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体育管理体制逻辑的杂糅与利益博弈的异化

吴洪革，马晓欣

(1.嘉应学院，广东 梅州514015;2.沈阳体育学院 研究生部，辽宁沈阳110102)

我国体育管理体制存在一个比较矛盾的现象，在现行体制下，竞技体育迅速发展，在国内外赛场上屡创佳绩，而社会体育和学校体育的发展则相对缓慢。特别是学生体质不断下降，严重影响了中国由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速度。从对中国体育管理体制的思辨角度看，中国体育现行体制国家逻辑与市场逻辑杂糅、混乱，各种利益主体的利益博弈致使中国体育管理体制出现危机可能是导致矛盾现象的原因。

1 现行管理体制:国家逻辑与市场逻辑的杂糅

1.1 国家逻辑:对行政权力推崇

在我国体育现行管理体制中，行政权力痕迹明显。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逐步建立起“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的运动项目管理组织模式。运动项目管理中心是国家体育总局直属的事业单位，具有国家体育总局授予的运动项目管理的行政性管理职能。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以运动项目的普及和提高为目标，是具有社团法人身份的民间性组织。“中心+协会”是“两块牌子、一班人马”［1］(下文中均用“体育项目管理中心”)。虽然在现行体育管理体制中规定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只对各体育项目具有指导和指引作用，运动项目管理中心的设置也只是过渡，但事实是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因为是政府职能部门，往往无形中放大其行政职能，项目管理中心不断膨胀，甚至很多中心还要继续分化，参与到体育项目的许多事项，从运动员的选拔，到球队主教练的筛选等等，都在争资源，原因是总局赋予中心太多的行政权力［2］。运动项目管理中心与各个俱乐部之间的关系也因利益关系而不尽和谐，甚至偶有冲突。导致矛盾发生的内在因素就是运动项目管理中心运用国家逻辑来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对权力的过度推崇和中国大环境下对行政权力集中的惯性，使他们忽视了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只是中国体育事业发展的服务者而不是所有者的事实。在没有体育改革之前，中国体育的主管部门国家体委是按照国家逻辑建立起来的。虽然经过体育改革，分离出体育行政部门，但还是事业单位。作为事业单位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是国家逻辑的延伸和组成部分之一，所以运动项目管理中心的思考方式还是沿用原来的国家逻辑来思考。在国家逻辑的影响下，行政权力的集中在所难免。由于对行政权力的过分推崇，导致体育发展规划和政策的制定者容易把某些领导人的一次讲话作为体育政策制定的依据。权力的崇拜必将导致监督的缺失，在一个推崇权力且按国家逻辑来思考的事业单位中，监督无从谈起，各项目管理中心概莫能外。

1.2 市场逻辑:利益的诱惑

市场逻辑是在中国体育改革后出现在中国体育现行体制中的一种逻辑方式。体育改革后，中国各体育项目实行市场化操作导致市场逻辑盛行，这种逻辑思维方式也延伸到中国体育现行管理体制中来。在市场经济的环境中，市场主体运用市场逻辑在市场获取合法收益本是理所当然，但是这种逻辑思维若在还是事业单位身份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运用则显得失常。“两块牌子，一班人马”导致运动项目管理中心既拥有行政权力，又具备协会的市场机制。如果它也按市场逻辑来思考，那岂不是典型的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了吗?投入市场化运营的体育项目对于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而言，既是激活各项体育运动的机遇，也是对运动项目管理中心的挑战。拥有行政权力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成为市场化的体育职业俱乐部的“婆婆”。为了哄得这个“婆婆”开心，各个体育职业俱乐部运用市场逻辑和糖衣炮弹来轰开某些位高权重的高官的道德底线。2010年10月，谢亚龙、李冬生、蔚少辉因涉嫌操纵足球比赛收受贿赂犯罪，被依法逮捕。”［3］而作为事业单位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也可以依照市场逻辑来开办企业，导致政企不分，中超公司就是典型代表。中超公司是完全按照市场逻辑运行的企业，但是公司领导层又是中国足协选派或者兼任的。中国超级联赛发展到今天，黑哨假球不断，足协官员运用市场逻辑思维可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1.3 现行管理体制中的混合逻辑:国家逻辑和市场逻辑杂糅

国家逻辑和市场逻辑的杂糅导致中国体育现行管理体制的逻辑是混乱的。中国体育管理体制的逻辑思维在国家逻辑与市场逻辑之间摇摆不定、纠缠不清，严重阻碍了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放大了国家逻辑可以利用国家资源来实现小团体利益的可能性，即利用自身的行政权力来获得国家政府的公共财产资源。而市场逻辑影响下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的另一块牌子“协会”又运用市场化的公司来获取小团体的利益。国家逻辑和市场逻辑的杂糅所形成的混合逻辑更是体育管理体制混乱的主因。作为事业单位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既不能够获得来自公共部门的监督，也不能够获得来自私人部门的监督，结果事业单位运行处于监管真空，这使得事业单位并没有实现纯粹政府的‘公共性’，也没有实现企业的‘效率’”。［4］更可怕的是，作为事业单位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出现了监管的真空。这种监管的真空对体育事业的发展损害很大，最终可能导致现行体育管理体制走向崩塌。

2 异化的利益博弈:利益主体的不当获利

利益博弈是每个社会组成单位都要进行的经济政治活动。社会组成单位之间会有博弈，社会组成单位内部各个组成机构也要进行体制内的博弈。每个组成单位为了自身的利益情有可原，但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损害他人的利益就会制造混乱。在中国体育管理体制内，各个利益主体也进行着博弈。如果体育主管部门以国家利益为幌子，去满足小团体利益和私人利益，就会对体育管理体制造成冲击，甚至带来危机。职业体育俱乐部以企业利益为最重要的目标本属于正常市场行为，但是有些职业体育俱乐部却为了利益突破了法律底线，做出了违法的行为。而某些运动员赤裸裸地追求自身利益的结果是踢假球、放水等违背体育道德的事情则层出不穷。

2.1 主管部门:没有从根本上以国家利益为重

国家利益是每个政府部门、每个公民都应该维护的。体育主管部门本应从根本上以维护国家利益为出发点，制定体育发展规划，从而赢得国家荣誉，维护国家利益。作为主管部门还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为体育职业俱乐部服务，为运动员服务。但是在中国体育现行管理体制中，某些体育主管部门往往打着国家利益旗号行获取部门小团体的利益甚至个人利益。由于体育主管部门拥有公共权力，那么就可能在制定体育发展规划中潜意识地体现部门的意志，使得本部门利益最大化。在制定体育发展规划和实施过程中，也会变相地以维护国家利益为掩护，与俱乐部、运动员、赞助商进行利益博弈，以争得更多利益。体育主管部门在各个利益主体进行博弈中本就处于优势地位，拥有制定体育发展政策、体育项目商业化运行规则等重要权力，它们要想进行利益博弈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运用各种方式来获取不当利益，还可以把这些不当利益归于维护国家利益的名义上，这将给中国体育造成很大的损失:①国家利益被严重损害。一些体育主管部门的做法(比如虚报运动员年龄)在国际体坛造成了极坏的影响。②与体育相关的利益主体的利益受到损害。一些体育主管部门为了小团体利益去损害其他利益主体的利益，而他们又处于强势地位，会造成其他利益主体敢怒不敢言，因而产生恶劣的影响。

2.2 俱乐部:注重短期利益

职业体育俱乐部是按照公司建立起来的市场主体，其目的是为了获取营运利益，但是在中国体育市场化运行过程中，由于制度的漏洞和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缺乏基本的道德约束，导致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为了获取利益最大化违反规章制度甚至不惜挑战法律底线，严重破坏了行业规则和市场规则。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习以为常地获取不当收益，导致一些完全按市场化操作和遵纪守法的职业体育俱乐部深受其害，严重制约了中国体育市场化进程。研究发现，俱乐部获取不当收益手段主要表现:首先，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通过运作，暗自操控了几个职业体育俱乐部来获取不当利益。“已经被带走的中超公司老总已经咬出了实德系。实德系被认为是假球滋生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赚钱而非操纵比赛。”［5］其次，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通过与赌球公司合作来获取不当利益。成都谢菲联俱乐部“涉嫌2007年花钱‘买球’，赚取冲击更高级别联赛的积分。更早一次案情公布时，警方虽控制了尤可为，但仅公布了王鑫、王珀等人参与的‘赌球’案情。”［6］第三，一些职业体育俱乐部收受其他职业体育俱乐部的好处，让球或者放水。俱乐部的不当收益造成了严重的恶果。某些职业体育俱乐部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培养球员、聘请优秀教练上，这是因为他们不是通过赢得比赛来获取正当利益，而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来获取不正当利益。

这些畸形的体育俱乐部收益手段从内部来讲严重影响了队员的培养，导致教练不好好带领队员赢取比赛，队员更是不能很好地进行技战术和体能的训练，葬送了球队的健康发展;在外部而言，更不能期望这样的球队能为观众奉献精彩的体育比赛。事实上，由于出现假球、让球、赌球的现象，导致广大球迷失望，进而离开赛场，俱乐部的门票收益无从谈起，广告商也会因广告受众群体的减少而退出体育比赛的赞助。可见，这种短期的不正当收益目标，最终损害的还是俱乐部的自身长远经济利益。更严重的后果则是影响中国体育事业的健康发展。

2.3 职业运动员:以追求物质利益为目的

职业运动员是一个国家体育运动兴旺发达的根本保证之一，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商业化运作十分成功的体育联赛，但是不能没有优秀的运动员，很多国家是因拥有优秀职业运动员而被人熟知的。职业运动员的素质直接影响体育运动的发展。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国社会环境的不断变化，因市场经济发展而裹挟进来的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逐渐蔓延，中国的职业运动员群体也概莫能外，表现在以追求物质利益为目的。从国际上来看，职业运动员通过参与职业联赛来获取相应的物质资源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职业运动员完全陷入物质漩涡，过分拜金，不但会影响自身素质的提高，还因其作为“榜样”的公众身份，会对观众尤其是“粉丝”们起到非常不好的引导作用。职业运动员在中国体育体制博弈中的位置非常重要，这是因为职业体育比赛过程中主角是职业运动员，虽然运动员要受到教练员、俱乐部的制约，但是在上场比赛过程中，其他因素很难控制住他们，以获取利益为目的的运动员可以运用自己的优势来获得利益。一些球员参与赌球就是这种过分追求金钱的结果，他们利用自身优势参与到赌球中，通过让球、制造失误等一系列动作致使比赛失去体育精神，变成了极少数人谋求利益的工具。

3 中国体育管理体制的突围:营利逻辑、非营利逻辑与博弈多赢

由于国家逻辑和市场逻辑混乱杂糅的思维方式，使得一方面项目管理中心仍多沿用过去的行政手段开展工作，尚未建立自己的工作机制;另一方面协会实体化已经成为我国竞技体育组织管理体制改革的一个瓶颈问题［7］。因此，体育管理体制改革除了要从制度上进行改革，还要从思想上进行改造，如此才能从根本上消除逻辑杂糅现象。营利逻辑就是对二者的超越，在体育管理体制改革过程中只有运用营利逻辑进行逻辑思考，才能解决逻辑杂糅的问题。而对各个利益主体之间进行的博弈解决途径就是各司其职、互相牵制并最终实现博弈的多赢。

3.1 营利逻辑与非营利逻辑:对国家逻辑和市场逻辑的纠偏

3.1.1 非营利逻辑是对国家逻辑的修正 由于中国职业体育的管理机构运动项目中心是事业单位，而“事业单位是一种非营利的组织模式”。［8］所以，必须运用非营利逻辑来对国家逻辑进行修正。国家逻辑是政府运用强制力权力来实现的一种逻辑方式，而作为事业单位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则主要是为俱乐部、运动员等服务对象提供服务、意见指导，所以必须修正国家逻辑为非营利逻辑，从而使运动项目管理中心转变为一个非营利的机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通过运用非营利逻辑进行思考，就可以避免运用行政权力为小团体谋私利的事件出现，才真正纯粹地为国家利益。放弃了营利逻辑思维的运动项目管理机构才会建立起一套自我监督、社会监督和上级监督的有效监督机制，从而更好地为运动项目服务和促进中国体育的长足发展。

3.1.2 营利逻辑是对市场逻辑的补充 营利逻辑是市场逻辑的有益补充。市场逻辑有很多固有的顽疾，只有运用营利逻辑来补充市场逻辑才能使中国体育市场长期健康发展。由于市场逻辑的短视性，常常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放弃了整个市场的长期营利性。运用营利逻辑不但可以使眼前利益得以实现，更是为长远的营利提供一种思维方式。运用营利逻辑对职业体育进行市场化运作是中国体育职业化的重要逻辑思维方式。这种逻辑方式以营利为目的进行职业体育的运作既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又符合中国国情。运用营利逻辑不但可以探索出适合中国发展的体育职业化道路，也弥补了市场逻辑带来的失误，会促进中国体育事业快速健康地向前发展。

3.2 博弈多赢:各主体利益的科学分配

利益博弈在部门与部门之间，部门内部各要素之间非常常见，但是异化了的利益博弈不但对其他的利益主体不利，也对自身利益的满足造成很大的伤害。只有协调各利益主体的科学分配，实现博弈的正常运行才能最终达到博弈多赢的良好局面。

3.2.1 主管部门政治利益实现满足 体育行政主管部门是政府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的利益主要是政治利益。政治利益的获得既是对体育主管部门成绩的肯定，又能促使体育主管部门更好地为体育发展服务。体育主管部门在利益博弈中处于有利地位，但是体育主管部门不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来进行不正当的博弈，损害其他利益主体的利益。体育主管部门只要实现政治利益，达到博弈的要求，没有必要和别的利益主体争夺经济利益。体育主管部门只要在体育市场监管政策的制定和引导体育主体诸方加以努力，就能实现其职能和政治利益。

3.2.2 俱乐部主要是实现其经济利益 职业体育俱乐部是市场经济的产物，企业成立职业俱乐部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经济利益。经济利益的获得是其主要目的。在各个利益主体博弈的过程中，职业体育俱乐部可以运用各种市场化的手段来实现其经济利益。职业俱乐部只要按照市场经济运行，遵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就能获得其想要的经济利益。在获取经济利益的过程中，不应采取非法手段来获得经济利益。不然的话不但不能获取相关的经济利益，还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3.2.3 职业运动员实现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的双丰收 职业运动员是博弈主体中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但是他们又是博弈主体中比较重要的组成部分。职业运动员主要获取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作为职业运动员，他们是劳动者，应该生产出高质量的精彩的竞技比赛;作为市场经济中生产者的职业运动员获得经济利益无可厚非，这也是他们辛苦训练的回报。职业运动员精神利益的获得是因为他们有时候要代表国家征战国际赛场，在获得成绩后除了物质奖励还有崇高的精神奖励。

中国体育管理体制近些年来不断受到各界的诟病，中国体育管理体制改革也在缓慢推进当中，但是目前的改革只是对原有体制的修修补补，没有涉及最深层次的核心。逻辑的杂糅和异化的利益博弈是中国体育管理体制内部疾病。必须根除这些逻辑上和利益上的最主要的顽疾才能使中国体育管理体制摆脱当前的困局，使之真正服务于国家和人民。

［1］ 王旭光，惠继红，杨 莉.我国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定位分析［J］.体育文化导刊，2008(6):9－10.

［2］ 于永慧，卢元镇.中国体育行政体制改革的政府角色［J］.体育与科学，2010(3):9－13.

［3］ 蓝紫色.净化中国绿茵场:7名足协官员涉嫌受贿被查［EB/OL］.http://news.sina.com.cn/o/2010－12－28/032321716429.shtml.2010－12－28.

［4］ 李文钊，董克用.中国事业单位改革:理念与政策建议［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0(5):135－142.

［5］ 蓝紫色.揭秘实德系:初衷只为赚钱，为生意甘送敌人晋级［EB/OL］.http//sports.163.com/10/0204/11/5UM3C8TR00051C89.html.2010－02－04.

［6］ 成都谢菲联足球俱乐部赌球内幕［N］.21世纪经济报道，2009－12－16.

［7］ 李元伟，鲍明晓.关于进一步完善我国竞技体育举国体制的研究［J］.中国体育科技，2003(8):1－5.

［8］ 郝伯特·西蒙.管理行为:行政机构决策过程研究［M］.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88:3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