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行
2014-11-27葛玉倩赵萍
葛玉倩+赵萍
看过电影《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人,想必都会记得男主角罗恩,那位艾滋病晚期患者——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病态让人怀疑死神随时都会降临。见到大玮之前,我以为他也是这样的。
大玮是个gay(男同性恋),也是个艾滋病患者,有着十年患病史。除了体型瘦削,乍看起来,他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阳光打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细腻的皮肤,浓长的睫毛,漂亮的五官甚至让女人都有些羡慕。然而,洁净的白T恤黑仔裤之下,遮掩的却是走路都有些不太协调的身形。艾滋病人缺乏免疫系统,一次小小的感染就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但对身体的不适,大玮却习惯了“扛着”处理。
曾经,他也拥有让人艳羡的人生。大玮是独子,在家乡那座小县城里,父母很是以他为傲,亲戚朋友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帅气阳光、脾性温和、学业优秀、懂事孝顺。在北京那所大学里,他是班长,才华横溢,装扮时尚,人缘也很好。然而,临毕业那年,他出现了急性感染的症状。跑到医院化验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结果,取化验单那天,值班护士陪他找了好久,都没能翻到他的单子,他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确认自己感染艾滋病的那刻,他失声痛哭,恐惧、悔恨一同袭来,“我就觉得自己快死了还什么都没做……”
他消沉了很久,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身边的病友,有不少做法极端的——不配合治疗、对生活失去信心、自暴自弃甚至轻生的,比比皆是。难道,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的吗?幸运的是,一位志愿者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一家艾滋病人的NGO(非政府组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生圈,在这里,他找到了一群不离不弃的朋友。大家一起做手工,玩游戏,听保健课,无论物质遇困还是精神受挫,病友们都会给他提供支持,“在这里,我不再是一个异类。”他说。
从NGO出来,大玮像换了个人一样,他决定追求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表演。为此,他毅然决然地辍学,报名参加了北京一所演员培训学校。很快,他有了在艾滋病公益宣传节目里演出的机会。
然而,麻烦接踵而至。
节目在央视播出后,亲朋好友都知道了大玮患有艾滋病的事。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大玮的父母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两人的腰杆迅速从笔直弯成佝偻,走在街上也不敢抬头。熟人自动把他家视为拒绝往来户,亲姥姥对他视如瘟疫,再也没有踏入他家门槛一步。单位同事待父亲更是像瘟神一般,就连顺手递过去的烟,都会被背地里丢掉……虽然,现今社会对艾滋病人已是大大宽容,然而,无知的普通人对他们还是心有畏惧的,尤其在闭塞的县城,人们普遍认为,得艾滋病的人都是不道德的、没素养的,歧视和偏见极为严重。
和父母一起逛街买东西,大玮会保持一定距离,因为父亲不愿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后来,父母也索性不怎么出门了,因为大家聚在一起,总不可避免地要问到子女的工作、婚姻状况,他们没法回答,也不愿撒谎,只能尴尬地搪塞。
为了不让家人为难,大玮离开了家乡。
然而,租屋的房东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他,草草退给他五百块钱,连驱带赶撵他离开。当然,也没有哪家单位愿意接收一位艾滋患者。生存变得格外艰难。
很多朋友断绝了与他的往来,一些人甚至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挂断电话,友情变得遥不可及。
“把我当一个普通人就好”是多少艾滋病人的愿望,但对他们来说,能与亲人在一起吃饭都是一种奢侈。我们的社会,远没有宽容到可以海纳五光十色的生存状态。
2007年,大玮完成了剧作《有始无终》,以一个同性恋艾滋病人的视角观察当今的社会。他希望能有热心人投资拍摄,让大家理解这个特殊的群体。这种公益,不是一个人的事。
这些年,大玮参加了不少演讲,有政府的,有NGO的,也有社区的,大学的,最早他还没有意识到社会的残忍,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歧视和排斥,让他学会了保护自己。为了生存,他隐姓埋名。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怨恨社会,他说:“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自己的同胞,而是病毒和无知。”
山东大学真人图书馆的宣传形式能够不影响他的现实生活,还能让大家了解他的遭遇,获得科学的艾滋病知识,避免悲剧。为此,他欣然同意成为真人图书里的一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