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腐败是改革开放30年留下的“最大负资产”
2014-11-27邱震海
中国今天的各方面矛盾如此尖锐,一定是由于某些方面出了问题。这是任何一个严肃的观察者和思考者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在我看来,这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政府职能转型不到位。
所谓政府职能转型,就是“大政府变成小政府,全能型政府变成服务型政府”,说起来似乎容易,但三十多年的实践却证明,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很难。
从1982年开始,中国政府经过了几次改革,但那大都是机构的合并,人员的裁减,而非真正意义上的职能转型。相反,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政府的各方面功能都有不断强化的色彩。
2012年3月14日,全国“两会”结束的同一天,我在《震海听风录》节目里组织了一场关于公务员问题的电视论坛。参加论坛的有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风云人物温元凯,也有学者和青年代表。这里的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公务员下海经商成风;而如今不但公务员不愿下海,就连青年学生也将考公务员作为择业的首选。这一点与二十多年前大多数年轻人将赴深圳、海南闯荡淘金作为首选的情况,形成截然反差。
短短二十多年,年轻人的择业取向和价值观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青年代表在节目中坦承,与其他职业相比,公务员职业稳定、压力小,而且竞争相对比较公平,这足大多数年轻人对公务员职业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说到这里,问题的一部分本质已经开始显现:年轻人,一个社会最具活力和冒险精神的群体,如今却一出校门就向往安逸、没有任何风险的生活;撇開公务员职业可以带来的巨大潜在寻租利益不谈,这也是极为可怕的现象;除了公务员职业的稳定,恐怕这个职业的潜在权力和其他致富前景,也是吸引年轻人的因素之一。
但与此同时,人们也没有理由过多责难今天的年轻人。当公务员的稳定和“寻租”空间日益显现的时候,民营企业的生存环境却日益恶化。这也就难怪年轻人在两者之间做出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了。对此,温元凯尖锐地指出,虽然客观原因可以理解,但一个民族的青年群体若不以财富为追求目标,而是追求稳定,那还是堪忧的。温元凯还表示,西方早年崛起期有三个地方值得今天的中国学习:一是富于冒险精神,二是追求财富,三是具有信仰。
事实上,在今天的中国,政府能够介入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外资企业一到中国也知道,在中国最重要的就是与政府的关系,没有与政府的良好关系,一个企业要在中国生存,几乎比登天还难。
今天的中国,政府角色存在两种截然相反、本质却完全相同的现象,即越位和缺位。
所谓越位,是指政府承担了许多本不该由政府承担的功能,其集中表现就是,政府手中拥有极大的审批权力,同时又缺乏足够的监督。一个项目或是一块地,往往一个地方的最高首长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其去向。在这种情况下,官员的腐败就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如前所述,反腐的关键不在于抓几个贪官,而在于如何最终将政府撤出市场,将政府手中拥有的过大权力收回。
而所谓的缺位,则是指政府往往在一些本该由政府承担责任的领域,完全不见踪影。这集中表现存诸如教育、医疗和部分住房的问题上,这些领域本来应是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以保证百姓无论性别、老少、能力大小或健康好坏,都能享受到符合其尊严的服务。然而,在这些领域里,政府角色却严重缺位了,并且将该负的责任全盘推给市场。因此,我们看到教育、医疗和住房成为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中国的改革在这些领域里陷入了全盘市场化,亦即完全意义上的资本主义的境地。
必须承认,在这方面,中国的某些一味迷恋市场化的主流经济学家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摘自邱震海著作《访与思——中国人成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