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球博弈对高校教师评价制度建设的启示

李 敏，李宝斌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2012年伦敦奥运会上，世界羽联针对羽毛球女双比赛发生的消极比赛事件做出处理，取消了包括两名中国选手在内的8名涉案羽毛球选手的比赛资格[1]。消息传到国内，引起了人们的激烈争论，虽然有人对运动员的消极行为进行严肃批评，但更多声音是对运动员的同情和声援，把批判的矛头直指存在漏洞的羽毛球比赛规则，认为正是因为比赛规则不合理，才会引发运动员在比赛中的消极行为。比赛也是博弈，比赛规则类似于博弈规则，博弈中，局中人的有限理性会促使其利用规则采取最有利于自己的策略获取最大支付值（即得益）。这种利用规则漏洞，采取不端行为的现象不只发生在体育比赛中，高校教师评价中也有类似行为，比如学术不端、寻租现象等。因此，分析教师评价中的博弈现象和博弈心理，能够为改进高校教师评价制度提供许多有益的启示。

一 高校教师评价中博弈的基本要素

博弈论由匈牙利数学天才约翰·冯·纽曼 (John von Neumann)发展而来，用来分析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比赛者或参与者选择能够共同影响每一个参加者的行为或战略的决策方式。博弈论的指导思想是，人在做决定时必须要考虑到其他利益相关者所作的决定或可能作出的决定。博弈论研究的主要问题是人们在互动行为中的推理问题，就是在行动与切身利益直接相关的情况下，个体如何作出理性的选择与策略[2]。任何有两者以上参与的活动（尤其是要达成某种交易的活动），就会存在博弈，高校教师评价也不例外。所谓高校教师评价，是指结合高等学校教师在人才培养中的时间、精力的投入，对教学效果和科研成果进行的价值判决，它是高等学校质量评估的组成部分，评价的过程内含于教师管理过程之中，评价的结果是对教师进行绩效管理的重要依据。因为本科是高等教育的核心阶段，本文的高校教师评价虽然涉及到高等教育的其他阶段，但主要是针对本科教育阶段兼有教学和科研双重任务的专业教学人员。

每一场博弈都有一些基本要素，二人同时博弈的三个基本要素是：局中人或参与人（player）、局中人可以选用的策略（strategy）或者行动（action）、他们在各种策略对局下的支付或者得益（payoff）[3]。高校教师评价博弈中的基本要素是：局中人，不同类型的高校教师评价博弈的局中人所指不同：一是评价者和评价对象，评价对象是高校教师，评价者的成分比较复杂，评委或评价专家（专家评价时）、同事（内部同行评价时）、学生（学生评教时）；二是不同评价对象，即参与评价的不同教师；三是评价者与委托者，委托者是指委托评价者开展评价工作的上级领导者或管理者。策略，评价制度下，各局中人为了获取自己最大利益而采取的行动。得益，局中人的收益，包括物质收益（如工资、奖金等）和精神收益（如荣誉等）。

二 高校教师评价中的几种常见博弈模型

高校教师评价中常见的博弈模型有以下几种：是否参与评价的博弈，对等个体之间的零和博弈和非零博弈，非对等个体之间的道德博弈[4]。

1.是否参与评价的博弈。如果引入“拒绝游戏”博弈的概念，博弈可以分成前后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作出“参与游戏”或“拒绝游戏”的选择；第二阶段，选择参与游戏后，博弈参与者在博弈的策略空间中选择行动。“拒绝游戏”的博弈是传统策略空间之外的一个选项，是指游戏参与者权衡成败得失之后，在博弈正式开始前，就主动选择放弃，这种放弃并不一定是消极逃避，有时也是一种积极的自我保护。参与人同时决策且仅选择一次，每个人的支付函数将随博弈对手的策略不同而有所改变。如果参与游戏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负效益，那么人们将会想方设法拒绝游戏，以避免自己承受不必要的损失。拒绝游戏的自由使得进入下一步博弈的参与者减少，此时“拒绝游戏”的博弈起到筛选的作用。在二人同时博弈中，甲、乙在根据成本效益函数算出自己收益的基础上，决定是否参与游戏。对局双方都参与游戏，则各取正常得益（1，1）；若一方拒绝游戏，一方参与，则拒绝方得益转给参与方，后者获得双倍得益（0，2）；若双方都拒绝，游戏流产，双方均无得益（0，0），如图1所示。

高校教师评价中，有些项目要求高校教师必须参与，如年终考核、绩效评价等，另有一些项目可以弃权，即“拒绝游戏”，比如，项目申报、自愿申报的职务晋级、评优选先等。在进行“参与游戏”和“拒绝游戏”选择时，如果知道竞争对手中有人的能力具有绝对优势或有可靠的内部关系，甚至已经内定，那么选择参与游戏的人数将大大减少。比如，申报岗位或职称，名额有限，而参与人中有具有明显优势者，处于劣势者可能选择主动放弃。“拒绝游戏”的博弈可以保护弱势群体免受不公正规则的损害，而且还能够推动制度的创新和完善。拒绝游戏的人数比例能够反映游戏规则的合理程度，如果拒绝游戏的人数太多，就需要重新审视制度设计，或者废止，或者改进。

2.对等个体之间的零和博弈和非零博弈。在一些博弈中，一方所得正好等于另一方所失，局中得失总和等于零；另有一些二人博弈，虽然双方得失之和不等于零，但支付值之和总是一个常数，这个常数来自第三方，如委托方或管理方，常数可以是正数也可以是负数，除掉这个常数，局中人的总得益等于零，依然是一方所得恰是另一方所失。这两类博弈都叫零和博弈（后者也叫常和博弈）。还有一类博弈，博弈双方串通合谋，算计第三方，一方所得不以另一方的损失作代价，双方总得益大于零，且不是常数，叫做“非零博弈”。这里所言的“非零博弈”，局中人之间的合作并非合情、合理、合法，多多少少参入了一些投机钻营、投机取巧的成分。我们可以把这几种情形合并到一个博弈模型之中。甲、乙是对等个体之间博弈中的局中人，对等个体之间为竞争资源进行的博弈常常陷入困境。“脚踏实地”是指按常规出招，按常理处事，其得益是一分辛勤一分收获；“投机取巧”是指参与者选择了“参与游戏”后，为了在较少的付出上获得较大的收益，有时阳奉阴违，以各种各样的寻租行为来代替遵规守纪；有时即使并不违规，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避重就轻、避实就虚。如果局中人都脚踏实地，则都获得正常得益，假定为（1，1）；如果一方脚踏实地，另一方投机取巧，则前者吃亏，后者获利，假定为（0.5,1.5）；如果两者都投机取巧，则都会获得额外得益，假定为（1.25，1.25），局中人盈余的两个 0.25的得益实际上是社会的损失。根据有限理性的人性假设，局中人的策略组合是（投机取巧，投机取巧），如图2所示。

在高校教师评价中，评价对象也存在利用规则漏洞采用（投机取巧，投机取巧）博弈策略组合的现象。比如某些高校教师为了获取较大的得益，想尽办法钻评价制度的空子：如果课时量是一项评价标准，评价对象就会选择课时系数较大、资料较丰富、难度较小的课程；如果科研项目是评价指标，评价对象偏向于申报比较容易立项、容易结题、难度较小的项目，对于那些投入多、见效慢、风险大的项目往往采取回避的态度。又如，在内部同行评价（同事评价）中，相互打高分，相互取悦；学生评价教师时，为获取教师的好感，提高考试得分，学生可能有意拔高对教师的评分；部分教师为获取个人或小集体的利益联合抵制学校的某些评价制度，等等。这种基于个人成本—效益分析所作的理性选择，降低了社会整体福利水平，是对社会资源的浪费。这些合作博弈，有可能为局中人获取对局之外的收益。部分合作博弈对组织和个人都是有益的，但部分合作博弈对局中人有利，却对组织有害，对未参与合谋的其他局中人有害。从博弈模型中，我们可以看出，如果局中人都很自觉，博弈成本最低，总效用最大，每个参与者各自的得益也比较高；如果都投机取巧，局中人的总效益最高，但隐性成本高，高难度、高要求的工作无人承担，还会挫伤多人博弈中的那些没有参与合谋的局中人的积极性，社会效益最低。

3.非对等个体之间的道德博弈。所谓非对等个体之间的道德博弈，是指信号选取和传递方式确定后，在下属工作努力程度和上级监督有效程度之间的博弈，在这类博弈中，博弈双方掌握的资源和拥有的权力是不对等的，而且个体的行为选择涉及到社会上约定俗成的“道德”问题。在高校教师评价中，评价者与评价对象之间，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博弈就属于这种类型。这类博弈不存在纳什均衡。其并不是零和博弈，有可能“双赢”，也可能“双亏”，在这里，二、三象限是缺项，因为对局双方要么各自单独处理，要么共谋串通，如图3所示。

“合谋”，实际上是博弈双方联手算计第三方——管理方或委托方，对局中的总效用、个人得益都是最高的，是博弈参与者最可能采用的策略组合，但社会总效用最低，局中盈余部分来自社会总收益的损失。博弈双方的“双赢”并没有增加整个社会的效用，相反还会降低总效用，这是典型的个人理性与社会理性之间的冲突。在这种博弈对局中，不对等个体中处于优势地位者起关键作用，只要他或她的道德水平不高，有违规违纪的倾向，处于劣势地位者就被迫采取相应的策略，顺之有额外的得益，逆之，可能会承受意料不到的损失。这也是惩罚行贿受贿者时，为什么要重点针对受贿、索贿者的原因。高校教师评价中，这种现象有可能发生在评委与评价对象之间的博弈中。

图3 非对等个体之间的道德博弈

三 高校教师评价制度（博弈规则）的建设思路

博弈论的人性假设是有限理性人，人的欲望是天赋的，是人行动的内在动力，同时欲望又可以被引导，或良性发展或恶性发展。博弈中，局中人可能在制度的引导下不断成熟和健康发展，也可能变得越来越世故圆滑，甚至越来越狡猾和善于投机钻营。可见，无论是体育竞赛还是高校教师评价，博弈的局中人都以追求自身的最大利益为目的，比赛规则或评价制度是对参与者选择策略时的外部限制，参与者都会利用规则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正如奥运会上，要不断完善比赛规则，堵塞规则漏洞，以防比赛选手利用规则漏洞投机取巧，作出明显违背奥运精神和体育竞赛精神的举动。高校教师评价制度，就是评价中制约高校教师的博弈规则，也应该不断建设和完善。结合伦敦奥运会羽毛球比赛中的让球博弈和高校教师评价中的主要博弈模型进行思考，高校教师评价的制度建设可以作出如下改进。

1.整合多方利益诉求，制定周密评价规则。博弈中，局中人的策略思维并不局限于显性的直接对局者，至少还要涉及到博弈规则制定者、监督者等隐性对局者。几乎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场博弈都不是简单的二人同时博弈，而是复杂的多重博弈。博弈规则本身就是不同利益相关者通过博弈之后相互妥协的产物，必须整合各方的利益诉求，至少在形式上局中人所采取的博弈策略，需要得到各利益相关者的认可。在制定博弈规则时，必须周密细致，把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诉求都整合于其中。在体育比赛中，选手采取策略时，不仅仅考虑同场竞技的对手，还有裁判、观众，以及赞助商等隐性的对局者。竞赛中，如果希望运动员如众望所愿地表现，就应该完善竞赛规则，使之或强制、或诱导选手积极进取、顽强拼搏，最大限度地铲除串通、合谋、消极比赛的土壤。同理，在高校教师评价中，要把学校、教师、学生、家长、毕业生用人单位等各相关者的利益诉求整合到评价制度中，在评价指标中突出培养复合型人才、创新型人才的核心地位，避免教师为了追求个人的最大得益，消极对待人才培养。评价规则不严密，就难以避免参与者在对等个体之间博弈时采取偷工减料、投机取巧的博弈策略；多方利益诉求考虑不周全时，还难免大面积“拒绝游戏”的博弈。

2.全程跟踪博弈过程，谨防违规出牌。现实生活中的博弈比专家们界定的规范博弈有更多的外生变量，不是简单的囚徒困境，也不是简单的一报还一报，在外生变量的影响下，局中人的策略选择很有可能突破规则的限定，出现违规出牌现象。加强外部监督，才能减少违规出牌，而且应该全程监督，而不是不管过程，只问结果。悠长的过程中有太多的变数，根据有限理性的博弈论人性假设，局中人有动机，也有时间和空间玩弄手法，避实击虚。前述羽毛球比赛中，尽管比赛规则存在漏洞，有选手企图钻空子，但在全程监控之下，运动员消极比赛的不端行为很容易被发现。这给教师评价的启示是，不能只根据结果进行奖惩，而应加强过程监督，在过程中预防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教师评价制度，不仅会滋生某些急功近利、弄虚作假的违规违纪行为，还会助长某些虽然不违反纪律但明显不合常理的行为，比如因为学校重奖专著，项目结题也需要专著，有的教师乐于出版专著，粗制滥造，被人笑话“读的书还没有写的书多”。剽窃、抄袭他人学术成果，偷梁换柱者，也并不鲜见。为了提高监控效果，监控的权限不能局限于少数几个专职人员，也不能满足于传统的方法与手段。高校教师评价比体育比赛更加复杂，评价内容也更加隐性，没有体育比赛外显和具有观赏性，过程评价的难度也更大，需要更多的评价途径和方法，要不断完善网络评价平台。需要更多的评价主体，评价专家、同事、学生、部门领导，甚至学生家长和社会用人单位，以及教师本人，从不同的维度、不同的身份对教师进行评价。传统评价方式和网络信息平台可以相互补充，发挥更加全面的作用。

3.完善快速反应机制，及时堵塞规则漏洞。误差不能消除，但能减少。规则中的疵瑕与漏洞几乎无法避免，而且，因为局中人总是想方设法寻找捷径，寻找规则中的漏洞，企图投机取巧，利用规则漏洞，用较小的代价获取较大的得益，规则中的不足总会不时出现，旧的漏洞被发现和被堵住之后，又会出现新的漏洞和新的不足。但是，误差能够尽可能地减少，并且一旦发现就应该及时修正。在教师评价中，肯定也能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要建立有利于健全规则的快速反应机制，一旦发现问题，就能及时化解问题，阻止事态的进一步蔓延。要善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并及时调整评价规则，采取补救措施。

高校教师评价中，评价者肯定希望被评对象能够自觉、自律，按规则办事，把科学教育理念自觉地融入教学实践中。这也是社会的普遍期望和要求，教师也有这份责任和义务。但自觉意识、自律品质也需要规则的引导和制度的约束。

[1]世界羽联指控中韩印尼8名运动员消极比赛.[EB/OL].[2012-08-05].http://2012.ifeng.com/badminton/detail_2012_08/01/16469133_0.shtml?_from_ralated&_from_ralated2012-08-05.

[2]夏仕武.“评教”与“评学”制度乏力的博弈论分析[J].教育科学，2010（1）:58.

[3]王则柯，李杰.博弈论教程（第三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30.

[4]李宝斌，许晓东.高校教师评价中的博弈分析及正能量激发[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3（6）：8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