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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佑:超越时代的歌声

2014-12-02吴永强艺术评论家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四川文学 2014年12期
关键词:罗大佑华语旋律

吴永强(艺术评论家,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尽管已经听过无数的流行乐曲,但至今,当罗大佑创作的歌曲在耳边响起时,我依然会感到一种固执的牵引,被引导到一种命运的旋律中,去参与时间之旅,见证历史变迁。歌声帮我们唤起往昔的记忆,留住已逝的年华,在少小的心事与爱情的滋味,在青春的愤怒与离家的愁绪中,去感受心灵的俯仰,体验情感的跌宕,重温人生的酸甜苦辣。

上个世纪70年代,我上小学,每天的早课是朗读毛主席语录,所以至今能背诵出许多条语录来。有一条是这样的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听罗大佑的歌,我突然想到,这条语录恰好可以套用过来形容我的一种心情——一个人写一首好歌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写好歌不写坏歌——可是,当我真的照这样做了,却开始放心不下,总觉得某个地方太牵强,因为照我这些年听歌的经验来看,事实是,在华语乐坛上,一个人写一首好歌也很难,别提一辈子写好歌了。要是有谁一生中碰巧写出一首悦耳动听的歌,就足以使人记住他的名字了。许多风靡华人世界、能够让人脱口而出的歌曲,它们的旋律原来并不出自华人作者!当我们被某些歌声触动心扉,为之付出欢欣与眼泪之时,所听到的往往不过是老外作曲、华人填词的歌曲而已。其中,由日本歌翻唱的港台歌曲更是层出不穷,在咱们中间不断制造出粉丝和使粉丝惊叫的歌星。

我想,咱五千年文明,泱泱大国,两岸三地,人口众多,即使搞音乐的十不及一,也应该有一支庞大的队伍,但为什么咱们自己创作的乐曲,能够动人心弦的,反倒比“小日本”要少呢?难道咱们的音乐人多半只会填词而不会作曲?然而歌曲,难道不是因为有音乐才成为歌曲的吗?每每这些烦恼来袭时,罗大佑写的旋律就会前来救急,它们好似速效救心丸,使我得以暂缓郁闷,消除晦气。

罗大佑,1954年7月20日出生于台湾台北,台湾省苗栗县的客家人,祖籍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台湾地区创作歌手、音乐人,有“华语流行乐教父”之称。曾创作并演唱《恋曲1980》《恋曲1990》《童年》《光阴的故事》《你的样子》《鹿港小镇》《爱人同志》《亚细亚的孤儿》《东方之珠》《野百合也有春天》《皇后大道东》《之乎者也》《海上花》《是否》等脍炙人口的国语、闽南语、粤语歌曲,对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校园民歌及整个华语流行音乐风格转变有划时代的影响。

听罗大佑的歌,最使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词与曲的弥合无间。这一点可媲美浪漫主义时代的德国艺术歌曲。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等的歌曲创作,就以诗境与乐思的珠联璧合而引人入胜。他们以月光式的、多愁善感的旋律,或表现崇高的情怀,或表现出感伤的诗意,成就了十九世纪最有代表性的音乐体裁。罗大佑以现代摇滚与现代民歌的混合风格,宣泄了青春的愤怒,传达出对家国命运的关切和对人生哲理的颖悟,可称得上我们这个时代典型的艺术歌曲。与舒曼等大师一样,罗大佑的创作也是内向型和精雕细琢的,据说《童年》从1976年就开始创作,《乡愁四韵》的旋律反复斟酌了八年,可谓殚精竭虑,衣带渐宽。可是听这些歌曲,我们从未感到它们失掉了自发性,因为随着乐段的展开,听众已经冥然自失。

从罗大佑亲手写下的大量歌词可见,他禀有诗人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与许多华语歌曲创作者所不同的是,他认为,一首歌最重要的是曲,恰当的顺序是“曲比词先走”。例如他早年为刘文正的电影《闪亮的日子》创作的歌曲之一《歌》,就是先有旋律,再拿偶然读到的徐志摩的诗与之相配的。这种“曲比词先走”的创作意识,是罗大佑的旋律和歌词高度契合的法门之一。当然,不同的歌曲创作者有不同的习惯,不是说一定要先写曲调,后写歌词,才能写出好的歌曲,而是说一定要有词服从于曲的意识。罗大佑花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实现“曲与词的咬合”,为之身心俱焚,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尼采说,当语言枯竭的时候,音乐就开始了。而当音乐驯服了字句,融化了思想,成为一首歌曲的主角的时候,歌曲才开始作为音乐,显示出打动人心的力量。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罗大佑的创作历程就被乐评家们概括为青色时期、黑色时期、黄色时期、彩色时期等阶段。从罗大佑初涉音乐的岁月算起,时间又过去将近一倍了,我认为,迄今为止,罗大佑仍然是华语流行乐坛上一位只写好歌而不写坏歌的人。不论哪一个阶段,他创作的歌曲总是若有神助,充满了真挚的情感、纯净的诗性和慧敏的思致,因其感人至深而引人由衷的喜爱和从善如流的追捧,实为中国音乐人在世界流行乐坛上保住了面子。

尽管已经听过无数的流行乐曲,但至今,当《闪亮的日子》《乡愁四韵》《鹿港小镇》《童年》《光阴的故事》《恋曲1990》《东方之珠》《皇后大道东》《野百合也有春天》《滚滚红尘》等等罗大佑创作的歌曲在耳边响起时,我依然会感到一种固执的牵引,被引导到一种命运的旋律中,去参与时间之旅,见证历史变迁。歌声帮我们唤起往昔的记忆,留住已逝的年华,在少小的心事与爱情的滋味,在青春的愤怒与离家的愁绪中,去感受心灵的俯仰,体验情感的跌宕,重温人生的酸甜苦辣。

按照我的体会,罗大佑所作歌曲的动人力量,还在于成功地表现出了大世界小人物的情感张力。在时间与历史的面前,个体的人是渺小的,但也是独一无二的,有着独特的身世、婉转的心曲与不可磨灭的意志。他的歌声穿透了个人的处境、时代的变动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我们时而会听到逝者如斯的怅惘,时而听到身逢历史场面的浩叹,时而听到控诉、嘲讽,时而听到悲悯、柔情……这些歌渗透着一种史诗的格调、悲剧的情怀,连接着无处可逃的政治,超越了流行音乐留给人们的那种风花雪月的固执印象,提升了流行音乐的境界。但与此同时,它们毫不空洞做作,而是能通过流水般的旋律或跌宕震颤的节奏,将宏大的叙事与微妙的情感结合得天衣无缝,以至于一下子就能抓住听众的耳朵,触碰到人们内心最敏感的神经,击溃了我们为维持庸常生活而精心设置的情感的堤坝。

罗大佑首先以摇滚乐冲击了台湾“现代民歌”运动,以富有历史感和政治关切的大情怀代替了“现代民歌”沉湎于小情小调的浅酌低唱,在台湾流行乐坛上掀起了一股黑色旋风,被视为青春叛逆的偶像。但是,在代表黑色旋风的《之乎者也》《未来的主人翁》专辑中,我们既能听到《鹿港小镇》《亚细亚的孤儿》《现象七十二变》等充满幻灭感、有政治色彩的摇滚乐,也能听到诸如《童年》《光阴的故事》《摇篮曲》《爱的箴言》等一类惆怅婉转、如烟似缕的心灵梦幻曲;反过来,《家》专辑虽然以表现温馨和怀旧情调为主,但也有像《超级市民》这样的寓含现实批判的反讽之作。事实上,罗大佑每一个时期的作品,都未曾脱离时代敏感和政治关切,以后的《爱人同志》《皇后大道东》《原乡》《首都》等专辑无不如此;但是,每一个时期的罗大佑,也无不在表达着细腻的情感,呵护着人性的柔情。

罗大佑是极有包容性的原创音乐大家,其包容性不仅体现为他的乐曲既能容纳沧海一笑的史诗气质,又能容纳杏花秋雨的脉脉深情,还体现为他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通俗与严肃之间的纵横捭阖。对真正的艺术家来说,没有什么形式和手法比表达出个人独立的感受和心中真挚的情感更重要的了,这将能揭晓原创歌曲能否获得原创力的秘密。罗大佑的哲理表达、对民族命运的史诗般的铺陈、对压制的抗议,都是通过真切的个人感受,通过有质感、有肌理的音乐情感表达出来的。这也使他的政治主题全部地融入了音乐的肌体,从而能够超越一时一地的政治,成为人类表达爱与尊严的终极的政治。在这里,包含着一种对人类的同情,对他人命运的感同身受,这也使我们今天谈论的音乐在感动创作者罗大佑自己的同时,也感动着无数的他人。我相信,这些人不仅仅存在于过去和今天。

《满目星辰》

文图 徐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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