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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学”大腕在中国

2014-12-01荆棘

齐鲁周刊 2014年47期
关键词:研究

荆棘

潘绥铭:一个性社会学家的自我修养

有“性学教父”之称的潘绥铭即将退休了,在他从事性社会学研究的30年,正是中国人性观念和性行为发生剧烈变革的30年。

他的人生与那些50后同龄人并无差异:老三届,上山下乡,“文革”。潘绥铭研究性的起因恐怕找不出什么童年依据。他将自己走入性领域的原因归结为只是偶然读到学校图书馆里的那几本有关性的英文老书。

在1983年流氓罪要判死刑,而2013年车展上的车模可以衣不蔽体——潘绥铭认为,性革命在中国已经成功,性的精神禁欲主义已然逝去,而性的时尚则是现在这一代年轻人的主要敌人:日常生活中铺天盖地对于性方面的流行文化与时髦表现的描述、推崇与引导,正潜移默化影响着每个人。

到各大网站上去看看,关于所谓性知识、性教育、性健康、“性福”的网站不计其数,但其内容几乎都与社会无关,与文化无关,甚至与社会性别无关。这样的“禁区变闹市”,曾让社会学家李银河感慨:“知识分子就是社会的看门狗,你必须出来发声。”

潘绥铭在80年代就已成名,不断被人请去开性学讲座,听众是大学生、社会团体、妇女组织,包括医科大学的博士生;他在报刊上开专栏;甚至还客串过一阵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可以想见,在精力最旺盛的中年,他曾以普罗米修斯般挥洒热情去填补社会对性知识的需求。

属于80年代的那种理想情怀,支撑着潘绥铭熬过了90年代的前几年。1995年之后,潘绥铭开始了他学术生涯中最为重要的两项研究:红灯区考察和针对中国总人口性生活和性关系的抽样调查。他慢慢减少了在媒体上露面的次数,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1998年,潘绥铭在广东东莞完成了他的第一次红灯区社区考察。此后他带领学生定向调查了全国21个红灯区和其中近1400位小姐、妈咪、老板、帮工与相关人物。

在一次预防艾滋病的调查中,有个矿工曾笑话他:“我们明天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砸死,你还问我戴不戴安全套?”这让潘绥铭感叹缺乏对方的生活体验,老手也会问蠢问题。“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咱们想都想不到,世界是在不确定而非确定性上建立起来的。”

就在他潜心做研究的这十几年间,各类草根组织和NGO风起云涌。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潘在早期扮演社会启蒙角色的接班人,但潘绥铭并不会因此而得到晚辈的敬意,曾有年轻人当着他的面骂:“你们就会自娱自乐!”

潘绥铭不讳言他们这代学者的理论功底不如他们的弟子,“韦伯到哈贝马斯,他们都背得溜溜的,我是基本上都不太知道。”

你能听出他并不太在乎这些理论。他并不掩饰对空谈理论者的鄙视:“实地调查是革命话语灌输给你的,西方当方法论来学,可是50年代长大的中国人都知道这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20年前,一位研究中国哲学史的法国博士对潘绥铭说:现在你可能是最激进的,但到50岁时,你会变成一个儒家。他不服气,“我不愿辜负当年把我引向性学的那种激情,我会一直告诫自己的。”他在自传中写道,“当然,如果剧变的历史和全新的下一代抛弃了我,我会欣慰的。”

从张竞生到周作人:百年前的“性学”博弈

鲁迅说:“看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力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从性学创建之始,性学家们的努力除了科学研究之外,还不得不包括力图使性学脱离清教主义、检查制度和各种各样的道德非难,这门学科的一个副产品就是对保守的意识形态形成了一股冲击和批判的力量。这种成见力量之强大,足以让性学研究遭遇一次次历史的轮回打击。

一个世纪前,张竞生从哲学博士转身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性学博士”,一场由“性”引发的道德批评最终演变成一场持续性的人性迫害。

1925年冬天,张竞生在《京报副刊》征集性史的广告——《一个寒假的最好消遣法——代“优种社”同人启事》。充满浪漫理想的他极富激情地鼓动道:“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百无聊赖,何以度日?最好的消遣法,就是提起笔来,详细而系统地记述个人的‘性史。”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公开的“性史”征集。出人意料的是,应征稿件纷至沓来,不到一个月,就超过了两百篇。张竞生挑出七篇,精心编纂,亲撰序言,于1926年4月出版。于是在中国的公开出版物中第一次堂而皇之地有了“第三种水”之说,第一次有了如何避孕的篇章。

书中的这些“明目张胆”的说话如惊天之石,击起千重波澜。“赵老太爷”们凶猛地跃身而起,1926年6月出版的《性史》,同年8月即遭到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的区域性封杀——从南开到天津市全面查禁《性史》。一时间,这位在法国留学8年的“性博士”“暴得”了“卖春博士”和“ 淫虫”的臭名。

公开表示支持张竞生的文化名人似乎只有一个周作人。周作人说:“假如我的子女在看这些书,我恐怕也要干涉,不过我只想替他们指出这些书中的缺点或错谬,引导他们去读更精确的关于性知识的书籍,未必失色发抖,一把夺去淫书,再加几个暴栗在头上。”

张竞生的性学研究方法到底有无问题?在被禁88年后,《性史》终得再出版。学者江晓原认为,旧时代的性学研究与现在的性学研究毫无差别,有两种研究路径,一种是大量样本人群中发问卷调查,一种是用社会学的个人访谈方法。

在他看来,《性史》的研究方法并无不妥,如果没有不法书商恶意陷害,是不会有恶劣影响的。《性史》的臭名昭著和张竞生的身败名裂,从主观上说,是因为他对中国国情的视而不见,但是从客观上说,是由于 “《肉蒲团》们”的接踵跟进和迅速占领图书市场。

学术界的“学”VS 大众脑海里的“性”

新中国成立以后,1966年之前,性学研究在当时可谓昙花一现,王文彬于1956年出版《性的知识》、于光远出版《性知识》,吴阶平50年代开始从事男性性障碍临床研究,之后由于政治的原因,中国的性学知识普及和研究长期处于沉寂状态,没有人敢涉足此项研究。

进入改革开放的80年代以后,国门渐开、思想解放、观念渐新,国家及国人对性的态度,比“文革”和“文革”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1985年左右,中国性学会筹委会成立,潘绥铭在人大开设《西方性发展史》必修课,刘达临主持“中国当代性文化”——2万例性文明调查研究;1989年,李银河从事一项个体性行为问题研究,1991年潘绥铭进行中国人性现状调查(婚姻与性),对中国人的性问题、中国性现象进行系统科学的研究。

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中国又掀起过一个不小的高潮,这一次的代表人物是李银河、潘绥铭、徐兆寿、王可等人。2002年《中国性科学》杂志正式发行出版,王可、张大宁提出“性商”概念,徐兆寿发表《非常日记》小说,性学又一次成为普通民众关注的话题。

然而,在“形势一片大好”的表象下,性学研究在中国的困境依然不容忽视。人们谈性色变,涉性讳莫如深。

改革开放初期作家陈醉一本《裸体艺术论》引起了一场大争论;中国美术馆举办人体艺术展时里三层外三层热情空前的人群;成人用品商店门前曾经竖立的大幅广告:“摆脱性愚昧,走向性科学”……与此同时,11月7日,性学教授彭晓辉参加广州第十二届“性文化节”,遭遇中国大妈手持粪便“奇袭”。

中国人脑海对性的认识与想象,和鲁迅所嘲讽的或许根本未曾改变。

李银河说:性学与其他学科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即性学从创立初期就是一个备受责难和争议的研究领域,尤其是来自道德方面的责难。这不能不说是它与其他学科殊为不同的一种遭遇。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变迁,性学研究的外部环境逐步得到改善,性学渐渐赢得了应有的社会地位。2013年一部追踪美国性革命起源历史的电视剧《性爱大师》(Masters of Sex)备受观众热衷,这部看似“重口味”的剧集因充满理性的科学研究精神以及浓厚的人文气息被认为是最“科学”的剧集。

目前无论在西方国家还是东方国家,性学研究仍然常常处于道德论争、社会辩论和政治话语的中心,但是它由于其研究结果所引起的关注在道德、政治和社会反响,也许始终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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