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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人才社会融入问题研究——基于浙江舟山的调查

2014-12-03■姚

江西社会科学 2014年10期
关键词:流入地流动人口人才

■姚 嘉

由于重视外来高素质人才的引进,吸引并鼓励世界各国的优秀人才移居,建国仅有230 余年的美国一跃成为当今世界的超级大国[1]。国内研究也表明,人力资本水平的不断提高对我国经济增长有着较强的正外部性,我国29%的经济增长得益于人力资本的不断积累[2]。进入21 世纪后,全球化进程加速,人才资源备受重视。我国《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提出了到2015 年高技能人才总量达到3400 万人,到2020 年高技能人才总量达到3900 万人的工作目标。

在当前我国高度重视人才战略的背景下,人才成为各地区间争夺的宝贵资源。但是,人才引进只是第一步,如何留住、稳住外来人才,保持人才队伍的可持续发展,确保外来人才能够尽快融入当地社会,则是后续人才工作的重中之重。留住人才,社会融入是关键。已有社会融入问题的研究对象多是针对农村向城镇流动的进城农民工这一群体,而外来人才在自身素质、流动目的、流动方向、与流入地的关系、需求层次等方面与农民工等流动群体有着本质区别,其社会融入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因而需单独进行研究。

一、有关外来人才社会融入问题的理论综述

《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将人才定义为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或专门技能,进行创造性劳动并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人,是人力资源中能力和素质较高的劳动者。学者梁茂信[3]对人才的界定是指各学科领域的高学历人才(学士学位及其以上),或是掌握精深诀窍但不一定拥有高学历的文化娱乐劳工以及工商业界的成功商人。本文所考察的人才对象皆属于上述定义的人才范畴。

(一)社会融入的界定

社会融入,是指流动人口在经济、行为、文化和观念上逐渐融入流入地主流社会体系中的过程。在进入流入地后,由于语言、文化、习俗、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差异以及流入地社会的制度障碍或主观歧视,外来人口的绝大多数都会经历一个隔离过程。大部分外来人口会发觉以往的人际网络、社会资本等大多消失,新的网络尚未建立,且语言、生活习惯等与流入地的主流社会存在明显差异,出现边缘化现象,产生无所归依的心理。[4]但是,随着流动者在流入地居住时间的延长,他们便开始了漫长的融入之旅,有的最终成功地融入流入地的主流社会,有的融入目的地并与流动者共享有共同文化来源的少数族裔(或家乡)文化,还有的在某些方面融入主流社会而在其他方面却保持着自己的特点,呈现出隔离、选择性融入、社会融合的基本特点和发展轨迹。[5][6]

我国学者普遍认为社会融入不是一成不变的单维度概念,而是动态的、渐进式的、多维度的、互动的。一般认为,社会融入主要包括工作、经济、社会、文化和心理等多个层面。但是,对于这几个层面具体的递进先后秩序,学者们的看法不尽相同。有学者认为[7]心理融入是社会融入的第一步,因为只有在心理上接受适应了该城市,流动人口才会有进一步融入流入地经济、社会生活的需求。但大部分学者都认为经济融入才是第一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流动人口才能逐步融入当地社会生活,最后才是心理融入,且只有流入者在心理方面融入了主流社会,他们才真正实现了社会融入。[8]。本文将从经济融入、社会融入、心理融入三个层面来分析外来人才社会融入情况。根据已有文献,将相关融入概念界定如下:经济融入是指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劳动就业、职业声望、劳动收入等方面的融入情况;社会生活融入是指流动者及其家庭在流入地日常生活各方面的融入情况,以及对流入地风土人情、生活理念的认可情况;[9]心理融入属于社会融入的最高境界,是指流动者与本地人及老家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归属感及对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的思考及认知,是社会融入的重要指标。只有流入者在心理方面认为自己是当地人,对流入地有一定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时,他们才算真正实现了社会融入。[10]

(二)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的特殊性

流动人口群体存在多样性和复杂性,对他们的社会融入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流动人口包括城镇-城镇流动人口,农村-城镇流动人口,户籍和非户籍流动人口等多个群体。由于各类流动人口的经济资源、社会资源、流动目的、流动需求等方面各不相同,导致他们在流入地的融入过程、速度和结果也会不同。[8]目前,社会融入问题的研究对象多为失地农民、进城农民工这类人力资本较低的群体[11-16],而分析外来人才这类具有较高人力资本群体的社会融入情况的文献非常缺乏,仅有杨阳[17]和梁茂信、李其荣等进行了这方面的研究。[1][3]

通过比较分析,笔者认为外来人才与农民工群体的社会融入存在着较大差异。首先,流动人口的自身素质不同。外来人才一般都受过高等教育,有些甚至是行业的精英、领头羊,相比于流入地的当地员工,外来人才更具有竞争优势,因此他们在经济融入方面不存在太多问题,他们更加关注的是心理文化等方面更高层次的融入,而农民工关注的则主要是经济融入。其次,流动方向不同,需要承受的地区间融入落差不同。一般情况下,地方引进外来人才,多是从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甚至是海外流动而来。从就业单位来说,外来人才多是从国内外重点高校、高新技术区等单位流动到科技文化产业不甚发达的地区,而农民工则多是从农村地区、偏远城镇往大中型城市流动。流动方向的差异,导致两者在流动过程中需要承受的心理落差不同。一般认为,农民工承受的向上流动的生活融入压力、心理融入压力更大。第三,外来人才的流动目的与农民工不同。外来人才流动到流入地,是期望发挥自己的才能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一份贡献,渴望获得社会的认可从而融入主流社会。因此,他们对流入地的未来发展规划、前景更加关注,这会对他们对流入地的选择以及社会融入产生一定影响。而农民工对宏观的大环境发展并不关心,只为谋求一些工作机会。第四,与流入地关系不同。外来人才流动到流入地,是希望为流入地带去先进的科技、管理知识,传播新的知识、文化。因此,外来人才与流入地之间不仅仅是前者单方向融入后者的关系,还存在着外来人才改造流入地并互相融合的关系。而农民工在流入地更多是单方向接受学习当地的知识文化,争取早日融入。第五,融入的需求层次不同。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可知,外来人才选择流动到某地工作,更多是为了实现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而农民工进城流动则更多是为了生理、安全需求。

二、舟山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现状及影响因素

2011 年,舟山成为我国继上海浦东、天津滨海、重庆两江新区后又一个国家级新区。相比上海浦东、天津滨海,舟山的科技人才队伍非常薄弱,总量稀缺。2012 年,舟山全市人才总量仅约20 万人,入选国家、省千人计划8 人;而浦东的人才资源总量则已达98.7 万人,国家“千人计划”就有84 人,占上海全市的四分之一;滨海新区各类人才总量也达到71 万人,入选国家和天津市“千人计划”96 人。舟山等一般地级市要跃升为经济发展强市,甚至是国家级新区,就必须加大人力资本积累,扩张人力资本存量,形成可持续发展的人才队伍。2013 年,笔者参与了由中共舟山市委组织部人才处组织的,在舟山各企事业单位进行的外来人才社会融入情况的实地调研活动。

(一)现状

调查结果显示,96.8%的外来人才都表示能较好地融入现在的工作,对薪酬待遇等都比较满意。总体上,外来人才的工作、经济融入状况普遍较好,这与已有的一些研究结果相符合。笔者认为,促使外来人才经济融入情况普遍较好的原因主要有:一是外来人才普遍都在相关领域具有一定工作经验,独立工作能力较强,技能过硬,并且外来人才在流入地的工作基本都是匹配其技术才能的,所以能够较快融入工作当中;二是外来人才所在的单位层次普遍较高,单位同事素质较好,大家相处交流融洽;三是作为外来引进人才,政府相关服务部门、单位领导会较为关心和支持,这对他们能尽快融入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日常社会生活融入方面,有9.9%的受访者表示日常生活中会强烈感受到与当地居民不一样的对待,难以融入当地社会,还有50.4%的受访者也表示有时会感觉到与当地居民不一样的对待,这说明外来人才在舟山的社会融入工作还有待加强。此外,有13.2%的外来人才觉得舟山不够包容,排外现象较严重,由于自己是外地口音他们吃饭时经常被宰。可以看出,语言、饮食、生活习惯、风俗以及当地的开放程度是影响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的重要因素。而农民工经常遇到的社保、户口、子女教育、住房等基本生活问题,外来人才则较少遇到。

在心理融入方面,有11.6%的外来人才表示来到舟山后,没有了以往居住地的交际圈,当地也几乎没有亲戚、朋友、同学,甚至难以找到品味阅历类似的伙伴,人际圈较狭窄,在舟山孤独寂寞感强;57.9%的外来人才表示有时会感到孤独寂寞,觉得自身与流入地隔阂较大,难以把它当作自己另一个故乡。因此,从总体来看,外来人才的孤独寂寞感还是比较强烈的,他们的心理融入状况值得关注。

(二)影响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的主要因素

通过上文分析可知,外来人才的经济融入情况普遍较好,社会生活融入其次,心理情感融入不甚理想,他们最关心的是心理或文化融入。笔者认为,影响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语言、饮食。方言难以听懂,饮食不习惯,是外来人才在流入地遇到的普遍问题。对于经常要下基层工作或者经常要接触当地百姓的外来人才来说,语言是影响工作融入的最大障碍。

与本土人才的协调。外来人才与本土人才在认知、思维模式与工作方式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外来人才的管理机制、理念等短期内难以被本土人才认可,这影响外来人才的融入。同时,偏向于外来人才的各类优惠政策无疑又会引起相同层次、服务多年的本土人才的心理失衡,引发两类人才之间在资源、利益分配方面的矛盾与冲突,进而影响工作效率与合作[18]。

工作环境。一是硬件环境限制,一般地级市的工业基础相对落后,配套基础设施稀缺,当地缺少优质高校,科研机构少,不具备开展相关科学研究、产品研发的基础环境。二是软环境方面的限制,国内现有的科研体制、管理机制存在诸多缺陷,如官本位的思想较为严重,行政权力过度干预科研工作,重使用、轻培养的落后用人理念等,使得外来人才尤其是海外引进人才在短期内难以有效发挥其才能,从而影响工作融入。

住房问题。外来人才的住房问题需分层次讨论。就中高层次的外来人才而言,该部分人群可享受政府配套的人才公寓,也有能力自购商品房。但对于基层外来人才,尤其是刚从高校毕业的年轻人,由于不被倾向于资助高层次人才的住房政策覆盖,自身经济能力也有限,因此住房成为影响他们融入的一个难题。

子女教育。外来人才子女教育问题存在一定特殊性。调研中,外来人才表示,一般人才引入地的教育质量难以达到其要求。此外,就海外引进人才而言,其子女普遍中文不太好,难以适国内的教育体制,而流入地又没有国际学校,这使得他们不得不为了子女教育问题,又回到北京、上海甚至国外等城市生活。

自身定位。除了外界条件,外来人才最终能否从心理上融入到流入地,也取决于其自身对流入地的融入意愿的强烈程度,是确实想在流入地好好发展并最终留下,还是仅仅把当前的流入地作为事业发展中的一个过渡站,外来人才的自身定位是影响其心理融入的一个重要因素。

三、促进外来人才社会融入的政策建议

外来人才自身具备的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社会关系网络、观念意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与流入地的融入程度。但同时,对于流入地来说,其制度与政策取向在一定程度上也显著影响着外来人才融入主流社会的进程。针对影响外来人才融入过程的主要因素,结合一些用人单位、管理单位提出的问题与建议,笔者针对外来人才融入当地社会问题,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经济融入层面

增加就业机会,扩大就业平台,营造良好和谐的就业环境。首先,相关用人单位应结合外来人才与本土人才不同教育背景、不同教育层次的现实,在价值观、思维模式等方面加以引导,在情感上加以疏导,努力营造一种互相尊重、兼容并包的工作氛围[18]。其次,对本地区的产业发展进行引导、整合,加大力度发展当地特色产业。以舟山为例,当地就应该依托海洋优势,集中发展如海洋工程、船舶、健康、养生养老产业等,力争达到全国乃至世界领先水平,凸显本地区支柱产业人才集聚的优势。通过发展规模经济,从整体上提升当地工业水平,为外来人才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发展空间。

改善用人政策,优化人才发展环境。一是建立科学合理的人才评价、使用机制。在人才引进过程中,不仅要引进高层次人才,也需配套引进一些实干能力强、经验丰富的中基层人才,优化人才队伍结构。在人才使用过程中,要看重未来长远发展,不应过于强调眼前的人才业绩,要给予外来人才充分的工作空间与时间,提供公平、自由的学术科研环境。二是扩大人才政策优惠面。人才政策应该从关注重点向全面覆盖转变,现有的人才政策过于倾向高尖端领军人才,而企业大量需要的中低层人才往往又不在政策覆盖范围内。如此下去,人才队伍结构将出现偏差,会影响未来发展。三是量化人才政策标准。要坚持“不惟学历、不惟职称、不惟资历、不惟身份”的“四不惟”原则,坚持以知识、能力尤其是以业绩、实际贡献作为人才评价的主要依据和标准,量化人才评价的各项指标。最后,大力引进优质高校、科研机构,加强产学研合作。围绕当地主要产业,建成具有该产业特色的职业技术类学校,在当地形成一定的文化学术圈,优化人才发展的软环境。

(二)社会生活融入层面

建立人才俱乐部,搭建人才沟通的桥梁。采用政府搭台、社会参与、人才自主、市场化运作的模式,由人才团队自我组织、自我服务、自我运营人才俱乐部。通过定期组织各类活动,如个人分享会、创意风暴会、风土人情讲座班、方言学习班、小型体育比赛、交友相亲等主题活动,为引进人才构建一个聚会联谊、沟通交流、经验分享、创业创新、共谋发展的公共服务平台,营造良好的人才凝聚、人才服务的环境,推动外来人才更好更快地融入当地。

实施外来人才安居计划。住房问题关系到外来人才的切身利益,政府要高度重视人才保障住房建设,切实加大投入,把人才安居工程作为新区引才聚才的一个“品牌工程”,通过多点布局、多元投入,形成周转住房、限价购房、租房补贴和购房补贴相结合的保障格局,覆盖不同层次的人才,最大程度地解决外来人才住房问题。

为外来人才提供优质的公共服务。在外来人才较为集聚的社区建设商业圈、体育馆、健身房等娱乐休闲设施,为外来人才提供高质量的生活社区服务,同时也能带动当地经济社会建设。完善外来人才配偶工作、子女就学等安置措施。可以采用“人才卡”等特殊模式,为持卡人才在健康服务、景点服务、子女就学、家属就业、户口落户、项目申报、海关通关、金融配套等方面提供更加个性化的服务。

(三)心理融入层面

心理融入是社会融入的最高阶段,如果外来人才仅仅是在工作就业、生活上融入流入地,却在心理、文化价值观上缺乏认同,与当地居民有较大距离,那么这样的融入就不充分,因为真正意义的社会融入是建立在外来人口对迁入地高度的心理认同之上[10]。心理融入的好坏基于经济融入、社会生活融入情况的好坏,因此以上关乎经济融入、生活融入的政策建议也都是最终为心理融入服务的。但是,心理融入的要求又高于经济融入、社会生活融入的条件。一方面,流入地应在宏观层面上,全面高品位营造人才集聚大环境,尊重人才、尊重创新、充分信任、放手使用,着力营造有利于各类人才融入的心理环境,用心打造未来人才集聚地。在提高城市发展水平的同时提升城市服务水平,拓展城市容量,提升城市包容开放度,从思想根源上消除“本地人”与“外地人”的区别。另一方面,外来人才也应该找准自身定位,摆正心态寻找在流入地的身份认同;主动关注、参与流入地的经济社会建设与发展,以积极的心态对待流入地的文化价值观,尽快实现心理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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