面对同样的政治生态,自我效能感不同也会导致民众弱势心理差异。因此,管理者要引导公众正确对待社会问题,提高公众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自信心,引导公众树立积极达观的生活态度和合理健康的思维方式。

研究结论不仅进一步丰富弱势心理的理论体系,而且富有实践价值。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目标,和谐心理是和谐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民众弱势心理的产生和蔓延与社会心理和谐背道而驰。政治资本失衡对民众弱势心理的正向影响,表明中国社会已经到了进行适当的政治改革以实现政治资本均衡的时候。弱势心理本身并不可怕,可怕是弱势心理长期积累并形成一个弱势心态固化、与政治资本垄断阶层相对立的社会相对弱势群体阶层。精英再生产理论强调改革前后精英的连续性,以及同样的一些人由一种精英向另一种精英的转化,具体表现为由再分配经济中的政治精英转变为市场经济中的经济精英。在改革中我国出现了一个掌握政治资本、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总体性资本精英集团。这一精英再生产过程是通过双轨制与官倒(政治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第三梯队计划(为老干部子女进入仕途及官位晋升提供机会)以及下海(政治、经济与文化资本再结合)完成的,该集团的原始资本即是成员及其父辈所掌握的政治或行政权力[41]。先赋性因素(父亲职业地位、父亲教育程度)和自致性因素(本人教育程度、初次职业和现在职业)是个体在社会流动中获得社会地位的两大前因[14]。总体性资本精英集团成员社会地位的获得,很大程度上是先赋性因素发挥作用的结果。种种迹象表明,政治资本不仅可以通过代际传递,而且可以在传递过程中帮助子女获得除政治资本外的经济、文化等资本,从而维护其优势地位。政治资本失衡的后果之一是断裂社会的产生,造成了社会的隔离和疏离以及群体分化的固化。断裂社会业已发展成为社会结构固化和阶层流动堵塞[5],最后,阶层流动变得越来越困难。因此,遏制社会弱势心理蔓延、打破社会阶层固化、促进阶层正常流动就必须通过政治改革实现政治均衡。

本研究尚存在不少局限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本研究主要在长沙市发放问卷,方便样本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可能因为地区差异而存在一定偏差;第二,本研究采用横截面数据来考察变量间关系,因此变量间的回归系数主要体现为变量的相关性;第三,弱势心理的前因变量众多,由于时间、篇幅、资源条件等限制,我们没有对政治资本失衡之外的其他变量一一进行实证检验。弱势心理作为一个新近产生的热点问题,还有许多方面值得深入探讨。从目前研究的实际情况看,我们建议未来研究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逐次研究弱势心理几个重要前因变量对其作用机制,进行对比分析;二是在社会比较理论的基础上,研究民众主观阶层认同与弱势心理之间的关系;三是在社会互动理论的基础上,深入考察弱势心理的扩散机制;四是权力距离可能是政治资本失衡与弱势心理关系的调节变量,未来研究可加以关注。

[1]杜凤娇、王慧:《“弱势”缘何成了普遍心态——不同群体弱势感受对比分析报告》,载《人民论坛》2010年第34期。

[2]李春雷、张剑波:《政治弱势心理的泛化与传媒对底层社会的引导策略研究——基于“东明事件”的实证分析》,载《现代传播》2012年第6期。

[3]杨恒哲、张捷:《领导干部弱势心理的黑箱机制透析》,载《领导科学》2011年第8期。

[4]童正容、翟玮玮:《论社会转型期的心理失衡与和谐社会心理构建》,载《经济与社会发展》2008年第6期。

[5]于建嵘:《抗争性政治:中国政治社会学基本问题》,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6]乐国安、刘春雪:《对当前社会稳定有负面影响的社会心理分析》,载《天津社会科学》1997年第2期。

[7]王培暄:《贫富差距社会风险的承受力、预警及对策》,载《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4期。

[8]赵延东:《社会资本理论的新进展》,载《国外社会科学》2003年第3期。

[9]韩军辉、李艳军:《民营家族企业家创业因素分析及思考》,载《科技创业月刊》2005年第2期。

[10]毕先进:《中国农民收入影响因素分析:教育收益、政治资本与区域差异》,载《山东省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

[11]郭超、邢鹏飞、黎峻均:《中国农村政治资本的经济效应——基于CHIP 数据的实证研究》,载《新财经》(理论版)2011年第12期。

[12]刘和旺、王宇锋:《政治资本会影响个人收入吗》,载《经济思想史评论》2009年第1期。

[13]边艳杰、张展新:《市场化与收入分配——对1988年和1995年城市住户收入调查的分析》,载《中国社会科学》200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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