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顺应视角下《米》中文化意象的翻译
2014-11-26郭红燕
摘 要:《米》是先锋派作家苏童的意象主意的代表作,被誉为“米雕” [14]。文中展现了丰富多彩的意象尤其是文化意象,既融合了民族情感又在作者的笔下富含更深的意义。唯一的译本—Rice由Howard Goldblatt所作。本文使用在关联理论与顺应理论基础上产生的关联—顺应理论来分析作品中文化意象的翻译。在关联—顺应理论下,文化意象的翻译成为寻求关联、动态顺应的过程,具体科学地说明翻译策略的选择及翻译效果,促进译本的不断完善和跨文化交际的成功进行。
关键词:关联—顺应;《米》;文化意象
一、理论背景
(一)关联—顺应理论
关联理论“从认知的角度阐述了话语产生和理解的内在机制,为会话含义理论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3]。在关联理论下,人类为最大关联而认知,成功的语言交际因最佳关联而实现,每个交际行为都存在最佳关联。因此,关联理论的中心就是最佳关联,即“获取关联性只需付出最少努力;关联性有程度变化,其程度取决于获得的语境效果及理解话语时所付出的的努力” [12].但是关联理论虽充分地解释了话语方式选择的机制,却忽略了具体描述如何使用语言。
顺应理论由维索尔伦提出,认为“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选择的过程,这种选择是无意识的也可以是有意识的,可发生在语言的各个层面”[3]。顺应是选择之所以可以发生正是因为语言的变异性、协商性和顺应性。其中顺应性是根本,主要指:“选择语言时,要顺应话语传递者与话语理解者的语言语境及交际语境;要在各个语言层次做出顺应;话语意义的生成依赖于动态的顺应” [8]。由此,顺应理论虽充分地描述了语言使用规律,却没有解释清楚顺应意识程度差异等问题。
综上所述,关联-顺应模式有效地综合了二者的优缺点,集“描述力”与“解释力”于一体.关联顺应模式下,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顺应关联的过程,即语言的选择和运用是说话人寻求关联顺应关联语境的过程[15]其内容如下:“(1)话语交际目的在于寻求最佳关联;(2)说话人的关联假设决定话语方式的选择;(3)关联假设是说话人对符合关联原则的语境顺应的结果;(4)关联顺应是说话人对社会语用成分、语言语用成分和心理情感因素相互顺应、动态生成的过程;(5)关联顺应是策略选择的过程;(6)話语交际是在顺应关联的基础上进行明示) 推理的过程。”[10]。
(二)关联—顺应视角下的翻译
关联—顺应下,翻译既是明示—推理、寻求最佳关联的过程也是在最佳关联指导下动态顺应的选择过程。译者从原文的语言语境及交际语境中通过明示—推理寻求最佳关联进而在目的语语境中做出动态顺应,以求达到最佳的语境效果,满足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待和接受能力的同时最大可能忠实于原文及原作者[9]。
具体来说,关联—顺应下,翻译变为两轮交际过程:“DICP:理解话语的交际过程”和“DPCP:生成话语的交际过程” [9]。而译者在不同的交际过程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发挥不同的功能作用。
在理解话语时,译者,面对原作者通过原文展示的种种明示刺激,首先要做的是提出关联假设。这就需要充分了解原文所处的社会历史文化环境并有效分析原作者惯有的写作风格,然后依据“头脑中的人头脑中物质世界、社会文化和语言三个方面的相关的既存信息和百科知识” [10]推理出明示刺激所展示的“信息意图及交际意图”,进而构建关联假设。然后,依次赏析该假设所能达到的语境效果,最终得到最大程度忠实于原作及原文意图且付出较少努力的最佳关联,“理解最合适的话语意义” [5]。在产出话语时,译者,译者,在最佳关联的指导下,“假设并推断目的语读者的认知环境以使目的语读者认知和谐” [5]。译者有意识地在目的语语言及超语言层面做出选择,动态顺应目的语,选择合适的语言结构。
二、关联—顺应视角下文化意象的翻译
(一)文化意象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首次“以美学视角审视意象的概念”[4]。在西方,庞德从中国文学中借用意象并在20世纪早期将其引入诗歌创作中,认为“意象是理智与情感的复合体,强调意象与情感的融合,与中国文学所强调的意象的内涵相吻合” [7]。
文化意象,不仅秉持了意象的深邃之美,更是凝聚了本民族历史与文化的精华,极富内涵。经过历史的长河,谚语、成语、特定的习语词汇已经成为文化意象,是独特且重要的文学语言,一般说来可以采用直译或意译的策略来翻译。
(二)关联—顺应视角下文化意象的翻译
在关联—顺应视角下,文化意象的翻译过程既是寻求最佳关联的明示—推理过程,也是动态顺应的选择过程。
在理解文化意象的交际过程中,译者,依据自身认知资源中有关文化意象的既存信息和百科知识,并结合该文化意象在原文中的上下语境,充分理解原作者所要传达的信息意图及交际意图,在可能的关联假设中寻求符合语境效果的最佳关联。
在产出文化意象的交际过程中,译者牢记原作者通过文化意象所传达的信息意图及交际意图,遵循明示—推理得出的文化意象的最佳关联,动态顺应目的语以及目的语读者,在目的语的语言层次和非语言层次做出选择,从而减少译语读者获取原作者通过文化意象所传达的意图时付出的的努力,获得最佳的语境效果并尽力确保认知和谐、满足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待和接受能力。
三、《米》中文化意象的翻译
苏童的长篇处女作—《米》,讲述了“关于苦难、生存与欲望、毁灭的生命轮回的故事”[7]。主人公五龙饱受饥荒,带着满足温饱的淳朴愿望离开家乡,坐着火车远赴梦想的摇篮—城市。初到城市,饥肠辘辘的五龙看到了冷漠、恐惧。幸而吃苦耐劳的他得到大鸿记米店冯老板的收留与些许赏识,但五龙在米店一家眼里仍是奴隶一般的破落农民。同时,他也成为水性杨花的织云的猎物。之后冯的死亡使米店唯一的男丁五龙成为掌柜。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日渐强大的五龙成为小城一霸,开始颓废的生活与疯狂的报复,最终书写了悲剧的永远在路上的人生轮回。
《米》中,“作者超越了简单的故事写实进而营造了了深远的象征意义”[14]。运用细腻瑰丽的笔触叙写了人性的灵魂,用人的苦难再现当时的政治历史及社会环境[6],而非在政治历史背景下探讨人性,让读者形同陌路却又身临其境。种种折磨与对抗赋予了饱含民族共同情感的文化意象更神秘的色彩,加剧了翻译的难度,阻碍了跨文化交际的成功进行,因此,关联-顺应视角下《米》中文化意象的翻译更值得探究。
1. “他这样的男人你也要带上街,他还要干活呢?织云推搡着绮云说好狗不挡道,你拦什么?”[13]
“You are going out walking with a man like him? Hes got work to do. Cloud Weave responded with a shove. Good dogs know when to get out of the way, she said. Whats your problem?”[7]
“好狗不挡道”,亦作“好狗不拦路” [11],出自《韩诗外传》晏子之言: “左右者为社鼠,当事者为恶狗,此国之大患也”,正所谓“好狗不拦路,癞狗当路坐”。如今,用以比喻知趣的人不阻碍别人前进。此处,逃荒青年五龙,在米店做苦力,鞋子千疮百孔。虽轻浮却颇具同情心的织云带五龙买鞋却遭到了刻薄的绮云的阻挠。所以,通过以上明示刺激,推理出的最佳关联是绮云知趣的话就不要阻拦。在动态顺应中,译者的选择虽直译出了原作者的信息意图,却丧失了语境效果。而在目的语中,广泛流传的习语“Good barkers are no biters”与原文有异曲同工之处也显映于目的语读者的认知,相比“Good dogs know when to get out of the way”是更好的顺应选择。
2.“五龙头一次花钱就是写这封信。钱要花在刀刃上,他想像了阿保的淡黄色的人皮从身上渐渐剥落的景象,一块钱太值得了,如果一块钱买阿保的一条命简直太值得了”[13]。“For the first time in his life Five Dragons had spent money. Blood money. He conjured up a picture of Abaos pale yellow skin being slowly peeled away. Money well spent. What better way to part with a silver dollar than to have it end Abaos life?”[7]
五龍来到城市,吃苦耐劳填饱肚子,却也遭到了阿宝这一恶霸的种种欺凌羞辱,只有杀了阿宝才能解心头之恨。“钱要花在刀刃上”出自《官场现形记》:“钱用在刀口上才好;若用在刀背上岂不是白填在里头?”[11],意在钱应该花在最有用的地方。五龙连鞋都不舍得买,而第一次花钱便是写信告知六爷阿宝与织云通奸之事,这一招最终置阿宝于死地。综合原文的信息与原语语境,在最佳关联的指导下,译者在动态顺应时选择了“blood money”这一词组。“blood money” “money paid to the next of kin of a murder victim as a fine Thirty pieces of silver” [2]。此处“blood money”便是替五龙写信举报阿宝所获得的报酬,不仅传达了原作者的意图,也减少了译语读者理解时付出的努力。
3.“你给我站住。织云在黑暗中叫起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不能陪陪我?”[13]
“Stop right there! Cloud Weaves voice split the darkness. Only someone with the heart of a wharf and the lungs of a dog would leave me at a time like this.”[7]
织云怀孕的同时在六爷处失宠,转而将五龙视为其风流的猎物与遮盖丑闻的工具。此处,五龙厌恶织云分娩后的体味拒绝与她同睡,这在织云看来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源自“那知这贼子恁般狼心狗肺,负义忘恩” [11],指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做昧良心的事。因此最佳关联就是五龙心肠恶毒。目的语中“as rapacious as a wolf and savage as a cur”就是对等的文化意象,传达相同的语境效果且满足其读者的审美期待和接受能力。而译本中“the heart of a wharf and the lungs of a dog”传达出狼和狗在汉语中具有象征意义但并未具体说明,丧失了原作者的交际意图。
4.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进这个破门,我才不愿意做你的出气筒,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你这个妹妹,你也别求我办什么事” [13]。
“Ill never darken your ratty door again. Im through letting you take your frustrations out on me. Well water and river water dont mix. I no longer have a sister and dont you dare come asking me for anything.” [7]
茅盾《锻炼》:“我在镇里他在乡下,河水不犯井水,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指使,那不是白日见鬼吗?” [11] “井水不犯河水” [7],因“井水与河水” [7]路径不同故而指互不干涉。文中已经嫁进六爷府的织云并未过上想象中的生活,回娘家本想找寻一些慰藉,却遭到了绮云的冷眼。此处,这一文化意象便指织云决心与绮云各自过活、互不干涉。“Well water and river water dont mix”利用原语读者与目的语读者共享的常识性认知,既传达了原作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又弥补了对等文化意象缺失而引发的误读,所以这一顺应选择恰当科学。
5.“五龙对身边的弟兄们说,我从他的眼睛看出来了,他真的恨我,就像我从前恨阿保恨六爷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想这个世界很奇怪,很滑稽,也很可怕。”[13]
“I saw it in his eyes. He hates me like poison. Just like I once hated Abao and Sixth Master. Rivers flow east for one generation and west for the next. Its a strange world we live in, strange and funny. And, of course, dangerous. ” [7]
五龙已经从一个淳朴的逃荒青年“升为”小城一霸,曾经对他百般欺辱的阿宝与六爷遭其杀害,而今他们的儿子回到小城正如五龙对他们父亲的恨那般恨着五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自《儒林外史》:“大先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像三十年前你二位府上何等气势,我是看出来的。而今,彭府上、方府上,一年盛似一年” [11],喻指“三十年前风水在河的东面,而三十年后在河的西面,比喻世事变化,盛衰无常” [11]。综合以上的信息可以得出最佳关联:五龙感慨命运兴衰多变。在目的语中动态顺应时,译文“Rivers flow east for one generation and west for the next”,不仅违背了跨文化交际中读者的认知规律,也曲解了原文中这一意象的信息与语境。在没有找到功能相似的文化意象时, “How shift!”这样的顺应实为一种可能的选择,用意译的策略虽有损语境效果却可传递信息意图并满足译语读者的接受能力。
6. “有鬼就闹吧,闹得他家破人亡才好,凭什么别人吃糖咽菜的,他天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13]
“I say let the ghost do its business and bring down the whole family. What right does he have to dine on delicacies while other people have to make do with chaff and wild grass?” [7]
五龙借阿宝之死制造恶作剧吓唬六爷,对此一无所知的织云借此发泄怨恨,恨六爷发不义之财享褔。“山珍海味”出自《长安道》诗:“山珍海错弃籓篱,烹犊羊羔如折葵” [11],用以形容极名贵的酒席,与糖咽菜般的粗茶淡饭形成强烈对比。经明示刺激推理,译者在顺应目的语时选用“delicacies”一词,直译出了原作中这一文化意象的信息意图,却有失交际意图与语境效果。若改用“a feast for the Gods”便可取得对等的语境效果,更恰当的传递原文的意义与审美。
7. “然后他抱着它对绮云笑道,你看我不是动手了吗?这样你心里该舒坦些了。绮云仍旧阴着脸说,屎拉得不大哼哼的响,你得再把新的幌子打出去。”[13]
“Then, cradling it in his arms, he smiled and said, there, I flexed them, okay? Feel better now? But the scowl remained on her face. Big noise, little turds. Now lets see you hang the new one. ” [7]
《金瓶梅词话》二十回:“头里那等雷声大,雨点小,打哩乱哩,即到其间,也不怎么的。”[11]其中,“雷声大雨点小”比喻声势大,行动少(Chinese Idiom Advance Dictionary)。相比之下,“屎拉得不大哼哼的響”意义类似的同时更多了几分轻蔑。文中绮云与其父一样五龙只是为他们卖力的奴隶,无尊重可言。综合以上的百科及逻辑信息,在动态顺应目的语时,利用人类共有的认知资源,译者选用直译,形象生动地完成了文化意象的转换,符合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待及接受能力。
四、结论
苏童用一杆生花妙笔在《米》中再现了纷繁复杂的文化意象,使作品更富内涵。葛浩文的翻译,部分科学,部分值得进一步探究。关联顺应视角下文化意象的翻译采取何种翻译策略需视情况而定。
通过明示刺激进而推理出最佳关联,在最佳关联的指导下,若原作中的文化意象在目的语中存在功能对等的文化意象时,译者选择目的语中业已存在的意象来转换;若文化意象所涉及到的物体与情感归属于跨文化交际双方共有的认知体系,则选择直译;若以上二者均不能实现,则选择意译。
关联—顺应视角下,使文化意象的理解与产出成为寻找最佳关联关联、动态顺应选择的过程,并且在理论上与实践上均是可行的。它为《米》的翻译及其研究提供了更为科学路径,将翻译引入更高的台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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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红燕(1986—),女,汉,山西太谷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